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涛
1941年8月,艾青写了一首长诗《我的父亲》,彼时艾青已赴延安,此为其表明心迹之诗也。这首诗一方面描写了父亲的一生,也写了“我”和父亲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表明了他与家庭决裂的决心。在艾青的笔下,父亲是这样的:“他显得温和而又忠厚,穿着长衫,留着辫子,胖胖的身体,红褐的肤色,眼睛圆大而前突,两耳贴在脸颊的后面,人们说这是‘福相,所以他要‘安分守己。满足着自己的‘八字, 过着平凡而又庸碌的日子,抽抽水烟,喝喝黄酒,躺在竹床上看《聊斋志异》,讲女妖和狐狸的故事。但是他,我的父亲,却从‘修身与‘格致学习人生,做了他母亲的好儿子,他妻子的好丈夫。接受了梁启超的思想,知道‘世界进步弥有止期。成了‘维新派的信徒,在那穷僻的小村庄里,最初剪掉乌黑的辫子。经常翻阅世界地图,读气象学,观测星辰,从‘天演论知道猴子是人类的祖先;但是在祭祀的时候,却一样的假装虔诚,他心里很清楚:对于向他缴纳租税的人们,阎罗王的塑像,比达尔文的学说更有用处。无力地期待‘进步,漠然地迎接‘革命,他知道这是‘潮流,自己却回避冲激,站在遥远的地方观望。”由此可见,艾青的父亲颇为开通,他深受维新一代影响,有新知识,亦有颇为丰厚的产业,是乡村的绅士。但在艾青看来,父亲已不合时宜,已经过时。此诗卒章显志:“自从我知道了,在这世界上有更好的理想,我要效忠的不是我自己的家,而是那属于万人的,一个神圣的信仰。” 艾青毁家纾难,抛弃了家庭,参与了救国大业。在《大堰河——我的保姆》中,艾青只是背叛了其阶级,但在《我的父亲》中他则正式宣告了与家庭的决裂。原因在于,“我”不仅属于家庭,而更属于信仰,“我”为了信仰,要离家出走。艾青的信仰是共产主义。
在《大堰河——我的保姆》中,艾青除了解构家庭伦理之外,对国家亦有批判。在诗中,艾青说“我是在写着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大堰河——我的保姆》就是他写下的一道诅咒。艾青赴法留学,学成归来,非但得不到重用,反而因罪下狱,其悲愤可想而知。艾青对比了乳母家与生母家,描写了大堰河生活之艰辛,也描写了大堰河儿子们的处境:“第二个死在炮火的烟里,第三,第四,第五在师傅和地主的叱骂声里过着日子。”艾青就是要为大堰河们鼓与呼,为他们争权利。
1936年,茅盾约请胡风为《文学》写一篇近年诗人创作情况评论,胡风也想借此机会论述诗歌在彼时所应起的作用,于是开始搜集资料。也恰在1936年,艾青选择了9首诗,自费印成诗集,名为《大堰河》。田间将这部诗集送给了胡风,胡风读后,击节赞叹,于是放弃原来计划,遂写成了那篇名文《吹芦笛的诗人》,专门介绍了艾青的诗歌创作。
胡风非常重视《大堰河——我的保姆》这一首诗,他以此为基础理解艾青,他说:“艾青是‘地主的儿子,然而却是吃着受了‘人世生活的凌辱和‘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的保姆的奶长大了的,不但在‘生我的父母家里感到‘忸怩不安,而且在写着‘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
胡风给予艾青非常高的评价,由此艾青的诗歌引起了当时文学界的极大重视。《大堰河——我的保姆》受到重视,除了胡风的推介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1930年代之后左翼思潮日益盛行,并最终于1949年成为中国的主导思想,因此与此相关的文学作品大都得到了极高的评价。
(选自《文艺报》2013年7月30日)
思考探究
1.读完本文,我们能把《大堰河——我的保姆》这首诗的主题解读成一个地主的儿子对自己所属阶级阵营的背叛和对被压迫阶级的同情,这可以说是诗人创作思想上的自由,但这首诗在当时还具备了形式上的自由,请试作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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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如何看待艾青在本文中所表现出来的阶级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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