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冰洋
曹操诗歌创作的艺术成就
张冰洋
曹操作为建安文学的先觉者,他的诗歌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主要表现为多种多样的题材美、感时伤事的悲情美和天人合一的艺术美,展现出了建安文学慷慨悲凉的艺术风格,令人读之动容。
曹操;诗歌创作;艺术成就
张冰洋/吉林广播电视大学讲师(吉林长春130022)。
曹操,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诗人,现存诗作二十余首。他继承了乐府“缘事而发”的写作精神,采用旧瓶装新酒的写作方法,古老曲辞配以现今的社会内容,呈现出新的艺术风貌。曹操诗歌创作的艺术成就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多种多样的题材美;第二,感时伤事的悲情美;第三,天人合一的艺术美。
曹操诗歌虽然存世不多,但就现有的诗歌而言,从题材上可以分为四大类,即咏史、述志、纪事和游仙。
咏史类的作品主要是借古咏今,曹操借歌咏古人表达自身的胸襟抱负,他歌咏的历史人物包括太伯、管仲、伯夷、叔齐、孔子、晏子等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咏史作品就是《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首乐府诗创作于赤壁之战后。曹操胸襟广阔,虽然赤壁战败,但是他并未沮丧,统一天下的宏愿仍在,《短歌行》即表现了他的雄心壮志。诗歌的上半部分主要表达了曹操对生命不可捉摸、短暂易逝的感叹,下半部分则表现出曹操求贤若渴的心态,他以周公自比,望天下贤才投入门下,实现统一天下的宏图伟业。魏晋是文学自觉的时代,其标志就是人性的解放。汉末乱世,群雄并起,曹操作为其中的一员,也逃不开生命的主题,而且他能从小处着眼延伸至社会民生。身处乱世,生命的短暂无法避免,正是因为生命的短暂才让人更加珍惜,他追求统一天下的霸业,不仅是个人的雄心壮志,更是一种忧国忧民的情怀。
述志类的作品与咏史不同,它即景抒情,是眼前景、心中情的完美结合,这类作品主要包括《对酒》《度关山》等等。曹操在这类作品中表达了自己治理国家的政见。例如《对酒》里描绘了他的理想国,君主贤明,百官尽职,轻徭薄赋,百姓安居;《度关山》则展现了他重人重民的思想,提倡依法治国,勤俭节约。
纪事类的作品相对于其他作品而言,数量较多,包括《步出夏门行》《苦寒行》《蒿里行》等。这类诗歌详实记录了当时的社会现状,曾经被钟惺评为“汉末实录”。曹操的诗歌属于乐府民歌一类,但他在乐府诗“缘事而发”的基础上有了创新。作品中有很多沿用了古时候的题材,有些并非是曹操的亲身经历,为了表达诗意便借他人之酒杯,抒心中之块垒,如《善哉行》描绘了一个孤儿于乱世的辛酸痛苦。除此之外,曹操也有很多作品表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如《蒿里行》描写汉末的战争,主要是曹操个人的经历,表现了战争时期对生命的哀叹以及对百姓的同情。当然这些作品也有对乐府诗一定的突破。《蒿里行》和《薤露行》都是古时的挽歌,前者是对士大夫的挽歌,后者是对王公贵族的挽歌,而曹操打破了这样的格局,将现实和哀婉结合,谱写了新的篇章。
游仙类的题材与当时的社会情况十分契合,表现了乱世中人们的不安定情绪。为了更好的生活,求仙问道寻求心理安慰成为民众生活的一个部分。曹操作为一方霸主亦是希望自身能够拥有更多的生命来实现自身的宏愿,因此,游仙类作品的产生便有了其思想渊源。游仙类作品主要有《秋胡行》《列精》《出气唱》等等,大多是感叹人生短暂,祈求长生不老。
曹操的作品内容丰富,题材多样,但不论题材如何不同,所透露出的忧患意识和广阔胸襟是一样的,这便是后人所归纳出的“建安风骨”的一种表现。
东汉末期,朝纲败坏,政治腐朽,各种矛盾激化,宦官当权,董卓内乱,战争频发,百姓苦不堪言。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曹诗题材多样,从中可以看出曹操诗歌创作的一个共同点即极富悲情色彩。他继承了乐府诗“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传统,将自身的悲情色彩融入诗篇。
鲁迅认为魏晋是文学自觉的时代,人们在黑暗的环境下开始了对生命新的探索,曹操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开始了他的文学创作。他曾经在《秋胡行》中表达过对人生的态度:“不戚年往,忧世不治”,在无常的命运面前他担忧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社会的稳定,诗歌中充满着忧国忧民的情怀及悲情,但并非悲观厌世的绝望之情,而是对世人的同情,表现出一种“对人生无常的恐惧与悲慨”①,渴望在有限的生命里完成他的宏图伟业,故有人将他的诗歌风格归纳为“慷慨而多气”。他的很多诗篇也都表现出对人生的深刻思考。
曹操于《龟虽寿》中,从神龟、腾蛇等物的长寿延伸至人的长寿,人的长寿不仅指生命的长度,还指生命的密度,他认为即使年迈,只要仍有雄心壮志,也会拥有更多成功的机会。“纵浪大化中,不喜也不惧。”正是拥有这样的心胸才使得曹操能够创作出具有悲情美的诗篇。曹诗通常有两个主旨:其一,表达对人生无常的哀叹;其二,表现壮士暮年仍充满斗志与决心。这样的主旨与曹操的生活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曹操一生都在追求天下一统,但是在他的有生之年并没有实现这个愿望,正是在这争取而不得的生命徘徊中他的悲情意识愈加明显,所以他在诗篇中反复感叹“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他将心中的悲愤融入文字,形成了他独特的诗歌风格。
曹操对于悲情的艺术创作有自身的爱好,主要表现为他在诗歌中常常使用“暮年志士”的形象,这个形象的使用让曹操的诗歌多了一份沧桑、悲凉。积压在心头的苦闷无处述说,他便将这样的情绪寄托于文字之上,深沉古朴,发自肺腑。当然,曹操的悲凉与司马迁所言的“发愤著书”仍有一定的差别,虽然也是悲愤情绪的一种表达,但更多的是一代枭雄政事之外的情感抒发,并非是为写诗而写诗。也正是他真情实感的流露使他的诗歌有了真实的美,故《古诗归》言其“汉末实录,真诗史也”。“诗史”是对诗歌的一个高度评价,杜甫便是因为诗歌创作真实反映了安史之乱时期的民生百态,才被评为“诗圣”。而曹操作为三国乱世的亲历者,他也用文字书写了乱世百态。慷慨悲歌不仅是曹操的诗歌风格,也是建安时期众多诗人诗歌中所反映出来的特征,这是乱世文学特有的情感表现。而曹操作为建安文学的倡导者与先觉者,在建安文学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奠定了建安文学创作的基调。
曹操诗歌除了拥有慷慨、古朴、悲凉的风格外,还有一点十分具有创造性,这就是他发现了“人”的价值。魏晋时期“文学开始有了独立的价值和地位”②,人自身的觉醒带动了文学的自觉,人们开始有意识地进行文学创作。曹操的觉醒与他自身的经历有着密切关系。
曹操思想背后有着深厚的儒家文化作为依托。他曾认为自己好学明经,且少时便显现出优越的政治才能。他采用法家的思想来管理军队,将儒家与法家思想融会贯通。对他产生最大影响的一位儒家先哲便是董仲舒。董仲舒提出的 “天人合一”思想,曹操对此做了充分地诠释,尤其是在他的诗歌创作中,“天人合一”的思想得到了充分地贯彻。曹操之诗延续汉乐府传统,以乐府旧题写当时时事,凸显了现实主义的精神。他通过诗歌将心灵世界与现实世界相联系,打通了精神与物质,做到了 “等无差别”,“物我合一”。他采用纪实的方式创作诗歌,尽管语句古朴,但是情感真挚悲凉,例如《蒿里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以一种文学特有的纪实手段,将乱世给百姓带来的苦难传递出来,再现了汉末动乱不堪,民不聊生的场景。
而曹操对于“天人合一”也有着自身的看法,战乱让他对天人关系有了新的认识。他认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并非天人关系的表现形式,人的德行与上天的庇佑没有直接的关系,具有一种人定胜天的豪迈。曹操《董逃歌》写道:“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他举了郑康成与郭景图的实例印证他的看法。此二人都是德行完美之人,但都英年早逝。《秋胡行》也表现了相同的观点:“二仪合圣化,贵者独人不?”他凸显了人的主观能动性,认为德行与生死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在天与人的统一中,人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行动能力对自身的命运有着很大的影响。当然,这只是乱世的特例,曹操生于乱世会产生这样的看法无可厚非。
曹操的“天人合一”与后世的“天人合一”有一定差别。曹操所谓的“天”是指至高的权力,天下的霸权。曹操晚年更加推崇“天人合一”的思想,想要在合适时机让曹魏集团代汉称王。正因如此,曹操以周公自比,广布贤榜,招纳四方英才,为他的宏图霸业添砖加瓦。在曹操看来,要实现“天人合一”有一个媒介,那就是酒。曹操诗歌中“酒”意象的使用十分频繁。鲁迅曾经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认为药与酒在魏晋风度形成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酒”是乱世文学的催化剂,生活的痛苦,让人们不自觉地想要逃避,“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操一生所求即天下一统,坐拥皇位,但一直未能觅得良机代汉称雄,故心中常怀悲苦。曹操虽为一代枭雄,“挟天子以令诸侯”,然仍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是需要通过“酒”这个媒介,直抒胸臆,以达“天人合一”之境。
曹操一生诗作存世不多,但就其艺术价值而言,仍不容小觑,他的诗作是建安文学的典型代表。而作为建安文学的先觉者,曹操的诗作带有建安文学的基本特征,慷慨悲凉,如幽燕老将,读之令人动容。
注释:
①②叶嘉莹.汉魏六朝诗讲录[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118,109参考文献:
[1]曹操,曹丕,曹植.三曹诗集[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8
[2]穆克宏.魏晋南北朝文学史料述略(增订本)[M].北京:中华书局,2010
I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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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4)24-0034-02
责任编辑:丁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