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例死者家属状告出租车公司案

2014-09-10 07:22风儿
莫愁·智慧女性 2014年7期
关键词:胡军出租车旅客

风儿

1

2012年10月2日,凌晨三点多钟,整个北京还在睡梦当中,谢小娜的升职Party才刚刚结束,她从工作的马其顿酒店出来,站在门口等车,准备去她在亚运村的住地休息。

谢小娜站在酒店门口,四处张望,伸手招车,不一会,一辆淡蓝色的出租车便缓缓驶来。谢小娜上了车,的哥不断转过脸来,上下打量谢小娜。

谢小娜觉得对方神情不善,出于安全考虑,她要求立即下车,但对方没有理睬,谢小娜急了:“你再不停车,我就报警了。”“下车?哥哥要带你去个地方。”说完,的哥便随手从身后掏出一条黑色的电棍,闪着噼里啪啦电火花,朝谢小娜脖子猛击过去。谢小娜立刻被电晕过去,倒在座上再没声息。

的哥将车开到一条车少的岔道,停到路边,从后备厢拿出手铐,将谢小娜双手铐起来,扛着她到了自己密云的出租屋里。

这天上午十点多,在湖南省东安县横塘镇,49岁的谢国忠正在家里择菜,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了。

是他女儿酒店的同事宋慧。宋慧口气很着急,说谢小娜今天没上班,电话打不通,到处找也找不到。谢国忠对宋慧说,昨晚自己才和女儿通过电话,电话里,女儿还满腔喜悦地说自己升了职。挂了电话,谢国忠赶紧拨女儿手机,果然不通,此时他慌了神——女儿该不会真出什么意外吧。

第二天,谢国忠又打宋慧的电话,依然没消息,他让宋慧报了案。晚上,谢国忠便和妻子张子梅连夜坐火车,从湖南赶往北京。

谢国忠今年49岁,家里的顶梁柱。但因力气活做多了,九年前患上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干不了活,且停了药和推拿就疼得夜不能寐,家道渐渐萧条,只能靠低保度日。

谢小娜18岁那年提出外出打工,挣钱养家。谢国忠没多阻拦,但对女儿,他满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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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娜失踪的第二天,宋慧去朝阳区派出所报了警,派出所随后到了谢小娜工作的马其顿酒店,调出了门口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显示,谢小娜和一群同事出了酒店,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便离开摄像范围,除了出租车的车牌号,其他别无线索。

于是警方着手调查出租车。经过侦查,此车属于万方出租车有限公司,当晚开车的司机叫胡军。经过警方的审讯,胡军据实交代了一切。

胡军,32岁,北京市密云县人,开出租车已经九年,老家有妻子和一个女儿。

北京生活压力很大,胡军每天坐在狭小的驾驶室里,感觉生活无聊乏味,想寻点刺激。上晚班的时候,他常到三里屯、工人体育馆等地的酒吧、歌厅和一些大酒店趴活儿,喜欢伺机搭载一些夜场女子和酒店里出来的女孩。每次看到醉酒或者穿着性感的女孩,他就会跟过去搭话,等她们上车后就借机言语挑逗,然后找机会发生关系。由于很多女孩孤身一人上车,又胆小怕事,被侵害后不敢伸张,所以事情一直没有暴露,胡军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据胡军交待,一个月碰上两次这样的情况,九年来大概强奸了两百多名单身女性。

警方从胡军的住处找到了谢小娜的一些物品。经胡军交代,2011年11月7日他曾杀害过另一名女子。那名女子32岁,姓于,外地人,凌晨一点时从KTV出来,刚好上了胡军的车,胡军将其带往郊区的小树林中强奸。由于该女子性格刚烈,事后她威胁胡军要去报警,胡军便用绳索将其捆绑,怕事情泄露,便杀人灭口。

自从杀人后,胡军夜夜做噩梦,但隔一段时间不作案心里就痒痒,于是又开始猎艳。直到碰到谢小娜,将之杀害后,他感到精神压力太大,无法开车,索性辞职。

谢国忠听后很吃惊,九年了,那该有多少女孩受害?之前他杀害女孩用的是五金店买来的绳索,而杀害女儿时已经用上电棍和手铐,这分明是有预谋的作案,万方出租车公司怎么能用这种人,为什么没发现员工在公司的车上,私藏着电棍和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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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年初,胡军以故意杀人罪和盗窃罪两项罪名被诉至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在等待判决时,谢国忠找到万方出租车公司为女儿讨说法。但接待他的一个经理说,案子是胡军犯下的,与公司无关。

谢国忠气愤:“为什么公司没有事先发现胡军车里的作案工具?”对方不屑道:“哪个出租车公司也不会去每天搜查出租车,他们也没这个义务做这种事。”

2013年7月1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胡军死刑。胡军提出上诉,案件进入二审。

随后,谢国忠带着判决书和相关材料,找到了北京盈科律师事务所的张伟波律师。8月9日,他们一纸诉状将北京万方出租车公司告到朝阳区人民法院。

2013年11月8日,中国首例乘客家属状告出租车公司一案,在北京开庭。

在法庭辩论过程中,被告方北京万方出租车有限公司,坚持认为谢小娜的死与出租车公司无关,无需对受害人做出任何赔偿,并提出三点理由:

第一,这起案件是胡军有预谋的个人行为,他的犯罪行为是不可预见的,且不属于服务过程中的履职行为。第二,乘客与出租车公司之间的运输合同仅仅指运输途中有效,被害人谢小娜要去的地方是亚运村,而事发地点,是犯罪嫌疑人胡军在密云县的出租屋内,所以没有违反公司与乘客的运输合同,不属于合同纠纷。第三,公司不可能每天对出租车进行搜查,此案是胡军个人的行为,出租车只能算胡军的作案工具。

被告向法院提供了胡军签字的交通安全责任书和安全保证书,以证明这起案件全是胡军个人过错,与万方出租车公司无关。张伟波将以上观点一一驳斥:运输合同是承运人,即万方出租车公司一方,将旅客从起点运输到约定地点,是旅客支付运输费用的一种合同。万方出租车有限公司应当将旅客安全运输到约定地点,所以应对运输过程中旅客的伤亡承担损害赔偿责任(但是旅客自身健康原因造成或承运人证明伤亡是旅客故意,重大过失造成的除外)。法律还规定,当事人一方的违约行为,侵害对方的人身、财产权益的,受损害方有权选择依照合同法,要求其承担违约责任或者依照其他法律,要求其承担侵权责任。

本案中,被告与受害人之间形成了出租车运输合同关系,谢小娜的家属选择依照合同法的相关规定,由承运人承担违约责任,符合法律规定。胡军在运输过程中未能按照旅客的要求将旅客平安送至指定目的地,而是有预谋地剥夺了谢小娜的生命;作为作案工具的出租车为万方出租车公司所有,出租车司机长期携带危害乘客人身安全的物品,属于出租车公司的失职;胡军与万方出租车公司有合法的雇佣关系,出租车公司不能撇开关系,被告作为承运人,应当承担运输合同的违约责任,对受害人家属进行民事赔偿。

朝阳法院最后支持了张伟波律师的综述。

2013年12月26日,北京朝阳区法院判处北京万方出租车有限公司赔偿谢国忠77万余元。判决结果出来时,谢国忠因无力支付在北京的昂贵生活费,已经回到湖南老家。听到这个消息,谢国忠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谢小娜的母亲含泪说:“钱给得再多,也换不回女儿。”(文中除律师张伟波外均为化名。作者声明:未经同意,本文禁止转载、网摘。)

(编辑 李婉莉 njlwl@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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