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妍 李茂春
(湖南理工学院 机械学院, 湖南 岳阳 414000)
吴佩孚,一介书生,22岁中秀才,熟读《易经》、《春秋》,儒家思想根底深厚。究其一生,上马驰骋疆场,下马诗书儒雅,在数以百计的北洋军阀中,唯其以“秀才”著称,被史家誉为“学者军阀”和“秀才将军”,称得上是一位践行儒者思想的囹家,析理其人生侧面,横透着民国的时代气息。他孜孜以求、奉行终生的儒家理想,以他道德言论、点滴亲身的践行,在近代中国传统致仕的文化人伦中树立了标识性儒者武夫、民国范儿的形象。他认为:英雄并不以成败定义,本人既以关、岳为立身行事的楷模,所以在行为上一不爱财,二不好色,三不怕死。本人志在春秋,为国家民族,不惜肝脑涂地。在面对日本驻天津领事吉田茂(后曾任首相)威逼利诱时,他不屈不挠地说:贵总领事拯救中国之美意,我很感激。……欧美各国立国不过两三百年间,其有千年历史者殊鲜,唯独我国为拥有四千余年文明历史之古邦,且有千古不灭的不成文宪章,那便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揆诸我国历史,八德张,则国宪立,而国运兴。坏其一,即乏收拾人心之准绳。中国之有八德,正如贵国万世一系之天皇,是为团结全体国民的力量。有八德即有中国,斯道丧则国必亡,这是千古颠扑不破之至理[1]。寻根思底,以上言论都是诠释吴佩孚儒家祈天悯民思想的渊源表述。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战后巴黎和会,中国政府提出取消21条不平等条约,要求归还大战期间日本从德国手中夺去的山东权利,巴黎和会拒绝中国的要求。这激起了国人的强烈反对,终于爆发了五四爱国运动。回想那场爱国运动,系知识阶层的先省,工人阶层的先行,爱国军人们的跟进,是整个中华民族的觉醒。过去有些理论史籍叙说“五四运动”,往往赞扬学生的爱国热情,褒扬蔡元培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后则提提商界的罢市、工人的罢工。惟独对军界的表现态度不置一辞,或有意回避。
研究民国历史,研究以吴佩孚为代表的军阀,就不难看出手握重兵军方人物的政治主张,的确对当时政府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起着重要的制约作用。“军阀”们的态度,在运动爆发的时刻,因其实力和最后决策者的位置关键,决定了其必须站在潮头之前。这些反映实证的载体之一就是当时的——爱国通电。各地有实力的省长、督军,不管是北军、南军,还是皖系、直系,都致电政府,强烈要求拒签“和约”。
关键之时,驻军南岳衡阳的北洋陆军第三师师长吴佩孚率先发言,越过多级首脑,直接向大总统徐世昌发出通电,一纸电文率先公开亮出了中国军方的态度。5月9日,“孚威将军”吴佩孚首发通电:“大好河山,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谁无义愤?彼莘莘学子,激于爱国热忱而奔走呼号,前仆后继,民草击钟,经卵投石,……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其情更可有原!”[2]数日后,吴佩孚又致电当时南北和议双方将领,联名通电反对政府签约:“顷接京电,惊悉青岛主持签字噩耗,五衷摧裂,誓难承认!……,军人卫国,责无旁贷,共作后盾,愿效前驱!”决不出卖祖国主权!决不能让强敌鱼肉山东家乡!身为山东籍军人,愿对日本背水一战!这就是“五四运动”时吴佩孚的态度。军阀当政的年代,枪杆子无疑有最大的发言权。因此,拥有军事实力的吴佩孚,他的多次通电,对北京政府无疑产生了巨大的政治、军事压力。于是,北京政府在吴佩孚等三次通电后,面对民族力量的怒吼,公开表态,训令巴黎和会的代表陆征祥拒绝在和约上签字。
探讨这件事的意义,无非是使研究者渐以公正、全面、严谨、客观的科学态度对待历史。多年来,有些历史研究者深受教条的政治影响。如,认为军阀都是反动的、卖国的,甚至认为军阀都是荒淫无道的。其实,某时某地某事,因人物环境所处位置不同,所处态度不同,事物发展的结果也绝然不同。吴佩孚在“五四运动”中代表军方的标志性“通电”,用“先”字是最好的概括。“首先”觉醒,“率先”行动,“首倡”正气。
“首先”觉醒。儒家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仁人君子应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国难当头,面对大好河山任人宰割的局面,吴佩孚积极地、勇敢地承担起社会责任,“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五四通电,吴佩孚居有首先的思想激励基础。
“率先”行动。“五四运动”是沸腾民族的救亡行动,智者先觉,悟者行醒,学者跟行,都是要面对风险的;儒者中庸之道,出头的椽子先烂。民族利益,国家利益,君子担当。作为一名中级军官的吴佩孚,越过自己的督军,直接向国家总统通电,声明支持学生的爱国行动。这在当时家族政治的民国,人身依附政治的民国,无异于在北洋军队的一潭死水中惊起了波澜。这一“率先”行动,既是军方的第一个表态,也是外观形式上吴佩孚军方的第一声号角。
“首倡”正气。军阀当政,军队即国家,军队实力即国家话语权。吴佩孚儒者积极入世的人生观,是他匡扶天下,恩泽于民的社会理想。面对国家任人宰割,民族尊严被人驱使,列强欺压亿万兆民的现实。军队是国家的长子,是国家的脊梁,军人则是国家的最后发言人。小师长“言人所皆欲言,谏人所不敢谏”也是要有勇气的,这个勇气来自于吴佩孚的悯民思想的正气,也来自于他看到了全体军人民族的正义。所以,他率先通电全国,不是一时的哗众起宠,也不是一时的意气冲动。于是,其首倡通电,立时全国军人爱国之心山呼海应。事后,当时徐世昌总统说:“吴子玉一言一行,可以动天下之视听,天南海北,到处呼应,他的种种意见,我们倒是必须注意留心。”[3]
“国民大会”最初源自五四运动知识界发动群众就外交问题向政府进行政治抗议的活动,逐步发展成以行使“直接民权”来代替国会立法功能的组织方式。
1920年8月1日,吴佩孚以直系师长的名义通电全国,提出《国民大会大纲》。立即举行“国民大会”——“今后所有国事,悉由国民大会定夺!国民大会的代表由农、工、商、学四界组成,自下而上推选,由省至中央,这便是国家最高权力机构。”初登政坛崭露头角的主张,博得广泛喝彩。赢得了在野政治势力的热烈赞同,南方国民党领袖孙中山,多次表示拥护“国民大会”的召开。当时的《晨报》、《益世报》都发文探讨了大会行使职权的各项问题。1920年9月12日,《申报》刊有学者严建章《国民大会及国民代表大会之得失之申论》一文,认为国民大会是合乎世界的最进步的立法主义和民治主义。显然,“国民大会”运动,是与世界范围内直接民权的高涨相呼应的。“国民大会”是国民自决思想的产物。吴佩孚提出的这一主张既像西方的民选制度,又颇开中国政治进程的先河,其“国民自决主义”由“国民公决”制宪的思想,不能说与其儒者悯民的思想无关。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一己之天下。任何人妄图以天下为己有,任意作为,没有不失败的。吴佩孚的脑海里,民心是第一位的,全体国民是第一位的。治理国家,就应该是儒者大道的“以正治国”,就是“以百姓之心为心”,“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治理天下,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居于一家、一族、一党都是一己之私。
当时的民国政府,南北议和的失败,使国人对南北政府彻底失望。安福国会的祸国也预示着议会政治的失败,废除督军的呼声是对军阀们的憎恶。知识界对于解决国是的希望转而寄托在人民身上,这反映了北京政府合法性正在逐渐丧失的现实。吴佩孚这位熟读四书五经的秀才,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尽管国民大会作为一种不定期的公众政治集会,其作用与议会的功能是很难相互取代的,议会与政府之职权互相对峙而牵制。这些新鲜的西方政治名词,对国人来说也许曾听说过,也许国学大师们也曾议论过。但作为国策主张,向全国民众、政党、官绅公开首倡,恐怕吴佩孚是居首位者。因他的地位不高,其政治纲领遭到了直系军人在内的大小军阀非议。奉军首领张作霖在天津接受一批记者访问,谈到吴佩孚的主张就轻蔑地说:“我所合作的是曹经略使。吴佩孚小小一个师长,全国就有几十个师长。而我手下也有好几个。”[4]所以打败段祺瑞后的天津会议,没有讨论国民大会问题。军阀、觉者、政客、头面人物新鲜过后,死水一潭的民国,又恢复了往日的纷争。权谋人士想的是:国民说了算,他们就得下课;若让他们下课,岂不过于天真!
所以,吴佩孚就落寞,他的悯民理想,算是在民国流年里,刻下了一丝丝思想新鲜的印痕,他也认为自己失去了留在京城的意义。于是,便一溜烟远离是非之地的北京开到了洛阳。但他的老上级曹锟却被胜利冲昏了头,非要坐到大总统的宝座上过过瘾。尽管吴佩孚当时强烈反对,但曹锟还是以行贿议员的卑劣手段当选新一任总统。远在洛阳的吴佩孚忍看刚有新气象的北京政坛再度衰败,他也一筹莫展。
民国初年,袁世凯“帝制自为”惹恼国人,各省军阀均宣布“独立自治。”袁死后段祺瑞领衔内阁,令各省取消独立服从中央,西南割据政权自是无人听令。段下令南征,吴佩孚奉命率陆军第三师,出直隶进河南入湖北攻湖南,势如破竹,一气逼近广东。北军南下,气壮山河,谁都明白,只要这位中将师长一声令下,他军纪严明的大军即可底定三湘荡平粤、桂两省,北京政府“武力统一”的梦想则指日可待。然而,就在捷报频传之际,吴佩孚却按兵不动了,他与占领区的军政首脑、士绅终日饮酒赋诗,不言战事。1918年段祺瑞急得亲往前线劳军,破格授予吴佩孚以“孚威将军”的殊荣和勋位,以励其一鼓作气扫平两广进而统一中华。可是,吴佩孚竟擅自撤军,把北洋军先前打下的大片江山拱手奉还南方,主张“罢战主和”。罢兵的理由——呼吁和平。为什么呢?通电说:“阋墙煮豆,何敢言功?”双方“并非寇仇外患,何须重兵防守?对外不能争主权,对内宁忍设防线”。所以要“罢战主和”。气得段祺瑞直蹦:“秀才造反啦!”究其原因有三:
1.赏罚不公。战功赫赫的第三师师长吴佩孚理应被任命为湖南省督军省长,段祺瑞却安排了自己的亲信张敬尧,惹得战地师长不高兴。
2.军阀内争。时北京政府出现了“府院之争”,吴佩孚反对皖系“安福俱乐部”把持政权,吴佩孚附和冯国璋,与段祺瑞相对抗。他通电要求大总统罢黜段祺瑞内阁。“全国之大,能否尽为一人所盘踞?疆吏之多,能否尽为一党所居奇?兆民之众,能否尽为一人所鞭笞”——结论当然是否定的。以致就有了1920年7月,直皖战起,吴佩孚联合奉系军阀张作霖,大败皖军,段祺瑞政府倒台,直奉两系军阀共同控制北京政府。
3.悯民祈和。吴佩孚于民国七年五月廿八日占领衡阳,前锋部队又已攻下衡州,一路往南如入无人之境,没想到在永州遇到强敌阻挡。阻挡他前进的长官,是湘军的“一代奇才”,后来做了他秘书的张其锽。吴佩孚读了张其锽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中分析形势,说明“战”则两败、“和”则两利的道理,劝说吴佩孚上为国家百姓着想,下为直系自己的利益考虑,不可再战。于是就有了1918年6月16日签订了南北停战协议。
无论吴佩孚“罢战主和”的直接原因是“赏罚不公”“军阀内争”,还是“悯民祈和”,均系现代人的推测。但吴佩孚“罢战主和”,在当时国人眼中,国家统一的希望寄托在吴佩孚身上,顺应了人民痛恨皖系对西南用兵、渴望和平的愿望。
从个人角度分析吴佩孚的“罢战主和”的动机,是有其内在决定因素的。因为他既不像其他大多数军阀那样一心求利求地盘,又不像国民革命军那样师法欧美文明的精神。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是传统得十分陈旧的“愚忠”体系,虽然他的坚守可敬可悯,其行为的动机之一,就是为了践行儒者思想的内涵。
1927年5月27日,吴佩孚被北伐军打败,率队逃到四川经河南邓县构林关时,受到了头面人物的热情款待。面对满桌的酒肉,他却拒绝了,只留下了几个小菜,其余都叫人撤下。吴佩孚早期练兵,力避北洋军恶习。规定一不许懈怠防务,偷奸耍滑;二不向民间赊欠挪借;三不许拿民间一草一木;四保护驻地民间安全;五遇匪奋力扫除。五条纪律将部队训练成了当时的铁军。枚举此些,可圈可点,现代人眼里,吴佩孚仿佛跟民国时代的军阀不是一类人。
中华民族引为自豪的故宫得以保全,竟与吴氏的一声断喝有关。这激起了后人一种感激的欣慰。若不是他旗帜鲜明的反对,紫禁城最精华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恐怕早被所谓的西式议会大厦所取代。话说当年,国会厅里的众议员和参议员们争吵不休,准备拆除紫禁城三大殿,并在其废墟上建议会大厦。当时身在洛阳的吴佩孚惊闻此讯,立即发了一封电报给大总统、财政总长、总理、内务总长四位。电文曰:“何忍以数百年之故宫供数人中饱之资乎?务希毅力惟一保存此大地百国之瑰宝。无任欣幸。盼祷之至!”各报刊刊登吴氏通电,颂扬吴佩孚之声鹊起,抨击国会之议潮涌,“保存此大地百国之瑰宝”的威严号令让始作俑者噤若寒蝉,故宫三大殿方幸免一劫。一位副经略史之职的大元帅武夫,经略起文官古文化建筑的事来,没有对中国古代文化的敬仰,没有中华民族古代文化的个人修养,没有对古代文明悯惜精神的情感渊源,那是不成的。可见,吴佩孚较之一般的草莽武夫,是有鲜明区别的。“先生托志春秋,精忠许国,比岁以还,处境弥艰,劲节弥厉,虽暴敌肆其诱胁,群奸竭其簧鼓,迄后屹立如山,不移不屈,大义炳耀,海宇崇钦。先生之身虽逝,而其坚贞之气,实足以作励兆民,流芳万古。”[5]——蒋介石在吴佩孚去世后的悼词,其评价应该算是一个比较中肯的结论。
吴佩孚作为秀才将军,终其毕生尊崇孔孟,与其结识孔子第74代裔孙孔泗坛是分不开的。孔泗坛是孔祥熙的叔父,山西望族,太谷孔家执票号斯业牛年,属太谷首富之列。吴佩孚与孔泗坛的往来,纯属仰慕孔家圣裔之后,而孔泗坛道德文章,素有北方宿儒之称。两人朝夕论道,兴致入境,还合作组织成立了一个全国性的 “孔学会”,推孔泗坛为会长,此是吴佩孚为之一生高兴之事。吴佩孚始终认为三纲五常、四维八德,是中国文化优于一切的精奥所在,是古德圣人所示的康庄大道。民国报人张慧剑,于卢沟桥枪声即将响起的1937年6月,在北平采访了早已过气的军阀吴佩孚。写了篇采访记:“他说他笺注 《春秋·左传》,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他夸奖这部书在军人教育上的作用……吴氏给我友谊的款待,颇使我流连而不忍去。以后我是静听吴氏发挥其三教同源的新学说,至于四十分钟之久。我压制着我的感情,不再说一句刺激吴氏的话。”[6]此时,张慧剑看到的已不是一个不可一世、叱咤自喜的吴佩孚,他看到的是一个古老文化传统中成长起来的读书人,一个乱世中投笔从戎、曾经高处不胜寒的成功者,一个被滚滚潮流抛弃的老人。
现在根据史料,人们说到民国时代的一些气息,说到民国人物的某些政治情怀,应该是说他们——作为时代的宠儿,在政治上意欲有所担当,或者说生于那个年代,他们意欲于国于民,是有一定作为的人物。他们的政治情怀和理想作为,显然不能用现代人的政治眼光去做标准衡量。应该说,这些民国人物,在某些时候、某些地方、某些事情上,为国家、为民族,敢说话、敢作政治风险的担当,这些行为是比较正确的。这些个人物,在国家的政治舞台上,其“有效生命”并不多长。在当时的环境下,他们发誓要做一件事,有时机缘巧合就做成了,要是换一个人就未必说得出那样中肯、恰当、一语中的的话。这与他们的个人修养、时代背景、事实环境息息相关。
研究历史,是为了前行,对一些近代史事,要还原到当时历史环境中加以探讨,才能得出客观的科学的真实的结论。事物在探讨其间,自然要允许一些鲜为人见的新鲜见解。如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马勇教授的一些观点,很可能与人们过去认为的真相事实,出现正向相关或负面相关的命题。比方说马勇教授对张学良“不抵抗政策”的新解,是为了避免割地赔款。日本在东北进攻的时候,张学良下令“不要打”。之前很多历史学家、政治家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中国会大规模撤退,为什么把东三省拱手相让。其实道理很简单:张学良如果和日军交战,根据当时的形势,极有可能战败,打败了也要签协议和割地赔款。因此他下令“不打”,其实是阻止了这场战争的有效性。故从不同的侧面,对于历史人物的研究也应该辩证的看待。
吴佩孚有效影响中华民国“政治生命”的突出时段,应该是1918年-1927年,约10年时间;其影响中华民国“精神层面”的突出时段,应该是1928年-1939年,大约10年时间;两个10年的时段,应该说是吴佩孚践行其儒者思想显有作为的时段。那么,作为儒家思想囹者实践家的称号他也就受之无愧了。那么,从悯民思想的言行截面说吴佩孚是践行儒家思想的囹家,是说他的一生,他的世界观人生观,深受儒家思想左右;他的人生轨迹,始终是循着儒家思想的轨道前行;他的所作所为,始终没有跳出儒家思想的樊笼体系。这也是他自己认可的思想归属和人生认同。或许吴佩孚儒家思想中这种社会理想原本是积极的,入世的,于民于己是有利的。然而,这种入世的社会理想被封建统治者所垂青和利用,就要变味,就要变成精神枷锁。正因为这样,吴佩孚也曾经干过一些儒者恶性的事,如1921年与湘军打仗时竟下令掘开簰州的长江大堤,致使无辜百姓葬身鱼腹;1923年2月,京汉铁路工人举行大罢工,他下令残酷地镇压,制造了“二·七”惨案。这些是他遵循封建统治的必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至死都是儒家制度与价值观的一位颇具口才的辩护士”。在中国近代史上,不乏书生领军成功的例子,清朝的曾国藩算一个,李鸿章算一个;无疑,民国军阀吴佩孚也应算一个。他是承前启后的军人,他的迂腐、僵化、愚忠使得他前不及曾、李,后又不及蒋介石等新兴军人。可以说,作为儒家文化的殉道者,令人欷歔感叹。
人生有无终极追求,既是衡量其人格意义的价值所在,也是衡量其人格力量和精神力量的标尺。作为儒者,吴佩孚个人人生终极价值的实现即是对儒家社会理想的执着追求和向往,与之对人生的崇高社会责任,并为之以整个生命相投入实现理想和履行责任,虽死不悔。吴佩孚确实是倾身而为了。他留下的一幅名联:“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进租界,灌园抱瓮,真个解甲归田。”[7]此乃吴佩孚人生最好的自我诠释。
[1]章君榖.吴佩孚传[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7:590.
[2]李洁.文武北洋[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54.
[3]章君榖.吴佩孚传[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7:252.
[4]刘广,周帆.官场百丑图——北洋军阀秘录[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2:192.
[5]张玉法.中华民国史稿[M].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出版社,1996(6):177.
[6]傅国泳.吴佩孚先秀才而军阀 拒为中国之主[N].济南时报,2012-09-03.
[7]李洁.文武北洋[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