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藻日记·庚戌旅行日记(之二)

2014-09-10 19:46乐嘉藻
贵州文史丛刊 2014年3期
关键词:贵阳武汉旅行

摘要:清宣统二年庚戌,乐嘉藻北游京城,又南下津沪,日记中留下了交游和对所经之地社会风貌的记录。

关键词:乐嘉藻 庚戌 旅行 贵阳 重庆 武汉 北京

中图分类号:K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4)03-122-130

编者按:乐嘉藻在宣统二年(1910年)三月至十月,有北京之游,作《庚戌旅行日记》。日记中未言北行的目的,所以也不知他究竟去做什么。据日记记载,他到北京后,发电报回贵州催寄膳宿费,说明是出公差,但又未见他办理公事。在京时,省内商会又推举他为国会请愿代表,也未参加任何请愿事,即赴天津、上海。日常所事就是访友、寻古董、买旧书,其间也可见清末各地的社会面貌,人文风尚。因版面有限,只能分期刊出。本期所刊为五月日记。

五月初一日(1910年6月7日) 饭后,福田约游万生园(即农事试验场),同游者斗南、桂生,唤骡车二辆往。入宣武门,向北转西出西直门,又里许始到园。旧为山贝子花园,捐出作农事试验场,而带有公园性质。东为动物园,兽类有狮、虎、豹、熊之属,其特别者为五足之牛、八蹄之马。每蹄皆歧。禽类鹦鹉之属颇多,安置亦佳。余等先游动物园,自园北出,转西至豳风堂憩息。旋出圆廊,过观稼轩,至花厂周览。由此经来远楼至畅观阁,偃息二小时,又至鬯春堂周围一游始出。骡车往返约三十里,归寓颇倦。园之结构多仿颐和园,各式花木占十分之六,水三,土木一。幽蓓深沉,迥非上海愚、张诸园可比。余出园时,在照像馆购得全景一册二元五角,面积共七方里云。夜睡颇浓。

五月初二日(6月8日)

早至瑞蚨祥取衣,内有福田话作法兰纱汗衣一件,皆未得。还,写家信第八号。开早饭后往访幼辉,先是幼辉言柯凤笙住棉花九条,与其隔巷,幼辉上七条。因往拜柯公,而借幼辉所用之人同往,至则朱公,非柯公也。仍还幼辉处,约往青云阁闲逛。又至廊房头条劝工厂看摊上旧磁,买永乐堂烟壶,与价四元不成。至楼上同昌馆照像,即在玉楼春晚饭。向暮,幼辉约至韩家潭,至其所叫清倌人小菊处茶围,幼辉已醉,在其处酣睡,勉唤之醒,同出。余唤人力车归。今日写信唤四毛令于初四日来京。

眉注:听聚兴老掌柜言,永乐堂壶十年前仅值二三金,后余加至十元仍不售。

五月初三日(6月9日)

早饭后与福田、桂生同出,至香炉营国学保存会,以二十元订取钱牧斋《初有学集》三部,又购《疑雨集》一部八角。至琉璃厂荣宝斋购花牋墨合等物,共价二至口口(整理者按:原文不清晰)两。至直隶官书局看旧书,其汲古《四元人集》索价六十三元,增广注释音辩《柳先生集》索四百元,初印东雅堂《韩文》六十元,皆未与议。仅购得康刻《古文》七元,东雅堂《韩文》三十元,《阁帖释文考正》十二元。出至文友堂购《吴诗集览》七元,范文正及忠宣及侍郎合刻十六元,《续黔书》一元。其宋牧仲刻《苏子美集》索二十金,还十六元不售;《东坡七集》则索一百五十金,未与价。出至宾宴楼看旧磁,不佳。同往东入打磨厂,至五金店买得铜镮十枚枚四十五文。往东至草厂胡同王德兴磁店订茶壶一枚,画人物加款,价二两,交银一元。还,福田约在致美楼晚饭。暮至庆乐园看电影,片子技手皆佳,不似重庆所演之败兴。

眉注:文友主人姓田。王升来六十元之初印东雅堂,仍非初印,但板片未经补换耳。闻文友堂初印者须百金云,而尚不易见。

五月初四日(6月10日) 早,文友店伙持旧书来卖,初印《六朝文絮》,与价四元不售。饭后唤骡车出,至琉璃厂荣宝斋取昨日所买各物,惟墨合因刻款未得。至文友堂取《午亭文抄》一部七元。至信成银行问昨日邀饮之故,始知贵州商会举余为国会请愿代表。信成管事沈、杭两君为江苏商会所举代表,故出名招饮,因告以业经辞谢之故。还至瑞蚨祥取衣。还,老发(整理者按:即作者之侄乐森璧乳名,森璧字伯恒,又作伯衡)已在寓。五点钟令其至劝业场一游,俟七点钟天津下午快车至时,至车站接四毛。子成亦来,亦愿同往。向暮雨,老发与四毛至寓,幸未沾湿。

五月初五日(6月11日)

早起头痛,午后热至一百零二度。福田诸君以安桯非奔命服,十点钟始得汗。

眉注:□玉磁价值之一低一昂,不见中人□□大有□于重人为而贱天然之势。

五月初六日(6月12日) 养病,热渐退。预定今日约福田、桂生、斗南、子成、步溟、及老发、四毛同至万生园畅游一日,适为病阻,懊恼之至。自初十日来,老发未回学堂,与四毛同侍余疾。

五月初七日(6月13日) 养病,命四毛至大栅栏买表链,往同仁医院配眼镜,至汇文看老发。还,与同午饭。二点钟命发成送四毛至东车站,搭午后快车回津,一面讬福田函告其家,命其仆至车站来接。四毛配眼镜价十元。表链价二元。旧五播喊亮面表收回,以在汉口所买五播喊闷壳表畀之,其学费之百川通致五百金汇票亦交带去,令其话账房暂存银号取息零用。

五月初八日(6月14日) 养病。写信至国会请愿代表团,言明贵州商会所举代表原经辞谢之故。饭后,蕴真来坐,午饭后乃庚来坐。夜,福田约至庆乐园听叫天《定军山》。

五月初九日(6月15日) 午饭后,福田诸君约至畿辅先哲祠一游。幼辉来访,因同往。祠建造未久,树木未成,然客厅数处位置甚佳,字画甚多,皆佳品。后楼三层,眼界亦极空阔。还,幼辉来坐。

眉注:玻璃厂。

五月初十日(6月16日) 饭后至青云阁茶楼小住。带王升至杨楼竹斜街嘉兴店看房,不佳。至琉璃厂买《天津府志》,索价八元,与价六元不售。至商务书馆与买得京城街道图一张,遣王升持回。至廊房头条德聚兴看旧磁,买得仿雍正五彩填金小瓶三十元,雍正粉彩花鸟茶盃四八元,雍正青花烟壶五元,嘉庆五彩寿桃果盘二六元,道光青花花觚二元,道光三友烟壶四元,彩华堂二彩果盘二十元,宝善堂八方茶盃一二元。即话店伙雇骡车同坐还寓,价银付店伙持还。

眉注:德聚兴雍正青白色小缸,质釉形色皆佳,惜口磨损太多,底又有裂纹,然亦索价二十五元。粉彩为软彩,易磨灭。如三友烟壶等为硬彩,不易磨灭。endprint

五月十一日(6月17日) 早饭,斗南约至工艺局考查,忽大风雨不果。午后接家信第二号。四月初十日自贵阳寄来其第一号,未接到。夜写家信第九号。

五月十二日(6月18日) 早,乃庚来坐。饭后与桂生同至观音寺,至同仁堂买洋参四两八分,太贵未买。至瑞蚨祥订作棉褥二床,法兰纱汗衣一件。遂带王升至琉璃厂,至彝古斋看旧字画。凡看扇面百馀面,册页十数册,无一佳者,遂出。至外柜购得豇豆红笔洗一六元。出至文友堂购书不成,至宏道堂买《天津府志》,去价八元,还。夜,幼辉来坐。

眉注:此洗系道光仿古者。

五月十三日(6月19日) 早起头眩,似有病。乃庚、念民、冯崧生来坐。午后,与桂生同至土地庙会一游,并带发成同往,买工厂所织花布三丈每尺一吊,空竹一个七吊及弹柄等物还。步溟之友曾少仙来坐。

五月十四日(6月20日) 早,柬张叔眉求感冒善后药方,叔眉覆函言须面议。文友店伙持书来售,明莫氏重刻游本《韩柳集》索百馀金,与六十元,明刻《南丰集》索二十金,与十六元,皆未售;话配《江湖小集》中林同孝诗,与价一元,亦未售,遂去。饭后,以四元命发成至同仁堂买洋参及冰糖价共四元,并命送老发鞋及他物去。日热甚烈,欲出不敢,估计此次所携资财之数计三千五百金,由重庆寄回五百金,以五百金存天津银行作四毛学费,除留五百金补粤汉铁路三期股银,留五百代鸣九办仪器,在北京用去五百金,馀一千金,以五百金办货回黔,以五百金供路上之用。又上海苏路应支息二百元,亦以供用,由此算,去须大加节省,不可再行放手。

五月十五日(6月21日) 早八点钟,与斗南至陈列所看磁器,江西景德镇器已能改良,亦能仿东西洋各式,磁质洁白光润,终非他处可及。萍乡器专仿东洋,釉下刷花各式亦不亚于湖南醴陵之所作;醴陵器仿东洋之最著成效者,亦能作本国旧式;长沙则但工刻花,器仍用江西来者,刻磁创自常德诸生罗瑞陔,固湖南旧技也。四川成都、直隶天津皆能仿东洋式,天津兼能仿西洋花纹,北京亦能仿东洋,其素烧器亦佳,江苏亦能仿东洋式,其仿古式花纹颇佳,但质地稍粗,有蓝地金龙大盘,不让景德镇之所作者。南汇器、宜兴器皆作蓝色,宜兴砂器乃不见进步。广东广州花纹繁密,问用江西器加采。石湾窑状如均窑中之窑变,往在重庆见有作鱼缸者佳甚。高州器体质细薄,花纹亦工,但嫌少生动气,以其花卉皆用双钩法,而色料又不佳之故。潮州器白色仿定,似胜于建。福建器不见进步。仿古器之佳者,首推山东博山,其次河南禹州。博山器有青蓝两色,以仿茶叶末者为最,形式色泽皆到好处。禹州钧窑雨过天青诸器,□□□,虽不如古器之厚,在磁业中亦具特色。又有山西平定州白砂壶,似甚适用,但形式不如江苏宜兴砂器。

饭后,带王升出至琉璃厂荣宝斋买南纸及糊合、海苔等。至德珍斋买雍正磁果盘,与价六元,白磁水仙盆与价十元,皆未售。至某某店买磁水注一枚此器新造,价三元。遣王升回,自往廊房头条德聚兴处看旧磁水中丞不得,至劝业场向摊上买永乐堂烟壶即初二日向买者,与价七元尚不售。至茶楼坐一小时,出至门框儿胡同买玉器、表链二条,价三元。出至石头胡同口某小店,打听当日联芳旧主人,言其已死,遂唤东洋车还。夜,幼辉来坐。

眉注:醴陵器可代销贵州。宜兴砂作瓶等不相宜。石湾窑有广人运至黔省,充旧磁。钦州窑状如宜兴砂而甚细。

德珍康熙白磁小杯,近底处有蓝色花纹一圈,极白嫩。雍正青花小盃,著色稍淡,作花下子母鸡形状运笔极细,神态欲活。前者索三十金,后者索二十金。德珍宋钧窑盘二、明一,皆赝鼎;宋盘淡青带粉红色,乃官窑也,未知其伪耳。

五月十六日(6月22日) 早与斗南至陈列所中观漆器,当以福建者为最佳,式样色泽皆到好处,而工断之精到,漆质之坚洁,尤非他处可及。色有青果、古铜、朱砂、青退光、棕色等名,式样甚多,并有大件桌凳;惟以漆作花瓶,终不如磁之相宜。昔人所课以甎为研,以铁为镜,终无实受用处也。制造人有沈仲恂于一千九百零四年曾在美国圣路易斯赛会得头等奖脾。此外,又有黑漆描金及朱漆描金,问各等色等器。其次山东济南及潍县黑漆嵌金银丝器颇精;广东广州亦有黑漆嵌金银丝之器,其永安州朱漆描金器则甚鄙僿;江苏扬川绛黑色漆加以浅刻,又有红黑各色雕纹填金者,颇类贵州漆器。但贵州者乃描花,非雕花耳。浙江宁波以木为质,金地黑花,虽华而甚不雅,北京、甘肃、湖南、四川皆能仿东洋式,而无精品。四川仿福建式者,虽不如福建所造者之佳,而在其仿东洋者之上。江西抚州及临川皆喜作字画屏对,甘肃、扬州亦喜为之,窃谓此式太俗,较福建之以漆作瓶钵者尤不相宜。湖北施南亦有仿东洋器,直隶朝阳亦有朱漆描金器。贵州漆器虽甚潦草,然在旧式中比较上,尚非最下等,可见国中工艺之退步不仅贵州也。早饭后,约福田、桂生、斗南三君至天乐园,看日本富士山新班演西洋戏法,每二等座六角,自一点钟演至六点钟。第一则为美人空中悬立,云系用催眠术,然以余观之,仍巧用器械与手法耳。催眠术乃精神界之事,人之不能悬立,系受地心吸力,乃物质界之事。催眠术虽巧,安能抵抗物理乎?如果真用催眠术,则非美人受其催眠而悬立,乃观者受其催眠而误认线挂者为悬立耳。演手法者,惟变国旗为最洁净,虽有线索可寻,而无痕迹可指。其他数则皆未妥贴,反不如我国技人之纯熟。演硬功头者,顶碗一则颇有难能处。舞伞为日人长技,至飞刀则仅用三刀,不如我国人远甚。至五点钟皆倦甚,且戏法亦不动人,遂同出,至劝业场茶楼上憩息。余至骨董摊上买永乐堂烟壶,与价十元仍不售。在茶楼上食点心,已饱遂回。

五月十七日(6月23日) 早,流清涕,服樟脑酒一剂。接四毛信,言廿三日考毕。饭后与王升坐洋车至琉璃厂,在德珍斋买得雍正豆采即青花加彩果盘一十元,连架。至大栅栏荷包店买手绢四方共三两三分。至瑞蚨祥取衣,价八元一角,命王升先持回。至青云阁茶楼小坐,见东方黑云渐起,似有雨意,即雇洋车回,甫至寓,大雨如注。

眉注:德珍白磁盃六,嫩白如酥。惜形式稍低,不甚雅观。云日人曾还过三百元。endprint

五月十八日(6月24日) 流清涕,仍服樟脑酒。饭后,李懋林君来作(坐)。午后与桂生、斗南至工艺局参观,闻未上课而还。遂至陈列馆纵观。向晚,乃庚来坐。

五月十九日(6月25日) 早,伤风已愈。饭后,带王升至琉璃厂德珍斋看旧画,邹小山画册十二开尚佳,索价一百二十金,未与价。看恽南田《十万图册》,其中如万树秋声、万竿烟雨等,去年曾经《国光集》登过,此则有不及处,疑临本也。看中堂数幅,皆不佳。向购雍正豆彩果盘一十元,约明日送来。至彝古斋买酒杯,与卅元不售。杯为道光官窑,计四枚,其三已有冲口纹,可惜也。买董东山画四幅,与二十元,不售。至火神庙内石渠书庄买康熙时刻《曾南丰集》,索价二十元,与五元,明刻《王临川集》索六十元,与二十元,明绵纸《世说新语》索四十元,与十元,皆不售。遂至大栏栅荷包店,买表搭链二共一两,翎绳一丈一分六,小扇套一七分。遂唤洋车回。晚饭后,乃庚及杨星阶来坐。今日伯恒侄来寓,留宿寓中。闻今日董亨渠来访。

眉注:买侏赤散一钱,价一两二分。

五月二十日(6月26日) 早,至太仆寺街拜柯凤生学士,值其感冒,延至上房一谈,遂还。德珍斋掌柜来问买雍正绿磁盘,价五元;雍正旧磁盘,价七元。饭后偃息,二点钟至琉璃厂文友堂之局内看书,《韩柳集》与价八十元尚不售。其书佳者有《何大复集》索一百二十金、《弁州四部稿》索一百二十金,《李沧溟集》、顾刻《曾南丰集》索二十金等,不能多买。遂出至德聚兴,买道光磁烟壶一,连珊瑚盖,共十三元,先交三元,约廿四日往取物。出至文明茶园,应福田诸人之招,六点钟至煤市街致美楼晚饭,十点钟回。

眉注:买罐头刀。亨渠住延旺庙街包图章胡同法部胡宅。

五月二十一日(6月27日) 早,伯恒侄言良丞讬买天津延古斋粹珍彩票十张,伯恒已买得一张,出观,余亦欲买十张,因订议二十三日余乘早车往天津,买得后,下午唤四毛同坐快车回京。议定,伯恒遂回汇文学堂,因下月初问考试游美,故回堂预备也。德珍斋掌柜来寓,所持各器皆粗厚,水中丞式颇佳,然新物也,皆不合用,约下午至其店看古月轩烟壶。午后,约桂生、斗南往工艺局参观,接待者为周支山料科管理、孟勤香铁工机器及电镀管理,先在客厅小坐,其中木器图及小器具皆本厂出品。先观染工,仅见漂白及染青灰色两种;次观织工,织机有脚踏者,有脚踏兼手提者,人少机多,小徒皆在旁纺纱;次观银器工,工人甚少;次观提花科,花不用人提而用机器,其安置纱线之工似甚繁难,而织工及泵简料工仅见一人,吹料出货亦不多,其料面刻花颇工致。木器、藤器皆仿西洋式,漆色画工皆佳,画则多用东洋法。图画科、绣科两厂相连。末至铁工机器厂及电镀厂,旧蒸汽机原动皆用人力,新设汽机尚未成,其锅炉则本厂自制,尚在制造中。有数部小机由电力动之,电之原动力在电灯公司,引入本厂于燃灯之外,又兼动机及镀金。有压力机,亦本厂自制,能压铜盘及各小件。闻镟母螺丝时,累易匠人始成云。观毕后至客厅小坐,于参观册题名,始辞出。支山自办一鸣玻璃公司,约明日往观。还寓,天色热甚,遂不复出。

眉注:二十二日之疾由是日起劳动受热,饮食杂进,此病原也。是日,西林、福田皆以用仁丹获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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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二日(6月28日) 早八点钟,约桂生、斗南同往一鸣玻璃公司参观,入宣武门至西单牌楼换车,至灰厂,始至公司。支山后至。厂工四十馀人,造洋灯管及保险灯管,每日可出三千件云。支山曾留学日本学化学玻璃器械科,加以一己之阅历成此事业,亦可谓难能可贵。惜资本仅数千金,厂地亦太狭,原料则收碎玻璃,亦甚困难。参观毕辞出,沿内城而南至长安街东头,唤洋车至崇文门利亚药房买北京风景之明信片,已选得十张,药房以银票为汉口之户部银行所出,不肯收,遂不果买。换车至青云阁吃点心,至琉璃厂德珍斋观古月轩烟壶,非壶也,乃一六寸小瓶京人名萝萄樽,画一山水,用斧劈皴颇佳,亦不知果为古月轩否?又一乾隆盘,画山水亦佳。瓶索千五百金,盘索五十金。又出一康熙小瓶,亦索五十金。此瓶后卖与外国人,价百元,余适见之。皆未与价而出。唤洋车还,倦甚。晚饭后至大清银行换龙元。闻在廊房头条劝业场之东,坐洋车往,始知在西交民巷之西头,复坐洋车入前门而往,至则已压柜矣。复唤洋车出宣武门而还。至寓,痢疾作,有红白。福田与洋朴硝四钱令服,夜热至一百零二度。一点钟后忽汗,热稍退,下半夜每点钟约泻三次。发成移宿房门外侍疾。此次痢疾由于数日来饮食不慎,冷热杂进,又加以烈日中来往,洋车坐垫上又常受热。本日早起,入顺治门至灰厂,复由灰厂出前门至崇文门内,复由崇文门内出前门而还,向暮又由寓入前门出宣武门而还,身体已不能支而不自觉,其受热更不待言。福田言:北京之冰在前门东西护城河内结成,其中含霉菌种子甚多,饮之最足致疾。

眉注:今日乃庚、文光、星阶、念民还前借二十元。陈列所原在廊房头条胡同,自被火后,由魏部郎震承办,移设彰宜门大街。其旧址一片瓦砾,荒弃可惜,后由魏向部中借四万金修劝业场一所,规模宏大,年收租一万六千馀金。

五月二十三日(6月29日) 早起,热已退净,但尚泻一二次。午后,坐马车命发成同至同仁医院。至时已过三点,医院已闭门,因以急病请博先生看,转试温度,诊脉后发药两种,嘱静卧养病,不可起动。初至即命发成往汇文唤伯恒来,至是诊毕,伯恒已到,遂同坐车至西交民巷大清总银行,以钞票三十元命伯恒入行易银元。因钞票系汉口龙元,故每十元贴去水一角五分。遂同出宣武门还寓。八点钟,四毛白天津来,带有昆虫标本小盆景及送三毛橡皮擦、玻璃球等。买粹珍彩票之事,余因病不能往,命伯恒代往。因代预备一切,交与龙元四十九元八角,并借与皮包及薄荷精清快丸等。是夜服药,颇安静。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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