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穆斯林的葬礼》中作为隐喻符号的月意象

窦琪玥

摘 要：霍达的长篇小说《穆斯林的葬礼》善用隐喻的艺术手法。书中的月意象作为独特的隐喻符号，在结构全书，暗示并升华主题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时，月意象的使用是作家个性和民族共性的体现。

关键词：《穆斯林的葬礼》；月意象；隐喻符号

黑格尔探讨过隐喻，“把意识中显得很清楚的意义表现于一种相关的外在事物的形象，用不着让人猜测，只是通过譬喻，使所表现的意义更明晰，使人立即认识到它的真相。”（《美学》）作者使用隐喻符号造成文本与意义之间的审美距离，读者通过联想与想象的方式逐渐使这段距离弥合，文本背后潜藏的深意随之显现，美感便产生了。

在《穆斯林的葬礼》一书中，月意象的隐喻使用既源于对回族文化传统的传承，又源于对汉族文化的吸收与借鉴。意象的多义性与朦胧性使得读者不断拉近其与文本的审美距离，在思索中体味作家深沉的情感。

一、月意象呈现的时空意识

《穆斯林的葬礼》中的月意象，是中国人长期以来审美经验积淀的产物，以其独特的隐喻符号作用贯穿了文本的始终，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时空意识。

《穆斯林的葬礼》对月意象的使用呈现出一种时间意识。序曲“月梦”，讲到梁冰玉长滞国外，思女心切，梦中念月，故而回乡探望，却发现物是人非，她在门外徘徊，恐惧又充满希望。尾声“月魂”接续序曲，照应序曲，终于敲响大门的梁冰玉在圆梦后破梦，新月早已化作一屡月魂而去。十五章的正文经历了无数的变化与转折，却只是梦与醒之间一个渺小的缩影，人生的无常感融合在了时间的回环感中。月还是别时之月，人却已成月之魂，时间的间隔被磨灭了。

月意象的使用呈现出一种空间意识，使读者建立起空间与意象的关联。六十年后的故事虽然发生在承载玉文化的“博雅”宅，但玉都被尘封在了密室里，它们丧失了作为叙事主体的地位，新月成为了新的主体，此时发生的故事，都是月的故事。

二、从女性意识角度解析月意象表达的深刻内蕴

在《穆斯林的葬礼》中，月意象以其复杂的指向，为多元化题旨的逐步求解提供一种可能性。

月意象以其纯洁、自由、阴柔与美丽，象征着女性，于是“月”的变迁代表女性命运的沉浮。“月清”、“月明”、“月情”、“月恋”贯穿起了主人公美好的经历，韩新月成功入学，在学校收获了学业的成功与友情的温暖，她在病中不间断学业，收获了甜蜜的爱情。而“月冷”、“月晦”、“月劫”、“月落”、“月魂”象征着不幸与死亡，贯穿了梁冰玉与韩子奇爱情的悲剧，韩新月生命与爱情的悲剧。月的状态就是女性命运的状态。月恋代表女性的爱恋，在病房中，新月与楚雁潮朦胧的师生恋终于明朗起来；月落代表女性的离愁，新月得知亲母身份却无法与其相见，两地人都在伤感离别。月魂代表女性的死亡，新月死了，给活着的人留下无尽的伤痛。月的阴晴圆缺与女性命运的起落沉浮具有了一种同构性。

三、从命名符号角度解析月意象表达的深刻内蕴

“新月”的命名有相反相成的两重含义：一是希望，二是残缺。

由于进入斋月和开斋节要进行望月活动，月牙便成了伊斯兰教建筑的标志之一。新月象征着穆斯林文化的延续、变革与新生。尾声“月魂”提到庄子的《起死》，在艰难而可贵的人生中，庄子要唤醒骷髅“沉睡的人生”，让他“重新生活一次”，这也昭示着回民精神的死而复生。

残缺是新月的另一个特性，“我的生日，月亮是圆的；你的生日，月亮是弯的。”作家借天星之口，昭告韩新月出生的非法性，新月的陨落，一是先天的悲剧，即出生不合于伊斯兰教教规的悲剧，这象征着伊斯兰民族内质的流失；二是后天的悲剧，即回族文化没有和汉文化结合以延续自身生命的悲剧。新月作为一个全新的穆斯林，丧失了伊斯兰教的精神与信仰，其作为自我文化载体的肉体便也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性，于是，整个穆斯林文化随新月的逝去而举行着全民的葬礼，表达着全民的哀悼。同时，在现代社会，穆斯林文化必须融入现代元素，才能延续其自身生存。而由于代表穆斯林保守势力的梁君璧的阻挠，韩新月被迫与代表汉文化与现代文明的楚雁潮分开，悲剧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四、显现民族共性与作家个性的月意象

《穆斯林的葬礼》中的月意象并非孤立存在于此书中。作家对意象的选取既能体现她独特的民族身份，又能体现作家个人对汉文化的借鉴与学习。

回族作家马丽蓉说：“‘月亮的色、形、质，分别负载了中国回民尚洁、喜白、思乡、念亲与坚韧内隐等独特的民族心理、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月亮意象便成为回民心象的最恰切的载体。”（《20世纪中国文学与伊斯兰文化》）因此，“对月的吟咏，不仅传达出回回民族历史的苦难肃穆，表现出回族信徒信仰的虔诚笃敬，而且还将其作为人性高洁清透的象征。”（《当代穆斯林作家作品评析》）

回族文人对月的吟咏有悠久的历史。早在唐代，李珣就用月寄情。诗人们在关注月的不同样态，他们写凉月、明月、落月、新月、昏月，《穆斯林的葬礼》中有“月冷”、“月明”“月落”、“新月”、“月晦”。月的不同样态蕴含着古代回族诗人的不同情感，也能对应《穆斯林的葬礼》中不同的象征意味。当代回族作家古原、查舜、了一容用月意象衬托亲情、心灵的高贵，表现坚韧挺拔的回民精神。

霍达喜月，也喜写月。她在《未穿的红嫁衣》的第九章引用了《水调歌头》中的“月有阴晴圆缺”作为题名，以“月”象征女性命运。郁琅嬛在一天中，经历了从准备出嫁到失去心智的大起大落。《秦台夜月》在有月的夜晚展开回忆，全文笼罩着忧伤，却又充满希望。月是可爱的、诗性的，因此严歌苓是“美洲月”，女儿是“明月在天”，李白是“江上月魂”。

五、小结

从结构分析，月意象用独特的时间叙事链表达了作家的空间意识。从内容分析，在表层意蕴上，《穆斯林的葬礼》展现了一个回族玉器世家的生命史，展现了不同人物在历史中的沉浮与生命的悲剧；在深层意蕴上，《穆斯林的葬礼》展现了月意象背后的回民共性，同时展现了霍达的创作个性。

参考文献：

[1]黑格尔.美学（第一卷）[M].江苏.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

[2]马丽蓉. 20世纪中国文学与伊斯兰文化[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

[4] 霍达.穆斯林的葬礼[M].北京.北京十月出版社.1988.

[5]朱昌平.吴建伟.中国回族文学[M].宁夏.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

[6]李纯子.浅析小说《穆斯林的葬礼》的叙事结构.湖北.华中师范大学.200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