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夜逃

2014-10-20 19:21龟心似贱
男生女生(银版) 2014年8期
关键词:小姨

龟心似贱

【但我喜欢她】

聂向音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西餐厅里用竞赛奖金请洛少宁吃饭。九十八元一杯的白咖啡,绝对不是她故意宰我,是我自己自不量力。这个家里开连锁超市的大小姐身上任意一件衣服都是我全身行头的好几倍,但我喜欢她,且沾沾自喜,学校里那么多男生约她,她却独独答应跟我出来吃饭。

接完电话的两分钟内我恍恍惚惚,因为聂向音说她要回来了。

我不记得自己对着话筒说了声“哦”还是“嗯”,我只知道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想要敷衍,可偏偏在挂断电话之后,还是无法抑制地魂不守舍。

好半天,是洛少宁的一句问话打断了我:“谁呀,这么失落,前女友?”

我见她语气泛酸,生怕被误会,立刻坦白解释:“什么呀,是我小姨。”

这个称呼,连带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个身影,忽然遥远得如同上个世纪。

【儿子,对不起】

虽然聂向音只比我大了七岁,但她真的,是我小姨。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体会,家里有个年纪如同姐姐的长辈有时候是很吃香的,因为无须考虑平等的问题,她处处都要让着你,让你无条件地将霸道任性,进行得理直气壮。

偏偏,一向骄矜跋扈的聂向音,对待我这个被她称作外甥的生物尤其和善,就连我摔烂她珍藏的芭比也只是嘴巴一撇毫不在意,还耐心无比地买了奶油瓜子一撮一撮地剥给我吃。

后来,当我再长大一些,进了小学,她便像个大姐头一样罩着我,跨界带我去跟她的同学玩,还总是省下零花钱买零食塞给我。回想起来我那时候可真是风光,但也正因为这种风光惬意太过平常,导致我无法容忍哪怕一丁点鸡毛蒜皮的不如意。同班男生体育课踩了我一脚我踩回去、同桌女生铅笔弄脏我的袖口我撕烂了她的笔记……五年级的前辈在课间操集合的时候将我一把拍了个狗吃屎,我打不过他哭着去找聂向音,隔天上午就看到那个前辈见了我绕道走。

有了聂向音这个强大的倚仗,我在校园里越发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终于有一天被我妈知道,拎着我的耳朵让我蹲墙角反省了足足三个小时,还特地打电话到外公家警告,聂向音再敢帮着我打架滋事绝饶不了她。

挂了电话之后我妈开始对我严加看管。她心里清楚,聂向音正值叛逆,因为辍学把外公外婆闹得鸡犬不宁,她是管不了这个妹妹的,所以只想管好我这个儿子。

可惜,好不容易把我扳上正轨送进中学,她自己却出了作风问题,跟同单位新调过来的已婚男同事迅速坠入爱河无法自拔,最后决定远走他乡,只给我爸留了一封信,全文只有一句话:“儿子,对不起。”

【她跟她男朋友带我一起】

如果是现在,我对我妈当年的不顾一切可能会生出几分理解……或者说,时间冲淡了仇愤与怨恨,让人不忍回首。麻木的文艺式定义大概就是这样,从未忘记,但也很难想起。

可那时候,因为我妈的离开,用一场大爆炸来形容我们全家的状态并不为过。外公外婆仿佛一夜间苍老,本就沉默寡言的爸爸变得更加沉默,至于我,则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处在一种扭曲的彷徨当中,蓄势待发。

其实这种动荡是有迹可循的,你想啊,那个在你印象中一直以非常正派的人生观、价值观存在的榜样,忽然做出了那样惊世骇俗有悖道德的行径,怎么能不让人对某些事情产生怀疑与否定……或者你认为我这样说有些强词夺理,其实是为自己接下来的堕落放纵找借口。好吧,我承认,我非常痛恨我妈带给我那种处处惹人非议的耻辱与难堪,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报复,尽管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有多么的幼稚与不智。

重新操起滋事斗殴的前科,说起来还多亏了小时候聂向音的从旁指导,我才得以驾轻就熟完成从一个老实孩子到混账孩子的转型——其实这其中也有聂向音的功劳,我第一次顶撞老师被警告,教务科要求见家长,我在回家的路上买了自己人生当中第一包烟,然后打电话给聂向音。

拜我妈所赐,我跟她被隔绝了多年亲情联络。她一开始找我妈闹过,后来忙着辍学忙着谈恋爱,以及辍学后一边谈恋爱一边做乱七八糟的工作,也就渐渐不去讨我妈的嫌弃来招惹我,倒是偶尔阔绰,会偷偷请我吃一顿麦当劳。

接到我的电话,她二话不说,隔天便为我充当家长去教务科接受批评教育……然后,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频繁遭受警告联络她,还是没了我妈从中作梗,反正我跟聂向音又开始过上了跨界搭档的日子,我闯祸她灭火,我吃亏她解决。跟从前些微不一样的是,之前是她带我玩,后来是她跟她男朋友带我一起……嗯,每一个都得认命。

在我的处境越发险恶差点儿惨遭退学的时候,印象最深的事情有两次。一次是聂向音跑去跟我们校长求情,求情未遂之后果断下跪,那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那一幕恐怕我今生难忘;还有一次,是她走进主任室,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出来的时候她冲我撇嘴一笑,胳膊搭在我肩上,“糟老头,我刚解开外套就吓得屁滚尿流,早知道不放这么大的招……”这件事,恐怕我这辈子也无法忘怀。

【谁让你打他的!】

有时候我会很疑惑,聂向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即便出于血缘亲情,她却是没有这个义务的。何况,自从我妈跟别人远走他乡,我爸跟外公一家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聂向音漫不经心地跟我讲了一件事:“你小时候说话晚,你爸妈还有你爸的爸妈跟我爸妈都急得要命,各种想招想辙教你说话就是不管用。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让你叫一声小姨,你立刻就咧嘴笑了,那声‘姨叫得我一激灵,当时眼泪差点儿没下来,心里想着,这是我外甥啊,亲生的大外甥,谁不管你我都得对你好。”

久远的儿时记忆我当然不记得,但聂向音谈及此事动容的表情却令我难以忘怀,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单纯简单的触动与默契,无关功利,也没有复杂的原因,只是那一瞬间的柔软被刺中,仅此而已。

她仍然在用她的方式对我好,无条件的包庇纵容。而我在那一年渐渐焦躁慌张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终于有一天聂向音也没能护得了我,班主任将电话打到我爸那里,状告我偷走班费逃课到电玩城挥霍,我那个不善言谈的爸爸挂掉电话就把我从学校拖回了家。endprint

他真的是拖回去的!在全校师生面前没有给我留一点儿面子,咬着牙齿,瞪着眼睛,揪着我的衣领,一步一步地,把我拽回家,摔进客厅。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因为我妈的背叛,我爸承受的议论与风凉并不比我少,他不愿说话,只因他想将一切难堪隐忍,然后本本分分,尽可能去当一个合格的父亲……可他没有想到,他的不合格会体现在对我逐步从一个顽劣分子变成小偷的过程,居然一无所知。

他气得浑身发抖,而我则拒不低头,大有死不悔改的架势,他无计可施之下只得付诸武力,看着那条长长的皮带我终于感觉到恐惧,却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说我错了,以后改正?

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错的不是我呢。

年少的倔强与迷惘让我宁可在挥舞的皮带下疼痛难当,也拒不肯向给不出答案的青春迷宫去妥协。

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聂向音会突然出现,声嘶力竭地扑过来挡在我身上,我爸的皮带没收住,尾端重重甩在她脸上,她疼得龇牙咧嘴却只顾为我争辩,恶狠狠地看着我爸:“谁让你打他的!谁让你打他!”

说实话,我那天穿得很厚,我爸的皮带又都往我屁股上抽,阵仗挺大,但其实并不太疼。倒是聂向音,就这么一下看着就像毁容,太阳穴像破洞一般鲜血直往外冒,我爸急得立刻丢下皮带去叫救护车,我则是有些傻眼地抱着她,眼泪跟鼻涕双管齐下,嘴里一遍遍失声叫喊着小姨小姨……

后来,当我守在医院里照顾她的时候,她脸上缠着绷带,医生对她是否会留疤这件事态度暧昧,但她却满不在乎,躺在病床上牙尖嘴利地骂我:“小兔崽子,打打架也就算了,偷钱你也敢!别说你爸,换了我也得揍你!”

我就觉得难理解了,怎么她也想揍我,却不让我爸揍我?

【后来】

“那,后来呢……”

送洛少宁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就聊了这么多,眼看走到她家门口,大小姐却意犹未尽。

“后来……后来就是一浪子回头的故事呗,我因为那顿皮带跟聂向音脸上的疤改邪归正,发愤图强,结果一不小心成了当年的中考状元,意气风发英俊潇洒,被特招进我们学校,然后就认识了你!”

洛少宁并未因我的贫嘴流露出鄙夷或不耐,她只是认真而不懈地追问了一句:“我是说聂向音,你小姨,她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的故事,你不会愿意听的。

【看见她,就如同看见我自己】

聂向音出院那天,我爸也去了,看着外婆满面愁容地坐在病床前,神色复杂地叫了声“妈”。

外婆的眼泪刷地就掉下来,后来她把我爸拉进走廊里,口气语重心长:“妈不怪你,是妈对不起你,大女儿把你祸害了,小女儿又带坏你儿子……你放心,妈保证,再不让向音去找白霖。”

白霖,我爸的儿子,也就是我。在走廊拐角一边抽烟一边听完了这句话之后,忽然开始思索一个问题,人生,到底是个神马东西。

我正值热血昏头的青春,想不通很正常,聂向音大概也一样;我妈三十几岁抛夫弃子跟人私奔,抛开道德不伦,她奋不顾身所要选择的道路上必定有她想要的东西,当然最终有没有得到是两说;我爸,虽然闷葫芦一个,可他却坚守着一个男人与父亲的本分,人生目标只为让我吃饱穿暖有书可读;我外婆六十七了吧,本应从容看开的年纪,却显得那样卑微与失败。

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但我却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不想像身边任何一个人那样的活着,我不要碌碌无为、不要为了自己辜负他人、不要默默承受寂寞与孤苦,更不要在暮年的时候,才发现人生之路有那么多的错误与失败。

下定决心之后,我掐灭了手里的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其实我仍然迷茫,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可是,既然眼前的自己与眼前所过的生活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么把它们通通改换掉,是不是就对了?

而我忽然想到,如果要改头换面,第一个要摒弃的人,就是聂向音。

我们俩是那么的相像,看见她,就如同看见我自己有多荒唐,只有离她越来越远,我才能知道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

【另一种意义上的虚度】

我没有骗洛少宁,至少在改邪归正这件事上,我真的做到了。

从一个整天鸡飞狗跳善于斗殴滋事的社会流氓潜力股蜕变成勤奋刻苦认真听话的好学生需要多长时间?答案是我自己需要一个瞬间,班主任跟同学们则是在看到我最新月考成绩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却不以为然。改变本来就不难,难的是过程中分分秒秒的坚持。

至于聂向音,虽然我相信外婆一定会对她严加看管,但我心里很清楚,最坚决的抵挡还是来自我自己。自从她出院以后,我不接她的电话,也不回短信留言,有几次在放学路上被她拦住,态度含糊敷衍,她照着我的肩膀捶了一拳问我怎么了,我目光游离,就是不肯跟她对视,只推说功课很忙。

聂向音像是明白了什么,而我不肯看她,就是不愿见她那张为守护我而残留伤疤的脸上,流露出类似伤心或难过的神色。我知道她一定会感觉到类似背叛的荒凉,而我不想因为心软就将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半途而废。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有时候能将七年的距离缩短,甚至忽略辈分,也能让两个个性相惜的人形影不离,但也能在一瞬间,只因一个转弯的岔路,就让彼此的亲密分崩离析,渐行渐远。

在我不计任何代价走在挥别从前的路上,聂向音就是路口处那盏氤氲朦胧的灯,有一点踟蹰停驻,我就无法走远。

她的人生当然不会因为我的背叛就裹足不前,虽然后来,关于她的一切都仅限听说,打工、文身、交男朋友、做小生意、赔钱、倒卖走私手机……这些斑斓又刺激的经历在我每一个背单词做习题的夜里都显得又屌又酷,但我知道,那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虚度,做个浪子回头的好学生固然辛苦,却让我尝到一种充实的满足。

【除了震惊还能有什么反应?】

知道聂向音被关进戒毒所的消息,是我在暑假里定好跟班级同学背包旅行的前一天,我爸数着旅行所需的钞票,面上挣扎不已,我以为他是因为心疼钱,但他纠结的重点却是聂向音。endprint

我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我爸在旁边说起来龙去脉,不外乎新交往的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东西,带她去夜店玩,一次两次,就上了瘾。

忘了说了,彼时,因为性格温和下来的关系,我慢慢融入集体,还难得拥有了几个朋友,大家一拍即合想出去玩几天,火车票早早便已订好。

聂向音在我期末考试之前就出了事,而我爸特地选在我出门前一天才告诉我,别用有心简直不止一点两点。

可我真心想说,他多虑了。就算更早一点知道她的消息,我除了震惊还能有什么反应?或许夜里回想有关从前的点滴,会情不自禁地感到痛惜,然后呢?

就算我爸私心想要试探,索性就让他心中大石落地,我十分感激地接过他给的钞票,说了声“老爸谢谢”,然后把决定权留给他,“旅行回来,我要不要去看看她?”

看得出来我爸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还有欣慰。然后我发现,让这个在情感生活诸多挫败的男人开心起来,其实很容易。

而我之所以没有迫不及待地想去看聂向音,并不是我狼心狗肺,对这个从未亏待过我的小姨已经可以到漠不关心的程度——我只是很清楚,去看她,恐怕我只会看到她一脸的满不在乎。

但我还是去了,在我充满正能量的旅途过后,去看穿着统一蓝色制服的她。正如预料中那般,她对自己的际遇毫不在意,只是非常惊喜的,用那种一笑泯恩仇的态度骂了我一句,“小兔崽子,你可算来了!”

【我不会回头.】

这次会面的意义在我看来,其实没什么意义。

但对聂向音而言,我能来,意味着我还惦记着她,意味着她有了一个理由原谅我的叛逃。

她没有变,且天真地相信我也没有变,我们仍可像从前一样,做一对在夜里横行肆无忌惮的蝙蝠。

可这是多么可笑的自欺欺人啊。

从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会回头,她也不会跟我走。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戒毒所看她,在摸索中我越发清晰努力前行的方向——考一个好点的大学,读环保系,然后行走游历,为我们渺小存在着的地球,尽一点力所能及的修复。

但总有些事情的发生让人始料未及。在我进入中考魔鬼倒计时的那段时间,脑子里整天都绷着一根紧张的弦。有天去食堂打饭,排队的时候听见几个学妹议论一起抢劫案,其中有个跟受害者有点亲戚,所以描述得异常仔细:”那女的是吸粉的丧心病狂,年纪……长得……“我在旁边将所有线索拼接在一起,答案直指我那个刚从戒毒所出来不久的小姨。

官方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数据表明戒毒成功者的复发率,但聂向音跟我说过,跟她一个房间的狱友们曾跟她打赌,不出三个月她就会回去——那些人恐怕都要失望,聂向音回不去,因为她被送进了另一个地方。

当街抢劫,她果真是被毒瘾逼得丧心病狂,庭审时我跟我爸一起去的,被告席上的她憔悴了许多,眼神不再理直气壮,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迷离的呆滞。我忽然有种恐慌,那个从前曾给过我刻骨温暖的小姨,也许将永远存留在记忆里了。

我虽对她抵挡疏离,却从没想过,永远地失去。

可我帮不了她,即便是现在,她自闭枯萎,并不是因为惭愧,她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所以,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那扇为期一年的门后,我止住了泪意汹涌,止住了对从前过分依赖的怀念,在心里对她说了句,聂向音,再见。

【既爱着,又不能并肩而行】

那一年,我专心致志,沉浸在暗无天日的复习与模拟考试当中。辛苦,但感觉很值。

那样压抑煎熬的日子,却也过得很快,快得我没有时间想起聂向音。快得中考结束,一切柳暗花明。

收到本市最著名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那天,我爸激动不已地为我办了四桌升学宴。我仍记得他那天是多么长袖善舞,在我的老师同学、他的亲戚同事间游刃有余地周旋,尽可能地将“扬眉吐气”四个字发扬光大,那么嘚瑟,却没有人嫌弃他。

第一次,我忽然觉得从来都不曾了解他。可我知道,“父亲”两个字在我心中的含义,平添了分量不轻的敬重。

其实我知道那天是聂向音出狱的日子,可我故意拖延怠慢,想要以忙碌的借口忽略,忙到最后,却偏偏发觉,想念的味道越发浓烈。

那种想念带着疼痛与无言以对,我无法描述出那种“既爱着,又不能并肩而行”的复杂情绪,更担心她顶着脸上那个伤疤冲我再度宽容原谅的笑——既然我已选择叛逃出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又何必频频回首,让她为我空出“欢迎回来”的缝隙?

而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在我躲在饭店里阻挡自己去接她的那天,她有来看我。骄阳灿烂的正午,她站在街对面,看着饭店门口那座贴着我名字的彩虹门上,默默地抽了根烟。

【你现在很好哦】

看着洛少宁走进家门之后,我转过身,朝着反方向步行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想完了我跟聂向音所有的故事。

还有,在餐厅里面,她给我打的那个电话。

她以小心翼翼的口气,告诉我她要回来了。

我说嗯。

她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你现在很好哦。

我说嗯。

她说没事,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说嗯。

她说我挂了。

却并没有挂断电话。

是我挂的。

【。】

有时候会觉得我对聂向音的铁石心肠实在有够可耻。

可是,我已决意要跟过去划清界限,那些记忆中带着腐朽气息的人和事,我只想一概不留,通通搓成灰,免得它时刻提醒我,曾经的龌龊与失败。

回到家,连接wifi,微信里立刻涌进来一堆堆的消息提醒。

都是洛少宁发来的。

话题从“你回家了吗”到穷追不舍地追问“聂向音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她现在在哪儿了,是从哪里回来”,以及,十几句重复地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话!”

这个时候,鬼才要相信,她是真的对聂向音感兴趣。

我回了她一句:“刚在路上,没看微信。”

紧接着补充:“我挺喜欢你的,你呢,喜欢我吗?”

这一回,手机久久都没有传来消息提醒。

没关系,让她矜持一下下,我不急。

至于聂向音,我永远都承认,她在我心里……甚至整个成长中的位置,很重要,谁都动摇不了。

但是,后来的她,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我想,关于我后来在高中里明媚斑斓风生水起的生活,她应该也不能完全了解。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与我们之间的分道扬镳,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关系。

就好像从前的我,压根就不会想到会跟洛少宁这样的女孩约会,更加不会信心满满,她一定会喜欢我。

因为梦想而朝气蓬勃,因为坚决而笃定不移,这是我从今往后,所要过上的生活。

我不愿有一天,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与嫌弃,看着聂向音,看着曾经的我。

那比我费尽心机在她面前营造出的冷漠,才更显得可耻。

五分钟以后。我洗了把脸,扭开书桌上的台灯,刚抽出一本书,就听见电话响起消息提示音。

是洛少宁发过来一个害羞的表情。

我把那张黄色的圆脸替换成洛少宁眉清目秀的面孔,想着她害羞起来,样子一定很萌。

那应该是我明天会见到的模样。

编辑:朝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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