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标题党

夏学杰

梁文道的评说，不只是纠结于一件事，而是借其一点，拓开去谈。作者有些许淡定，淡定对评论员很重要，因为作者的情绪化会让评论流于表面流于激愤。作者对“泄愤杀人”问题的评述，就较他人理智一些。他写道：“我不太相信杀人有那么容易。你觉得自己在这个国家处处碰壁，你觉得自己看不到未来再也无路可退，然后你就会买一把斧头藏在袋子里，第二天选一个保安看起来没那么严密的小学，然后冲进去狂砍一些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无辜儿童？假如这叫作‘泄愤杀人，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愤怒，能够使人冷静计划，并且起码隔上一夜，才再找些无关联的对象出气？”评论者可以提出质疑、可以批驳，甚至都可以去推测，但是唯独不应该妄下结论，特别是对于隔岸观火之事。并不了解第一手材料，只是看看新闻报道，就大胆提出自己的论断，并围绕自己的论断展开论述，无论这个论断最终能否站住脚，其做法都是有失严谨的。“泄愤杀人”，这样的定性，在评论者没有看过凶手的口供笔录，亦没有读过他们的精神鉴定报告之时，就已经做出了。诚如梁文道所言：“我对任何被公认为是要报复社会的‘泄愤杀人案都不敢多谈。因为在我看来，许多有关重大社会现象的评论与其说是析解出了真相，倒不如说是评论界借此在表达自己的关怀。”

谁都会品头论足，但是有的人的品头论足就不怎么中听，为何呢？要不是有拾人牙慧之嫌，要不就是车轱辘话转来转去。所以说，丰富的学识，是一个评论员应该具备的素质。因为只有知识广博、阅历丰富，人的视野才会开阔，其文字信息的丰富性，思想的深刻性，才会油然而生。事实胜于雄辩。作者常常拣出史实，来驳斥人们的错误感觉。《好战中国》一文写道：“到了1969年，这个国家又和另一个超级强权翻脸，在珍宝岛一役上战胜苏联。请问这个地球上还有哪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分别在二十年内和冷战双方的老大干过一场，并且干得有声有色？这样的国家能够叫长年积弱、不敢武斗吗？”作者认为民间的好战，实际是个体的一种暴力倾向。“在这类格外响亮、格外引人注目的好战话语里头，战争的暴力成了一种和‘血性与‘骨气相关的雄性气概，成了一种爱国热情的真正表达。与其说他们非常在乎现实中的中国与国际情势，倒不如说他们真正关注的是一个想象中的我武惟扬的壮美图景。”

梁文道的文字一针见血。一些看似很光辉的东西，经过他的剖析，原来却很可笑。而他的写作，绝不是现在网络上常见的“标题党”吸引眼球的方式，显得理性、沉稳，正如陈冠中所言：“他耐心地用常识、常理、平常心、同理心来说服人，他平和地拆解人云亦云的关键词，善巧分解藏污纳垢的意底牢结。”梁文道写的第一本书叫“常识”，虽然他谈到的福柯可不能说是常识，但确实，不少常识被我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其实，一个最大的常识就是，别只看标题，要看看标题背后的东西，我们多少人能做得到呢？

梁文道在解析“标题党”时写道：“我也遇到过一些名人，和他参加论坛做节目，事前他预告自己的观点是‘中国人不容许猖狂的美军来黄海演习，节目开始之后，他果然就说，‘中国人绝对不能容许美军开到黄海来撒野。然后呢？我们期盼他的进一步发挥，等待他的独到见解，但然后就没有了，他说完了。我想我总算明白了，他不是来讨论国际局势的，他是在写微博；他有的不是观点，而是标题。”要观点，也要支持观点的血肉，这是我们这个时代评论的“关键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