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涛
如果把文章比成人,语言则是皮肤,血肉和骨骼。好的文章,语言本身有体温,有韧劲儿和骨感,让人见着就提神。李渔说,“编戏有如缝衣,其初则以完全者剪碎,其后又以剪碎者凑成。剪碎易,凑成难。凑成之工,全在针线密集。”李渔这番话是说写戏文的,其实写文章也合辙着这个道理。但做到“针线密集”,又能出彩儿,夺人眼球,在语言的使用上是要多下点功夫的。
这天和平凹主编闲聊天,说到李渔的那句话,我说主编你文章语言好,是针线密集的大裁缝。他说现在正群众路线教育呢,把我避开,请副主编说说别人。我给他背了苏轼的《猪肉颂》,“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平凹主编说,这个旧了,找个新的来。我掏出手机,给他念了一段“微信文”——关于人民群众:
人民群众很神秘,摸不着,看不到。不信你到大街上去问,问谁谁也不敢开口说自己就是。
人民群众很强大,因为“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也很牛,重要领导都是“人民公仆”。
人民群众很长寿,有句话叫“人民万岁”。人民群众经常能得到“好处”,有一句话叫“让人民群众得到实惠”,一个词叫“惠民工程”。
人民群众情绪不太稳定,有时“欢欣鼓舞”,有时“义愤填膺”。人民群众眼神也不太好,看东西一阵明白一阵糊涂。有时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时候则“不明真相”。
人民群众似乎不大好说话,因为经常听到“人民群众决不会答应”。
平凹主编说,净是书上的,我给你说一段真事。
他说,“七十年代时候,我老家村里有两个拾粪的老汉,凑在一块儿说人生理想,话题是‘假如我做了毛主席。一个说,‘我做了毛主席,在屋梁上吊一大篮子,里边装满麻花,想啥时吃啥时吃,想吃几颗吃几颗。另一个说,‘你就这点出息,满嘴全是吃。我做了毛主席,咱村的粪,就我一人拾,谁敢拾我给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