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 华
3D焦裕禄
文/新 华
一篇《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让无数人记住了那个“心里装着全体人民,唯独没有他自己”、那个拼了命也要改变当地落后面貌的县委书记的光辉形象。五十年过去,这个形象愈发丰满高大,他的精神愈发光彩夺目——他的为政信条、他的生死选择、他的教子之道……
有这么一份语录,是经常陪焦裕禄下乡的原兰考县委宣传干事刘俊生记录、整理下来的宝贵资料。
——没有抗灾的干部,就没有抗灾的群众;干部不领,“水牛掉井”。
——有些人干工作平平静静,说什么“上游太辛苦,下游打屁股,中游最舒服”。他们不愿动脑筋,不愿动手,不愿学习,重要会议也不记录,对下情只是一知半解,或者是只知不解,不知不解,人云亦云,信假为真,没有肯定的结论,回答问题总是估计、大概、差不多、没有把握……这是干革命吗?不!这是混革命。
——农村工作干部要做到:抬腿就能跑,张嘴就能说,提笔就能写,见饭就能吃,躺倒就能睡。
——干工作,要走上步,看下步,心里想着第三步。要走在工作的前头,争取主动,一步主动,步步主动;一步被动,步步跟不上。
——我们要带上本子,发现什么问题,立刻记下来,回去再对照毛主席著作想一想,找出解决的办法,总结出经验。这就是说,白天要搞调查研究,晚上要“过电影”。
——书记的女儿和工农子弟一样,都是革命的后代,没有什么特殊性,不能高人一等。如果说有什么特殊,那就是比别人更要好好学习,更要热爱劳动,更要艰苦朴素。
——孩子们生活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没有受过旧社会的罪,不懂得什么叫甜和苦;不懂得种庄稼的艰辛,不知道爱惜粮食。这样下去,将来就有可能被剥削阶级思想侵蚀俘虏。
——咱立个家规:今后,不管谁,都不准看“白戏”。演员演戏,花费了很多辛勤劳动,看戏不买票,就是剥削行为!
——目前,国家正处在困难时期,咱要为国分忧,过几年紧日子,如果一个共产党员整天想的是穿戴吃喝,不讲革命工作,那怎能行呢?朴素的土气,就是革命的正气。等到国家富强了,群众生活富裕了,我自然也就穿好衣服啦!
——作为一个共产党员、革命干部,不管其资历深浅、地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绝不能凭借自己的地位捞取特权,更不能以功臣自居,为自己开方便之门,或者给亲友发放所谓的“优待券”。
——病,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压住它,它就不欺负你了。
——拼上老命大干一场,决心改变兰考面貌,不达目的,死不瞑目!
——有病更应该学习,因为这是病人的精神食粮。有了精神食粮,才能正确对待疾病。
——我活着没有治好兰考的沙丘,死后,希望把我埋在兰考的沙丘上……要看着兰考人民,把沙丘治好。我死后,不要为我多花钱。
1952年,作为县委书记的焦裕禄被定为14级干部,一个月工资有130多块钱。这在当时算得上是“高收入”了,但物资稀缺的“票证经济”中却存在“有钱吃不饱饭”的尴尬情况,焦家就是其中之一。
“有钱买不到”的现实无奈中,焦家人日子过得清苦也就罢了,但“高工资、低消费,有钱没地儿花”的情况下,焦家却没有存到任何积蓄,除了腕上常年带着的那块手表以外,他没给家人留下什么物质遗产。焦裕禄的“高工资”都花哪去了?
焦裕禄曾连续3个月住在兰考县葡萄架村大队调查情况,大队会计孙世忠回忆,3个月里焦裕禄每天都会交一斤二两粮票和四毛钱作为伙食费,“赶上老百姓家里有啥就吃啥,好的时候能吃到馍,有时候就吃萝卜缨子、木薯干什么的。”而他交的伙食费只多不少,碰到农民家里条件差的还会给钱资助。
洛阳矿山机械厂工人吴永富第5个孩子出生时家里经济困难,焦裕禄送去了10元钱;工人刘辅臣妻子生了小孩,想喝点小米稀饭,焦裕禄把家中仅有的2斤小米送到了他家。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大方慷慨的人,在回老家时居然因为经济拮据,没能按照家乡的风俗给初次见面的侄媳妇包个红包。
钱都花哪去了?清清楚楚的工资单背后却是一堆理不清的“糊涂账”。然而,正是这笔连焦家人,甚至焦裕禄自己都算不清楚的“奇怪”账单,老百姓却能给你讲个明明白白。
当年爱唱歌的徐俊雅与焦裕禄结缘,携手走过兰考治“三害”的艰苦岁月,更在焦裕禄离开的漫长后半生,以一个女性的坚韧抚育6个子女成人。她的一生,正如促成两人缘分的信物——二胡,含蓄不事张扬,但音色饱满而深沉。
焦裕禄去世时徐俊雅才30出头,上有婆婆下有儿女,幼子不足4岁,家里没有任何财产。
焦守凤至今记得,焦家小院里一年四季摆着破布和旧衣服,母亲浆洗后就着油灯纳鞋底,这些破破烂烂的材料最终成为一家老小保暖的衣装。
作为妻子,徐俊雅的深情和浪漫与花前月下无关,而是连条手绢也不舍得让焦裕禄洗的体贴,是寒冬里把他的衣服放在两层被子中间焐热的温暖。
焦裕禄离开后,焦守军对母亲的失落印象很深:“过年时她总是一边包饺子一边默默流眼泪,然后在床上躺一整天。”
几十年来,徐俊雅忍受着悲痛和思念之情,也一点一滴地按照丈夫的样子培养孩子。她对儿女说:“你们能力有大小,性格也不相同,我不要求你们个个都能做出多大、多突出的贡献,你们能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不要搞特殊化,就行了,就对得起你们的父亲。”
再苦再难从没向国家伸过手,永远不搞特殊——徐俊雅用这个朴素的理念,引导了子女们一生。焦家的6个孩子像其他人一样,面临着“票子、房子、孩子”等种种生活中的难题,但大多数都在普通岗位上踏踏实实地工作。
焦跃进是唯一一个同父亲一样走上政途的,他扎根基层多年,先后做过兰考县东坝头乡党委书记、杞县县委书记等,如今任开封市政协主席。“你干得好,别人说你是焦裕禄的孩子;你干不好,别人不会说你是徐俊雅的孩子。”焦跃进说,这是母亲徐俊雅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在杞县任县委书记那几年,他晚上经常要给母亲打电话,沟通想法。只要为老百姓办点实事,母亲就高兴,做得不好一定难逃批评。
母亲离世近10年后的今天,焦跃进还清楚记得她的教导,这是他为政做人的精神财富。尽管对父亲记忆淡薄,没机会得到言传身教,但在他心里,多年的共同生活已把母亲变成了跟父亲相似的人。
焦裕禄曾说:“书记的女儿不能高人一等,只能带头艰苦,不能有任何特殊。”时隔50多年,父亲的话仍回荡在焦守凤耳边,曾经令她委屈不满的“家风”,如今是她的骄傲。
初中毕业后,焦守凤没能考上高中,兰考几家单位提出为她安排工作,话务员、教师、县委干事……一个个体面的职业让她欣喜,但很快被父亲泼了冷水。
“县里头好地方干部子女不能去,俺爸规定的。”焦守凤清楚地记得,父亲把她领到食品厂,还叮嘱厂里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女儿安排轻便活。
秋天腌咸菜,焦守凤经常要切上一两千斤萝卜,不过她更怵的是辣椒,一天下来手都会烧出泡,晚上疼得睡不着,只能在冷水里冰着。
“那时候我对父亲很有意见,认为对我不公平。”焦守凤生了很长时间的闷气,对父亲的理解从他去世才真正开始。1964年,焦裕禄已经病得很重,说话都有些困难,弟弟妹妹还小,19岁的长女焦守凤被叫到了病床前。
“他说没为我安排个好工作,死后也没什么留给我的,只有一块伴他多年的手表当作纪念。”她更铭记在心的是,父亲要求,有困难不能向组织伸手。
多年来,焦裕禄“穷爸爸”的形象在儿女眼中根深蒂固。焦守凤回忆,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妈妈常常为生计掉眼泪,全靠自己一个月50多元的工资和13元补助,还要用破布拼出一家老小的衣装。
即便活着的时候,儿女们也未曾从他那里得到优渥的物质生活。“我父亲没有啥财产,搬家到兰考时,除了行李和被褥,就是一些炊具。”当年,焦裕禄的儿子焦国庆很少体会到县委书记家属的“风光”,一次“看白戏”的经历还成为众人皆知的“污点”。
到兰考不久,正上四年级的焦国庆听见与县委一墙之隔的剧院锣鼓叮当响,他好奇地从后门溜进去,告诉工作人员自己是焦裕禄的儿子,于是没有买票。回家后父亲狠狠地训了他一顿,那是他记忆中父亲最严厉的一次。
“父亲对我们要求非常严格,凡事不能搞特殊。”焦国庆回忆,小时候调皮,放学后总在县委办公室闲逛,工作人员轻易不敢管,父亲得知后干脆举家从县委家属院搬出去了。
焦裕禄近乎苛刻的“穷”和自律后来成为子女们一生的财富。次女焦守云曾写给去世父亲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您的六个孩子最小的也已人到中年,大多数在普通岗位上踏踏实实地工作着。无论过得好与不好,我们都记住您的教诲,靠自己本事生活。我们可以无愧地对您说,我们都是您的好儿女。”
17岁参军到山沟里的农场劳动4年,转业后进地税局,几十年来,焦国庆工作勤恳、老实本分。而在胡同小院住了近50年的焦守凤,面对单位两次分房子,她都态度鲜明:“我不要。”当待业的女儿希望托关系找工作,她像父亲当年一样断然拒绝:“老子是老子,你是你,各人的路各人走。”
“带头艰苦,不搞特殊。”“工作上向先进看齐,生活条件跟差的比。”焦裕禄的家训,成为儿女们一生的信条。后来担任县委书记的焦跃进,把父亲当作榜样,“爸爸的精神既是财富,也是一种压力在鞭策我,我绝不能给他老人家脸上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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