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锯术探奇

刘声远

考古学家在秘鲁中南部的安第斯山省份安达韦拉斯，挖掘出生活在距今1000～1250年前的32具人体骨骸。2013年12月，他们宣布，在这些人体骨骸上发现了45个环锯术证据。环锯术是一种头盖骨手术——医生使用手钻或刮削工具，从患者的颅顶上取下一块头骨，以治疗癫痫、精神病和头痛患者。环锯术的起源最早可追溯到新石器时期。

即便是在21世纪，头盖骨手术也是十分复杂的手术——只要想想消毒、手术器具和镇痛药物，这就不难理解了。那么，在缺少上述各种条件的情况下，环锯术为什么会出现在1000多年前的秘鲁？古代秘鲁医生又是如何实施环锯术的？

为了寻找问题的答案，科学家将目光指向了瓦里王国——安达韦拉斯地区曾是瓦里王国的组成部分之一。瓦里王国是南美洲最早的帝国，时间跨度大约是公元500～1000年，其首都在现代安第斯山脉的阿亚库乔市附近，拥有比当时的巴黎市还多的人口。瓦里王国以及同时期的蒂瓦纳库帝国（现玻利维亚境内）这两个文明共同为后来的安第斯山各帝国建立了基础。由于未知的原因，瓦里王国陡然坍塌。然而，就像美国内战期间的新型子弹伤带来了玻璃假眼的发明，爆炸装置推动了今天的整形术一样，大约在瓦里文明坍塌的同时，古代秘鲁医生开始对头部受伤的患者施行头颅手术，使用刮削、切割或手钻。有时候手术成功了，患者康复了。

那么，今天的科学家如何能知道古代秘鲁人的环锯术是否取得了成功？他们在考古发掘出来的人头骨上发现了一些指头状的凸起，这些凸起表明，不管是原来的伤口或手术造成的伤口，在术后都愈合了。

作为一种复杂的手术，环锯术需要钻穿头骨却又不能伤及大脑，这就要求医者必须拥有精湛的技术。科学家推测，在古代秘鲁，当一名成年男性（在当时当地，禁止对妇女和儿童施行环锯术）被宣布医治无效死亡后，他的头颅可能被用于医学教育目的。通过测量人头骨上钻孔的位置和深度，科学家得以了解古代秘鲁医生是怎样在死者头骨上做实验的。例如，在一具头骨上发现了若干个洞，一个比一个更深。不难想象，当初用这具头骨进行练习的人一定想弄清楚：用手钻一共要钻多少圈才能刚好钻穿头骨。

对古代患者而言，环锯术会是一种折磨吗？科学家不这么看，因为他们注意到，在实施环锯术的部位，患者的头发被仔细地剃掉。他们还发现了抹在伤口上的草药团。

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中，陈列着许多接受过环锯术的头骨。而在安达韦拉斯最新发掘出的头骨，或许是迄今采集到的最具背景信息的环锯术证据——科学家不仅发现了大量人类骨骸，还发现了完整的墓葬。通过细致分析这些最新出土的墓葬以及人类骨骸，科学家得以精确地知道这些古代秘鲁人的埋葬地、埋葬时间、埋葬方式以及他们的身份和随葬物品。运用放射性碳测年、法医学检测，以及多种同位素检测，科学家还能确定死者在变成骨架前被放在野外多长时间，了解死者生前的饮食，以及他们的出生地，等等。

科学家说，虽然古人不能和我们直接对话，但他们的遗骸却提供给我们以相关信息，让我们重建他们生前、死后的某些片段。

考古研究证明，环锯术可能是最古老的、而且在古代一些地区常见的手术。在法国，考古学家在公元前6500年的一个墓葬遗址上发现了40具拥有环锯洞的头骨，其中许多显示出愈合的迹象，这暗示许多接受环锯术的人都存活了下来。在阿塞拜疆，考古学家在公元前5000年左右的一个墓葬遗址上发现了一具拥有环锯洞的头骨。

环锯术在古代中美洲文明中最为常见。印加贵族甚至还会改变新生儿头颅的形状——在新生儿的头上紧紧地捆绑布条，将头颅形状改变得更像圆锥形。中美洲人的另一个传统是：将俘虏的头骨做成战利品。在1494年（即哥伦布时代开启年）之前的中美洲艺术中，经常出现用整形过的敌人头骨装饰自己的君主，或用殉人头骨祭祀的场面。古代中美洲人还将人头骨钉在木桩上，做成头骨架。

在古代西方也实施环锯术。古希腊名医希波克拉底对环锯术在整个古希腊时期的演化有专门的描述，另一位古希腊名医加伦对环锯术的实施过程有详尽记载。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14～17世纪），环锯术被用来治疗包括癫痫和头骨破裂在内的多种疾病。在发现于德国西南部、年代在6～8世纪的接受了环锯术的8具头骨中，有7具显示出了术后康复的明显证据，这暗示当时的环锯术成功率相当高。在发现于匈牙利的多座坟场的头骨中，有多达12.5%的头骨有环锯迹象，但其中超过90%的都只是部分环锯，科学家推测这些头骨被用于仪式性目的。这些环锯只针对成年男女，但年龄越大、财富越多则环锯率越高。

在现代医学中，由于缺乏科学依据，环锯术慢慢被颅骨切开术所取代。所谓颅骨切开术，即先切开头皮，做一个手术切口，再在颅骨上钻孔并切下一块头骨，施行脑部手术，最后在缝合头皮前将被取下的头骨放回去（如果切下的头骨不被放回去，则叫颅骨切除术）。

一些伪科学者声称，环锯术能增加大脑血流量，提升大脑的感应能力。甚至有狂人在自己的头盖骨上钻孔，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荷兰人巴特·休斯（此人还鼓吹吸毒）。1965年，走火入魔、丧心病狂的休斯当众用强力钻头钻穿自己的头骨。当然，这纯属伪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