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川
中国现在的儿童大都活得不像儿童,不好玩儿,不能成群结队活蹦乱跳。这在几千年历史上是没有过的,全世界也少见。
乡村要好一些,孩子们尚能撒欢。城市钢筋水泥间的孩子像宠物,像受人摆布的木偶,且年复一年毫无改观。
活得兴奋的孩子才是孩子,生命的新鲜感如同婴幼儿。如何保持兴奋度?燃点低是唯一的选择。我们的童年不存在燃点高的问题,一棵草也玩得起劲,游戏世界因之而无边无际。
海德格尔强调:人类不可失掉与简单事物打交道的能力。现在小孩儿的麻烦在于:生下来就接受电视的声光刺激,然后是电脑手机,迅速推高兴奋点。接下来便容易无聊,无聊寻刺激,归于更无聊,并且积聚无聊之能量,衍生稀奇古怪的人生情态。
网络一代,寻瘾头、自我放纵已是常态,要形成健全的人格真是难之又难。
两三年推高一辈子的兴奋点,焉能不活得暮气沉沉?活向刺激就是活向空虚,这是铁律。谁能保持兴奋点的缓慢推高,谁就能赢得闪闪发光的童年。但是重重围困之下,这可能吗?
如果儿童不能保有一点远古人类的野性基因,不能活蹦乱跳,那就注定不幸福。如果儿童不幸福,试问谁能幸福?
由于野性的普遍缺失,眼下的男孩子趋于雌性化,韩国影视剧的男主角娘娘腔反而受追捧。与之相应的,是女孩子的中性化。这种“对置性结构”乃是长期互动的结果。长此以往,不堪设想。
不希望长大的孩子才是孩子,他有自足的孩子们的感觉世界、游戏世界。哪有什么提前敏感的钱、权、欲?哪有一驮十多年的大书包?哪有章鱼(乌贼)似的吸空灵魂的网瘾:一颗颗小圆头被钉在了方形的电脑显示屏前。
爱这个世界,绝不是无缘无故的。更不可能一蹴而就。日常生活中,缓缓打开的宝藏才是宝藏。互联网试图让所有的事物同时到场,让事物的能量互相抵消,以便制造大面积的无根性生存,契合于那只看不见的资本推手。那些没完没了、居心叵测的循环刺激,使嬉皮笑脸麻木不仁成了气候,使朝气蓬勃的生命成为天方夜谭。
笔者断言:生活的虚拟化乃是生命的虚无化。电子产品的功用另当别论。
仔细回想一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个正常的小孩儿能同时敏感多少活生生的东西啊,意绪、印象、感觉,几千种是保守数字。纸上随手一划,就是百余种玩儿法。天上都是脚板印,天天玩到黑摸门。想象力创造性由此生焉,独立性与集体精神由此生焉。
笔者一定要描绘生机勃勃的童真世界的画卷,挑战那个将生活质量与物质消耗直接挂钩的最具摧毁力的公式。着眼于未来吧。“困境”也会消耗自身的能量,朝着生命的另一种可能性缓缓掉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