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草原散记

2014-08-26 15:50颂彦
伊犁河 2014年4期
关键词:吉姆原野帐篷

颂彦

你去过草原吗?在伊犁河的上游——喀什河、巩乃斯河、特克斯河的两岸,有着广阔千里的大草原,草原的四季景色会使人迷恋忘返,而草原上生活着的哈萨克和各族人民的充沛干劲和美好心灵,则更使人赞叹不已。每次从草原上回来,我总是久久撇不下对草原的思念。啊!那沐浴在阳光下的巍峨的雪峰,那掀动着波浪的绿色草场,那滚动着的彩色畜群,那伊犁河上冲刺而下的木筏,那挥动着长弓形钐镰的打草人,那骑马上学去的“红领巾”,那拨动着冬不拉琴弦纵声高唱的阿肯,那闪动着和善眼光的帐篷女主人……啊!那说不清的草原上的一切,都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中。逐渐地,我的整个身躯都似乎装不下对草原的爱恋和眷念。草原啊,施展了它的魅力,征服了每一个接触过他的人。

那是在金色的八月,草原上牧草扬花吐穗的时候,我和一位维吾尔族的同伴,一人骑着一匹枣骝高头大马,以一星期的时间奔跑在特克斯草原上,并且攀登了远近闻名的喀拉峻夏季牧场。我们骑着马儿过草原。草原啊,就像是绿色的海洋,那一个个小山冈就像是起伏的波浪,向四下延伸开去,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边。空气里填满了沁人的清香。远处皑皑的天山雪峰闪闪发光。在蓝得透明的天空中,欢叫的云雀上下飞舞。这一处是一群群的羊,撒开队形,星罗棋布般的满山满坡,摆动着短尾巴,贪婪地吃草;那一处是一群牛,踏着悠闲的步伐,间或引长颈项哞哞呼唤;另一处又是一群骏马,迎风长啸,潇洒俊逸。从雪山上融化流下的溪水,唱着欢乐的调子,弯弯曲曲地流经草原,给草原系上了一条晶莹闪光的绸带。而这一切都在阳光的照耀下,焕发着绮丽的光彩。这海拔两千多公尺到三千公尺的夏季牧场,既宽阔,又凉爽,在连绵不断的山峦的怀抱里,拥着十多万头瞟肥体壮的牲畜。

无垠的草原,放眼望过去,似乎都是动荡着的绿色。但是,只要你纵马扬鞭,越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冈,你会蓦然发现满山满坡的野花,大红的,粉白的,杏黄的,淡紫的……五光十色,迎风摇曳,像是打开了的一匹十样锦缎;有时,你又会看到有的山坡却是以绿色草地作底衬,而以单色的大片花卉为主调,这又像是一块朴素、雅致的绒毯。这些十样锦缎或是绒毯,铺展了一路,铺过一个山冈又一个山冈,骑马穿行在杂花丛中,扑鼻的香味,使人的每个细胞都似乎饱含着兴奋。“踏花归来马蹄香”,古代诗人描写的意境,怕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触吧!

草原的清晨,分外宁静,一切都似乎凝留在一幅水墨风景画中。等到太阳跳出山冈,把万道金光洒满草原的时候,在一顶顶白色帐篷的附近,顿时喧闹起来。牛群哞哞叫唤,披着花色头巾的挤奶妇女,手提着铁桶,蹲到乳牛身下,两手灵巧地在乳牛鼓圆的乳房上拧动,涓涓小溪样的乳汁流进桶里。挤满了,提走倾倒在大桶里。呵,这一桶桶的牛奶,做出了多少酥油、奶粉、奶疙瘩等美味可口的食品。帐篷顶上,一缕缕炊烟袅袅上升,早餐备好了,坐进毡房里,噙着奶茶,嚼着喷香的酥油馕,眼望着帐篷外青翠欲滴的山林,人们在絮叨着:乘着这美好时光,该怎样付出一天的精力呵!

“三伏草,赛过料”。八月的草原,牧草正是茎叶丰茂、富于营养的时候。在这金子般的季节里,打草活动正在紧张地进行。你看,在这里一小组打草的人,并排站在一起,手里挥舞着弓形的钐镰,举起落下,银光闪闪,一层层柔长的牧草在面前铺倒。在那一边,马拉割草机在绕着圆圈转动,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一排排的牧草摊开了。另一处,一位哈萨克姑娘端坐在耧草机上,哼着轻快的调子,将割下铺满的牧草一堆堆地耧起,望过去,堆起的牧草像馒头一样,布满山坡。这时,在靠近阿吾勒的草地上,人们挥着铁叉、木叉把一捆捆牧草一层层扔上去,一长列草垛,正在一个个地耸起,有的如圆锥,有的像屋脊,给平坦深远的草原平添了立体的感觉。山脚下,一簇人在制作青贮饲料,来来往往的简易木制爬犁载运着牧草,有的忙着铡草,有的把铡好的草铺在坑里,甩起夯来砸实它,然后洒上盐,浇上水,一层层把牧草填满坑,用泥土封闭起来。他们做得那样仔细认真而有秩序。现在,他们用汗水搅拌着牧草埋在地里,等到那大雪纷飞、遍野银白的时候,一头头嗷嗷待哺的牲畜就可以吃到饱含醇味的鲜草。

在雪峰下面云杉林边的一个配种站里,配种工作正在紧张地进行。一顶帐篷全作为配种工作室:用木板架起一个书案,身着白衣的技术员正俯在显微镜前潜心工作。一叠书刊整齐地放在案子的一边,这里不仅有畜牧兽医方面的书籍,而且我翻见了《毛泽东选集》的哈萨克译文。另一边,洁白的纱布笼罩着一件件配种器具。这样,小帐篷里显得清洁雅致而充溢着科学的气氛。是啊,深山野林里,科学的苗芽正在生长。帐篷外,支起的三角架子上悬挂着一个水壶,火苗在飘动,水在“哼哼”发响。帐篷附近的圈畜栏,成群的发情母马,在一匹匹地进行着配种。配种站已经成为牧民最喜爱的地方。在水草丰茂、宽阔无垠的草原上,哪里有配种站,哪里就成了活动的中心。一阵山风吹过,茂密高耸的云杉林带就发出一股海涛般的声响,这声响毫无阻拦地波及到草原的远处。这仿佛是配种站发出的声响,响彻了整个草原。配种站呵,草原繁荣和发展的心脏!

在绮丽迷人的夏季牧场上,牧人们在辛勤地劳动,忙碌地为牲畜抓膘、配种,正在孕育着更大的收获。而他们的生活啊,过得那样愉快。你看,日近中午,一皮囊一皮囊的马奶接连不断地送到帐篷里来,一进帐篷就有一股醉人的香味。等到休息时,帐篷里立刻坐起一圈人,端起花磁大碗马奶,就开怀畅饮了。这时候,面对着如画的大自然风光,怎会不激发起心头的豪兴呢?于是冬不拉琴声响起了,有人引吭高唱了。一个接一个,唱着对时代的颂赞,唱着草原上的兴旺,唱着更美好的理想,也唱着对情人的爱恋。傍晚,红球般的太阳接近了地平线,几片轻纱般的桃色云朵在水一样柔和的天空飘忽,一切沉浸在灿烂的光辉里。这时,牧人们甩着鞭梢,打着呼哨,把畜群赶回帐篷附近。几峰骆驼卧在帐篷外的草地上,悠闲地反刍;明天,它们将驮着帐篷——这活动的房屋,走向另一处青草葱郁的地方。夜深了,月光如镜,繁星满天,静静的群山,静静的草原,草原上的人们香甜地入睡了;他们在准备迎接第二天的朝霞呵!endprint

在靠近雪峰的夏季牧场上,荡漾着悠扬、喜悦的牧歌,而在起伏连绵的群山脚下的卡拉达拉原野上,收割的号角正在震响,从山巅上俯视这片原野,成万亩连片的麦田里,金浪翻滚。面对着这个丰收的景象,不禁令人感叹不已。卡拉达拉,哈萨克语的意思是黑色的原野,过去这里是荒草蔓生,野兽出没,一幅贫困饥饿的写照。牧民们世世代代望着这块辽阔的原野,只有叹息。水啊,这草原的生命,未曾流注过这块地方。春天,原野上积雪消融,草芽郁郁长起,但等炎热的夏天一到,草都枯黄了,没有水,平坦坦的原野,像是一具瘫痪了的躯体,衰颓而僵硬。但是,在原野的边缘,从雪山流下的碧清碧清的卡克苏(哈萨克语意为蓝水)河,却悠悠地流着,流着。原野的地势太高了,水上不去,有什么办法啊?牧民们也曾想过在卡克苏河的上游开两条渠,把水引进原野,但是谈何容易啊!这个幻想只能代代流传下来,却始终无法实现。牧民也只有辈辈食用牛羊肉和各种乳制品,除了间或尝一尝用高价买来的糜子,从不知道粮食的味道。

共产党来了,草原得解放,卡拉达拉原野从此要变样。在大跃进的1958年,这个将为人们世代传诵的年代,草原上成立了人民公社。众人拾柴火焰高,牧民们以不可动摇的信念要开垦这块处女地,开渠引水的大军向卡拉达拉进发了,经过多少个日夜的奋战,人们终于在卡克苏的上游修起了拦河坝,在原野上修起了平直的渠道。水呵,哗哗地流进了原野,灌溉着牧民的幸福和理想。牧民们的这份喜悦,就连那即兴成唱的阿肯也感到难以表达了。牧民们在开渠引水中深深领悟到团结就是力量这个真理,所以把这条渠命名为“团结大渠”。卡拉达拉原野上有了水,原野像是返老还童,开始了新的生命。卡拉达拉用大自然最美丽的色彩尽情地打扮着自己了。看啊,原先的黑色原野上,田连阡陌,水系成网,春天时一片翠绿。这时,人们说:多少年代的卡拉达拉的名字不适宜了,应该把原野叫做阔克达拉——绿色的原野。随着季节的转移,看啊,千顷万亩的田地里,沉重的麦穗在摇曳,成片成片的油菜花、向日葵金光灿烂,于是人们又说:不行啊,阔克达拉又改变了颜色,叫做沙尔达拉——金色的原野吧!牧民心花怒放了。是啊,幻想是美丽的,但今天的现实却比过去的幻想更加美丽;你看卡拉达拉不是变成了沙尔达拉了吗?

我去的时候,新开拓的处女地还是第二次收获。但这里似乎已经成为特克斯草原上的农业中心了。帐篷已经搭好,电线已经架起,全县的夏收指挥部也成立起来了。从这里发出了收割的号召,草原上到处战斗的声音也传送到这里,从特克斯河南岸源源不断地运来了收割机、镰刀、石滚、麻袋。一群群人也汇集在这里了。这繁忙的景象也急煞了特克斯河铁索渡船上的老艄公,你看他用力搬动着橹板,八字胡一翘一翘的呢。收割机已经排列成行,磨镰刀的声音霍霍发响,一切只等待着麦粒熟透了。

那一天,原野上,红旗拍击长空,一群群的人奔进了地里,一辆辆收割机也驶进了地里。多少万株麦穗要收割下来了!平坦辽阔的原野,一望无际。望着招展的红旗,似乎那里已是尽头,但是跑到红旗跟前,再举目一望,前面又是一面红旗在飘扬。红旗啊,插遍这富饶肥沃的原野!

草原啊,在急剧地变样。万古荒原上,如今稻麦泛浪。人们的胸襟也豁然开朗起来。他们在开拓荒野中,越来越深切地信服了这个真理:跟着党所指引的方向走,幸福无边;沿着人民公社的大道走,人定胜天。于是,一个又一个向大自然进军的号角,从这里、那里,四面八方都响起来了。就在特克斯草原柯尔克孜族人民聚居的库克铁勒克地方,人们摧枯拉朽般地清除了束缚着人们的旧习惯,他们高声辩论着,探讨着,终于实现了一次农田、牧场大搬家,统一规划了农业区和牧业区。库克铁勒克东部的沙尔阔布,无霜期比西部长半个月以上,且不在冰雹线上,遭受冰雹侵袭的机会很少,适宜于耕种农作物,他们就把这个地区划定为农业区!西部毛因台地区,虽然地处高寒,但牧草丰茂,把这块地区作为牧放区是最好不过的了。这个宏伟的规划实现了,从根本上消除了农牧之间的矛盾,使农牧业各得其所,比翼双飞。他们根据气候、土壤、水草等条件,将西部牧放区又细分了四季牧场,将东部农作区又细分为小麦、杂粮等作物区,真正做到了因地制宜、地尽其利。他们并不就此为止,继续发奋图强,在1958年实现大搬家后,1959年到1960年又接着在东部山上开出了一条长渠,西部也掘开了一道水渠,把清澈见底的库克铁勒克河水引上山去。东面的渠灌溉了上万亩的农田;西面的渠,供应了牲畜的饮水,还深深流进河谷的农田里。是啊,一环解放环环开,草原上的人们在巧绣山河了!

牧人们不再终年赶着畜群,流转在茫茫的草原上。有了固定的耕作田地,就能撒下希望的种籽,收回粒粒金黄的麦子。于是田野上,固定的房屋一幢幢修建起来了,一个个的居民点诞生了。在库克铁勒克或是草原上的其它村落里,你都会触摸到变化的脉膊:在原来冬季牧场娇小的土房周围,建起了新房舍,而在一排排新房舍的空隙中,还交错地搭着圆形的帐篷。一个村镇的雏形正在形成。新建起的百货门市部里,陈列满了一应俱全的百货,有民族式样的鞍具、长统皮靴,有从上海运来的花布,也有从北京运来的绒花……明洁、静穆的公社医院里,病人静静地安卧在白色病床上休养。牧民的子弟也不再因学校太远骑着马去上学,而是一个个背着书包,迎着朝霞,蹦蹦跳跳地走进宽敞明亮的校舍。老年人第一次收拢起了帐篷,搬进了新居,这使他们感到有点惊讶吧!总是要情不自禁地抚摸一下粉白的墙壁或是窗户上新嵌的玻璃。衣服上缀满银饰的少女和提着乐器的小伙子,跑进新落成的俱乐部里,他们要排练即将举办的晚会节目了。一切看来又是如此的单纯,觉着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但如果细细地咀嚼一下,那就会深切地感到:这可是发生了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变动啊!而且还在不断地变动着呢!

回想起该诅咒的旧时代,宁静的草原依然是不平静的。不用提起那兵荒马乱的苦难岁月,就是在凝滞如一潭死水的日子里,也可以听到刀枪交锋的声音。是私有制把草原撕裂成了碎片。草原的疆界,民族间的疑忌,部落间的藩篱,给草原蒙上了羞辱和凄凉。在喀什河边的尼勒克草原上,或是蒙古库勒草原上的卡因卡拉苏地方,过着游牧生活的哈萨克族人民和蒙古族人民,常因草场的纠纷,结下了不可解的冤仇。这是两个民族的反动统治阶级,为了实现他们吞噬草原财富的欲望,挑唆两个民族之间的不和啊!在尼勒克草原的阿哈吐拜一带,哈萨克人民和蒙古族人民分别居住在黑头山的两面。这座山成了两个民族不能逾越一步的地界,谁要越雷池一步,就会造成械斗,发生惨案。黑头山啊,哈萨克人民称它是“仇杀山”。自从草原上飘起了解放的红旗,一切怨仇都冰化雪融般地消失了。草原上建起了人民公社,蒙哈两族人民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分享着亲兄弟般的温暖。公社四大队一百多户社员,有十户是哈萨克族,其余是蒙古族,蒙族人民特意抽出一些乳牛给哈族兄弟食用。乳牛,这是草原上人民生活中最需要的。喝奶茶,做酥油,都离不开它,但是,蒙哈族人民是一家人嘛!哈族社员乌拉尔汗和蒙族社员道尔吉,1943年会为争夺草场打得头破血流,结成了冤家。现在呢,他俩在一起放牧,在一起生活了。是的,阶级的友爱战胜了民族隔阂。endprint

草原上妇女的命运,有过辛酸的断肠的日子,也有了今天唱不完欢乐之歌的日子。过去,永远消逝了的过去,妇女被看作是跟畜牲同样的财产,只不过是交换时折算的比例不同罢了。草原虽然茫茫无边,但是,妇女却只能在长不过几尺的帐篷里兜圈子;草原虽然随着季节的变化改变着容颜,但是,多少妇女却终年紧锁着眉头。草原上流过的溪水呵,掺和着多少妇女的眼泪!如今呢,她们一个个拉着银铃般的歌喉,唱着幸福、美满的赞歌,走出了帐篷。生命的钥匙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妇女施展出了卓越的才能。

今年夏初,我们有机会访问了巩乃斯草原上的一位普通妇女——尼勒克红十月公社“三八”妇女配种站的莱吉姆汗。在一份资料里,我们知道了配种站和她的事迹。怀着敬仰的心情,我们在草原上寻找她的帐篷。草原呵,辽阔、深远,我们乘坐的嘎斯69汽车奔驰在草原上,像是一个甲虫在蠕动。不时遇到骑马的牧人,问起莱吉姆汗,举起鞭子遥指着前面说,“噢——达!”汽车奔驰了好一阵,还不见莱吉姆汗的帐篷,于是见一个帐篷问一次,一处又一处,草原虽然大,但是被问过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莱吉姆汗的。终于在草原上我们找到了一顶简陋的帐篷,莱吉姆汗就住在这里。莱吉姆汗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她的脸庞经受了常年的风吹日晒,黧黑中透红。见过面后,她即翻身上马,跑到不远的马群里,提回一木桶马奶。又忙着在帐篷外的草地上铺开了绣着花纹的地毯。我们一面喝着醇香的马奶,一面款款交谈。莱吉姆汗腼腆地追述着她学习配种的经过:“那是在1956年,草原上来了几位汉族客人,其中有个姑娘,我记不得她的真实姓名,我们只是用哈萨克的名字,亲热地唤她‘努莉帕(朝霞的意思)。她召集了阿吾勒的妇女,开了学习配种的动员大会。当场有五个妇女报了名,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当时只觉着开始了一件从未做过的工作。经过八九天的紧张学习,大体上学会了羊只的发情鉴定、采精、稀释精液等技术。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讪笑、讽剌的话语像风一样刮过来:什么世上哪有女人做配种的事啊,什么妇女配种羊只不生育啊,等等。婆婆和丈夫也责怪个不休,说离开帐篷太不应该。可是,我根据草原上发生的一连串事实,相信听党的话是不会有差错的。果然,我们配的母羊,都产下了肥壮的羊羔。我们把土种羊改良为新疆细毛羊。我们用事实堵住了那胡说八道的嘴巴。”说着说着,莱吉姆汗捂着嘴笑起来了。是的,莱吉姆汗和她的伙伴们是做对了,胜利了,为更多的妇女学习新技术打开了道路。1958年正式建站时,人数增加至17人;1960年,这个配种站的成员遍布公社的各个大队,人数达到42人。经他们配种的羊只已由原来的2,200只增加到21,000只,占全社密集配种羊只的70%以上,而且实现了全配全怀。她们荣获了“三八”红旗集体的称号。现在,莱吉姆汗和她的丈夫除了牧放着公社的一群新疆羊的改良羊外,她还饲养着大队的六只纯种新疆羊。为了使土种粗毛羊迅速地改良成优质的细毛羊,菜吉姆汗终年奔驰在草原上。人们尊敬和爱戴莱吉姆汗和她的伙伴们,尊重和支持她们的事业。我们在交谈时,莱吉姆汗的婆婆骑着马赶来,她打趣地向莱吉姆汗说:“你的客人来了,为什么不叫到我们的帐篷里去喝马奶。”莱吉姆汗的丈夫也赶来坐在草地上,张大着嘴巴听着莱吉姆汗的介绍。他不止一次的听过莱吉姆汗的介绍,但今天他还是听得那样入神!莱吉姆汗代表了草原上千万个妇女的命运。

从寻找莱吉姆汗的经过中,引起了另外一种联想,那就是奔驰在草原上的骏马。草原啊,真是浩瀚无垠,从这个阿吾勒到那个阿吾勒都隔着一段遥远的路程。所以,骏马是被草原上的人们看作最珍贵不过的。人们用二岁马的眼睛比喻情人脉脉含情的眼睛,母亲把心爱的儿子称做“我的小马驹”。一匹骏马配上一副精雕细镂的鞍具,是人人都会啧啧称赞的。在每顶帐篷里,你都会发现一具祖辈相传的鞍具搁放在一叠被褥中间,这似乎成了共同的风俗习惯。从这你也可以领悟到哈萨克人民是多么喜爱一匹善跑耐骑的骏马了。伊犁草原上可就是生产骏马的地方。当你走过草原,不时地看到从远处流星般地飞驰来一匹马,啊,这就是伊犁马;或者从你身旁忽地跃过一匹马,它拉直了尾巴像离弦的箭一样地射向前方,啊,又是伊犁马。伊犁马自古就很出名,翻看《史记》就有这样的记载:“乌孙以千匹马聘汉女,汉遣宗室女江都公主。”乌孙就是现在的伊犁草原,伊犁马被称作是“天马”、“西极马”。遥想两千多年前,伊犁马载负着乌孙国的使节,载负着两个民族和睦亲善的情谊,从伊犁草原驰向汉代京都——长安。如今,伊犁骏马每年都有成千匹乘着火车去支援西北高原或是华北平原上的农业生产建设。伊犁马啊,表达了哈萨克人民对汉族人民的兄弟般的关怀。

好马要有好骑手,草原上的人们都是善于骑马的。牧民们的孩提时期就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到青年,到壮年,到老年,一出帐篷,就是翻身上马。马成了他们不可分离的同伴。就连草原上人们喜爱的叼羊、姑娘追等游戏,也是在马上进行的。他们骑着马可以攀上陡峭的山坡,也可以直下万丈深的峡谷。我曾特意参观过草原上的赛马。一群成排伫立的骏马,上面是雄纠纠的十二、三岁的小骑手。红旗一摆,顿时尘土飞起,群马撒开四蹄,向前冲去。一个个小骑手,弯着身体,紧贴在马颈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扬着马鞭。远了,马群一纵一伏,像掀动的波浪。等转过了大弯返回来时,马群拉成了长线。到终点了,人群里爆发出掌声、助威声。一匹又一匹冲过了终点。跑马汗珠淋漓,小骑手面不改色,这情景真使人神往!

奇丽雄伟的草原,这美好的自然陶冶了人们美好的思想感情。人们都喜欢用动人的诗句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生活在草原上的哈萨克人民真是一个诗歌的民族。的确,不论是男女老少,不论是何时何地,都可以听到诗歌的旋律在震动。从古流传下来的一首诗歌里就唱着:“哈萨克的歌声永远也唱不完,就像那伊犁河的流水一样。”过去,哈萨克人民用歌声唱出了对世道的不平,抒发自己对封建统治者的愤懑,唱出了对部落英雄的赞颂,也唱出了对情人的思念。如今,草原上到处荡漾着欢乐的歌声,那受人尊敬的民间诗人——阿肯的嘹亮歌喉,那青年男女彼此表达爱情和歌唱青春、劳动、幸福、理想的对唱,使草原简直成了诗歌的海洋。在特克斯草原上,我曾拜见过两位著名的阿肯,一个是阿勒玛太,另一个是脱乎他松。阿勒玛太曾经唱过有名的《清清的泉水淙淙响》这首叙事长歌。今年夏初,我们在特克斯草原的科甫水利工地上相见了。阿勒玛太,一个朴实的牧民,满身尘土,从挖渠的人群中走出来。他给我们谈起去年他去北京参加全国文代会的感触,谈起水利工地上即兴的诗作。他植根在人民中间,他的歌唱出了牧民的心愿。傍晚歇工后,在帐篷边围聚的人群中,他一遍两遍地朗诵了他在工地上创作的新篇《大渠赞歌》。《清清的泉水淙淙响》唱出了草原上牧民在两个时代截然不同的命运;《大渠赞歌》却唱出了草原牧民战胜自然、引水上山的豪迈气概。阿勒玛太的心啊,随着时代的脉膊在跳动。年轻的盲诗人脱乎他松,年幼时的灾难,使他双目失明,但新的时代却点燃了他那颗炽热的心,他一首又一首地唱出了对新生活的赞歌。去年,我曾见到他跟他的业余文工队的伙伴们在库克铁勒克草原上游唱、表演,今年又在科甫小学校的门前会见了他。他听说我们来了,就在一个小伙子的牵引下,连蹦带跳地跑过来。他伸出了手,当客人的手和他相握时,他又轻轻地捏捏客人的大姆指,分别时也是这样,大概是“特殊的礼节”吧!一坐下,即有人端过冬不拉琴,他拨弄起琴弦,放声歌唱了:“虽然我是一个可怜的盲人,但是党给了我权利,跟大家一样取得了平等……我希望乡亲们更好地劳动,好让我用歌喉称赞你们的成功。”他唱完一首,弹奏一阵曲调,接着又唱起另一首。周围的人静静地听着,被他真挚的感情所感动了。有人还轻轻地擦掉了夺眶而出的激动的眼泪。阿勒玛太和脱乎他松,两位民间诗人,给特克斯草原增添了光采。

哈萨克人民说:“歌和马是哈萨克的两只翅膀。”是的,草原上的人们唱着胜利的歌,骑着伊犁骏马,风驰电掣般地在光辉的社会主义大道上前进!

1961年于伊犁

(此文选自伊犁州成立10周年出版的文集《伊犁欢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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