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时期的信阳农业发展

张清改

（中共河南省信阳市委党校，河南 信阳 464000）

一、远古至秦汉的信阳农业发展概况

1、新石器时代原始农业的发展。根据现有的考古佐证，早在8000年前，信阳的淮河两岸就出现了原始的农业。信阳潢川县张集乡李楼村三河岔的墓葬中出土的随葬品中就有一件制作精良的、用来研磨稻麦谷物的石磨盘，这件石磨盘有四足，足长8厘米，方柱宽1.5-4厘米，与器身连成一体[1]。而加工成这样一件石墨盘，至少需要8厘米厚、50厘米长、22厘米宽的砂岩石料，掏空琢磨、小心翼翼地留出四足，并将磨面磨成中间厚、两面薄的的月牙形状，在当时没有金属工具的条件下，完全依靠手工石磨来完成，其艰难程度可见一斑。这件制作精细的石磨盘有明显的使用痕迹，应是当时一个时期内加工谷物的重要农具[1]。另外，信阳境内还有仰韶期、屈家岭期和龙山期的文化遗址二十多处，也出土了大量的农业器具，如石铲、石镰等，这表明当时信阳境内的氏族社会经济生活都是以农业为基础。在石磨盘出土的淮河支流右岸，考古工作者还发现了残存的陶片，这些陶片多呈橙黄色，泥质易碎，这说明当时陶器制作还比较原始落后。信阳新石器时代原始农业生产的遗址主要分布在淮河同支流汇合处的台地上，当时这里土地肥沃，水源充沛，适合种植粟麦和水稻。

2、夏商之际粗放农业的开展。经过江淮地区原住民的早期开发，到了夏商时期，信阳的农业生产已经由原始的农业生产形态过渡到初级的粗放耕作方式，逐步学会了使用放火烧荒、引水灌溉耕种。当时本区的农业中还分离出来了纺织和冶炼手工业。罗山县莽张乡天湖村发掘的商代墓葬出土了大量的器物，其中酒器最多，器皿内1公斤多的酒液虽然历经千年而依然醇厚，经河南省食品科学研究所测定，每百毫升中含有8.239毫克甲酸乙酯，这说明当时本区的农业生产也相当发达，农产品产量已大大提高，并可以用余粮来酿酒。同时，墓葬中还出土了很多造型逼真的畜禽玉雕，这说明当时的手工业也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在当时淮河以南的信阳地区，随着粗放农业的开展，耕牛开始出现。淮滨县渔民在淮河支流洪河捕鱼时就打捞出一件石化程度很高的古水牛化石，其形态和现代水牛非常接近。罗山天湖商代息族墓出土了立体玉雕的卧牛和牛头，这说明水牛在当时已经被驯化，在人们农业生产中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

3、春秋之际农业生产技术的大幅提高。春秋时期，信阳农业生产技术显著提高。本区发掘的春秋早期黄君孟夫妇合葬墓中，出土了彩绘棺、大量的丝织品、大批的青铜器和玉雕，其中黄夫人孟姬墓中出土了紫色秀娟和“绢纺”织物。在墓葬的坑壁上还发现了一层起防滑作用的棕丝铺在青膏泥上，棕丝覆盖面积达到了178.9平方米。棕榈树是热带和亚热带作物，现在的信阳并不是棕榈树的生长区。而以两千四百年前的交通条件，也不具备从外地长途跋涉运输棕丝到信阳的可能性，所以这些棕丝的出现当是印证了竺可桢先生所推断的河南商周时期气候属于热带和亚热带之说。热带和亚热带的气候条件是当时信阳农业发展的重要条件，特别是适合养蚕织丝。黄君孟夫妇合葬墓出土的大量蚕纹的玉雕，也表明当时信阳已经开始植桑养蚕，并掌握了较高水平的纺织技术。需要说明的是，虽然信阳发现了春秋早期的一些青铜农具，但是这些青铜农具仍然是带有礼仪性质的“农业礼器”，而不是当时广大奴隶田间劳动的工具。当时信阳诸侯方国的奴隶田间劳动的农具依然是木、石、骨、蚌制作的“耒耜”、镰刀等[2]。

楚消灭淮河上游的诸侯国后，因为淮上战略地位重要，固对此地大力经营，开辟了史河淮河农业区，引史河之水，“以潴蓄水，以防止水，以沟荡水，以遂均水，以列泻水”的农田水利灌溉工程，这也是我国最早见于记载的水利工程[3](P3)。另外，此时，本区的农业生产中，水稻种植已居五谷之首，还初步形成了一年一熟的耕作制度。由于原始农业的发展，信阳在这一时期从东到西出现了若干城市，已经发现的古城遗址如蒋城、黄城、江城、息城已经形成雏形，人迹所到之处皆有村落，大道所经之点皆成集镇，而郡县设治之所皆筑城邑。此时见于文献记载的著名城邑，除了封国的国都外，新出现的有史河两岸的鸡父和雩娄，汝河下游的白城、淮河上游的负函。其中负函的面积南北宽达0.5公里，墙高达3丈，城壕深1丈，达到中等国都的水平。

4、秦汉淮西农业经济区崛起。经过几个世纪的开发，秦汉之际，位于淮西的信阳外来人口不断迁入，补充了劳动力资源，带动了农业经济的发展。比如汉武帝建元三年（前138年），闽越发兵围东瓯，汉军出动，未至而闽越兵退。东瓯王广侯望率领4万人来降，处于庐江郡。当时信阳东部的雩娄县属于庐江郡管辖。汉武帝元封三年（前108年），汉军平定东越和闽越，汉武帝认为粤东地区狭小，闽粤人骁悍，多次反复，下令将闽粤百姓近10万人迁徙到江淮之间。江淮之间以庐江、九江、临淮6郡人口较少，而庐江、九江郡又是汉武帝意欲开发之地，所以这两地移民最多。信阳当时的安丰、蓼和雩娄县皆属所辖，每个县接纳千人以上。

除了移民开发外，汉代还倡导屯田开荒，兴修水利工程，农业生产发展更快。汉武帝时，政府在本区开凿鸿隙陂，引淮水灌溉淮汝河之间的稻田数千倾[4](P56)。汉灵帝建宁三年，修复青陂，灌溉良田500顷。东汉末年，曹操针对当时农田荒芜、军粮不继的状况，在今固始县境内修建了茄陂，在今潢川县境内修建了小弋阳陂，同时在淮河以南屯田方圆400里，这些措施极大地促进了淮上农业经济的发展和繁荣，同时带动了手工业和副业的生产，这里出产的皮革、木材和山漆通过淮河运往安徽的寿春等地销售。

二、远古至秦汉信阳农业经济区发展的特点

1、早期农业发展相对较晚，渔猎山伐的农业经济成份较重。相对于中原地区较早的农业开发，信阳秦汉以前农业发展相对较晚且缓慢。当中原的诸侯文明已经熠熠发光时，本区生活的依然是土著。而之后当中原部族南下，将当时先进的中原文明带到豫南后，这里才开始形成一些城市，如鸡父、雩娄、负函等城市，才开始形成申、息、弦、黄等一些诸侯方国，这些诸侯方国中息国、黄国引进了中原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农业经济相对先进，称得上是千乘之国，而其它本区的诸侯国农业生产依然非常落后，地广人稀，渔猎山伐的农业经济成份依然较重，国力较弱。所以之后强楚北上，信阳的诸侯方国很快被灭掉并入到了楚国的版图。

2、资源丰富，农业发展潜力巨大。信阳秦汉时期农业经济的快速发展与当地丰富的自然资源有着极大的关系。信阳与平原、干旱地区条件相比，资源丰富，山区林木茂盛，水域面积宽广，耕地资源比较宽绰，可耕地和易耕地的潜力较大，同时，由于开发较晚，人烟稀少，信阳广阔的山地丘陵和平原可容纳众多外来人口。所以从西汉以后，信阳成为国家历次大规模移民的一个重要目的地之一，而这些外来移民不断向山区推进，茫茫大山逐渐得到开发，充分挖掘了各种农业生产的资源，刺激了之后信阳农业经济的快速发展，并最终在秦汉时期农业经济区崛起，在国民经济中的作用逐渐突出，成为国家的重要粮仓。秦汉以后，信阳总耕地面积和人均耕地面积一直处于增加和上升趋势。尽管之后移民增加，人口增长较快，但随着新的耕地的开垦，农业用地面积一直稳中有升，农业经济能够保持均衡增长，为之后成为鱼米之乡奠定了基础。

3、政府重视经营，尤其是众多水利工程的修建是农业发展的重要原因。 地方农业的发展，一方面本区的自然资源条件是基础性条件，但同时也与政府对农业的重视程度密切相关。被成为“江淮锁鈅”的信阳地理位置特殊，南有苍茫的大别山，北有淮河天险，境内的“义阳”三关在冷兵器时代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所以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几乎所有的统治者都非常重视对淮河上游的经营和开发，在农业发展上，投入了很大的精力，比如非常重视本区的水利工程建设，修筑了大量的蓄水防旱、防洪排灌工程。这些水利工程在秦汉之后数千年都在发挥重要的作用。比如汉代多次组织信阳的屯田开荒，迁入外来人口，大力推动农业发展。

4、特殊环境造就了信阳早期多样的农业生产形态。信阳地貌多样，山地、丘陵、平原、沼泽均有分布，所以今天信阳淮河以北平原辽阔，粟麦舒展，豆麻遍地，淮河以南稻香鱼跃，鳝蚌丰富，成为名符其实的

“鱼米之乡”。而早在春秋时期，信阳的农业生产形态就已经很丰富，种植既有北方农作物粟麦，也有南方农作物稻禾，养殖了南方的家禽，形成了完全不同于中原地区的农业生产模式。比如早在夏商时期，信阳就已经驯养了水牛。比如在春秋时期已经水田密布，水稻种植已经非常普遍。据《孔子·微子篇》记载：“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蓧”是南方用于遮阳避雨的草帽或竹帽，农夫立在水田中，以手扶棍或竹竿，用脚蓐秧除草，这是至今在豫南、鄂北农村水田惯用的特殊耕作方式[5](P66)。比如早在西周时期就已经开始人工培育鱼苗，1959年在信阳县西北30公里孙寨附近发现的一处西周遗址内就发现了大量小鱼遗骸及虾骸、菱角等水生动植物骨骸，可以判定是养殖鱼苗的坑池。与此同时还发现了木浆、橹等水上作业用具，说明当时有渔舟在本区从事水上交通运输和渔捞生产作业。由此证明在西周时期，信阳已经由渔捞生产转向有目的的鱼类养殖，豫南地区最迟在西周时已经成为“鱼米之乡”。

三、远古至秦汉信阳农业经济区发展的历史影响

1、区域农业的发展极大地培育了信阳地方文化繁荣。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春秋末期信阳农业经济快速发展，随着农业经济地位上升，信阳区域文化发展很快，创造了大量的财富，手工业得以从农业中分离出来，涌现了造型多变的玉雕饰品，还出现了专门的制陶、制骨作坊。这些精美的手工艺品不仅闪耀着先民古朴的审美气息，更是当时淮上文明的缩影，是淮上文化繁荣的起始之光。之后尤其是随着楚文化的到来，信阳很快成为连接黄河文明与长江文明的重要的区域文化。这种区域文化既吸收了中原文明的厚重，又融合了荆楚的浪漫，形成了别具特色的楚风豫韵。

随着农业的繁荣，当时信阳文化艺术事业初见雏形，产生了带有明显豫南特色的乐器，比如在1983年发掘的光山宝相寺黄君孟夫妇墓中出土了春秋早期的竹排箫4组。1978年固始县侯古堆春秋战国墓中出土编钟9件、漆雕木瑟6件、彩绘鼓1件。1957年信阳县长台关战国墓中出土一批古乐器和编钟一套，共13枚。

2、早期农业经济的发展塑造了信阳先民的人文性格。开发较晚、山水阻隔的艰苦条件使得生活在淮河上游的信阳先民们在早期不得不筚路蓝缕，备尝艰辛，这种与大自然斗争的经历在无形中塑造了信阳先民敢为人先、坚韧不拔的性格，所以在秦汉以前信阳走出了很多名人，如孙叔敖、息夫人、黄歇等，他们活跃在政治或军事的舞台上，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国家鞠躬尽瘁。同时又因物产丰富，山中林果天成，水中虾蟹成群，随着秦汉农业经济繁荣，信阳的百姓不用精耕细作、劳碌奔波即可温饱无忧，这也渐渐养成了百姓的注重享受、缺乏创造的惰性，这种惰性世代相继，极大地阻碍了当地经济的发展，所以在1949年之后，当地政府不得不提出“宁愿苦干、不能苦熬”的激励口号。

[1][2]信阳农业考古启示录，欧潭生．农业考古[J]1990（1）

[3][4]信阳地区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信阳地区志[M],北京．三联书店，1996.

[5]信阳市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委员会．信阳书．[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