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龙
“儒有君子小人之分。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务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唯务雕虫,专攻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却无一策。且如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此文出自《三国演义》第四十三回写诸葛亮只身随鲁肃过江、游说东吴群臣,舌战群儒。
古人穷学大致分三种,研经,究史,陈杂。按现在能参考的资料看,伏羲大概是最早的经学大师,仅仅从一河图就演绎出六十四卦,的确不易。其实所谓的河图,都是后人猜测,也许是个乌龟壳或者蜘蛛网。后来的经师该是文王了。孔子也算是,他经史都来,不过等他对易经有兴趣时,已经人到中年,年过花甲了。从后人对论语的评论看,对孔子诟病的倒还不少,特别是近当代。就“信而好古,述而不作”这句话,有诸多人认为孔子厚古薄今。显而易见这是断章取义,老夫子在这里只谈古,并未论今,尔等何知其薄今?可见,后人学者对古代典籍文献难免有臆测的味道。有轻率冒失,就有认真严谨。《孟子·万章下》曰:“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这也表明了古人治学态度之端正。
秦汉之间,吕不韦算是集大成者,《吕氏春秋》可是包罗万象,天文、地理、占卜之术,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诸葛亮骂的那个扬雄,倒还真是个君子之儒,又是经学大师。只不过罗贯中为了衬托诸葛亮,把他利用了一下,这也导致后人对扬雄的误解。东汉末则有马融、郑玄、卢植等经学大师,刘备就曾师从卢植……不过古人作学问瞎编胡诌的成份也不少。清儒戴震小时候念《大学》就问老师:此何以知其为“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老师告诉他这是朱文公讲的。小屁孩又问“朱子生而孔子死,相去年二千,何以知之”。这下老师给他问傻了。可见古人做学问大多数都是难脱前人窠臼,因循守旧的多,真正有创见的少。
刘知己说“究史,必要有学,识,才”,这就是史学三长论。话说回来,史料有误,就是“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也难以澄清道明!“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出自《左传》。前半句说的是齐国权臣崔杼弑其君庄公,太史就在竹简上刻“崔杼弑其君”。这时崔爷要求太史以“庄公暴亡而录之”,太史断然拒绝,于是崔爷就杀了他。兄死弟及,太史的弟弟也这样记,结果太史的两个弟弟都被杀。到了第三个弟弟的时候,还这样记,崔爷一看,没办法,由他去吧!可见,那个时候的史官为了给历史一个真相,还真有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气魄,所以史书记载就是“崔杼弑其君庄公”。后半句也是出自《左传》,说的是晋国的当权人物赵盾,即赵宣子。灵公益开始要杀赵盾,赵盾吓得出逃。逃了一半又回来了,原来他弟弟赵穿把灵公弑杀了。于是晋史官董狐就记下:宣子弑其君!赵盾一头恼火:怎么说我杀了国君呢?董狐说:子为正卿,亡不过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这两则史料就是孔子说的“书法不隐”。
不过,后来的书法就没有不隐的了。因为当权者为了维护正朔,名留千古,往往粉饰历史。比如唐太宗修家谱,硬把西凉王李暠认作祖宗。到了玄宗,干脆认到老子为始祖,因老子姓李名耳。《老子》也就是在玄宗一朝而改名为《道德经》的。其实李氏王朝的血统,是胡汉各半。再比如宋太宗,他弑兄而立,烛影斧声,《宋史·太宗本纪》根本没有记载,宋史可是元朝宰相脱脱主持修撰的。连后朝的蒙古人都帮着修饰!这多少算是“官官相护”的意味在里面。还有“美人足下生莲花”的南齐第六个皇帝萧宝卷,分明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名份,梁武帝非把他改成“东昏侯”。结果《南齐书》《南史》《资治通鉴》都以“东昏侯”记之。究其原因呢,还不是这些帝王耻于与荒淫之徒为伍。其实,这也是“只许皇帝放火,不许昏候点灯”。那个宋太宗不就霸王硬上弓地“幸”小周后若干次!这个在正史里是万万见不得的,但稗官野史却有记载。更有石虎这样的暴君,还谥“武皇帝”。可见,历史是混沌不清的,就像几百度近视眼没戴眼镜,看东西只能看个大概。再加上一些专家学者故弄玄虚,把本来模糊的历史,变得更加难以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