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新加坡选举

[新加坡]李慧敏+著

2011年是一个有趣的年份。

在这一年里，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政治氛围，经历了一场有别于以往的选举，而这一年接连发生的变化也为接下来的社会氛围定下了新的基调。

国家独立至今已经走过了将近半个世纪，或许是因为我们这一代人集体与国家一起步入中年，让我们纷纷对这片因迅速变化而令我们感到陌生的土地开始进行思考，时而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之中，时而沉溺在对未来的不安与恐惧之中。

新加坡在年和年之间举行了四场大大小小的选举，一场是2011年5月国会选举，三个月后举行总统选举，第二年5月和2013年1月先后举行补选。前面两场为全国选举，后两场则在国会议席悬空后的选区内进行。这四场选举让新加坡本来沉闷的政治风景热闹了起来，也打破了执政多年的人民行动党永远屹立不倒的神话。

那一夜，

我们去看群众大会

外国朋友到新加坡来，如果正好是在竞选期间，可不要错过出席竞选大会，看看新加坡式的竞选拜票活动。

不过，我们很难告诉你什么时候举行选举。有人说过，人家美国举行选举，选举日期老早就让大家知道，可是不到最后一分钟，不会有人知道结果。新加坡的大选呢，还没展开前，大家都知道结果，可是不到最后一分钟，没有人会知道选举日期在哪一天。

我们的竞选拜票活动也只限9天时间，在这9天里，人民行动党群众大会的出席者往往不如在野党多，场面冷清已经成为网络话题。竞选期间，曾在YouTube视频网站上看到一个片断——某竞选区的人民行动党基层组织领袖在群众大会之前召集了很多大叔大婶，并安排了巴士把他们送到体育馆充数，还给他们免费提供晚餐。当然不排除这当中有些是忠实支持者，而场面冷清也不能完全说明什么，因为也有些是像文文（公务员，政府政策的忠实支持者）和杰森（已婚小男人，继承父亲的家庭生意）那样不出席任何大会，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的选民。

反观在野党的集会，更多的出席者是在毫无组织的情况下出席的。这也是选民在短短9天竞选活动中认识在野党候选人的唯一机会。

最后一场在野党群众大会举行的那一晚，我（70后的新加坡人，英国广播公司BBC特约撰稿、自由写作人）和K（过去在某个场合认识的朋友。最近失业，对政府极为不满），还有小雪（我的小学同学，现在在一所私立大学担任小职员），先约在附近的熟食中心用餐，饱餐一顿后才漫步走向会场。我们以为已提早到达，可以站在靠近讲台的地方，怎知远远一望，整个足球场已经是人头攒动，通往大会的路上只见长长的人龙。

走到了会场，发现那里有党员和志愿者在售卖党旗、党报、印有党徽的雨伞等周边商品为该党筹款。党报我是不爱看的，反正就是介绍党员们在社区里做了什么好事善举，内容四平八稳，不会有什么惊悚的内容或其他内幕消息。雨伞呢，又太大了不方便携带，也就不买了。最后我掏出1元买了一面旗子凑热闹，还可以边听演讲边挥动，感觉好像去听哪个大牌歌星的演唱会。

大会司仪以高亢的语气欢迎大家前来，然后介绍演讲者的名字。

我曾经在2006年出席过工人党的一场大会，当时的候选人刘程强词锋锐利指斥人民行动党的承诺不足信，呼吁人们不要轻易把自己的权利拱手交托给他们。

他说：“真正的民主是由人民自己做主……”

他停顿了一下，台下一片寂静等着他接下去。

“人民行动党的所谓民主……是‘为人民做主！”说完台下观众哄然大笑，群众里也听到一些嘘声。

几年前的画面至今记忆犹新。而五年后的刘程强词锋不减当年，反而更添锐气。

他在竞选大会上答谢选民的支持，然后进而阐述该党的理念，随后抨击行动党在组屋翻新工程的安排上对其他在野党选区不公平的做法，并剑指行动党的任人唯贤论，直言其拙劣手段“才是不道德的！”

人们对政府一再使用翻新为诱饵的做法早有不满，在两届大选以前，已经有呼声希望政府不要把组屋翻新和竞选挂钩，但执政精英仍一意孤行，以为最了解人民的心声，坚持自认英明的做法。

我问K和小雪：“你们会不会因为所居住的组屋区老旧，迫切需要翻新，而不敢投在野党吗？”

K沾沾自喜地回答：“我的组屋区已经获得翻新了，我们可以无后顾之忧投在野党。”

小雪的组屋区还没进行翻新，她困扰地皱着眉头耸了耸肩说：“我真不知道。真的是两难选择！你呢？”

我住的组屋区还比较新，暂时还不需要翻新。

“可是如果你的组屋区需要翻新呢？不翻新的话，组屋价格上不去。”小雪追着问。

“我……”我迟疑了一会儿。我这才发现自己也是物质主义者，站在金钱面前，也会表现得没骨气。

“那就……等翻新完了再投在野党吧！哈哈。”我心虚地回答。或许也正是因为有我这种选民，政客们才会不断重复使用连我们都看不过眼的竞选方式。

等着忏悔

这次工人党团队来势汹汹，准备攻下与后港选区比邻的阿裕尼竞选区。竞选队由六人组成，在野党一旦攻下就能一次让六名成员进入国会。

在2006年大选中，由前外交部长杨荣文带队的阿裕尼竞选区的得票率刚过一半，2011年该区选情告急。于是李光耀出面助选，希望挽救局面，并亮出了他一贯义正词严的作风，警告选民如果把票投给在野党的话，该区的组屋价格将会因为管理不良而急速滑落，人们将必须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忏悔。

或许李光耀还不知道普通民众不满情绪高涨，也未意识到自己正面的影响力已经迅速下降。当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大家的反感程度飙升。

我当时还天真地希望该区组屋售价猛跌，这样我就可以用便宜的价格买下那里的组屋。不过到现在，两年多过去了，并未听闻有哪里的组屋价格跌入谷底的消息，所以那一区选民应该都不需要忏悔。

晚上10点整，各位候选人演讲完毕，司仪准时宣布大会结束，他们都没有趁着出席者听完演讲情绪沸腾而继续鼓动大家，而大家也井然有序地走出会场，不少人手中边走边挥着党旗，还有一些人继续高谈阔论批评执政党。或许人们已经心里有数，决定好星期六选举日当天该把票投给谁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