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发展脉络及趋势——个人效用与社会效益的新视角分析

方春龙

(1. 合肥工业大学 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2001;2. 安徽财贸职业学院 行知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2601)

在我国经济体制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产生种种困惑现象(直观感觉):为什么有目的、有计划的经济体制是如此低效，如农村人民公社下的出工不出力，城市工厂生产时工人磨洋工;为什么看似盲目无序的市场竞争比有计划有目的计划经济有效率;为什么中国经济改革先从分配制度开始(无论是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还是城市国有企业的利改税、承包制等)，最终经过艰苦的探索走向市场体制;为什么中国市场化进程没有按西方经济学家主流学派的“华盛顿共识”的激进式方式，［1］(P145)走双轨制的渐进式改革不仅没有出现经济崩溃反而取得让世界惊讶的成绩;中国这样的大国经济经过近三十年的高速增长其后发优势在慢慢丧失，怎样才能保持未来二十年及长久的稳定增长，在运用西方经济学基本理论，特别是新古典经济学的思想后，好像找到了答案，即充分竞争的市场体制是有效率的，但是更多的问题产生了，由于新古典经济学理论假设条件过于严密，特别是其理论基石之一关于完全理性人假设和实际不完全相吻合，而以此为基础建立的市场经济到目前为止为什么仍然是最有生命力的?市场是组织经济活动的唯一有效途径吗?公有制与私有制的界限是什么?合作经济有生命力吗?组织经济学应该确定什么样的研究方法和假设前提，如何进行机制设计?……

一、经济学发展脉络

随着人类社会生产力水平的发展，社会生产的复杂化及资源要素的禀赋不同，必然要产生社会分工，而分工的存在就必然要交换，交换意味着个人利益的实现需要他人(社会)对自己劳动成果的认可，即“个人劳动成果—满足他人需求—实现个人利益”，这就需要建立一种富有效率的机制，使得个人效用与社会利益是相一致的，或者说实现个人效用必须通过个人劳动满足他人的需求这一途径，如果实现个人效用是以减少他人效用为代价的(在本篇论文中他人效用与社会效益是等价的)，则这种经济运行机制是低效率的，经济学的产生与发展和这个问题紧密相连。

1776 年亚当·斯密在《国民财富的性质与原因分析》一书中认为市场机制能够让努力追求个人利益的行为实现并非他所关心的社会利益，市场机制被亚当 斯密 称为“看不见的手”，［2］(P425)但是并没有说明为什么市场机制具有这个功能。特别是边沁的功利主义引入到经济学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以门格尔为代表的奥地利学派和数理经济学派兴起后对这个结论的分析变的僵化了，1890 年马歇尔在《经济学原理》中采用边际分析和均衡分析的方法，运用价格机制，从供求论、生产论和分配论的角度，引入数学工具论证完全竞争市场经济能够实现瓦尔拉斯一般均衡，达到帕累托最优，最终，建立新古典经济理论。［3］(P24)由于完全竞争市场经济理论过于完美，并且脱离实际市场竞争情况，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罗宾逊夫人创立了不完全竞争理论。至此，进一步完善西方经济学了主流理论——新古典理论，该理论对于经济学的性质与意义接受莱昂内尔·罗宾斯的定义:经济学是研究如何将稀缺资源有效地配置相互竞争的用途的科学。

主流的经济学理论假设前提脱离实际，分析工具缺乏人文性质，其逻辑性也牵强附会，经济学成了数理推导，更缺少对历史的、现实的资料总结。为了解决新古典经济学存在的弊端，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新制度经济学对这个问题做出了探索，该学说对人性假设改变了新古典经济学的经济人假设，而是根据西蒙的有限理性和威廉姆森机会主义人性假设，并且得出结论:个人收益率越接近社会收益率，经济增长(社会目标)就越快。这个结论给我们的启示是好的经济机制能够实现个人收益率正相关于社会收益率。

科斯认为企业的存在是为了降低交易费用，他提出为什么市场经济下存在企业。但科斯最重要的贡献在于发现了科斯定理，即只要产权明晰，并且不存在交易费用，通过市场机制可以实现资源优化配置。科斯认为生产的外部性可以通过市场机制解决，科斯定理的提出进一步明确市场机制的效率性，其内在含义包括市场机制可以实现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的一致性。可以说他的论断比新古典经济学的代表人物马歇尔对市场机制效率性分析更彻底。在科斯第一定理中，科斯举通俗的例子:养牛的人侵害了种庄稼的人利益，只要产权明晰，市场机制就可以实现社会效益的最大化，而无须政府的干预，在这个理论中，尽管每个市场参与主体之间相互博弈、竞争，但市场机制就是个人效用与社会效益的桥梁。［4］(P249)

虽然，科斯定理论证了市场的完美性，但它无法解释囚徒困境，相互博弈的囚徒为了实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结果出现了社会效益的损失。它反映了个人利益与社会效益的不一致性，甚至可以说在产权明晰、充分竞争的机制下实现个人利益，会损害社会利益。基于此，纳什还得到了纳什均衡，该理论可以解释厂商之间的价格联盟会自动瓦解。当然，囚徒困境的机制与市场机制两者存在区别，首先，囚徒之间信息是隔绝的，其次，市场机制中，博弈的双方主要是直接博弈。

根据芝加哥学派奈特的观点，经济学不是一门选择科学，而是一门研究经济制度、社会组织为集体为社会而运行的科学。［5］(P105)对于经济学的定义不能仅仅停留在既定制度下的稀缺资源的配置问题，应该在研究方法上有以下趋向，在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和主观主义，人性假设上的复杂性，既要考虑人的有限理性，又要考虑人的利他性、虚荣性及信仰、对未来的预期等，分析问题从特征事实出发，对因果机制进行理论推测，并且广泛利用社会——经济制度的历史和比较的经验资料。

以上分析了经济学发展的简单脉络，不是按照传统的自由主义和政府干预的思想交互发展来分析，而是按照个人效用与社会效益的一致性程度及所对应的经济运行制度为线索展开分析，力图发现使得个人效益与社会效益相接近的经济机制和制度是高效率的经济制度。下面用这一论断来剖析中国建国以来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变迁和取得成就的原因。

二、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效率分析

运用新制度经济学的基本结论，本文对市场经济的富有效率和计划经济的低效从另一个角度做出探索。市场经济的效率性相对于计划经济而言，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在市经济中要素所有者获得个人收益的有效途径是企业必须生产更多的产品，并且这些产品只有满足其他社会成员需求的功能才能通过市场销售出去真正给要素所有者带来收入，从而满足个人效用(当然，不能通过欺诈和强迫交易行为)，市场机制建立了个人劳动与个人收益之间的桥梁——个人劳动转化为社会收益后才能实现个人收益。计划机制则缺少这样的桥梁，在完全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模式中，工厂中的管理人员和工人努力生产更多合格产品，只有得到上级行政主管部门的认可，才能使企业获益，而且企业获益只有企业管理者有可能得到(例如:工厂行政级别的提升或规模的扩大，从而使工厂领导者的行政级别提升)，工人则收益很少(因为工资不会提升)，这样的机制就割裂了个人努力与个人收益的桥梁;进一步地，作为机会主义者的发现政府领导掌握利益分配权力，会改变努力方向，更多的精力不是去创造满足社会需求的产品，而是通过人脉关系运作积极赢得上级行政主管部门的认可，从而配置到更多的利益，导致了官僚经济的产生和企业之间的博弈，这是一场负和博弈，其结果必然促使更多机会主义行为产生，打击积极生产者的劳动和创造热情，出现普遍的埋怨和窝工， “搭便车”现象盛行，大大降低了资源的利用效率。据此，计划机制的效率比市场机制的效率要低的原因不是当权决策者信息获取不对称，也不是兰格效应，也不仅仅是资源的配置效率低下，而主要在于计划体制与市场机制下个体获得利益的途径不同导致生产要素的利用效率不同。这就促使我们认识到我国经济学改革与发展的重点应该建立在对经济制度的完善和经济组织机制设计上。

实践证明我国走渐进式改革历程就是不断修正个人效用和他人(社会)效益之间偏差。从人民公社的集体劳动到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是改变了人民公社机制下个人效用的获取依赖公社书记或生产队长安排轻松的劳动(这里我们认为休息或偷懒对个体是享受，而劳动本身对个体不是享受)，联产承包责任制下个体的积极劳动可以给国家多交粮，个人多留粮。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修正个人效用和他人(社会)效益之间偏差，实践证明这种机制释放了农村生产力。国有企业实行承包制一定程度上修正个人效用和他人(社会)效益之间偏差(承包者多劳动多产出可以为自己多受益)，但是，在这种运作机制下，作为机会主义者的承包者很快发现，由于自己控制着国有资产，相对于国有资产的所有者(即政府)而言，存在信息不对称，直接窃取国有资产风险小，付出更少。因此，这种机制导致个人效用和他人(社会)效益之间偏差加大，国有资产流失严重，很快宣布失败。在十四届三中全会中，经过多年摸石头过河式的探索，确定中国改革确定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现代企业制度以企业法人制度为主体，以有限责任制度为核心，以产权清晰、权责明确、管理科学为条件的新型企业制度。现代企业制度提高了企业的生产效率，当然，国有企业管理层对国有资产控制与占有导致国有资产的流失与利益集团化，是对国有企业决策层权力的监管与约束是国有企业面临的严重问题。

三、经济学发展方向

为了经济运行机制进行分析研究，需要对当代西方经济学主流思想和非主流思想基本能够把握其脉络。就经济学思想发展而言一直是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交错，凯恩斯主义打破了古典经济学的市场万能神话后，经济学的研究思路大大拓宽。首先，凯恩斯的三大心理规律就是对人心理分析，也是凯恩斯主义建立的假设前提;其次，在对不完全竞争的分析方法有新进展，例如:博弈论的分析方法、信息不对称和外部性等;最后，在当代西方经济学各个流派的斗争中，产生了不少有价值的分析工具，例如交易费用、理性预期、产权、信息不对称等。借鉴新制度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和公共选择学派的思想，按照对不同组织构造——不同个体行为选择——产生社会收益——不同组织构造——个体收益的经验资料分析，进行组织经济学的研究。

当前，在国际上对组织经济学研究走在前沿的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米尔格罗姆和罗伯茨教授，代表作是《经济学、组织与管理》，把组织管理问题置于经济学框架中。［6］(P79)

2007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莱昂尼德·赫维奇、埃里克·马斯金和罗杰·迈尔森3 名美国经济学家，以表彰他们在创建和发展“机制设计理论”方面所作的贡献，“机制设计理论”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要解释何种制度或分配机制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经济损失。如何去创造个好“规矩”就是机制设计理论研究的课题。某种程度上看，机制设计理论似乎比我们熟知的传统经济理论更加抽象和高深，大部分经济学家都是习惯于在一个“既定框架”下研究各种最优化问题，而赫维茨等人研究的恰恰就是这个“既定框架”本身。

国内现在有关在这方面也比较关注，汪丁丁、周其仁、韦森等教授试图从心里学、语言学、社会学等交叉学科研究经济学;天则研究所有大量关于制度变迁与经济发展的案例分析;我国经济建设过程经历了高度集中计划及转轨的艰辛探索，出现的种种现象有一定的收集;这些都为研究组织经济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总之，主流经济学论证了市场运行机制及如何有效率的配置资源，自由放任与政府干预的关系。实际上经济活动不仅由价格协调的市场中进行，而且也在权威和指令的非市场中进行，不仅要解决市场效率，而且要解决非市场组织效率。在疏理经济学的发展过程、明晰经济思想史的基础上，借鉴西方经济学中的新古典综合、货币主义、新政治经济学、新古典宏观经济学、新制度学派、公共选择学派等理论的基本假设、方法及思想，分析市场及非市场组织如何产生和运行，并且紧密结合中国制度变迁中的案例，试图用经济学理论找到组织设计与经济效率两者之间的联系，实现个人效用与社会效益的一致性，从理论上探索组织经济活动的有效途径。最终为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稳定、健康、持续发展提供理论保障。

经济学理论的发展方向是对现行经济运行机制进行分析，发现个人效用和他人(社会)效益之间偏差的节点，从而进行经济机制修正与设计。我国经济建设尤其是建国以来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改革开放的艰辛探索、向市场经济的转轨和市场经济的完善为机制研究提供了大量的案例，有许多方面需要总结经验、发现规律、归纳研究。而研究的方法就是坚持不同机制构造——不同个体行为选择——产生社会收益——不同组织构造——个体收益。经济学的发展和心理学、管理学、数学等紧密相连，心理学的渗入使得经济学的理论基石更为可靠，管理学的组织构造理论与经济学的机制设计相结合，经济学与管理学相互联系、相互促进、共同发展，在经济学中企业管理将不再是“黑箱”，而两者共同为解决资源的有效配置和调动各个生产要素活力进行机制创新，数学作为工具在机制设计方面又无法替代的作用;而经济学的运用领域大大扩展，其理论运用领域延伸到社会生活(如医疗改革)、政治体制(如宪制构造和集权分权)、组织管理(不仅仅企业管理)等方面，经济学真正成为“社会科学的皇后”。

［1］俞可平. 中国模式与“北京共识”:超越“华盛顿共识”［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2］亚当·斯密. 国民财富的性质与原因分析［M］. 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

［3］马歇尔. 经济学原理［M］. 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

［4］余永定. 西方经济学［M］. 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4.

［5］杨春学. 对自由市场的两种理解——芝加哥学派与奥地利学派的比较［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6］米尔格罗姆，罗伯茨. 经济学、组织与管理［M］. 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