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官场权力魔杖悖论

吴波

逆淘汰现象是官场的一大顽疾。深化对权力问题的研究，对于有效治理官场逆淘汰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无产阶级专政国家的两重性

公共权力对于任何社会来说都是一种客观需要，它存在于一切社会形态之中。在马克思看来，国家是一个典型的矛盾体：一方面，国家虽然宣称代表全社会的利益，但就其实质而言，它代表的或主要代表的是统治阶级的利益，而不是平均地代表社会所有阶级阶层的利益，因此国家只是一种“虚幻的共同体形式”；另一方面，国家虽然包含对社会公共事务进行管理的特征，但在对以往历史的考察中，这个管理社会公共事务的力量无一例外地独立于社会之上又与社会对立，成为一种凌驾于社会之上的特殊公共权力。

因此，由于国家是一个“超自然的怪胎”，“国家最多也不过是无产阶级在争取阶级统治的斗争胜利以后所继承下来的一个祸害”。应“不得不立即尽量除去这个祸害的最坏方面，直到在新的自由的社会条件下成长起来的一代能够把这全部国家废物完全抛掉为止”。这是一个“普遍吸收所有的劳动者管理国家”、从根本上改变少数人对多数人的统治的过程，也是一个除去国家的最坏方面，使公共权力丧失其特殊性的过程。显然，这一努力既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存在方式，也是其不可推卸的历史使命。

20世纪社会主义的实践证明，这是一个曲折艰难的历史过程。十月革命胜利后不久，列宁就发现了苏维埃成员变为“议会议员”或变为官僚的小资产阶级的趋势。在他看来，官僚主义是一切工作中最大的毛病。“他们不是社会的公仆，而是以社会主人自居，凌驾于人民之上。”“如果说有什么东西会把我们毁掉的话，那就是这个。”苏共并没有在除去国家最坏的方面做出有意义的探索。在那里，官员的位置最终沦为了明码标价的商品。有资料表明，1969年，苏联阿塞拜疆一个区委第一书记就“价值”20万卢布，第二书记是l0万卢布。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1991年莫斯科上万名大富翁中，大部分人都是原来的党政干部。

可见，虽然树立起了社会主义的旗帜，马克思主义执政党也始终存在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能够始终保持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做人民的公仆和勤务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断实现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有效地推动国家最坏方面的去除。另一种是越来越脱离人民群众，最终发展成为凌驾于人民群众之上的特权阶层，导致精英背叛现象的发生，国家还是原来意义上的国家。

执政地位和资本力量的双重引力

在真正尝到权力的滋味后，能否避免权力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危险，对中国共产党来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革命时期残酷的外部条件可以促成特殊的选择机制、磨砺机制和淘汰机制，从而在客观上最大程度地保持党的纯洁性。但是在执政的条件下，这一“优势”荡然无存，以往鲜血和生命的付出在今天已然转化成了鲜花和掌声。陈云在1954年就感慨道，“从前在瑞金、延安时，想腐化也很难，现在腐化很容易。”

现在回头看，毛泽东对于执政后的中国共产党的前途命运有非常清醒的预警，“两个务必”的提出，“决不当李自成”的誓言，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毛泽东在今天之所以还被很多人怀念，其中一个原因恐怕与他那个时代良好的党风和社会风气有关。通过开展经常性的反腐败斗争，形成政治、经济和精神方面高昂的腐败成本；发动群众广泛监督以及不断强化共产主义和集体主义的教育。毛泽东时代获得了有效控制腐败的巨大成功，塑造了新中国历史上党风和社会风气焕然一新的历史时期。

腐败现象之所以大规模发生并有难以遏止之势，既有执政等继承性因素的影响，也有资本等新生因素的推波助澜。具体地说，改革开放以来私人资本的恢复和发展以及市场机制作用的逐步强化，在极大地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也推动了新中国成立以来贪腐严重的历史时期的出现。

资本与权力之间两厢情愿的结盟，迅速冲垮了许多党的干部的精神防线，侵蚀和渗透了几乎所有的公共领域。当社会主义仅仅作为“嘴上说的”、“笔下写的”的意义存在时，自私自利相当程度地深入人心，反映为社会精神面貌的基本方面。显然，当中国共产党在探索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结合的新路时，必然遭遇党如何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捍卫和固守自我的问题。这既是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结合的重大课题，也是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结合的关键所在。

如何避免权力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危险

在纪念毛泽东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习近平强调，全党要牢记毛泽东同志提出的“我们决不当李自成”的深刻警示；在十八届中央纪委三次全会上，习近平进一步展示了猛药去疴、重典治乱的决心和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勇气。这些论述的深刻意义，绝不仅仅在于解决党如何保持执政地位的问题。

辩证法的内在逻辑是，具有消极意义的量的增长达到一定程度，必然要求和影响质的变化，从而导致坏的新质出现。事实一而再地证明，党的纯洁性建设的问题才是党的建设的核心课题。因此，全部工作必须高度集中于如何防止社会的公仆蜕化为社会的主人。这需要长期艰辛的努力，但当下迫切呼唤一步步实际的行动。比如，一是严格把握入党审批标准，完善党员退出机制。俄罗斯科学院院士格瓦奥希波夫认为，苏共“由于对要求入党者审批的放宽，什么人都可以入党，其结果就是怀着各种私利的人混入党内”。二是严格规范党员领导干部的基本待遇，逐步实现财产公开。在制度建设上逐步取消官员身上附着的各种显形和隐性的特殊权利。三是逐步实行财产公开。当下，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已经使财产公开的问题成为党必须直面的重大现实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应采取积极的姿态争取和掌握主动，以此举予腐败以重拳，提升党的公信力。

社會主义是亿万人民群众自己的事业，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党的事情。腐败现象之所以发生并屡禁不绝，根本原因在于国家的主人没有充分实现参与国家的管理，对国家的仆人没有实现真正有效的监督。“一把手”现象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如果不是把“人民当家作主”视为一句简单的口号，就要致力于把它一步步变为现实。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责编/周素丽 刘瑞一（见习） 美编/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