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禅宗文化交流史中牧溪八景图东渐及评价正声

2014-09-22 04:13冉毅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4年5期

冉毅

摘 要:中日禅宗文化交流史中,禅僧牧溪八景图传去日本,以其渺远、盈虚、幽寂的美质内核和致思意趣,契合了日本人寻觅幽寂空灵、闲远淡泊、枯淡简古的心迹和审美意念而融入“和”文化。牧溪在日本被尊为“水墨画之大宗师”,其八景图被誉为“水墨第一画”,艺术魅力延绵五个多世纪不衰且历久弥新。通过梳爬史料,以中日禅宗系谱图为互证,考订了牧溪八景图传去日本的途径,也以确凿史料证实中国名僧对牧溪画的评价。这于重新认识潇湘八景文化在中日禅宗交流史中的价值,湖湘文化对外传播及潇湘本土文化经验的世界性研究都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中日禅宗交流;潇湘八景东渐;牧溪评价

作者简介:冉 毅,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湖南 长沙 410081)

在中日禅宗文化交流史中,禅僧牧溪八景图纯任天机,淡处、静处、高处、简处皆妙,画式曲尽禅心,表现出最大的“净”界和安谧、平和、枯淡、清远、幽寂的禅趣悟果。其美质内核以渺远、空灵、盈虚的画风,蕴涵着浓厚的潇湘文化风情传去日本,契合了日本人追索幽玄空灵、闲远淡泊、平易简古之心迹的审美意趣,产生了963处实地八景,生成了近三百首八景汉诗、八景短歌、八景俳句。潇湘八景在融入“和”文化中,逐步得到审视、反思、甄别、接受、融合和追随并认可的过程中,获得了新的艺术生命,却不失潇湘本源文化意趣,迄今不衰且历久弥新,继而广阔生成衍化成日本的八景文化现象。史实鉴证了中华传统文化之软实力的感召力,也印证了潇湘八景文化是本土的也是世界的。

一、日本的牧溪八景图研究

1926年,日本书画师高木文考证28种典籍,撰写了《牧溪·玉涧潇湘八景绘及其传来研究》一文,文中评述说:“历史变迁,兵燹人灾,几经乱世,承天佑,吾侪有幸尚能于五百年后之今日惠赏这些真迹,实感欣慰。……这些真迹在中国已无存,我必须说存于我国依然是无价之宝。”{1}文中还披露了以下史事:1)牧溪八景图大轴“江天暮雪图”钤有室町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1358~1408)鉴藏印“道有”和“龙山”印,被尊为“古来大名物”,{2}定格为“上上”极品;2)列出了日本史上收藏牧溪、玉涧真迹的紫金权贵、豪商巨贾代代相传几个世纪而不释手。1991年,塚原晃再次就高木文论文中的牧溪、玉涧八景图的最终收藏者作了梳理,撰文“牧溪、玉涧潇湘八景图——其传来和系谱——”,又披露了以下史事:1)宽政元年(1789),著名茶人松平治乡(1751~1818,号不昧),以天价550两金购藏玉涧“山市晴岚”;2)武将织田信长(1534~1582)、丰臣秀吉(1536~1598)、德川家康(1542~1616)都曾千方百计收罗八景图。丰臣建立功勋首获至宝就是潇湘八景图。

《日本陶瓷茶汤年表》记载了文保元年至庆长二年(1317~1597)间的茶会事典,其中“潇湘八景图”的关联记载共有75条。天正十五年(1587)十月一日条,记载了权居巅峰的丰臣举办规模空前的“北野大茶汤会”,隆重装点了“牧溪的洞庭秋月图、大轴渔村夕照图”。{3}牧溪八景图之艺术价值得到最高认可的史实确凿无疑。

日本学者对牧溪八景图研究的成果卓著。其中,海老根聡郎依据《缁苑残芳》(集中国人禅僧法语之大成)中高僧愚极智慧(1300年歿)受托为牧溪作“入牌法语”,断定“牧溪必定有很名望的弟子,否则难仰高僧此举。”{4}的分析理据充分尤珎祕贵。

但也有日本学者认为中国不识牧溪的画艺。牧溪“在中国未受到高度评价。甚至对牧溪知晓甚少。”{5}“通常,他只是在日本受到评价,而在中国受到的只是酷评。”{6}并断章取义史料中“诚非雅玩,仅可供僧房道舍以助清幽。”{7}“近世牧溪僧法常作墨戏,粗恶无古法。”{8}“粗恶无古法,诚非雅玩。”{9}的记载以证明对牧溪的“恶评”。换言之,牧溪画在中国只供“僧房道舍”参禅,而非文人士大夫所欣赏,乃为无价值的“杂玩”,是理应被排斥的。著名的日本文学研究专家唐纳金(Donald Keene,撰有《日本文学史》18卷)甚至言“纵使好货他们(指中国人)也有不识啊,牧溪画在中国不是还遭恶评吗,而在日本却受到高度评价。{10}日本根津美术馆“潇湘八景专展”(1962)的致辞说“(牧溪)在中国本土,反而未被认可,却在我邦受到欢迎实不可思议。或因夏文彥批评其‘粗恶,无古法,诚非雅玩所致吧。”{11}荣膺诺贝尔文学奖(1964年)的川端康成,在“亚洲文学作家会议”上以“源氏物语与芭蕉”为题作特别演讲(1970年6月16日,台北市中泰宾馆九龙厅)中说:“宋、元画在日本受到非常敬仰大体是在足利时代(14世纪中晚期),金阁寺的足利义满以及银阁寺的足利义政,即东山文化时代。特别受到尊崇的是牧溪、梁楷、夏珪。牧溪是中国早期的禅僧,他的画被认为太粗略,在中国绘画史上没有受到重视却在日本受到特别的尊重。牧溪在中国未受尊重之画论,在牧溪画传入日本的同时传来。然而,在日本却得到了最高的认可,这正可以管窥中国和日本的鉴赏力不同之一端。”{12}潇湘八景研究权威户田祯佑也说:对牧溪,“大体都是‘无格调,粗笔法的恶评。虽然明代有文人褒美他的画。但其恶评却使人感到诧异,故意把牧溪提出来贬低。视牧溪为文人画家的劲敌。文人社会视牧溪为‘乱章法,不入流者进行贬斥。当然,牧溪画能与文人同日而语本身也折射其水平。在传统的中国绘画史中,牧溪则被视为另类。明代以后,静物画很流行,至中期,沈石田等复活了牧溪的花卉杂画卷的写生画且一直倍受青睐。中国的牧溪形象与日本截然不同。”{13}中国也有学者人云亦云,认为牧溪在本土未受重视。然而,笔者查到史料得知,史上曾有多位名僧、文人赞誉牧溪画艺,佐证了牧溪非“未受到重视”或“中国人不识其画艺”。拙稿以史料为据作一考订,旨在甄清误识,求其正声。

二、牧溪其人及才艺

关于牧溪生平的考订,有宗典《中国画史上崛起的三画僧》{14}、徐邦达《僧法常(牧溪)传记订正》{15}两篇,或因受资料源局限,存疑阙如颇多。徐建融依据庄肃《画继补遗》{16}、汤垕《画鉴》{17}、吴大素《松斋梅谱》{18}、夏文彦《图绘宝鉴》{19},以户田祯佑《牧溪·玉涧》论文所引文献为互证,考订出牧溪“生于南宋宁宗开禧三年(1207),年轻时曾中举人。兼擅绘事,受同乡前辈文人画家文同的影响。……至元廿八年(1291)圆寂,年85,遗像在杭州长相寺。”{20}福井利吉郎考订“牧溪生卒约在1207~1294年。最活跃期约在1265~1274年。”{21}《松斋梅谱》卷十四“方外缁黄”的牧溪记载较详细:“僧法常,蜀人,号牧溪。喜画龙虎猿鹤禽鸟山水树石人物。不曾设色。多用蔗查草结。又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费妆缀,松竹梅兰,不具形似,鹭荷芦雁具有高致。一日造语伤贾似道,遭广捕而避罪越丘氏家。所作甚多,惟三友帐为之绝品。后事变事释。圆寂于元前至元间(1279~1294)。江南士大夫家今存遗迹,竹差少,芦雁亦多赝本。遗像今存武林(古杭州)长相寺(长庆寺),云爱于北山。”{22}从这里可以读解到六点:1)“事变事释”——事变前该是以画艺名世的文人僧或高士;2)“一日造语伤贾似道”——逆鳞权臣有拔俗之志;3)“惟三友帐为之绝品”——寄志“松、竹、梅”,心性坚韧内敛;4)画乃“绝品”——秀绝标新;5)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蕴涵禅意;6)“有高致”——画风远渺脱俗。贾似道(1213~1275)在《宋史》中有传,时为政治枭雄。度宗咸淳三年(1267)三月五日,贾升“平章军国重事”,受赐第葛岭,蒙三日一朝恩遇。铃木敬认为前述“‘一日造语伤贾似道该是在贾的别墅,即西湖第葛岭。”{23}这里突显的问题是,一介禅僧的牧溪何以能直面“伤”当道权贵贾似道。明叶子奇撰《草木子·谈薮篇》有以下引文:“贾似道当国,一日退居湖山,有蜀僧褴褛徘徊。贾问之曰:汝为何僧。对曰:某诗僧也。贾适见湖中有渔翁。遂命赋之。僧请韵。贾以天字为韵。僧应口对曰。蓝里无鱼欠酒钱,酒家门外系渔船。几回欲脱蓑衣当,又恐明朝是雨天。贾大器之。”{24}明田汝成著《西湖游览志余》卷十四中有同样记载,但最后一句却是“贾喜厚赠之”。{25}后者著作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有评:“是书虽以游览为名,多记湖山之胜,实则关于宋史者为多。……惟汝成此书,因名胜而附以事迹,鸿纤巨细,一一兼该,非惟可广见闻,可考文献。”{26}这旁证了蜀僧就是牧溪。叶的引文“退居湖山”该是贾退居“西湖第葛岭别墅”。“蜀僧”乃牧溪还有日本大德寺藏《观音图》轴款识“蜀僧法常谨制”,钤牧溪朱文方印为证;{27}有《虎啸风烈图》轴自识“咸淳已巳五年(1269)牧溪”年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蔬果写生卷》(珍本)自识“咸淳至元(1265)牧溪”年款印证;牧溪曾居西湖长庆寺,有日本《佛祖正传宗派图》(永德二年刊(1381))大东急纪念文库藏史料“六通牧溪法常”的记载印证。蜀僧在西湖边邂逅贾而受命咏诗。“贾喜厚赠之”该是贾激赏牧溪画艺而为施主。牧溪淡泊功名,贾却是列入《宋史》的奸臣,二者心性相悖,或因贾强索其画被斥。这佐证了牧溪画艺时已定格高位厚得权贵赏识。

三、牧溪恶评的原因

史上谓之僧法常者有四人皆非画僧。笔者认为画僧法常(牧溪)的恶评是混同了“河阳释法常”与“蜀僧释法常”的记载所致,下面通过史料作一论析。

1. 河阳法常

河阳法常为南唐五代人。河阳,古县名,汉置(今河南孟县西)。据《清异录》“曲世界”记载:“河阳释法常,性英爽酷嗜酒。无寒暑风雨常醉。醉即熟寝。觉即朗吟曰:‘悠游曲世界烂漫枕神仙。尝谓同心云:‘酒天虚无,酒地绵邈,酒国安恬。无君臣贵贱之拘,无财利之图,无刑法之避。陶陶焉,荡荡焉,其乐莫可得而量也。转而入飞蜨都,则又懵腾浩渺,而不思觉也。”{28}该文描述了一个活生生的醉酒“枕神仙”。《清异录》二卷记载:“是书皆采唐及五代新颖之语,分三十七门,各为标题,而注事实缘起于其下。陈振孙《书录解题》以为不类宋初人语,胡应麟《笔丛》尝辨之。今案谷虽入宋实五代旧人,当时文格不过如是,应麟所云良是。惟谷本北人,仅一使南唐,而花九命一条,似南唐人所作,诚不可解,然词人引用已数百年,撷其华藻足矣,其真赝亦不足深诘也。大抵即谷所造,亦《云仙散录》之流,而犹不伪造书名,故后人颇引为词藻之用。楼钥《攻媿集》有白醉轩诗,据其自序亦引用此书。则宋代名流即已用为故实相沿既久,遂亦不可废焉。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正上。”{29}由此推断“河阳法常”乃南唐五代人,比南宋蜀僧牧溪早了三百多年。

2. 蜀僧法常

据袁桷(1266~1327)著《天童日禅师塔铭》记载“绍定辛卯四年(1231)蜀破,士大夫蔽江东下。成都大慈寺主华严教,僧之秀朗率弃旧业,以教外传,游东南。若痴绝冲、无准范,导达后进,表表名世者,皆其门人,而范之成就益众,天童师其一也。”{30}因蒙古军破蜀诸郡,蜀士大夫为避难大举逃亡东南,牧溪也于此时离蜀,经潇湘洞庭,东往浙江后参禅无准师范。

据无文道璨著《送源灵叟归蜀序》记载“自蜀学,盛行天下,蜀士之明秀肤敏者袂属而南。前辈长者余不及多见,顷于痴绝老人会中,得友四人焉。”{31}铃木敬认为此“‘蜀士明秀肤敏者袂属而南者该是绍兴四年(1231)南下的牧溪。”{32}而记载了“法常号牧溪,龙虎猿鹤芦雁山水人物俱随意点墨成之。性英爽酷嗜酒,寒暑风雨常醉,醉即熟寝,觉即朗吟云云。画史会要、图绘宝鉴、清异录。”{33}乃引自《清异录》“曲世界”所记“河阳释法常,性英爽酷嗜酒。无寒暑风雨常醉。醉即熟寝。觉即朗吟曰:‘悠游曲世界烂漫枕神仙。……”一文,因法号“释法常”导致了二者混同。《清异录》撰者陶谷是五代北宋初人,不可能为南宋末元初禅画僧立传。至清代,《清异录》中的这段话又改写成“释法常性嗜酒。无寒暑风雨常醉。醉即熟寝。觉即朗吟。谓人曰。酒天虚无。酒地绵邈。酒国安恬。无君臣贵贱之拘。无财利之图。无刑法之避。陶陶焉。荡荡焉。乐其可得而量哉。转而入于飞蝶都。则又蒙腾浩渺而不思觉也。”{34}从而更加深了对蜀僧牧溪的误识。

综上可知,河阳法常“爽酷嗜酒”,活生生一醉酒“枕神仙”。蜀僧法常“有高致”。敢语伤权臣贾似道,其史料中无“嗜酒”、“常醉”记载。《清异录》是小说大观杂本,与书画人传记丝毫无关。可以断定牧溪“恶评”是混淆了两位“释法常”所致。

须特别指出的是,牧溪画当时受到关注之原因。《画鉴》所载皆“用意精到,悉有依据”,集魏晋南北至元朝中前期的秀逸之作,体例仿米芾《画史》。对画家画目皆依笔墨、气韵高下评述。汤垕评述了文人赵孟坚“画梅竹水仙松枝,墨戏皆如妙品”后即可评述牧溪“墨竹”画,赵时为墨竹画名手,墨竹画乃北宋后文人的流行画,皆以追求赵佶所倡“刻画工细”之古法为标尺。评牧溪“无古法”,暗示牧溪墨竹画非刻画工细且有标新立异处,这使汤垕感到刺眼,贬称“僧法常”意味牧溪非文人。牧溪被收入《画鉴》且与名手赵孟坚并论,反证其画艺不寻常。汤垕是以文人画“批评平均值”等视牧溪而得出“粗恶”、“无古法”之酷评的。如果该评述代表宋末元初文人社会对牧溪的评价,此“恶评”反印证了牧溪于画坛举足轻重的地位。

元、明、清三朝都有文人评价牧溪画。元末明初宋濂(1310~1381)有诗“题常牧溪五燕图”:谁描乳燕落晴空,笔匠能回造化功。仿佛谢家池上见,柳丝烟暖水溶溶。{35}诗中“谢家”暗喻谢灵运家会稽始宁县依山傍水的庄园。牧溪图犹如无声诗有声画,仿佛“谢家”池阁柳丝烟暖乳燕轻飞。这评出了牧溪图的“造化功”。明代项元汴(1525~1590)跋“僧法常作画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假妆饰,其状物写生殆出天巧。”{36}清代查士标,弱冠中“秀才”,曾以诗自问:“雪浪银堆势可呼,米家真意在模糊。房山仙去方壶老,千古谁传水墨图。”自诩水墨功夫得米氏父子真传。查八十高寿时,以一幅临摹董其昌字赠清朝新贵宋荦(牧仲),宋荦初视为董真迹,后知真情“益惊叹叫绝”。{37}大文人查氏题跋牧溪《写生卷》“卷中一花一叶,一苽一实,有天然运用之妙,无刻画拘板之劳。”{38}这些评论必因牧溪名高艺精且负盛名所致。

四、牧溪画的美评

宋末元初,有多位高僧题诗牧溪画。据《牧溪上人为作戏墨因赋二首》诗得知,牧溪曾与无文道璨(径山宗杲弟子,育王妙湛法翤,咸淳七年(1271)六十余寂)、北磵居简(1164~1246)、痴绝道冲(1146~1227)、虚堂智愚(1185~1269)、偃溪广闻(1189~1263)有深厚交谊。与元初道士马臻(虚中,生卒不详)曾以书画相知,有以下史料为证。

1. 元初道士马臻有《题常牧溪山水卷》五律诗:“高林众木秀,延眺极高阁。川明宿雾敛,岩回飞淙落。弱龄见手画,此士久冥漠。万里呡娥风,空待辽天鹤。”{39}诗中“弱龄”指马臻“弱龄”时亲目过法常作画的情景,印证了马与晚年牧溪交谊笃深。“万里岷峨风,空待辽天鹅”句,暗示法常已去世并点出其里籍在西蜀“岷峨”。“辽天鹤”典出陶潜《搜神后记》的《丁令威》篇,丁令威,辽东人,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有少年举弓欲射,鹤徘徊空中言:“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皆非,何不学仙冢垒垒。”遂翱翔云天。后世以“辽天鹤”喻重游故乡人。《霞外诗集》龚开的“序”有“大德辛丑(1301)嗣天师张真人如燕主行内醮”的记载,因非己所好以诗辞归:“盘空独鹤下仙坛,纸上春风墨未干。驽马断无千里志,鹪鹩惟羡一枝安。青天荡荡元恩大,白发悠悠世路难。容得闲生老林壑,湖西山色倚楼看。……”{40}藉此可知马臻乃宋末遗老,题诗牧溪画足见其享有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