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杨 采访|钱杨 顾玥 冯尚钺 编辑|赵涵漠 摄影|商华鸽
卢主席台湾建党记
文|钱杨 采访|钱杨 顾玥 冯尚钺 编辑|赵涵漠 摄影|商华鸽
虽然还未真正能够集结和动员起全台40万陆配大军,但是,光想象全台湾陆配联合起来的前景,她就提前激动不己。
为了呼应海峡对岸的“祖国国庆”,台湾中国生产党主席卢月香女士决定在10月1日召开该党金门县党部成立大会。那一天金门岛上晴朗而炎热,岛上规模最大的饭店门口花篮簇拥,卢月香站在门口笑迎宾客,当地政客、陆配(大陆嫁至台湾的女性)和普通乡亲陆续前来,满满当当坐了43桌。
1992年卢月香从福建龙岩嫁到台湾,4年前创办了这个以服务陆配为宗旨的政党。此前她已经在台湾6个县市成立了党部,并宣称党员总数超过4万。但将事业疆土开拓到与祖国大陆最近距离仅1.8公里、曾经是国共战地的金门岛上,对她来说仍旧是里程碑式的。
建党大会更像一场闹哄哄的喜宴。卢月香安排了几位陆配一一上台讲述自己加入中国生产党的理由。在背景歌曲《奉献》的衬托下,她挑选任命的第一届县党部主任委员罗建华略带紧张地握着话筒,“跟着娘家走没有错!这个党就是我们的娘家!”主席台正中央悬挂的蓝底党旗上印着5颗红星——就像是五星红旗的复刻版。
这是一个立场明确的党派,卢月香一直迫切渴望获得海峡对岸官方的注意力和支持。她自称自己每个月都要到国台办“汇报我们所有大陆新娘的心声”。当试图说明中国政府与中国生产党的关系时,该党副主席蔡文凯字斟句酌,力求措辞准确,“陆配是来自中国,那中国政府它要去关心它的陆配,可是台湾有台湾的法律,那你这个延伸的手臂,你怎么延伸呢?你一定要有一个可靠的单位,那这中间又不违反台湾的法律,同时又成为中国这边的可靠的伙伴。”
Who is it 卢月香,大陆新娘,在台创建中国生产党,并任该党主席。
前“立法委员”曹原彰受邀任该党荣誉主席,他坚定地主张两岸和平统一,16年前为表达两岸三通的要求,他与8位冒险者租船直航厦门,回台后被当局以“破坏国家安全罪”判处监禁59天。为让自己的发言不被43桌乡亲的大嗓门和婴儿不分场合的哭闹声彻底淹没,66岁的曹不得不努力提高音量。他从“那个充满仇恨和对立的年代”说起,谈到如今缓和的两岸关系,“今天大陆习近平有一个中国梦,各位!我认为我们也要创造一个金门梦!”他声嘶力竭,几乎破音,“我要鼓吹‘马习会就在金门’!”演讲者每给出一个停顿,台下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坐在主席台长桌中央的卢月香笑容可掬地看着这一切。在卢月香和她的干部们的描述中,生产党已经成为台湾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陆配数量在台湾已接近40万,这个数字还在以月均2000的速度增长。“非常大的一个族群。”她自信地认为,“今天讲不好听点,我(们)今天要投给国民党,国民党胜选了,我(们)今天要投给民进党,民进党绝对胜选。”
卢月香安排自己在所有人讲完后作“压轴发言”。在不算长的发言中,她情绪激动,思路交错,动情地谈到自己早年艰辛的创党故事、生产党今天的规模和影响力,以及金门光明富裕的未来——在这个未来中,她计划建造一个两岸顶级的大医院和亚洲最大的免税超市。她号召3000名金门陆配主妇行使自己的政治权利,“走出来多参与政治活动,融入社会。”卢月香强调她们的政治诉求是两岸统一,只要“认同一个中国”、“肯跟我们大陆接触”,她就愿意支持这样的党派。国民党显然比民进党更能满足以上要求,因此她旗帜鲜明地号召陆配把票投给国民党,“让国民党所有的候选人都要高票当选!”
在金门大会上,主席台上的卢月香对着台下围坐在大圆桌旁的当地陆配们大声承诺,她将为争取姐妹们的权利继续斗争。最迫切的目标是将陆配领取台湾身份证的年限由6年减为4年——至少跟其他“外籍”新娘取得身份证年限相同。作为第一批来台的陆配,她本人花了11年才取得身份证。
这个年限对于陆配来说至为重要。10月17日,当《人物》记者再次在厦门见到卢月香时,她谈起自己至今仍对民进党当政时期不进反退的陆配待遇感到寒心。民进党甚至一度计划把陆配当时获得身份证的年限由8年重新改回11年。“你们就不要嫁过来啊,”她坐在办公室的黑色皮沙发上气呼呼地模仿陈水扁曾经的公开言论,“你们游泳回去啊!”
陆配往往在嫁去台湾后,才发现现实与婚姻中介描述不符,丈夫们大多是年龄偏大、收入低下的底层男子。在拿不到身份证的前几年里,打工是违法的,如果被抓,则要被遣送回大陆,一年不能来台。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们必须依附丈夫。
“大陆新娘”一词也被赋予了歧视色彩,她们比其他任何“外籍”新娘取得身份证的年限都更加漫长。台湾菜市场里价格最低贱的一种绿叶蔬菜就被喊做“大陆妹”,意为好吃又便宜,大小餐馆也堂而皇之地将菜名写进餐单。
不公的社会待遇挑起了卢月香的政治热情,1995年第一次走上街示威,是她来台第4年,刚领到了长期居住证,“才敢去上街头。”那时电话尚未普及,为发动更多陆配走上街头,她开着汽车全台四处串联,常常跑到陌生的乡镇,找到乡镇公所的人说,你给我介绍一个大陆新娘,一个就行,而往往找到一个等于找到了一群。
上了几年街,她发现零散的抗议起不到什么效果。于是请教了一些政客、学者,问什么办法更有效。对方告诉她,得成立协会,协会发声政府会买账一些。2000年,卢月香创立了中华外籍促进会。“立法委员”们在面对以“协会理事长”身份出现的卢月香时,态度明显客气许多。
但仅有协会还不够。卢月香开始理解到陆配的权益掌握在政策制定者手中,她试图成为其中一员,至少接近它。2001年,卢月香终于获得等待了11年的身份证,第二天她就兴冲冲地登记加入了国民党。丈夫施精健很诧异,“我说你参加党干吗,我说我都不参加。”
她解释加入国民党的原因,说只有让认同两岸和平的政党当选才有益于陆配权利伸张。她强调国民党和民进党当权对陆配而言,“是非常不同的一个待遇。”
2002年,卢月香进入国民党“中央”做党工,一直服务到2008年。如今回望,那是她熟悉政治规律、积累政治资源的一段时间。卢月香和她的姐妹们第一次成功地获取社会各界注意力,是2003年成立“蚂蚁雄兵”支持连战、宋楚瑜大选。她本人也作为后援会总会长脱颖而出。4年后,“蚂蚁雄兵”升级为“悍马雄兵”,卢月香为马英九、萧万长竞选总部后援会担任总会长。大选期间,她号召了2万名陆配走上街头,劝说路人为国民党投票,她本人也开着家里的厢式货车环岛拉票。
很难确定具体什么时刻,卢月香萌生了创党的想法。但按照台湾法律,获取身份证10年以上才有资格担任党主席。当真正获得建党资格时,由于缺乏经验,最初一个月她和她的约50名陆配干部基本上摸不着头脑。直到有人咨询“内政部”官员,才知道需要写党组织章程,确定党派宗旨、党旗、党员组织等内容,然后交由“内政部”审核。
党名中“生产”一词指代大陆新娘渴望的工作权益。在“建党方略”上,卢月香基本仿照国民党架构实施。生产党的最高决策机关为全国党员代表大会,并由其选出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央评议委员会(负责纪检)等机构。日常事务最高管理机关为中央执行委员常务委员会。中央党部下设组织部、宣传部、妇女事业部及海外事业部。
党旗——最重要的标志——是她和党员们商量着确定的,蓝底上5颗红星。选择蓝色代表支持“一个中国”的蓝营,星星布局几乎是五星红旗的复刻版,4颗小星环绕1颗大星。“内政部”官员看到后吓了一跳,说能不能跟你商量下,把5颗星改为6颗?7颗、8颗也行。卢月香不客气地拒绝了,“我说我是生活在红旗下长大的,我为什么要多1颗星呢?我就是5颗星。”
官员想了半天,又说,那我跟你商量下,能不能别把促成两岸和平写进党章,嘴巴讲讲算了,不要太露骨。卢月香即刻反驳,为什么有的党能喊台独,我写统一就不行?最后“内政部”官员只得回应,算了算了。
尽管有口头上的争执,建党的实际难度和复杂程度远低于预计。3天后,卢月香就收到了“内政部”的许可回函。生产党从此成立了。
政党成立后最核心的工作便是招募党员。许多陆配听说是加入政党纷纷拒绝,认为搞政治很复杂。卢月香开始转变策略,用具体的活动吸引党员,组织潜在党员参加美容美发班、烹饪班、职场技能训练班等等。
由于生怕某一条规则消磨了入党积极性,入党程序尽可能地简化。“没有像中国共产党那么复杂。”副主席蔡文凯哈哈笑起来,“(否则)我们可能就没党员了。”不存在政治审核这一环节,大原则上“认同本党”即可。姓名、出生年月、血型、身份证号登记下来,基本就完成了入党手续。没有庄严的入党宣誓仪式。党费也是“象征性的”,4年500元新台币(约100元人民币),愿意交就交,经济拮据拿不出来的也就算了。
金门党部成立大会一边进行,舞台下一边闹哄哄地开席了。大会主持人拿着名单挨个宣读前来赴宴的“好朋友们”表达的物质支持:2000新台币、几箱矿泉水等等。除了类似的友好举动外,建党5年,生产党尚未拿到一笔政治献金,卢月香几乎完全凭借自己的财力支撑党的运转。
与大部分陆配不同,28岁嫁给台湾丈夫时,卢月香随身背着2000美元现金,另有600万人民币存款。21岁时卢家的山田下探测出了煤,她毫无准备地变得富有起来。她性格强悍、好胜、有闯劲儿,18岁时从老家的一所汽车技术学校毕业后,就开着大卡车外出闯荡。每小时出煤约100吨的家庭煤矿开起来后,她组建起了一支运输货物和煤炭的车队。
可这些经历和财富在嫁去台湾后并不能帮她获得尊重。卢月香说,“那时候讲实在话,不管你再厉害的人,再孝顺父母亲,他们台湾人都看你不起。”虽然婆婆平日待她如女儿,但每次她回大陆,都要检查她的箱子,看她有没有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带走。
因为丧失了工作权,虽然卢月香和丈夫一同经营一家小型卖场,但她只能做一些暗地里的活儿,打打下手,甚至不被允许站到柜台前。
一次卢在自家卖场里抓住了某个三番五次来偷东西的女人,对方告诉她自己不偷就活不下去。两人一聊,都是从大陆来。卢月香没报警,特地开车去对方家看了一眼,孩子就睡在铺着纸壳儿的水泥地上。女人难为情地告诉卢月香,不止自己一个人偷卢月香卖场的东西,一共有十来个。
后来卢月香把那十来个人悉数招进自己的卖场工作,每人每天发1000块新台币。她又在台湾各地租了一些摊位,做小吃、菜摊或五金小商品,让更多陆配和她们的家人做起小生意。此后卢月香创办政党,这些人成为最先响应的党员。
儿时家穷,卢月香总是接到邻里的接济,有时候是一颗桃,有时是一口饭,母亲教育她要感恩。如今她50岁了,依然天真地相信19岁时遇到的算命先生对她一生命数的预测。在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中,那个在路上叫住她的算命先生跟她说的话之后一一应验了。他说她会嫁两个丈夫,会漂洋过海。说她一辈子会有很多横财。但告诫她不要存钱,要扶弱。
在卢月香和其他陆配的努力下,2009年时,获取身份证的年限由11年降到8年,2010年又降到6年。2012年5月,卢带着一百来个党员声势浩大地进入“总统府”示威,要求将年限降为4年。她告诉马英九的秘书,“我不是来建议,我是来要求。”马英九通过秘书回复,称2013年“总统”大选结束后会改。
马英九的承诺没能兑现。在卢月香的讲述中,这个提案由于一场闹剧般的抵制而悬置了。在讨论法案时,某个在野党“立委”霸占了“立法院院长”王金平的主席台,让他无法办公。关系她们命运的提案此后没有了任何消息。
关于生产党的发展规划,卢月香步骤清晰——扎根基层团结陆配,从地方民意代表、县市议员开始提名参选,最终目标进入“立法院”,选出代表生产党的“立法委员”。在台湾政界颇有影响力的荣誉主席曹原彰强调,一个政党拥有民意代表——尤其是拥有能进入最高立法机关中担任“立法委员”的民意代表——至关重要,“你没有选上民意代表,你就是泡沫党。这是任何一个党主席的压力。”
虽然中国生产党尚未拥有“立委”席位,并且就现实而言,小党竞得“立委”之位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曹原彰愿意对卢月香抱有期待,“她现在有旺盛的企图心。”
卢月香不允许任何人轻视生产党,反感将其视作小党,尽管事实上它的确是。她试图表明雄心,与小党们划清界限,“我们会在这几年当中,做出很多让台湾这些小党想不到的事情。”虽然还未真正能够集结和动员起全台40万陆配大军,但是,光想象全台湾陆配联合起来的前景,她就提前激动不已。“多可怕啊!对不对?”她说,“我们是真的可以左右两岸和平。”
卢月香对于追随者的吸引力在于,她总是先掏心掏肺摆明自己能给对方什么——这后来被大陆媒体形容为善走“群众路线”。面对党员个人时,她很少提及“两岸统一”之类的宏大概念,只是兴高采烈地教大家赚钱,“利用这个党来吸引我们的姐妹,姐妹吸引进来了以后,让她赚钱,让她赚钱,家人才会高兴。”
筹备金门大会的前一晚,在刚租下来的一栋联排别墅党部客厅里,几位准党员围着她聊天。她热情地向她们承诺提供体面的致富之道。她告诉大家,她本人非常不喜欢让自己的姐妹做诸如护工、保姆之类的工作,她保证,姐妹们只要找到了适合售卖的产品,就统统摆到她的私人商场的柜台上卖,挣的钱是她们自己的,租金由她本人承包。
她还告诉众陆配,她可以安排她们的丈夫到大陆考察,做生意。“我介绍台商回来(大陆投资)的,从1995年一直到现在为止,投资超过40个亿以上。”她语带自豪,“搞农业的投资40个亿以上,那是很多啊,100多个台商啊。”
台上的陆配代表李美双在发言中赞美卢月香,“卢主席是天上掉下来给我们金门姐妹的礼物。”她激动地号召在场的姐妹,“拥护她,爱戴她!”主席台中央的卢月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享受被爱戴和拥护的感觉,并对此毫不掩饰。“我们很多党员都叫我干妈,”她笑起来,“有些40岁的还叫我干妈,我大她10岁,叫我干妈”,“她们就是一个尊重的意思”。
她的名片上印有9个协会理事长或公司董事长的头衔,事实上如果不是空间有限,她打算把自己领导的三十来个协会名字都一一码上去。名片另一面特意印上了她与马英九的彩色合照——那是在2012年马英九胜选后不久,他亲自为助选有功的卢月香颁发一等勋章。
中国生产党台北党部位于台北中心地带的一栋商住两用楼里,60多平方米的开间里,卢月香和两岸各界人士的合影挂在进门最显眼处。副主席蔡文凯指着其中一套金黄色沙发对《人物》记者说,“中国的高层来,再高层的来,基本上一定会来到我们这个地方,一定都坐过你这个位置。”
她愉快而得意地告诉《人物》,福建省新闻出版局与海峡两岸出版社合作的一部有关大陆新娘的45集电视剧即将开拍。“那从头到尾是以我为原型,然后后面是以我出来以后,影响到(其他)这20个大陆新娘的故事。”她说,为了搜集素材、创作剧本,编剧对她的故事进行了细致的挖掘,“采访我起码10次以上。”
在她的家乡福建龙岩市永定县,氏族宗亲给她在卢家祠堂前立了一只华表,上面刻了她的名字和长长一串头衔。她兴奋地向《人物》记者展示手机里的照片,反复强调县长、书记都来参与了盛大的剪彩,半个县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她对此非常骄傲,不仅因为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有资格立华表,而且在她之前没有任何女性获得过这样的家族荣誉。
卢月香热爱华表这种庄严宏伟的象征,她的脖子上挂了一条又粗又沉的金项链,链子坠着的小圆柱体也是一座盘着双龙的纯金华表。这是31岁的儿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象征着母亲在家族的“支柱地位”,她爱不释手,除了睡觉摘下,任何时候都挂着。
卢月香在台湾媒体上最多的报道聚焦于2013年4月。一个下着小雨的早上,她率近100名党员来到北京毛泽东纪念堂。除陆配外,党员队伍中还有荣誉主席曹原彰,以及好几个台湾的“将军”、“上校”。绕着水晶棺走到一半时,卢月香突然跪下磕了3个头。接着很多党员纷纷效仿,磕头流泪。
大陆媒体的相关报道传至台湾,卢月香领受了枪林弹雨般的批评。她很不服气,理直气壮地回答了当地媒体的质问。她说,作为一个在红旗下长大的中国人,“有良心的人都会下跪。”
“是情不自禁地有这个动作。”时隔一年,卢月香对《人物》说。荣誉主席曹原彰当时也在场,他相信卢月香感情纯真质朴,“跪下来就眼泪那个扑扑簌簌(地掉)。”他说自己没跪,但同时也申明,他不觉得卢月香下跪有任何问题。他加重语气强调她的身份——“祖国儿女”。
媒体攻击得最猛烈的时候,一场台风来了,媒体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开去。卢月香和她的党员凭借运气逃过一劫。
在卢月香朴素的概念里,祖国等于娘家,毛泽东是“伟大的长辈”,因而她常用“孝顺”来形容自己对祖国和领袖的感情。毛泽东被卢视为她建党事业的精神引导者。她爱看大陆拍摄的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边看边学:领导人在井冈山怎么开会的,开会讲什么话。她反复观看了数遍《建国大业》、《建党伟业》,感受其中传达的开创伟大事业的激情。
她也热衷于阅读毛泽东的传奇故事,有时不加判断地吸收。比如她提到一本叫《征集》的书,书中通过描述毛泽东诞生之日风云突变,来昭示他是不凡之人。她兴高采烈地转述这个故事,似乎相信确有其事。
卢月香回顾13岁时在大队排练“长征舞”的经历,舞蹈通过模仿红军战士爬雪山、过草地的艰难步履,来表现长征的艰苦。少女卢月香用心地体会每一个动作,从中生出了莫大的敬意。时隔近40年对《人物》讲述时,卢月香十分投入,还伸出胳膊试图模仿其中一两个动作,仿佛在重温感动。
因此卢经常教育党员学习毛泽东精神,尤其爱讲述“他这么苦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不团结,你就是一盘散沙……谁都敢欺负你”。很多陆配党员文化水平有限,但一听到卢月香讲“伟大领袖的事迹”,都跟着一道激动。在进行党建工作时,卢月香将这套方法论与自己的实用主义哲学混合使用。
对于卢月香而言,她口中的“祖国”崛起速度让人惊叹。一座座房子冒起来,一个个同乡成了大老板。到处充满了希望,哪儿哪儿都好。她希望大陆的领导来台,能“给我们(开)座谈会,给我们关心……(这样)台湾的政府,或者台湾的各个社团、老百姓也看得起我们,等于说娘家有人撑腰”。
她告诉《人物》,未来两岸和平统一了,她和她的姐妹们就能在家当贤妻良母了,“谁愿意天天上街头啊,对不对?”对于政党主席这个身份,卢月香还在学习适应中。最近新一轮大选启动,为了助选国民党台北市长参选人连胜文,她发起了新住民大联盟。在公开发言中,卢月香提到当年曾为台商回台投票提供机票。这被一直以来属于绿营的《自由时报》等媒体抓住,指责卢月香贿选。
谈到这些,卢月香还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好像那并不是自己的麻烦。但过了一会儿,她又为自己当天发言时情绪激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说由于此事关系到2016年的大选,“那天就有一点激动”。被攻击后,她在考虑以后讲话要不要提前写好发言稿——她从来都是相当自信地脱稿——但又烦恼地说,“往往激动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多讲一些话,多讲了以后就是会……有些人就是断章取义嘛。”
10月1日这场喜宴般的党部成立大会结束后,卢月香和她的党员们回到不远处的党部小别墅,有人抬出一个汽车轮胎大小的奶油蛋糕,上面用红色果酱歪歪扭扭地写着“生日快乐”。所有人都明白生日蛋糕的两层含义,一是县党部诞生,另一层——卢月香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大声说出来,那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她小声说姐妹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她兴奋地拿着刀分蛋糕,坚持让每个姐妹尝一块香芋味的夹心蛋糕,共享祖国国庆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