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梅
(浙江警察学院东盟非传统安全研究中心 杭州310053)
湄公河从我国云南景洪到泰国北部清盛这一河段,长约300 公里,是中、老、缅、泰四国交汇之地。这个区域山高林密,地势险要,但水资源、矿产资源、森林资源、旅游资源都很丰富。近年来随着各国在该区域的经济发展,犯罪频次与程度也随之攀升,因此,中老缅泰四国湄公河流域的执法安全合作已成为该区域的共同需要,但现状并不乐观,因为湄公河流域的执法安全合作事实上面临着非常错综复杂的挑战。本文旨在梳理湄公河流域执法安全合作面临的挑战,以期有效传递我们的关怀,消除流域各国的合作顾虑,增进共识,最终为实现执法安全合作提供必要的认识基础①王亚宁的《边境地区毒品问题的特点》(载《中国公共安全》2010年第2 期)对困扰边境地区的毒品问题做过详尽的论述,分析了边境地区毒品问题的特点,对边境地区毒品问题有一个全新的认识。毒品管控一向是中老缅泰湄公河流域执法安全合作的主要问题之一。王亚宁的另一篇论文《边境地区突出治安问题的原因分析》(载《中国公共安全》2009年12 期)则从更广泛的领域分析了边境地区所存在的种种安全问题,该文从地缘、社会经济、政治及文化的角度来分析边境地区突出治安问题产生的原因。李燕宁的《“湄公河血案”的政治与法律分析》(载《学习月刊》2012年第2 期)则以一个专案为视角分析了中泰合作区域和对象的复杂性。卢光盛等著《地缘政治视野下的西南周边安全与区域合作研究》(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对“地缘政治经济学”概念进行了初步的界定与理论探索,对中国西南周边安全和区域合作的互动关系进行理论分析,对选择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开展合作过程中的几个关键问题进行了实证分析。但是,以往的成果没有注意到中老缅泰湄公河流域执法安全合作区域和对象的复杂性,也没有考虑到合作国家的多样性和差异性,对影响中老缅泰湄公河流域执法安全合作其他复杂因素也缺乏考量。。
湄公河流域的执法安全合作首先面临的挑战,就是合作区域和对象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不仅来自区域的自然地理,更来自区域的社会环境,以及执法安全合作所要面对的问题。
湄公河流域自然地理复杂。湄公河在崇山峻岭中穿行,受山脉阻挡,河道几经弯曲,河谷宽窄反复交替,河床坡降较陡,多急流、险滩和暗礁。湄公河流域每年5 至9月是雨季,受来自海上的西南季风影响,潮湿多雨,湄公河处于洪水期,江上暗礁多、漂木多、走沙多,航道变化较大,有些地方容易发生船舰触礁或漂木、杂物损坏船舰等情况。11月至次年3月是旱季,受来自大陆的东北季风影响,干燥少雨,这时的湄公河处于枯水期,水流量较小,在河上航行的船舰容易搁浅,特别是船舰上行时多处需要绞滩。
另一方面,流域的陆地区域大部分是海拔3000 米以上的山区,气候炎热,雨量充沛,丛林密布,道路崎岖,交通闭塞。尤其是作为世界重要毒源地之一的“金三角”也位于其中,其范围包括缅甸北部的掸邦、克钦邦,泰国的清莱府、清迈府北部、湄宏顺府,以及老挝的南塔省、丰沙里省、乌多姆塞省,面积15 -20 万平方公里。各国执法力量受到自然地理的阻隔,加上国界交错,很难有效管辖,使得执法安全合作极其困难。
相比于自然地理的复杂,该流域社会环境的复杂性有过之而无不及。流域内不仅是各国少数民族聚集之地,而且多民族跨境混居。我国云南省就有傣族、景颇族、佤族、拉祜族、哈尼族、傈僳族、德昂族等16 个民族与邻国跨境而居。而傣族在缅甸被称为掸族,在老挝被称泰族,在泰国被称为泐人;景颇族在缅甸被称为克钦族。这些跨境居住的少数民族,有的还具有地方自治地位,如掸族和克钦族,在缅甸建有掸邦和克钦邦。这些跨境民族,尽管居住国不同,但语言、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相同,传统上即以通婚互市、探亲访友、拜佛朝庙、过耕过牧、节日聚会等原因而频繁地经民间水陆便道出入各国。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跨境旅游、求学、务工、经商、投资的人员增多,经民间水陆便道出入国境更为频繁。这些跨境民族,因生活密切交往,文化相同,国家和国籍观念淡漠,有的人甚至是居无定所,在各国间来回迁徙,使得各国边境口岸的管理常常对这些经民间水陆便道出入国境的跨境民族无效。此外,“金三角”位于其间,毒品利益也极大地驱动着跨境人口的流动。联合国报告显示,2008年缅甸所生产的410 吨鸦片为该国农民带来1.23 亿美元收入,而直接参与鸦片生产的缅甸人超过84 万[1]。
此外,流域内居住的少数民族也滋生着复杂而尖锐的民族矛盾,如老、缅、泰三国即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少数民族与主体民族之间的矛盾,甚至还有和中央政府长期对立的民族地方武装的存在。特别是近年来,缅北个别少数民族地方武装与缅甸政府的关系趋紧,其控制的区域甚至成为缅甸的特区[2]。特区拥有自己的地方武装,实行高度的地方自治,缺乏对缅甸国家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缅甸中央政府无法对这些特区实施有效的管辖,与之时常处于关系紧张的状态。
为了与缅甸中央政府进行抗衡,也为了自身的生存,缅甸的这些特区,大都以毒品作为军事活动资金来源,形成了“以武护毒,以毒养武”的基本模式。联合国毒品犯罪办公室发布的《2011年世界毒品报告》称,缅甸仍然是全球第二大毒品生产国,其毒品种植与贸易尤以掸邦高原为中心的“金三角”地区增幅最大。中科院遥感与数字地球研究所对缅甸开展的卫星遥感监测数据显示:2012—2013年度罂粟种植季,缅甸掸邦、克钦邦仍有罂粟种植。缅甸政府将原来承诺2014年禁种罂粟的时间延迟到2019年,亦可见边境毒品问题管控的艰难程度。
当然,最大的挑战是来自湄公河流域执法安全合作所面对的问题的复杂性。
由于流域内自然资源丰富,各国都开始重视湄公河在各国经济发展中的地位,相继设立经济特区。老挝自2000年以来共批准10 个经济开发区,属于流域内的就有金三角经济特区和磨丁丽城专业经济区。缅甸自1988年以来逐步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在中缅边境形成了以腊戌为中心的上掸邦克钦邦经济区,主要依靠清水河、木姐、雷基、拉咱和猴桥等边境口岸的贸易带动经济发展;在泰缅边境地区形成了与泰国经济密切相连的经济区,主要以边境口岸贸易带动经济发展。
但是,在经济繁荣的同时,社会治理的难度急剧增长,最直接的便是通过民间便道而聚集的跨国界人流与物流。如中缅各种非正式渠道的贸易流动数量惊人,早在2008年缅甸从中国的无证进口就已达到近8 亿美元,为同年从中国正式进口数额的68%[3]。偷运毒品枪支、非法移民、人口走私、贩卖缅甸妇女儿童等都可以轻松地利用这些通道进行,各种问题汇集[4],执法安全合作的切入点不容易找准,效果也无法立即显现。
其次是产业布局问题。为了杜绝金三角经济特区的罂粟种植,促进当地经济发展,老挝政府将博彩业特许证授予金三角经济特区,允许博彩业与旅游业一起成为该地区重要的经济增长点。其结果,金三角经济特区内开设的豪华赌场,吸引了来自中国和泰国的赌客,因为赌博在中国和泰国是非法的。缅甸政府认可的合法的“缅甸掸邦北部果敢自治区”的支柱经济产业也是以赌场为主的娱乐业[5],果敢自治区是毒赌并存。由于产业的错位,一国允许博彩业必然会对不允许博彩业的邻国产生负面影响,自1993年云南省边境地区境外第一家赌场出现以来,在中国周边专门为中国人开的赌场已经达到近200 个,洗钱、盗窃、抢劫以及扣押、敲诈等犯罪活动大量出现,赌场虽在境外,但却在境内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6]。
湄公河流域的执法安全合作需要中、老、缅、泰四国的精诚合作,但四国本身存在着诸多差异,有大国小国、贫国富国、上游国下游国之别,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合作意愿和态度、执法管控能力,以及国内政治局势都存在着差异,对执法安全合作构成了巨大挑战。
首先,流域内各国经济发展水平存在差异,泰国与中国同属于发展中国家,而老挝和缅甸则被联合国列为最不发达国家。同时,各国具体情况也大不相同。泰国的国内经济发展也不平衡,处于流域内的泰国北部地区经济十分落后,道路交通不畅,基础设施薄弱,大部分人口是农民,与外界的直接经济交往不多,贫困人口众多。缅甸在1948年摆脱英国殖民统治后,曾是亚洲经济最繁荣的地区之一。但是,后来由于民族冲突和政治纷争,加上缅甸军政府经济管理不善,国家财政预算收入的近1/4 一直都用于军队开支,在经历了长达50年的军事独裁,以及西方世界20年的经济制裁后,缅甸成为亚洲经济最不发达的地区,全国70% 的GDP 来自农业,几乎没有工业[7]。老挝是一个多山的内陆农业国,湄公河横贯全境,80%的国土面积是山区和高原,城市化率仅为10%左右,农民占全国人口的80%以上[8],农业经济状态落后,工业基础薄弱,出口以自然产品为主,只占国民经济的很小比例[9],全国没有高速公路,2009年老挝境内才开始有了第一条铁路。
由于流域内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巨大的市场潜力,近年来各国都把湄公河流经区域当成经济开发的重点,该地区成为世界上经济增长最快的地区。但由于基础差异,该区域的国家间合作仍进展缓慢,昆曼公路的建设即是一个显著例子。昆曼公路北起中国昆明,止于泰国曼谷,全长1807 公里,由中国段、老挝段和泰国段组成。该铁路1992年开始计划建设,由于老挝段的建设资金困难,拖至2013年6月会晒大桥建成通车,全线才得以贯通。
湄公河的大部分航道是天然航道,由于建设资金缺乏,相应的配套设施不健全,船舶航行往往只能依靠船长和船员的航运经验,给航运安全带来隐患。在这样的航道中要实现四国常态化联合执法护航,需要大量的建设资金投入。老挝和缅甸在湄公河航运的货值和运能都不高,加之财力缺乏,无法投入相应的财力物力及人力参与到护航活动中。
其次,四国的社会管控能力存在差异。随着近年经济快速发展以及各国之间的经济联动,湄公河航运越来越显得重要,对航运安全的要求相应提高。但是,流域内许多地方的管控还处于自然原始状态,无法对船、货、人实施有效的管理,常常处于失控和无政府状态,非法运输、违规超载超限、违规运输易燃易爆物品、非法出境采砂采石、随意更换船舶出境等情况时有出现。
湄公河通航的最大受益国是中国和泰国,缅甸和老挝的直接受益相对要少些,航运的安全问题也常常出现在缅甸和老挝。缅甸境内有民族地方武装与政府和军队的矛盾冲突,政府很难实施有效管理,因此中缅界河水域长期处于单边管控状态。老挝境内地广人稀,湄公河沿岸少有人居住,政府基本不进行管理。
再次,四国的合作意愿存在不同。各国都从本国利益出发来考量,中国和老挝的态度积极,而缅甸和泰国的态度审慎、多疑。
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合作意愿最强。老挝积极支持并始终参与由中方主导的联合巡航,以及联合查缉、情报交流、陆地踏查等其他合作项目。当然老挝的积极态度有其自身利益的考虑。一是湄公河的重要性。老挝是内陆国家,又几乎没有铁路、高速公路,经济与外部的联系主要依靠湄公河。老挝与缅甸湄公河的界河长234 公里,和泰国界河长976.3 公里,境内湄公河干流达777.4 公里,且流经首都万象、琅勃拉邦等重要城市。因此,确保湄公河的航运安全,对老挝至关重要。二是老挝经济上对中国的依赖性[10]。据中国驻老挝大使馆经商处统计,自2000年至2010年,中国在老挝投资项目有397 个,协议金额达27 亿美元。中国是老挝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和第二大投资来源国。中国主要投资领域有水电、矿产、能源、农业等,其中矿产投资项目占总量的27%,水电站项目占总数的21.5%。而这些项目大多数位于老挝落后的少数民族地区,对这些地区的经济发展起到很大的作用[11]。三是由于湄公河流经区域的复杂性,客观上老挝需要中国援助来维护航运安全。现在四国联合开展的湄公河巡逻执法活动中,老挝的装备与技术基本都是中国援助的,人员也由中国负责培训。老挝境内的联合执法联络点孟莫也是中国帮助援建的。
缅甸和泰国的合作态度审慎、多疑,强调国内政策和法律对执法安全合作的制约作用,影响了联合巡逻执法工作的深入推进。在西方对缅甸实施制裁时,缅甸和中国走得很近。随着西方社会与缅甸新政府的和解,以及原有制裁的部分解除,西方投资进入缅甸,缅甸的国际关系逐渐多元化。缅甸依然保持着与中国合作的愿望,希望得到中国的援助,但也坚持分段巡逻的主张,强调主权独立,不同意执法船进入其水域,对中国提出的四国全线联合巡逻执法模式,以及协议磋商,态度审慎。
泰国强调依据法律中国执法船不能进入其水域,本国执法人员也不能赴国外参与执法合作,对四国全线联合巡逻执法模式,态度迟疑。泰国要考虑与西方的关系,泰美关系始终是泰国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泰国至今仍然是美国在东南亚最重要的盟国之一;同时,泰国对执法安全合作也有顾虑,担心四国联合执法机制会对泰国及周边国家带来不利的影响。
最后,合作国家的政局不稳也对合作构成了挑战。这主要是缅甸和泰国。2010年成立的缅甸新政府面临着民族和解的巨大困难,同时宗教争端也困扰着缅甸政府。除了这两个长期存在的社会问题外,缅甸新政府还面临着政治结构重大调整、与以昂山素季为首的政治反对派进行政治和解的政治问题,包括缅甸军队在政治权力中的地位、多党政治在未来的演变以及政府机构间权力的分配等等,都存在着不确定性。缅甸的整个改革有许多难点,并影响到与中国的合作[12]。
泰国也存在着政局不稳。由于北部和东北部的低收入群体(占人口70%)与南部和中部的社会精英和中产阶级的对立(占人口30%),泰国两大政治势力“红衫军”和“黄衫军”轮番以“民主”手段盘踞广场、强占总理府、封锁机场、冲击东盟峰会会场等,搞得泰国一片狼藉。英拉出任政府总理,虽然联合组阁,试图向中间立场靠拢,促进社会和解,但由于贫富分化严重、社会和解的困难、政治保守势力的存在[13],因此仍然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此外,泰国国王年事已高,且身体不佳,未来的继承人还不清晰,都给泰国政局增添了不确定的因素[14]。
执法安全合作是一个稳定的长期机制,是各国国家利益和地区利益的和合,而缅甸与泰国的政局不稳,毫无疑问会给执法安全合作增加不确定的因素,加大了合作的难度。
东南亚在地缘政治中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各种复杂因素渗入东南亚地区,使得湄公河流域执法安全合作受到巨大的不确定性挑战。其中,域外大国介入、非政府组织和媒体的影响、其他合作机制的交叉并存,以及国际反华势力时时泛起的“中国威胁论”等,成为最重要的影响因子。
域外大国的介入主要是美、日、澳、印等国的战略推进。2009年7月美国与东盟各国签署了美国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高调宣布“美国已重返东南亚”。此后,美国领导人多次访问缅甸、老挝、越南,提供经济援助,与这些原本不友好的国家明显改善关系。美国重返东南亚,既有政治和经济的考量,也有军事与安全的考量;既有东南亚和东盟的因素,也有东南亚周边大国,尤其是中国的因素。制衡中国是一个不便明说但确实存在的重要因素,中国在东南亚影响的扩大使美国感到不安。从2002年起,美国为了控制湄公河、遏制中国在东南亚的利益,先后多次要求与缅、老、泰、柬等国共同成立“湄公河安全组织”,但一直未得到缅、老、泰、柬等国的响应与同意。2009年东盟论坛期间,美国与柬、泰、老、越4 个湄公河下游国家磋商,建立新合作框架,启动“湄公河流域行动计划” (Lower Mekong Initiative)部长级会议,即“美湄合作”会议机制,使该四国和美国在环境保护、健康保健和教育等领域开展更经常、更有效的合作,并建议湄公河委员会与美国第一大河密西西比河管理部门建立伙伴关系。虽然老、柬希望缅甸等湄公河流域其他国家也参加这次会议,但美国只想把这4 个湄公河下游国家列为磋商对象。据共同社报道,这次“美湄合作”会议似以促进发展为目标,实际上标志着奥巴马政府对这一区域产生兴趣,希望对湄公河下游4 国拥有更多影响力[15]。2011年3月,美国与四国在柬埔寨共同起草了《湄公河下游倡议》[16],并于次年11月推出,美国向四国提供5000 万美元的援助[17]。湄公河流域显然已成为美国“亚太再平衡”的试验田和大国博弈的竞技场。
日本主要是通过经济援助来谋求在这一地区的经济和政治利益。在2003年日本与东盟10 国特别首脑会议上,日本政府公布了《湄公河地区开发的新概念》,提出21 世纪初日本在湄公河地区的基本政策,强调与该地区国家的经贸合作,将在未来3年在湄公河开发上出资15 亿美元。2004年,日本针对中国提出的“南北走廊”计划,宣布加快“东西走廊”的建设,并提供81 亿日元用于修建老挝—泰国跨国大桥[18]。2007年,日本政府公布了新的湄公河地区政策,即《日本—湄公河地区伙伴关系计划》,强调与该地区国家的伙伴关系,合作领域拓展到共同价值观的培育,帮助湄公河地区国家培育民主、法治等人类普世价值观,确保湄公河地区人民的生存、生活和尊严,经济和文化渗透并举。2009年又被日本确定为“日本—湄公河交流年”,日本计划在5年内邀请1 万名湄公河地区国家青年访问日本,实现日本—湄公河外长会议的定期化和机制化;扩大经济援助,向越、老、柬提供2000 万美元用以资助三国边境地区的各种发展项目,其中150 万美元将用于三国边境地区的道路发展计划;通力合作解决诸如传染病等各种跨境问题,积极推进缅甸的民主化进程[19]。2012年4月,在第四届日本与湄公河流域5 国(泰国、缅甸、越南、柬埔寨、老挝)首脑会议上,日本宣布自2013年度起提供为期3年、总计约6000 亿日元的政府开发援助,帮助5 国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同时免除缅甸拖欠的37 亿美元债务,并在时隔25年后重启对缅援助。这次会议还通过了《东京战略2012》共同文件,提出了日本与湄公河流域5国在新行动计划中的具体合作办法,重点包括完善“东西走廊”等跨国运输路线,改善5 国交通;缩小5 国经济差距,争取实现均衡发展;重视公共卫生和环保,实现可持续发展等等[20]。
2007年澳大利亚发表《2007—2011年澳推动湄公河地区合作的战略要点》,认为该区域“涉及澳经济、政治、安全、环保等国家利益”,巩固和拓展与该地区关系有利于澳维护地区和平与安全、促进地区经济融合,并提出“通过加强联系与合作,确保该地区可持续增长”的战略目标[21]。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印度一直把东南亚看作是实现大国战略的一个重要平台。从20 世纪90年代开始,印度推行东进战略,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互信和往来,与东盟也有10 +1 合作机制。2000年11月,印度与越、老、柬、缅、泰等国组建“湄公河—恒河合作组织”,通过强调印度传统文化与东南亚国家的联系而将中国排除在这一次区域合作之外。
这些域外大国在湄公河流域不断增加的战略投入,增大了中国参与该区域合作的复杂性与竞争性,同时也使流域内对中国心存疑虑和不安的国家能够借域外大国之力来加以平衡,中国与流域国家的执法安全合作愿望受到严峻挑战。
除了域外大国的介入,非政府组织和媒体的影响同样很大。20 世纪80年代起,非政府组织迅速发展,对区域社会事务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东盟1986年就通过了《东盟与非政府组织关系指导原则》。非政府组织在湄公河流域最关心的问题是环保,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世界水坝委员会(WCD)、 “水、粮食和环境对话” (DWFE)、生态恢复与区域联盟(TERRA)、东南亚河流网络等组织也都参与其中。这些组织多发端于西方国家,并代表西方国家或某些特定社会阶层的利益与价值,往往片面强调保护环境而忽视流域内国家的基本国情和发展经济的需要,通过内部参与决策和外部施压等方式,渗透与发挥影响,有些直接针对中国,如批评中国在湄公河上游(即中国的澜沧江)修建水坝。
近年来,湄公河下游国家旱涝灾害频发,一些非政府组织与媒体都认为原因是中国在上游修建水坝。事实上,缅、老、柬、越等国都在湄公河上修建了多个水坝,泰国的水坝建设也提上日程,泰国公司在中国景洪水坝的投资占了70%,发电量也全部输往泰国,而且泰国众多的水利专家均表示没有充分证据证明中国水坝与泰国洪水的关系,然而一些非政府组织与媒体却针对中国发布大量负面信息,甚至抱着根深蒂固的偏见或别有用心,将中国描述为是“环境破坏者和社会问题制造者”[22]。
东南亚各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还建立其他各种国际合作机制,大的如东盟、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湄公河委员会,小的如各种特殊的合作[23],不一而足。这些合作机制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将中国边缘化,而且从技术上讲,许多项目由于交叉,本不富裕的人力和财力分散和浪费,干扰了执法安全合作的运行。
20 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中国经济的突飞猛进,国际上各种“中国威胁论”也严重影响到湄公河流域的执法安全合作。相对于泰、老、缅等国,中国本来即是一个大国,无形中会对它的弱小邻国形成地缘压力,因此一些国家很容易担心中国随着实力增强会首先在周边地区“谋霸”。此外,经济上中国与东南亚一些国家有着相似的经济结构,一些国家担心中国抢走其市场和外资,对本国经济造成冲击。总之,东南亚国家对中国既充满了警惕,又充满敬畏[24],这种警惕和敬畏在“中国威胁论”的影响下,势必构成中国与老、缅、泰三国深入开展执法安全合作的挑战。
【注 释】
[1]《联合国报告: “金三角”地区鸦片产量锐减》,国际在线,http://gb.cri.cn/18504/2009/02/03/2805s241 3154.htm
[2]秦晖:《密松之惑》(中),《经济观察报》2012年2月13日。
[3]Winston Set Aung 著,张成霞译《缅甸和中国的非正式跨国界流动》,《东南亚纵横》2011年第2 期。
[4]王亚宁:《边境地区毒品问题的特点》,《中国公共安全》2010年第2 期。
[5]尹鸿伟:《果敢艰难融入缅甸:华族与缅中央对抗多年,被接管后历经阵痛逐步转型》, 《时代周报》第216 期。
[6]王亚宁: 《边境地区突出治安问题的原因分析》,《中国公共安全》2009年第12 期。
[7]冉金、陈军吉: 《缅甸“突变”》, 《南方周末》2011年10月21日。
[8]马树洪、方芸著《列国志:老挝》,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转引自田靖《东南亚五国社会组织结构变迁研究》,云南大学2012 级硕士论文。
[9]田靖:《东南亚五国社会组织结构变迁研究》,云南大学2012 级硕士论文。
[10]孙广勇: 《老挝人越来越在意中国》, 《环球时报》2011年10月31日。
[11]孙广勇:《中国企业深度融入老挝带动当地经济发展》,《人民日报》2011年10月27日。
[12]肖克: 《缅甸改革的难点、走势与对华影响》,《东南亚研究》2013年第1 期。
[13]张春:《泰国政治现代化迈入新阶段》,《东方早报》2011年8月3日。
[14]梁木生: 《刺刀支配下的泰国民主那样顽强》,http://hustlms.blog.163.com/blog/static/2912297201081452 133854/
[15]《“美湄合作”:美欲重返东南亚,意在对付缅甸朝鲜》,《北京晚报》2009年7月20日。
[16]《希拉里·克林顿国务卿在美国—湄公河下游部长级会议上的讲话》,http://iipdigital.usembassy.gov/st/chinese/texttrans/2011/07/20110722171527x0.75341.html#ax zz2eqG9C3wt
[17]刘稚、卢光盛主编《大湄公河次区域蓝皮书: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发展报告(2012—2013)》,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
[18]《美日印争相插手越南湄公河,展开与我影响力之争》,《世界新闻报》2005年11月10日。
[19][21]卢光盛等著《地缘政治视野下的西南周边安全与区域合作研究》,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95 -196 页,第206 页。
[20]韩硕、暨佩娟:《日免除缅甸37 亿美元债务,借东盟拓展亚洲影响力》,《人民日报》2012年4月23日。
[22]卢光盛:《中国对缅甸投资遭受环境和社会问题非议的原因》,《世界知识》2012年第24 期。
[23]贺圣达:《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复杂的合作机制和中国的参与》,《南洋问题研究》2005年第1 期。
[24]《中国,“微笑外交”推动世界和谐》,《参考消息》2007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