花开的声音

魏惠玲

夏天，我来到北京。抬头，太阳在京城上空，张开火热的激情，将我紧紧拥抱，我有点不知所措……

车子，在我不知道的方向，不知道的街道行驶，到了花乡，这个好听的名字，瞬间，给我莫名的好感，仿佛眼前一片花的海洋，隐约飘来阵阵花香，蓝色的天空上，洁白的云朵好像是闻到了花香，才匆忙赶来，主人介绍，这就是北京最大的花卉和花盆的集散地，顿时领悟，花乡，很适合的地名。

男主人黑脸膛，粗线条，休闲的牛仔裤白T恤，粗而硬的头发无法服帖，随意梳理发型，显示出耿直的性格特点，典型的硬汉形象，他与花乡，似乎无法联系在一起，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身后，娇小玲珑的身影一闪，点亮视线的一抹红，像极了高脚杯里那一抹浪漫的暗红，伸手捉不住飘飞的裙裾，被粗线条遮挡，近了，这是你嫂子，主人带着京腔的河南方式介绍。我惊讶，好年轻的嫂子呀！黑红搭配的衣着，很合体，很时尚，有种飘逸的感觉。她特有的亲和力，似小河流水般欢快，瞬间，流进我的心田，最最柔软的地方。像前世的姐妹，相约了今世的相见，没有距离。使我们的交流自由、随意而亲切。

她是北京郊区的，初中没毕业，十五岁就到市里打工，做了纺织女工，经人介绍认识了当机修工的老公，结婚有了第一个孩子，由于忙于事业打拼，她才忍痛割爱把孩子送到了农村，交由奶奶抚养，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念儿子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折磨着她90多斤的体重，消瘦……我担心一阵风把她吹跑，哪个母亲不想用双手，托起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哪个母亲不想敞开怀抱，每个夜晚都能看着宝贝安然入睡？而对于她，却是何等的奢侈。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摸爬滚打，终于在北京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在花乡创下自己的一片天，一片静待花开的天地。

在花乡几个大型花卉市场里，时间丈量着她匆忙的足迹，空间记录着她疲惫的身影。与几个大公司项目合作的成功，达到了预期共赢的目标，在同行业中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但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亏欠儿子的太多、太多，是相伴左右的爱，是寸步不离的陪伴。此刻，她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闪耀，她刻意仰起头，沉默了……

她是一个不怕苦，不怕累的女人，我无法想象，在她弱小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容量和能量，有着一颗怎样坚韧的内心，老公在外，跑厂家，跑进货，负责外面的事情。她负责财务、后勤、销售，把公司打理得井然有序，把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温馨，两个儿子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都很懂事，很优秀。

每次回河南老公的家，她都会给婆婆洗澡、理发、剪手指甲、剪脚趾甲，让婆婆干干净净的，尽一个做媳妇的本分和义务，婆婆提起她，就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这个北京回来的儿媳妇孝顺、懂事、能干。还能融洽处理手足和妯娌之间的关系，是个明白事理的能人。

老公脾气坏，大男子主义，偶尔不顺心，也会对她发脾气，但几分钟就过去了，他心地善良，知道心疼人，她的衣服、首饰都是老公帮她挑选买回来的。老公发脾气的时候，她能够用幽默化解于无形中，能有今天的生活，很知足了，以前的苦和累，又算什么呢？说到这些，她的眼睛里，有花儿静悄悄地开放。

在花卉市场里，我见到了王成，他皮肤黑红黑红，矮墩墩的个子，见我问他，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慌，惶恐地站立着，三十多岁的年龄，看上去显老，说话很简单。这就是女主人十年前救起的孩子，她在花卉市场里做花卉和花盆的生意，看到一个孩子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瘦骨嶙峋很是可怜，她上前问他，流浪的孩子听不懂话语，直摇头，她做着吃饭的手势，一顿饭过后，孩子不走了，留下来帮她干活，一留就是十几年，后来才慢慢知道，王成是缅甸金三角一带的人，因家境贫寒，父母去世得早，又吸毒，才流浪到北京的，在北京他语言不通，不会说汉语，不会写汉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作为老板的她，空闲时，教他说话，写字，给他发工资，现在已经能和人正常对话，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经理了，他如果愿意，可以在这里待一辈子。她不算大的眼睛里，有一颗善良的果，很甜·……

要离开的时候，我想起了男主人的一句话，花和盆，就是鱼和水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而她和老公的关系又何尝不是花和盆的关系呢！这么多年，早就是一个共同体了。

我看到，栽种在盆里的兰花，那花盆上的装饰也是兰花，有雕刻上去的，有画上去的，立体感非常强，花盆和花遥相辉映，相互衬托，给人美好的视觉感受，空气里，暗香浮动……

离开时，女主人开车送我，我坐在副驾驶上，可以看到她认真开车的样子，可以看到她娇小让人疼惜的样子，可以看到她充满智慧的眼睛看着远方的样子，调皮的小雨点，快乐的、轻轻敲着车玻璃，像来自指尖的天籁，12356……

听，花开的声音，是兰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