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濛
(河北大学 文学院,河北 保定071000)
王维作为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重要诗人,其诗歌具有独特的生态美,这种生态美为中国诗坛开辟出一种别样的欣赏视角,也为诗歌提供了独具特色的创作方向。诚然,王维之前的诗人,如陶渊明、谢朓等也在其诗歌创作中表现出了这种美,但是是王维将这种美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使生态美作为诗歌的一个审美标准而得到重视。
关于什么是生态美、生态美的内容包括什么,方家各有界定,归结起来,笔者认为,所谓生态美是源于自然的,但是我们又不能将生态美笼统地等同为自然美。生态美包含有自然美的成分,但是生态美之所以不等同于自然美,是因为它还包含有比自然美更高层次的美,也就是和谐美。生态美是自然美与和谐美的结合体,它包含了这两方面的内容,并将这二者统一起来,实现了完美的融合。自然美是指诗歌在表现自然界的声、光、色以及自然外物的特征方面,所呈现出来的绘画美、意境美,它所注重的是表现自然界的天然美、氛围感。而和谐美则是触及到更深层次、更底部的内在方面的美,它所注重的是自然外物在诗歌表现过程中的搭配与协调,更是诗人情感与景物情景、心理体验与环境氛围的和谐与融合,这种层面的美是具有深层底蕴的、更具内涵的美,也是生态美的核心所在,是生态美的最高形式表现[1]。徐恒醇的《生态美学》中提到:“所谓生态美,并非自然美,因为自然美只是自然界自身具有的审美价值,而生态美却是人与自然生态关系和谐的产物,它是以人的生态过程和生态系统作为审美观照的对象。生态美首先体现了主体的参与性和主体与自然的依存关系,它是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而引发的一种生命的共感和欢歌。”[2]这里徐恒醇教授将和谐美作为了生态美的主要内涵和核心,也说明了不可将生态美等同为自然美,但并没有将自然美从生态美中剔除出去,因为自然美还是作为生态美的一个重要方面而存在的。
在王维的诗中,生态美是缘于什么原因形成的呢?大体看来,笔者认为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
一是生活方式使然。我们称王维为山水田园诗人,是因为王维的诗多描写游山泛水、田园生活内容,并形成了一种清新空灵、冲和淡远、自然脱俗的诗风,极富诗情画意。而这种诗风的形成与王维的生活方式密切相关。王维早年热衷于政治,一度受到宰相张九龄的重用,被擢为右拾遗。后张九龄遭到李林甫的排挤而失势,王维的政治思想也就因此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传统文人的处世之道,而政治上的苦闷使得王维转而寄情于山水。大约在40岁以后,王维就开始过起了一种半官半隐的生活,先隐居于终南山,后隐居于辋川别墅,抛却功名利禄,纵情山水,与山水自然相亲,与鸟兽花草为侣,远离世俗生活,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王维这种生活方式在物质方面的要求是极低的,但在精神层面却是悠然自得、恬淡自足的。这种息心静性、淡泊清心的生活方式决定了王维诗歌创作的主导倾向,反映在自然生态上必然是顺其自然的自足自适,并尽最大的可能保持人的原有的自然属性,即王维诗歌中反映出的生态理念以及由此而呈现出的生态美。
二是禅宗思想的影响。开元、天宝时期,哲学思想多元丰富,统治者儒释道并用,加之人生的种种坎坷,王维步步深入佛教。他奉行佛教的清规戒律,树立佛教信仰,但是他最热心的是佛教的思维方式,并将这一切与他的传统文化修养融会在一起。同时,他对佛教的接受是多宗派的,并不恪守某一家的宗旨,而是兼收并蓄,并且还与儒道的思想相糅合。王维受禅宗思想的影响,其诗歌表现出较为浓郁的禅趣,随处可见其中体现禅宗思想的审美观照。清代王士祯称王维的辋川绝句“字字入禅”,此外,其《辛夷坞》诗也被视为“入禅之作”。这是诗人自己以禅学为观照点,通过本体对客观外物与自然的真切体验而产生的一种心理感受。佛教禅学对王维的诗歌艺术有着很大的影响,它给了王维灵魂。张海沙在《盛唐佛教禅学与诗歌研究》中说:“王维的诗歌有两个中心观念,那便是‘空’与‘静’。‘空’与‘静’是佛教的最高范畴,是佛教哲学对宇宙、人生的抽象思辨。王维诗歌中的‘空’与‘静’以佛教的宗教意蕴作为理念内涵,结合王维自身‘空’与‘静’的人生体验,并通过具体的事物表现,这样,‘空’与‘静’便不仅是一种宗教的概念,而是具有丰富的审美内涵。”[3]王维的诗歌所呈现出的空灵与寂静的意境必然地受到了佛教空幻观和“静”的影响,佛教空幻观和“静”也影响了王维本人的人生观和艺术观,并渗透到了诗人本体的审美思维中。他以画家的眼光勾勒自然万物的轮廓和美的外表,以诗人的文化内涵来装饰这种美,以禅宗的体验方式来揭示这种美的理性内质,促使其升华而形成一种空灵、飘动、寂静而又不失意蕴的美。
三是诗人本能的生态自觉。王维中年之后开始渐渐远离政治斗争,寄情于山水草木。政治上的失意,加之禅宗思想的影响使得王维厌恶了俗世生活的尔虞我诈、争名夺利,而纵情山水自然的生活则彻底放松了诗人紧张的神经。陶冶情操,澡雪精神,这种“闲居净生”的生活才是诗人真正想要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诗人内心深处一直都渴望的是这种生活,其灵魂深处隐藏的是热爱山水田园的生态自觉。王维是纯粹的自然中心主义者,他看重万物原生态的自然属性,顺应自然,亲和自然,与世俗的人世相比,这种原生态的自然生活更能体现人的本性,更容易令自己找到自然本真状态的自我。其《终南别业》就体现出了诗人对这种与自然山水相伴的生活的满足与自适,特别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二句,体现出了诗人对这种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悠游自在的田园生活的无限喜爱,更体现出了诗人与自然相处和谐的满足与恬适。所有的这些都流露出了诗人内心的生态理念,表现出其自觉追求这种生态美的审美价值取向,而这种生态自觉表现在诗歌中便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态美,充满诱惑与新鲜。
如上所述,王维诗歌中的生态美其实是包含了自然美与和谐美两个层面的内涵的美。这种生态美具体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就自然美而言,主要是指王维诗歌对自然山水草木等在色彩和音响等方面的描写上所表现出的美。在对色彩、光线的搭配上,王维表现出了其独具匠心的艺术手法。作为中国文人画派——南祖之宗,王维诗歌创作的一大特点就是将诗歌与绘画、音乐艺术巧妙地结合起来,全面地展示自然美的多方面内涵,使诗歌中所写的山水景物形象,既有画的直观性,又不失诗的含蓄性。王维以画家之眼观自然景物,勾勒其轮廓,为其涂抹上各种色彩,恰当而又不失其本真地表现出其真实而充满意境的自然美,使得其诗歌在展现其文学才华的同时,又呈现出画的美感,诗画融合。正如苏轼所言:“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这是极为中肯的评价。
在具体地处理诗中色彩上,王维主要把握了三个方面:一是特别重视色彩的应用。这方面主要体现在其诗中有大量而丰富的色彩词,这些色彩词的运用,生动而逼真地展示出了大自然的多姿多彩。且看这首《辋川别业》[4]311:
不到东山向一年,归来才及种春田。
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
优娄比邱经论学,伛偻丈人乡里贤。
披衣倒屣且相见,相欢语笑衡门前。
“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这草色之“绿”可以染物,这桃花之“红”又像是快要燃起来似的,所谓绿浓欲染,花红似火也便是这景象了,将春天那种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生命感描写了出来,而这种生命感却是通过这艳丽而绚烂的色彩表现出来的。这种夸张的设色之法,是画家的眼光,是画家的用色之法,而对“红”与“绿”的高度强调与突出,使得满纸都是盎然的春意和跃动的生命,表现出诗人卓越的着色技巧。
二是重视色彩的对比,以此形成鲜明的色调反差,从而来捕捉读者的视觉,吸引读者的眼球[5]。单一的类型色调除却给人以和谐和一以贯之的美外,有时也会失之于呆板和单调,而色彩的强烈对比和反差,在恰当的情境内则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使得画面变得斑斓绚丽,新鲜而充满活力。王维常将红与绿、红与黑、红与白等对比强烈的色调放在一起,在强烈的对比中取得独特的装饰效果,不会因此而产生不协调感。例如《田园乐七首》之六[4]372: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
花落家僮未扫,莺啼山客犹眠。
“桃红”和“柳绿”这一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红的红,绿的绿,红得抢眼,绿得怡心,一红一绿的对比,充溢着诗人“怡红快绿”、悠闲自适、自得其乐的满足与快乐,使得景物鲜明怡目,在读者眼前也展现出了一幅柳暗花明的图画。再看《积雨辋川庄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二句,“漠漠水田”给人的是一种清淡明净的色彩感,而“阴阴夏木”则展示的是一种浓郁的碧绿之美,这种色彩的对比让我们如同看到绿荫与水面的界限,也感受到这种色彩的对比所产生的影像与视觉上的美感。
三是重视色彩的动感。通过运用一些具有动作感的词语,将单纯静态的自然情景写活,表现出大自然的动态美和勃勃生机。诗歌创作在描写自然景物时,不是单纯地再现自然景物的静态美,它不等同于绘画,在描写静态自然美时,贵在将景物写活,将静态美与景物充满生机的生命律动结合起来,以全方位展示它的美。
例如王维的这首小诗《书事》[4]763:
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这首五言绝句表达的是诗人那种对清幽自然、恬静安逸的生活的陶醉与喜爱。而“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则别开生面,引人入胜。特别是这一“上”字,可谓将全诗的宁静打破。那青翠、碧绿的青苔,绿得鲜明,充满活泼与灵动,它一方面烘托出这小院的幽静,突出了这“绿”的别致,另一方面又将这幽静打破,将小院充满活力的特点表现了出来,通过移情与拟人的手法,化无情之景为有情之物,点活了全诗。而上述《辋川别业》诗中“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这两句中的“染”和“燃”亦是起到了同样的作用,化静态为动态,使整个艺术形象活了起来,这些都是王维处理色彩词的动感上取得的成功。
而在音响的处理上,王维则主要通过在诗中运用一些动态词语,以动衬静,动静结合,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使得诗歌所要展现的静更加静,同时又在这静中呈现出自然的动态美,从而更加真实地展现出大自然的无限风光和勃勃生机。以其《鹿柴》为例[4]335: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空旷的山谷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然而却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夕阳的斜光穿过树林,依稀地照在碧绿的青苔上。山林因远离尘世,本就空旷幽静,而“人语响”将这幽静打破,但人声过后,空谷愈空,幽静愈显幽静。而夕阳余晖透过深林,投落在这青苔上的微弱的光芒,使得这深林更加幽暗,却又不自觉地为这深林增加了一丝明朗。深林原本就是远离尘世喧嚣的,自然会表现出一种幽静之美,但诗人通过运用“响”、“入”、“照”这一类动态性的词语,在渲染和烘托这种幽静的同时,又将其打破,使得其在动静结合中展现了自然的静态美和动态美,幽静而不失生机,在幽静中又有生命的流动,有令人希冀的光明。
再看《鸟鸣涧》[4]321: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在寂静的夜晚,诗人内心闲适,独自一人在欣赏夜色。寂静的夜就连桂花花瓣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在这春山中,万籁俱寂,使得山中更显空旷。月亮出来,月光扰了这山的寂静,惊动了山里沉睡的鸟儿。惊觉的鸟儿时不时地鸣叫,回荡在山中,更显山幽,却又扰了这幽静。诗人以“落”、“出”、“惊”、“鸣”几个富有特征的动态和音响词语,以声写静,使静更静,同时也表现出了一种静态中的律动,呈现出一种安宁、和谐的美感。
关于王维诗歌生态美中所体现出的和谐美,可以分为两个层面来分析,即表层的和谐和深层的和谐。表层的和谐指的是描写自然景物时就景物色彩和声音效果处理方面达成的和谐一致,而深层的和谐则指的是在人与自然关系以及情与景的处理上所形成的中和协调。
在景物色彩和音响关系与景物描写的处理上,前面我们已经论述了王维在描写色彩和音响方面的创作技巧,王维十分注重色彩与景物描写的搭配,也特别用心于声响在诗歌创作中的特殊作用。而在色彩和声响的协调上,王维也是特别用力的,他不仅仅写景物的色彩或声响,更重要的是将这二者结合起来,使其诗歌在展现出大自然的绚丽风光的同时,又体现出其声响而具有生机的一面,诗中有画,又具有音乐美[6]。例如《山中》这首诗[4]761: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这首诗描绘的是初冬时节山中的景象。天寒水浅,荆溪已成涓涓细流,和着轻轻的流水声缓缓流淌,水少溪浅,露出溪中白石。入冬天寒,枫树上的红叶也已凋零,所剩无几,而那枝头仅有的几片红叶却愈加引人注目,分外红艳。虽然“山路元无雨”,但依然苍翠的松柏却绿得要将人的衣裳打湿,有一种“欲上人衣来”的错觉。这里红似火的枫叶,苍翠的松柏,为我们呈现出了一幅初冬优美的风景图,而荆溪水缓缓流动,淌过白石的声音,又使这画面带有了音乐的律动和美感,诗中有画,又带有音乐性。
在人与自然关系的处理上,王维的诗歌则反映出了由其生活方式所决定的独特的精神气质,反映出了人对自然适应顺从的惬意,反映出了人与自然的高度融合。中国文化历来“贵和”,以和为贵,不仅重视人伦和谐,也重视人与自然的和谐。王维深得传统文化的内蕴,同时又深受禅宗思想的影响,形成了比较温和的价值观和审美观,崇尚仁和协调的和谐之美。王维中年以后便开始隐居山林,与自然山水相亲,在自然山水中放纵自我,追逐快乐,这体现在其诗歌中便是诗人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精神气质。他热爱山水自然,把山水自然看作是自己最美好的伴侣,而在与自然山水相伴的过程中,诗人更加深刻地发现到那个自然本真状态下的真实而纯粹的自我。他在《戏赠张五弟諲三首》(其三)中说:“入鸟不相乱,见兽皆相亲。云霞成伴侣,虚白侍衣巾”[4]50,表现出了他与自然相处和谐的安逸。
王维善于以物观我,而不同于其他人的以我观物。王维的诗不知有我,不分物我,物我相融,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境界。他将自己的主观精神与客观自然统一起来,把主观情志完全融入大自然的物象之中,达到物我合一、情景相惬的境界。
如他的《终南别业》[4]277: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中岁”指出了诗人的年龄,即将近40岁,这与张九龄失势时大体相符。王维中年以后便隐居山林,过起了归隐的生活。他抛却尘世的功名利禄,醉心于山水自然,仿佛与尘世相隔绝。诗中说自己中年以后喜欢佛道,喜欢修身养性,晚年的时候隐居终南山,兴致来时,常常一个人游山赏水,而这种乐趣也只有自己知道,字里行间渗透着诗人发自内心的闲情逸致。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更加将诗人那种悠游自在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生活不受任何拘束,只是任心之所往而尽情欣赏,“偶然”二字更显出心中的悠闲,如行云自由翱翔,如流水自由流淌,在这迷人的景色之中,诗人早已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忘却了官场的失意,将功名利禄抛之于脑后,只纵情于这山水之中。诗人将主观情志融入这山水自然中,对自然的亲和包容了诗人主体的得失,而身处这山青水秀的美好自然风光中,所有的不愉快都已经被这美好同化了,而这便是诗人主体以物观我所发挥的最大的功效。
王维受禅宗思想的影响颇深,表现在诗中就是他经常会以禅宗的体验方式来实现清心寡欲的生活追求,即追求“闲居净生”的乐趣。这种“闲居净生”的乐趣体现出诗人对自然山水生活的喜爱以及一种闲适安逸的情感,体现出人格精神中一种飘逸的气度,而这种喜爱、闲适安逸的情感与诗人这种飘逸的气度,从根本上说是由诗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所衍生出来的,闪耀着和谐美的光彩。如《山居秋暝》[4]292: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王维受禅宗思想中“空”与“静”的影响较大,但是却又不同于禅宗思想的“空”与“静”。王维诗中的“空”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自然景物所表现出的一种空灵、透彻的艺术境界,是“空”的极致;“静”也不是死一般的寂静,而是静谧、祥和。他的这首诗可谓是集空灵、静谧于一体,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融表现得尽善尽美,充溢着一种祥和之美。诗中除却写雨后空旷山谷空气清新,夜晚皓月当头,山泉清冽,淙淙流淌等幽清明净的美,更表明了对这种“闲居净生”的生活的喜爱,决然归隐,远离官场而洁身自好,以自然的美来表现人格的美,以物芳而明志洁,体现出一种高贵的精神气质,而这种精神气质又是与这世外桃源般的山水风光相契合的,是人与自然的高度融合,表现出人与自然的和谐与统一。
当今社会,环境污染严重,生态遭到极大的破坏,人类的生活质量严重下降,人们已经很难再像王维那样纵情山水,游览大自然干净而纯洁的风景。而王维诗歌中对山水风景、田园风光的优美呈现,充满了诗性诱惑和生态价值,对于满足人们对生态的理想和和谐的渴望具有极大的精神补偿意义。既然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寻求到那样的生活,那么在精神层面的满足或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种渴望而不得的心态。文学作品不仅具有美的价值,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它对于整个社会和全体大众而言具有教化与引导的社会功用。生态的破坏得不到及时而正确的补救,而这种作品的传播与解读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人们的价值理念和生存观,并且逐渐渗透到人们的行为举止中去,从而对生态保护起到积极的引导。
此外,王维诗中的生态美对疗救心灵,填补精神亏空会产生积极的正能量。现代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紧张而又充满矛盾,人对自然的毫无节制的开发和利用,已经使得自然很难承受,人们过度追求物质财富的贪欲导致了人类消费无度、恣意挥霍。而王维诗中的这种生态理念,顺应自然、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是与现代社会建设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和谐社会完全相符合的,同时它又有利于拯救大众扭曲的心灵,对于疗救人的心灵上的恶疾和病态具有很大的积极作用,使人的心理保持平衡。
再者,在对待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方面,特别是人的心理诉求方面,王维的诗歌也从生态美学的角度给我们以深刻的启示。王维诗歌中所传递给我们的那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内涵,促使我们不断地反思自我,在征服自然、利用自然的同时,寻求真正迎合内心诉求的价值取向。人与自然的关系除了利用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在索取的过程中清醒地认识到人其实不过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非大自然的主宰。只是人作为大自然中唯一有思想的物种,在道德和伦理方面,对其它自然生物具有很大的责任和义务。人类在索取的过程中,要考虑到对自然的保护,并且作为具有相对独立性的人类,要时刻明确自身所承担的这种责任与义务,因为,只有人类自身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这种使命,才能弱化对自然的伤害,淡化内心对自然索求的欲望,实现内心的平静以及对自然的无伤。这种处世的淡泊、内心的平静以及对自然的无伤,其实正是王维诗歌在生态美学角度给予我们的深刻指引,使得我们得以抛开人类中心主义的偏狭,去客观地看待自然,公正地对待自然,而心理上的认可与精神上的净化,其实正是对这种生态理念更加深入的践行,使得我们在索求与保护之中最终实现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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