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小记

张锦贻

香喷喷的小学校

一所红砖红瓦的小学校，坐落在蓝色天边斜下来的山坡上。远远望去，好像谁把一个红盒子掉在了山间的滑坡上。禁不住担心：它会不会掉进山谷里呢。

急着走过去，却怎么也走不到。从日头刚出一直走到日头当顶，才见那山很大很大。那山坡的阳面，梯田层层，田里秧苗正长，绿油油一片。边上坎坎凹凹的地里，种着油菜、荞麦、山药，开着黄色、紫色、白色的花。背阴面的山腰间，鲜绿的山草，火红的山丹，深蓝色的野菊，藕荷色的绒球花，一簇一簇，开得蓬勃、鲜艳。金翅膀的蜜蜂，花翅膀的蝴蝶，绿翅膀的蝈蝈儿，在花丛间飞舞、追逐。背上有斑点的甲虫在枝叶间爬上爬下，满身油亮的蚂蚁在土地上跑来跑去。万物都在忙碌，自然都不去理会那个“红盒子”是不是会掉下去。

沿着山里的小路，绕到了“红盒子”的前面。这是一座回廊式的房屋，顺坡而建，占地不大，结构却巧妙。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静悄悄。这里的老师、同学自然也不会想到，有人为了寻觅这个“红盒子”，为了寻访“红盒子”里快乐的童年，费了多多的时间，走了长长的路程呢。

“红盒子”当然不会掉进山谷。而且，它里面正藏着一个美丽而美妙的童话呢。

很愿意在“红盒子”里待下去。可是，日头一直在往西边走，回去还得走长长的路呢。

走出“红盒子”时，迎面吹来和煦的风儿，空气里弥漫着稻香、草香、花香，更有浓浓的书香。这是一个香喷喷的“红盒子”。这是一所香喷喷的小学校。

金灿灿的小村庄

在北部边疆，在苍绿色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座小小的村庄。高大的白桦，挺拔的云杉，葱郁的红松，茂密的黄榆，一大片一大片地围护着它。

只要天气好，金色的日头就用道道金线给赭色的山岩镶上艳丽的金红的边，为从坡上冒到山巅的巨树的树冠纫上几处光灿的美妙图案，为坡底油绿色的农田绣上一片绚烂的金黄，又在苍茫的树林的空隙里缝几道鲜明的亮黄。等到日头走到西边天上，就再在天边浅紫色的晚霞上绕几条明晰而又有点模糊的玫瑰色。

金色的日头还把小村庄晒得暖暖的。暖暖的日头跟徐徐的和风、湿湿的细雨一起，滋润了禾苗，茁壮了树木。培育了秧子，灌注了浆汁；催黍谷成熟，使森林茂盛，让菜蔬嫩生，叫果实饱满。让人们开开心心地干活儿，红红火火地过日子。叫小孩子高高兴兴地吃个足，跳跳蹦蹦地玩个够。

金色的日头照耀着北疆小村庄。把村庄周边的山林照得金闪闪，把村庄四边的田地照得金煌煌。

这是一个金灿灿的小村庄。

静悄悄的小屯落

在东北边界一条大江的西岸，有一个小屯落。只几户人家，耕地比较远，天亮去，天黑回，一整天屯落里都是静悄悄的。

当太阳落到了小屯边的山里，满天的晚霞就都聚到了小屯的上空。过了一会儿，天空由湛蓝逐渐变成乌蓝，又缓缓地变成乌黑。慢慢地，天与地连在了一起。天上几颗远远近近的闪烁的星星，与地上几处屋舍里刚亮起来的昏黄的灯火，相对相照。皎洁的月亮升起来了，使星星和灯火都显得黯淡了一些。白茫茫的大河已从天的这端延伸到了那端，在月光下与那条大江交映交辉。这时，江对岸的灯也亮了。远远望过去，模模糊糊的。月亮和星星似乎都呆在小屯这边。想来月亮和星星也都免不了偏心眼儿。

夜深了，夜色更浓，月色正明。小村、小屋、小街，在明净流淌的月色中，时遮时露，时隐时显，朦朦胧胧，令人一点一点地想开去，想得很远很远。这时，远处巍峨高耸的大山、空旷广袤的田野，近处苍劲高大的古树、茂密丛生的灌木，在清淡移动的月光中，忽明忽暗，忽深忽浅，恍恍惚惚，更令人一点一点地想象着，想得很美很美。

夜更深，月更美。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点声音。耕作一天的人们早已进入美美的梦境中。小屯的夜安静、安宁。

这是一个静悄悄的小屯落。

亮光光的小河水

西部边地的那条小河，大靠西了。那里，天亮得迟，天黑得也晚。

那天，天终于慢慢地黑下来。当夜幕完全落下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天上一边挂着月亮，一边却还挂着太阳。银白的月光明亮亮的，似乎看得清月亮上的树和兔。那个太阳黯兮兮的，发不出什么光来。就是弄不清它为什么不肯落下去。

月亮的光越来越亮，在空阔的河岸上，这光似乎一直涌到了人的眼前，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霜。那条小河也被月光照白，河面白亮白亮的。由于月光在动，小河的水似乎也在向下汹涌。这是一团一团的白光在涌动，越来越快，几乎是在倾泻着。月光顺着河道移动得很快，看得见小河的内层也已经被照亮，月光从小河的深处反射出来，显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晶亮和晶莹。

月光的移动似乎很快却又很慢。月光移动时，小河从上到下、由河面到河底的光亮是闪熠不定的。大概是反光角度不同的缘故，恰是显得格外地清亮和清丽。何况，那里的月亮挂在天上的时间又特别长，而且还有太阳的帮助。

只要天气好，那条小河水就总是亮得放光。

这是一条亮光光的小河。

〔责任编辑 杨 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