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常江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很少喝酒,整天忙忙碌碌,那时大多数的人也是如此。那个年代酒是奢侈品,要常喝酒,首先经济条件要好,其次还要不怕惹上游手好闲的名声。大家不常喝酒的原因还有一个,那是一个精神亢奋的年代,思想机器超负荷运转,整个社会已经飘飘欲醉了,很多人又害怕酒后吐真言——毕竟吃饭才是大事。
父亲与酒结缘也有诸多原因。七十年代末,潮汐般的思想浪潮此起彼伏,多少人迷茫于路与路标的变幻。酒一下子成了解忧解乏的安慰剂,每个人都在重新考量着这个社会。或释放激情,或缓解压力。酒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入了父亲的生活。
父亲并不是嗜酒如命的人,他总是与母亲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忙完所有的事后,才静静地独酌,用酒去勾兑内心的情感。酒是父亲往事的钓钩,每次饮酒就会想起过去的往事,或美好,或惋惜。直到又重新回到现实的生活,酒也便尽兴了。
在父亲眼里,酒是诚实的,是人生的挚友。每次与酒相约,都会放大生活中的美好。毕竟面对生活我们要怀着一种良好的心态。也许淳朴的父亲没有参加过人生的“鸿门宴”,面对生活总带着善意的虔诚,从来也不与酒走入愤世的歧途。酒就像家里温顺的那群鸡那只狗,独享着永恒的大自然中这温馨的片段。
我成年后,偶尔与父亲对饮,父亲却很少为我总结人生的经验,也许父亲并不擅长把行动变成语言,他总是不时地点评着往事的美好,如数家珍地说着地里的庄稼,季节的旱涝。酒的颜色起伏在脸上深深的皱纹里,如霞似锦。
父亲的年纪很大了,却从未有减少酒量的意思,让我总有些担心。偶尔说要注意身体,少喝些酒。父亲莞尔一笑,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说以后注意之类的话。每到此刻,我总会感到我享受的这份人生的美好,就是父亲为我酿造的人生之酒吧。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