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雅各《道德经》译本中文化因素的处理方式

2014-08-15 00:55吴海燕
景德镇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雅各道德经基督教

吴海燕

(泉州医学高等专科学校社科公共部,福建泉州 362011)

一、引言

博大精深的《道德经》是中国传统文化宝库中的瑰宝,面世两千五百多年来一直吸引着无数东西方学者孜孜不倦地对它做出新的阐释。该书共五千言,八十一章,分为上篇《道经》和下篇《德经》两个部分,不仅深刻影响中国文化,涵盖了自然哲学、认知、政治、经济、军事、养生、宇宙观以及认识世界的大智慧,而且几百年来被不同译者翻译成英语上百次。

《道德经》又称《老子》,传说为老子所著。汉代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老庄申韩列传》中最早曾提及老子。“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子史也。……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逐去。至关,关令伊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1]

《道德经》的风格不同于其他流派作品的风格。其在语言风格上以精练见长,“有无相生”等句是通俗生动的格言。此外,还有如《诗经》韵律跌宕起伏的:“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道德经》译本浩瀚繁多,根据河南社会科学院丁巍副研究馆员统计(截止2013年),《道德经》共有581多种不同语言的译著,其中英译本多达182种[2]。本文聚焦19世纪中晚期杰出的汉学家理雅各的《道德经》译本(“The Tao The King”),该译本选自他1891年所著《东方圣书》的第一部分《道家经典》,其发行100多年来,仍然是西方学者研究《道德经》的圭臬,被尊为西方人了解中国哲学的必修课[3]。这对于中国古代经典的西译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二、功能翻译理论和理雅各的《道德经》英译

功能翻译理论指出,“翻译是在特定社会语境中发生的交际过程。译者的翻译策略往往会受到其翻译目的和社会经历的影响。功能翻译理论有两项基本原则:翻译各方面的交互作用受翻译目的说决定;目的随接受对象的不同而变化。按照这两条原则,译者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采用任何他自己认为适当的翻译策略”。[4]因而,在不同时期的文化背景下,不同译者在处理相同的源语言文本时,会依据不同的目的运用不同的策略。换言之,译者即是历史和文化的代理人,译者的翻译意图是由不同读者群所在的特定社会文化背景所决定。基于此,理雅各的《道德经》英译本必然留下时代的烙印,不可避免地折射出他的立场和翻译目的。

三、理雅各《道德经》译本中文化因素的处理方式

(一)呈现历史文化背景特点

维多利亚晚期的汉学家们对《道德经》的翻译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当时主流的西方意识形态、哲学和宗教价值观的制约。当时传教士普遍猜测《道德经》中隐含着基督教中的一些教义。大多数的译者解释“道”的方式跟他们对基督教中上帝的理解是一致的。“道”被理解成基督,造物主。因而,早期的基督教传教士译者较为注重探讨道教和基督教教义的相似点和不同点。

理雅各是清朝末年被派往中国布道的传教士中的典型例子。他通过各种方式传布基督教信条,以期更多的中国人来信仰基督教。受苏格兰神学思想的影响,理雅各形成了较为开放和独立的宗教意识。尽管他是虔诚的基督徒,但他在意识形态上更倾向于将中国文化和基督教文化融为一体[5]。他高度评价中国的传统思想和文化,并且为西方读者翻译了不少中国古代经典。比如,他参与编写了《东方圣书》,该书是新兴学科——比较宗教科学的奠基文献。理雅各翻译了其中的五卷,并为这五卷写了前言,陈述了翻译的原因、方法、风格以及相关的一些内容。从功能上说,前言是《中国经典》的有机组成部分。由于他参与了由Muller主编的《东方圣书》,在维多利亚晚期,道教被尊崇为“经典地、本质地、纯粹地”蕴含于某些古代文本的世界宗教,《道德经》更被称为道教的“圣经”。不同于他在其《道德经》译本中的介绍性评论,理雅各用新教模式(坚决地反天主教)解读了早期在哲学,道德上较为单纯的道教(与《道德经》相一致),表明了他的情感立场,称在很多方面,老子是错误的,而基督教教义是正确的。“我们可以嘲笑这一点.道教反对知识的增长,这一点是错误的。人类在不断进步的规律下生存,为了追求这一点,明辨和公正是必须的。”[3]

(二)添加长篇评论和注释

鉴于法国翻译家Stanislas Julien和另一个新教传教士John Chalmers充裕的学术研究基础和译著,理雅各视野大为拓宽,加之语言天赋,对历史背景的深刻理解和古中国思维领域的认知,令其翻译更为如鱼得水。由于当时处于将《道德经》介绍给西方世界的早期,译本作为新的文化信息,较难为读者接受,他花了大量精力,运用各种方法如释义(紧随译段或章节末),文本注解等手段忠实再现源语言文本。

因而,在理氏译本中,释义、注释、评论所占空间比译本文本还多。根据功能的不同,笔者将这些评注分为四类。具体如下:

1、某些含有文化底蕴的特定词语或译入语读者难以理解的词语

a.“Colour’s fivehuesfrom th’eyes their sight will take;

Music’s fivenotestheearsas deaf can make;

The flavours five deprive the mouth of taste…”

在翻译完(a)后,理雅各在他的注释中写道:“五色指黑,红,绿或蓝,白,黄;五音指中国的音乐调式,即宫、商、角、徵、羽,西方的 G,A,B,D,E调;五味指酸,甜,苦,辣,咸。”[3]

b.“With all the sharpness of the Way of Heaven,it injures not;

with all the doing in the way of the sagehedoes not strive”,

理雅各在翻译完(b)后进一步解释“利”和“害”。“这两个字原本指‘锋利’和‘砍伤’;后引申为“利”和“害”之意[3]。

2、参考其他中国古代经典

为了更好地理解源语言文本,在每一章节译文后的评论中,理雅各经常提及其他中国古代经典,如《礼记》、《尚书》、《淮南子》、《列子》、《孟子》、《论语》等,并分析这些著作与《道德经》的异同点。笔者例举译文第六十七章评论的最后一段来说明这一点。理雅各指出“Heaven will saveitspossessor,by his(very)gentlenessprotecting him”这一说法等同于《孟子》(Ⅶ,ⅱ,Ⅳ,2)中的论断“if the rulers of a state love benevolence,he will haveno enemy under heaven.”[3]

3、与西方谚语和文学作品对比

为了使读者更好地理解译本,在翻译三十一章的最后一句话“战胜,以丧礼处之”时,他对比了惠灵顿公爵的名言“战胜带来的痛苦是仅次于战败。”

另外,在翻译七十八章中的“受国之垢,是谓社稷;爱国不祥,是谓天下王”时,理雅各把老子的道家思想与苏格兰最著名的诗人罗比伯恩斯的老实人进行对比。他提到老子的思想很可能使西方读者想起罗比伯恩斯的诗句,

“Thehonest man,though e’er so poor,

Isking o’men for a’that.”[3]

4、措辞:借用或改进

理雅各在翻译过程中多次承认借鉴Julien和Dr.Chalemers在译著中的用词及表达法。

例如,在翻译49章中“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时,理雅各借用了Dr.Chalemers的表达法。[3]

但是理雅各在措辞方面是极为谨慎的。在翻译“惚兮恍兮”中的“象”时,他并没用直接借用Julien的“les images”或Dr.Chalemers的“forms”,经过深思熟虑后他选择了“semblances”。

简而言之,理雅各提供了疑难词语和背景知识的介绍,陈述了对相关问题的评论,这些对于读者,尤其是西方读者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三)归化

理雅各翻译的文章和评论中时常带有基督教色彩。这一点很大程度上归因于基督教的教义对西方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一方面,就算是中国读者也较难适应两千多年前的思维习惯,更何况西方读者不得不逾越较深的文化鸿沟方能领会《道德经》的真谛;另一方面,鉴于《道德经》的翻译动机,理雅各更倾向于在《道德经》中寻找与《圣经》中的教义相一致的地方。然而,理雅各的翻译策略尽管存在一定争议,但毫无争议,他实现了翻译的目的。在理雅各的译本中,笔者发现了多处蕴含基督教色彩的印记。

1、无名,天地之始。

“(Conceived of as)having no name,it is the Originator of heaven and earth…”[3]

在译“始”字时,他并没用较为中性的“beginning”,而用了使人联想到《创世纪》中造物论的“Originator”。《创世纪》中有一篇关于天的故事,“God”就是“Originator”,即天和地的创造者。基于他的神学理念和假说,他将《道德经》翻译得明显具有个人化和基督教色彩。

2、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Idon’t know whose son it is.It might appear to have been before God.”[3]

与阿瑟·韦利的“Ancestor”相比,理雅各翻译“帝”时选用的“God”表现的基督教色彩更浓。

四、结语

毫无疑问,《道德经》以其独有的语言与风格之美,吸引了无数东西方学者不断作出新的阐释和翻译。在为数不少的译本中,理雅各的翻译无疑具有里程碑般的意义:他的译本不仅仅架起了两种语言间的桥梁,而且也是东西文化间的使者——他的学术翻译兼有老子哲学和基督教的双重色彩。更为重要的是,他在19世纪中期就以一个西方人的角度解读了中国文化,为中国经典中文化因素的翻译提供了较有借鉴价值的策略,也为中国经典的保存和传播做出了重要贡献。

[1]何新.古本老子《道德经》新解[M].北京:时事出版社,2002:312.

[2]汪定明,李清源.《老子》汉英翻译平行语料库建设[J].上海翻译,2013,(4):60.

[3]Legge,J ames.T he S acred Bookso f C hina[M].London:O xf ord at the C larendon P ress,1891:x ii-x iii;29;12;55;111;120;91;47;50.

[4]方梦之.译学词典[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29.

[5]岳峰.理雅各宗教思想中的东西融合倾向[J].世界宗教研究,2004,(4):88-96.

[6]傅惠生.玄奘《道德经》梵译思想研究[J].中国翻译,2012,(4):31-35.

[7]岳峰.架设东西方的桥梁——英国汉学家理雅各研究[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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