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经济思想的现代性启示

收稿日期：20131220

作者简介：邵长鹏（1978-），男，山东省莒县人，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上海政法学院法律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经济哲学、法哲学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

*基金项目：上海财经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CXJJ2012405）；上海政法学院校级科研项目（2013XJ04）摘要：宋教仁通过勤奋的学习和思考研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经济思想，他的民主政治与国民经济权利思想，民生和教育思想，边疆开发思想，工业、商业和农业思想，适度债务、利用外资和反对经济侵略思想等，在今天仍然很有现代性意义，特别是他提出的民主政治与国民经济权利思想对当代中国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启发和借鉴作用。

关键词：宋教仁；经济思想；民主政治；现代性

中图分类号：K03；K257；F129文献标识码：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4.04.031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27卷第4期邵长鹏：宋教仁经济思想的现代性启示

1882年4月5日，宋教仁出生于湖南省桃源县上坊村湘冲（今桃源县八字路乡渔父村）的一个世代书香之家，年少时接受了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宋教仁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革命家，亦是同盟会和国民党的领导人、理论家。宋教仁学习勤奋刻苦，酷爱书籍，虽然经济困难，但有时连续几天都买书，他在日记中记载20日至22日3天共购买了7本书＼[1＼]312314。宋教仁在日本期间开始接触和学习经济学基础知识，阅读经济书籍，他参加的法政速成科主要课程里就有经济学和财政学＼[2＼]。他在日记中提到“辰还至法政大学上课。是日所讲为《经济学》，教师山崎觉次郎也”＼[1＼]77。为宋教仁作传的徐血儿说：“当斯时，先生专心研究政治经济诸学科，以为将来建设时代‘之建树。”＼[3＼] 118同时，在日本期间，宋教仁还翻译了《比较财政学》和《澳匈国财政制度》，从而打下了扎实的财政学基础。宋教仁在日本期间就已很重视实业，由他创办的《二十世纪之支那》创刊内容就有实业栏目＼[4＼]。宋教仁通过勤奋地学习和研究西方现代经济学和财政学知识，结合他对中国现状的观察和研究，形成了自己的经济思想理论。

目前，国内外对宋教仁的研究逐渐增多，迟云飞对此作出了巨大贡献，他的两本专著《宋教仁与中国民主宪政》和《宋教仁思想研究》，全面展现了宋教仁的浩然正气和光明磊落的性格，以及其对清王朝专制制度的憎恨、斗争与对中国民主政治事业的执着追求和巨大贡献。但是在其著作里，他对宋教仁经济思想的研究着墨不多，也没有专门论述。杜厚权主要从发展农业、资本主义工商业、交通运输业、利用外资和整理财政方面对宋教仁的经济思想进行了研究＼[5＼]。汪志国对宋教仁经济思想中的反对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和揭露清政府出卖利权、以农立国、实业强国和理财思想分别进行了较为详细的研究＼[6＼]。吴传清从农业、工业、商业经济的发展，财税政策及利用外资等方面就宋教仁的经济发展主张作了较为全面的考察，认为宋教仁倡导的重视人才、金融机构的完善和金融市场的培育、国税和地税分别征管和合理有效地利用外资等主张，对于今天的经济发展仍有借鉴意义＼[7＼]。另外，阚欣欣对宋教仁的农业思想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考察＼[8＼]，叶美兰和张忠山对宋教仁的农业现代化思想及其当代意义进行了论述＼[9＼]。吕剑轩对宋教仁利用外资思想进行了详细论述＼[10＼]，苏全有从均势、联美制日和限制用途、强化管理三方面论述了宋教仁的均势外债思想＼[11＼]。

综上各家对宋教仁经济思想的研究，笔者认为存在以下不足之处：意识形态挂帅，没有考察到宋教仁经济思想的精髓；现有对宋教仁经济思想的研究有过度阐释、偏离史料之嫌，有违秉笔直书的史学研究原则；目前对宋教仁经济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农业、工商业、交通运输业及整理财政和利用外资等方面，而忽视了宋教仁经济思想中真正具有现代性的民主政治、国民经济权利和民生教育方面，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目前还没有系统全面阐述宋教仁经济思想的著作问世。

一、宋教仁的民主政治与国民经济权利思想

宋教仁认为，民主政治制度是文明世界的潮流，能革除中国的弊政，推动中国走向民富国强，他特别强调了民主政治制度利国利民的重要作用。在《清太后之宪政谈》中宋教仁指出：“立宪一事，非利于国民，而不利于国政府者乎？非利于汉人，而不利于满人乎？”＼[12＼]17在《中央行政与地方行政分划之大政见》中，宋教仁先列举了中央和地方政府的职责，接着评论道：“以上所列，果能见诸实行，将条理即明，一切行政，运用自如；复得强有力之政党内阁主持于上，决定国是，整理军政、财政，改良币制，开设有力中央银行，兴起实业，奖励输出，振兴国民教育，开发交通实业，不出五年间，当有可观，十年以后，则国基确定，富强可期。”＼[12＼]470在《代草国民党之大政见》一文中，宋教仁首先系统地从责任内阁和省长民选等政治制度、军政、财政、经济和司法制度各方面阐述了国民党的政策主张，最后评论说：“总上所述，皆本党所主张，提纲契领、略行其凡。苟本是锐意进行，则良政治可期，国利民福之旨可达。”＼[12＼]480另一方面，宋教仁还对袁世凯政府的专制和弊政进行了尖锐的批评，指出只有民主政治制度才能革除弊政。在《国民党湘支部欢迎会演说辞》中，宋教仁先从旧习、财政、产业和外交等方面对袁世凯政府提出批评，接着说“为今之计，须承组织完善政府，欲政府完善，须有政党内阁”＼[12＼]445。在《国民党沪交通部欢迎会演讲辞》中，宋教仁批评道，“是今日之政府对于财政问题，眼光异常短促，盖毫未为将来留余地，作打算也。至于民生困穷，实业不兴，政府亦无策以补救之，此关于内政问题也。如上所述，只得其大概，欲详言之，虽数目而不能尽。一言以蔽之，则皆不良政府之所致耳。然今尚非绝望之时，及早延聘医生，就可救也。盖延聘医生之责任，而在吾国民党也，而吾人进行，仍当抱一乐观，而其道，即在将来建设一良好政府，与施行良好政策是已。而欲建良好政府，则舍政党内阁莫属”＼[12＼]459。

从以上宋教仁对民主政治与民富国强之间关系的论证可以看出，宋教仁认为民主政治不仅是政治问题，更是实现民富国强的保障路径。现在，学界普遍认为好的现代市场经济要求以下列前提为保障：一是政府应尽量少干预市场；二是私有产权得到很好的保护；三是有完善的法律体系并得到很好地执行；四是政府要提供必需的公共产品，如国防、财政货币政策等。而这一切的实现都要以民主政治政府为保障，若与此相反，就不可能带来好的市场经济，更不可能带来大多数人民的富裕。可见，宋教仁对民主政治和民富国强的认识对今天的中国仍然有很大的借鉴作用。

国民应拥有公正平等的经济权利和义务是宋教仁经济思想的重要部分。宋教仁作为中国民主政治事业的先驱，非常重视国民权利和义务的公正与平等。在《清太后之宪政谈》中，他写道：“立宪国民其义务平等，其最普通者，则纳国税是也。乃满政府定制，汉人皆纳丁漕粮，而满人既占据汉人土地者，反给丁粮养赡之，而令其坐食，今能停给此项而今其与汉人同纳国税乎？”＼[12＼]17在《中国国民之进步》中，他说：“中国国民的举动之对政府也，始则争王位，继则重民族，至今日则渐知主张权利抵抗恶劣政治之举，观此次川人之争路而可信。中国国民的举动之对外人也，始则贱视，继则排斥，至今且则渐知文明待遇之法，观此次川人争路之保护外人而可信。”＼[12＼]323在宋教仁起草的《中华民国鄂州约法及官制草案》第二章“人民”中规定：人民一律平等；人民自由居住迁徙；人民自由营业＼[12＼]350。在由宋教仁和黄兴等人发起的《富国矿业股份有限公司招股广告》中第七条规定：本公司商股，不论何省何项人民，凡系中华民国国民，皆可入股＼[12＼]474。

宋教仁以上关于国民公正平等的权利和义务的主张非常具有现代性，因为现代文明国家都非常重视国民权利的保护和平等，国民平等权是现代文明的趋势，而现代市场经济更是以交易主体的自由和平等为根本前提的，没有自由和平等权利就没有现代市场经济。

保护私人财产权和民营企业是宋教仁经济思想的重要内容。宋教仁作为中国早期民主政治的代表人物，积极倡议保护人民的私有财产权。在《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章程》中第七条规定：会员得于法律范围内保持身体、财产职业、居住、信仰之自由＼[12＼]277。在《中华民国鄂州约法及官制草案》中第十条规定人民自由保有财产；第十三条规定人民自由保有家宅，非依法律不得侵入搜索＼[12＼]350。在《中华民国临时组织法草案》中，也规定了人民居住迁徙和保有财产等自由权利＼[12＼]131。

以上文件皆出自宋教仁之手，从中可以看出宋教仁一贯积极主张保护私人财产权。另外，宋教仁对民营企业的保护和扶持也非常重视。在《论近日政府之倒行逆施》中论述铁路政策时，认为“若自经济、社会等方面关系言，则仍以民有民业为有益，以尊重人民企业之权，诱起一般投资之念，与夫经济管理维持改良之法，国有官业皆不如民有民业之有效而得宜也。且粤汉、川汉铁路为民有民业者已久，国家政府所特许者。吾国铁路事业方在幼稚时代，且尤宜奖励保护，使日发达，藉口政策而蹂躏人民已得权利，其与杀越人于货者何异？而今后，国民之企业家皆将栗栗危惧，不克自安，其尚望踊跃以经营各种产业耶？”＼[12＼]216然后，宋教仁又以日本为例，说明民营铁路的优势及扶持民营企业的重要性。“日本创举铁路之始，固尝采官办主义，然不能大发达，明治十六年，遂开民办之例，许设日本铁道会社，而后给补助，至二十年，又定私设铁道条例，许以种种特权，以奖励民业，于是不数年民路大增，几驾官路而三倍之”＼[12＼]216。

综上可见，宋教仁很重视对私人财产权和民营企业的保护，颇具有现代性。

此外，宋教仁经济思想的重要主张还包括国民有监督财政之权，财政预算、决算和税收都要经民选议会议定。宋教仁对财政问题非常重视，也颇有研究，翻译了宏著《比较财政学》和《澳匈国财政制度》。首先，他把民众的财政监督权看作民主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且特别重视，在《清太后之宪政谈》一文中说道：“立宪国民，有监督财政之权，汉人所纳国税，那拉氏任意挥霍，今能由议会制定其数，而一切财政皆能行预算、决算法，使国民尽知乎？”＼[12＼]17在《论近日政府之倒行逆施》中写道：“一曰抹杀财政监督权。夫预算制度及征税募债之事，国家财务行政之根本也，各立宪国无一不许立法有协赞之权，其效力得制限行政官署不得任意处分，此为原则，即立政治之精神所在也。”＼[12＼]216在《中华民国鄂州约法及官制草案》中第三十七条规定：政务委员编制会计预算、募集公债及缔结与国库有负担之契约时，须向议会提出，经其议定；第四十一条规定，议会议决法律案，并议定条约及会计预算募集公债与国库有负担之契约；但基于法律之支出，议会不得减除。第四十二条规定：议会审理决算。＼[12＼]350其次，宋教仁研究并介绍了各国国民对财政的监督办法以供参考，在《比较财学》第五篇国家财务论中，说明了各国议会对财政的监督办法，法国1789年宪法规定：“无国民代议院之自由承认，则不得设一租税公课及公债。”“国民代议院关于收纳金之使用，须予以监督之权，行政部对于此不可不为之精算。”美国宪法规定“关于一切公金收入支出之常规的文书及计算书，须时时公示之”。《比较财政学》还详细介绍了各国议会对财政的具体监督办法＼[3＼]119。

当今，议会对政府财政预算、决算和税收的审议以及财政监督是现代国家的基础。例如，美国宪法第七款规定：所有征税议案应首先在众议院提出。可见，宋教仁通过翻译和研究西方财政学，已完全赞同并主张现代国家国民的财政、税收审议和监督权。他的财政思想非常契合现代社会宪政意义上的财政学，已经远远超越了当时我国的主流财政思想。

二、宋教仁的四大经济思想观

宋教仁的经济思想主要包括民生和教育思想，边疆开发思想，工业、商业和农业思想，适度债务、利用外资和反对经济侵略思想。

（一）民生与教育思想

宋教仁积极主张实行民生政策。宋教仁作为同盟会的三号人物和国民党的代理理事长是赞成并主张以平均地权、缩小贫富差距为核心的民生政策。他在《国民党宣言》中提出采用民生政策，保育国计民生，使一国经济之发达均衡而迅速也＼[12＼]749。在《国民党湘支部欢迎会演说辞》中，宋教仁进一步阐释了民生政策：“第四民生主义。曩者他党多讥为劫富济贫，此大误也。夫民生主义，在欲使贫者亦富，如能行之，即国家社会政策，不使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致有劳动家与资本家之冲突也。” ＼[12＼]445另一方面，宋教仁对民生政策的核心内容土地政策进行了论述，在《二百年来之俄患篇》中，宋教仁提到：“吾尝谓我国将来之土地政策宜亟师社会主义之意，禁豪强兼并，设增价税，以保护多数国民之利益，使一国经济平均发达，本国人犹宜制限其所有之分量，而谓外国人可许其自由占取也耶？” ＼[12＼]160但是宋教仁这里说的将来之土地政策其本意是禁止豪强兼并土地，将地权较为平均地分配给国民。这在宋教仁任农林部长时制定的《农林部计划条目残搞》中可以证实，其第一条规定变卖官有土地，其中有一条规定测量田地＼[12＼]402。

现代国家都对民生问题非常重视，并且建立了较完善发达的民生保障制度，与民生有关的财政支出也占了政府支出的大头，例如，美国的医疗、教育、养老等民生支出约占政府财政支出的40%，欧洲国家于此方面之比例则更高。由此可见，宋教仁的民生政策是和现代国家的民生政策相一致的。

宋教仁还对教育非常重视，在《代草国民党之大政见》中对教育政策进了详细阐述：“主张振兴教育。教育为立国根本，振兴之道，不可稍缓。其今日所极宜振兴者：一曰法政教育；一曰工商教育；一曰中学教育；一曰中小学师范教育；一曰女子教育。法政教育，所以使国民多得政治常识。工商教育，所以输进工商新知识，发达工商。中学教育，为小学之模范，大学之基础。中小学师范教育，所以为普及教育第一步，而养成师范人材。女子教育，所以增进女子知识，发达女权。”＼[12＼]488此外，宋教仁还亲任江汉大学总理，并提出强国之要，学战为先，希望甚大，誓同世界争雄＼[12＼]431。

宋教仁重视教育的思想和现代教育的重要性是一致的，今天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教育支出占GDP的比例普遍都在5%以上，教育支出在现代西方国家政府支出中都占了相当大的比例，现代西方经济理论也认为把投资引向教育和科研将会推动经济长久持续地增长。

（二）边疆开发思想

宋教仁重视边疆地区，主张加快边疆开发。首先，宋教仁在日本留学期间就对边疆问题十分重视，对边疆史地问题颇有研究。迟云飞统计了宋教仁的日记，估计宋教仁所购书中，史地方面的占了一半以上＼[3＼]266，而且也撰写了大量的边疆史地方面的文章，包括专著《间岛问题》。其次，宋教仁主张开发边疆以应对外国侵略，在《讨俄横议》中，宋教仁指出，为了阻止俄国对蒙古和新疆的侵略，我方应力为改正之准备，定法律，整军事，修筑张恰、库科、兰伊诸铁道，振兴蒙古、新疆产业贸易，数年后再和俄国谈判，胜数倍也＼[12＼]189。再者，在宋教仁任农村总长期间，他制定了具体的行动计划开发边疆地区，计划设督办屯垦事务官于满、蒙、新，设蒙古兴业公司，并许以行政权，接办安图县木植局并许以收捐权＼[12＼]403；并在农林部内设垦殖厅掌管垦地、移民、殖产、兴业事务＼[12＼]410；宋教仁在《答匿名氏驳词》中，自己也强调了以上边疆开发计划的内容，当时以农林总长拟定边境开垦、移民、殖林诸法律案，及外蒙设垦殖总管府，内蒙、满洲设垦殖厅诸官制案，提出国务会议，以图实边保境＼[12＼]479。

以上宋教仁重视边疆开发的主张与我们现在倡导的区域均衡发展及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的政策非常一致，能给我们带来很多有益的启示，这表现了宋教仁经济思想的前瞻性和现代性。

（三）工商业和农业思想

宋教仁非常重视商业和工业，鼓励商业贸易和实业家创业。一方面宋教仁大力宣传商业和工业的重要性并提出奖励商业和工业，在1905年9月9日日记中写道：“吾此身愿为铁道大王、矿山大王乎？则实业不可不学也。” ＼[1＼]107在辛亥革命成功后，宋教仁更是不遗余力地宣传商业和实业的重要性，在《代草国民党之大政见》中指出：“中国今日苟欲图强，必先致富，以国内贫乏状况，则目前最亟之举，其若开发产业。” ＼[12＼]488然后提出振兴矿业；奖励仿造洋货工业；奖励输出品商业。主张兴办国有交通业，急办国有铁路；整理电信；扩充邮信；兴办海外航业；整理铁路会计，主张铁路会计机关独立，严立预算决算，并兴办交通银行＼[12＼]488。当谭人凤欲辞粤汉铁路督办时，宋教仁以粤汉铁路的重要性劝谭人凤留任＼[13＼]。在《与亚细亚日报记者之谈话》中，宋教仁指出：“后又论商业之效，较农林为速，救中国今日之急，其如振兴商业，而振兴今日中国之商业，尤以奖励土产之输出为宜。”＼[12＼]389另一方面宋教仁在大力宣传商业实业的重要性的同时，亲自行动参与创办了富国矿业股份有限公司＼[12＼]474和共和印刷股份有限公司并制定了公司的合理架构＼[12＼]428，又计划设立出口货商业银行＼[12＼]402。

中国传统上重农轻商，但作为具有现代思想的知识分子革命家，宋教仁认识到了现代商业和工业的重要性，因此身体力行地宣传和推动商业和工业的发展。

宋教仁重视农业和水利建设。农业虽不是宋教仁所熟悉和擅长的，但首先中国是农业大国，再者，以保民权为已任的宋教仁作为中华民国首任农林总长其不可能不重视农业，在《致黎元洪黄兴及各省都督等电》中，宋教仁对中国农民农业的忧虑之情溢于言表：“自上年争光，农田失业，师旅之后，若复继以凶荒，民既不保，国何能立。教仁材辁任重，中夜忧思，罔知所措，深望各省都督、民政长互筹良策，共救同胞。举凡各地方流民已否复业，再旸是否应时，新谷有无成熟，荒田能否垦辟，以及蚕业、棉业、林业、渔业可否就地扩充，凡以前不便于农民之官吏、政令，悉予罢除。总期时和年半，国利民福，以巩固民国基础，是教仁之夙愿。” ＼[12＼]392另一方面，《在参议院宣布政见演说辞》中，宋教仁全面地阐述了他的农业政策：“故鄙人对农林一项拟以十年为期，定国家施政之大方针，并逐渐实行。关于农业之金融、教育等各种机关，其政策有三：一曰垦土地，一曰修林政森林之利益，一曰兴水利。”然后又针对中国农民的特点提出：“拟设立拓殖之金融机关，劝农之金融机关；设立学校及其他教育机关，为试验场等。在中国国力不能负担之势下，主张酌量输入外资。经营之法，第一期则行调查之事，第二期则定诸制度法律及诸行政机关，至于实施各事，在第三期以后矣。” ＼[12＼]394另一方面在计划行动上，首先是在农业金融方面，在《农林部计划条目残稿》中计划设计拓殖银行和农业银行＼[12＼]402。其次是在渔业方面，在《农林部行政方针》中提出：“一设渔务局；二编订暂行渔业法令；三会同学部提倡水产高等专门教育，附行速成教育；四奖励内海渔业及远洋渔业；五调查从前渔业上种种旧弊，没法剔除； 六防止外人侵夺渔业权之危险。” ＼[12＼]387再者，在畜牧业方面，在《咨山东都督调查牛种改良牧畜》中提出改良牧畜、筹设种牛牧场、改良牛种＼[12＼]398。宋教仁虽重视农业和水利，但因其在任农林总长时间过短，大多数政策没有时间施行。

从以上论述中可看出，宋教仁非常重视农业，他的重农思想是和现代国家特别重视保障农民的利益一致的。因为农业是弱势产业，因此现代国家都采用各种政策保护农业和保护农民的利益，美国和韩国农民收入的70%都来自政府各种补贴，美国农民人数虽少但拥有巨大的政治影响力，韩国农民收入基本上和城市居民收入差不多。这一点对我国现代农业的发展也很有现代性启示。

（四）适度债务、利用外资和反对经济侵略思想

宋教仁主张适度的债务和利用外资的原则。在当时中国国衰民弱，财政极度紧张和资本匮乏状况下，宋教仁并不一味反对借外债和利用外国资金，只是认为应审慎周详。首先，在借债原则方面，在《政府借日本债款十兆元论》中说：“夫吾人非反对借外债也，且极主张借外债也，唯一管理债款之方法，使用债款之目的，与夫选定债国之政策，皆非审慎周详，以研究其正利害，而后逐诸行之不可。”“盖以吾国今日之状况论之，资本缺乏，产业幼稚，国民经济枯槁之现象，已达极致，各国投资贷款之来，虽由于经济之侵略政策，而吾苟能于管理之法，使之用途，与夫一切关于财政之准备，亦未尝不可利用之，以润泽吾枯槁之经济现象”＼[12＼]202。其次，在《论近日政府之倒行逆施》中，还提出了利用外资的建议，“吾人尝私拟一策，谓宜利用美人经济的侵略策之国力，盛劝两国国民经济的共同事业，以相应之条件，输入其横溢之资金，开发吾生产，而不宜以政府为主名，如是则或可达吾外交政策经济政策，一部分之目的，而又不至招危难之祸。” ＼[12＼]216再者，审慎借债和制定筹还方法。在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宋教仁《与北京某报记者之谈话》时指出：“然民国甫经成立，国库既无存项，各省应解常款，亦未照解，惟有借款一法，是足略纾眉急；但须注意借款条件，须勿令有伤主权，务须慎重用途及筹还方法，方不至有挖肉医疮之弊。” ＼[12＼]391

宋教仁作为现代知识分子、革命家已经摆脱了中国传统的保守思想，他的适度债务和利用外资原则非常契合现代发展中国家的债务和外资政策，具有现代性和前瞻性。

宋教仁坚决反对列强的财政控制和经济侵略。首先，宋教仁有强烈的民族危难意识，注意从理论上揭露列强对中国的侵略，特别是变相经济侵略。在《政府借日本债款十兆元论》中，宋教仁指出：“而近世纪来，各国所谓对外侵略之政策有两种：一正相的侵略政策，以武力为先驱；一变相的侵略政策，以经济力为先驱；二者之中，变相侵略政策尤为最新发明之利器。”接着，他揭露了日本对中国的经济侵略野心：“今夫日本者……彼国益觉经济的侵略之适宜于吾国，学者政治家无日不主张贷款政策。”然后，宋教仁又指责清政府“乃竞丧心病狂，甘于吞饵自毙而不辞，竞借其十兆元之巨款，吾料数年之后，吾财政既益枯竭，是即吾国财政被其干涉之日甚或监督之矣。”＼[12＼]205在《论近日政府之倒行逆施》中，宋教仁指出：“四国币制借款，其契约上条件之受亏甚巨，而最甚者，以招聘外人为币制顾问相约。而道路相传，谓此顾问之权限，不仅在监视借款之使用，并得容喙于一般财政，使此事而果不虚，则是吾国之财政权已入于列强之掌握，将来之祸患，直不可言。”其次，宋教仁又进一步以埃及亡国为例警告清政府：“昔者埃及之亡国也，其主因盖由于外债。某始埃王惑于欧人所谓借款以营生产事业之说，借英法债以营种种官业。”＼[12＼]216再者，在《二百年来之俄患篇》中，宋教仁揭露了俄国对我国的经济侵略：“今夫蒙古、新疆者，是不能与强悍狡黠之俄人自由竞争也亦明矣，而我乃以无制限之土地所有权许俄人享有之，是不啻许其有自由杂居内地之权也，是不啻以蒙古、新疆充俄人之殖民地也。”＼[12＼]160

宋教仁的适度债务及合理利用外资思想，对今天我国保护民族企业发展，促进我国经济健康发展很有启示意义。

三、宋教仁经济思想的当代启示

宋教仁一生追求民主政治事业，他处处以维护人民的根本权利和民生为出发点。他虽然积极倡导政党内阁，但他的目的并不是维护某集团的利益，而是想通过政党内阁在中国建立起维护人民权利的民主政治架构，以达到民族复兴和民富国强的目的。因此，笔者认为，宋教仁的主张真正代表了广大民众的利益，不愧为真正的人民革命家。辛亥革命虽然已过百年，但宋教仁所倡导的以上经济思想，仍然非常契合当今的世界潮流，在今天仍然有重大借鉴意义。其主张的民主政治制度的积极因素仍值得我们学习借鉴。民主政治制度已被200多年的人类文明史所证明是能有效维护广大人民权利的政治架构，它能通过保护大多数人的权利而有效防止贫富差距和权贵资本主义；它能通过保护私人权利和财产激励创造财富；它能通过限制和监督政府的权力，使私人权利不被公权力所吞噬，使政府回归其“人民守夜人”的本位。

宋教仁所倡导的国民拥有公平的国民经济权利和义务，值得我们反思借鉴。当今，我们应切实加强保护私人产权和民营企业，赋予所有国民和民营企业公平的经济权利，更应加强人民的财政监督权，促使各级政府的财政预算、决算公开透明。宋教仁主张的民生政策在今天也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当前，我们应以保障民生为目标而不应以经济增长为目的，应建立和完善以民生为目的分配制度、保障制度和财税制度等各种制度，建立真正的公共服务型政府，把政府从GDP竞赛中解脱出来，从而根本上解决地方政府的土地财政和负债经营，将本属于农民的土地所有权完整地还给农民。

宋教仁的农业政策主张也值得我们今天学习借鉴。当前，我们应放松农村金融管制，增加农村金融供给；建立和完善向农村农民倾斜的财政、基础教育、基础设施和各种保障等公共品供给制度，使广大农民享受更加公平的国民权利和待遇。宋教仁的加快边疆开发的主张对我们也很有启发。我们应采取公共品供给向中西部倾斜政策，破除阻碍中西部发展的制度障碍，以使要素资源通过市场流向资本报酬率更高的中西部地区，以实现地区间的均衡发展。宋教仁主张的适度债务原则，也值得我们学习借鉴。我们应尽力避免各级地方政府为搞经济竞赛而无度举债，将债务资金投入到不能产生效益的经济项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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