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抗战时期乌江流域的人口流移与民族融会

2014-08-15 00:47:10张世友
贵州民族研究 2014年2期
关键词:乌江流域贵阳贵州

张世友

(重庆师范大学 政治学院,重庆 401331)

在20世纪30~40年代,中华民族陷入了一场空前深重的灾难,日本侵略中国,残杀中国人民。从松嫩平原到黄淮平原,从长白山、大青山、太行山到长江、闽江、珠江,到处是死亡,到处是流血,到处是逃亡。而中国西南的乌江流域地带因西接云南、北依四川、东与湖北湖南为邻、南与贵州南部及广西相连,地处贵州、云南、湖北、重庆等省市的交接之地却又临时安稳,顿时成为了逃亡者的首选避难之所,昔日少数民族世居的喀斯特山区,北方人、下江人、闽广人骤然涌来,各种机关企业、学术团体、公职人员、知识分子、四面八方的商人和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不期而至。这不仅打破了乌江流域20世纪上半叶的宁静,冲击了当地固有的生产生活方式;而且导致了乌江流域地带外来人口的激增,并推动了当地各民族之间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一、难民蜂拥与民族外来人口的激增

1937年7月7日,日军制造了卢沟桥事变,由此拉开了中国全面全民族抗战的序幕。乌江流域因地处西南要冲,来自华东、中原和闽广的难民,无论到云南还是到重庆,都必须经由此地。像流域中的贵州地区,当时华东和中原的难民除小部分从湘西经贵州铜仁地区进入四川外,更大部分均是沿着湘黔公路西行,闽广的难民也是沿着黔桂公路北上。东、南两路的难民一度挤满了省会贵阳的大街小巷。贵阳不堪重负,难民们遂部分朝西由滇黔公路向云南而去,部分则往北经川黔公路向重庆而去。贵州东西南北四大公路主干线上人头攒动,贵阳南边的独山、西边的安顺、北边的遵义等处于交通要道上的城市都强烈感受到难民带来的压力。一些中小集镇,如马场坪、永兴、麻尾、青岩、松坎等地也都有人满为患之感。[1](P49-50)

尤其是伴随大量工矿企业、学校等的内迁,向乌江流域等西南地区大后方转移的人口更是蜂拥而至。以流域中的贵州为例,抗战期间迁入当地的工矿企业主要有:第41兵工厂、第42兵工厂、第43兵工厂、第44兵工厂,[2](P1032-1033)中国煤气机制造厂、德兴机器厂、驻筑汽车修理厂、汉口青年卷烟公司(后并入贵州企业公司改名贵州卷烟厂)、汉口长兴厂(后改组为西南印刷所)、豫丰纺织公司(原设郑州,1938年部分设备迁至贵阳设厂)、楚胜织布厂、民生被服厂、和记皮厂、顺兴皮坊、军政部武昌制革厂、永光肥皂厂、中南橡胶厂股份有限公司的贵阳分厂、科达橡胶厂(原在衡阳,1944年迁入贵阳)等。仅1938~1939年,贵阳市区就有外省迁入的厂商101家。[3]工矿企业被迫内迁,自然也带动了大量人口的内迁。据统计,1937年8~10月,上海内迁民营工厂随迁技工就有2365人。随兵工厂内迁的技工、熟练工人为数更多。此后,工矿调整处又采用贷款等办法以积极支持内迁各厂招募工人。到1938年底该处协助内迁技工1793人,1939年为11413人,1940年底为12164人,其中不少是机器、化工、钢铁、电器、纺织等行业的技工,按地区分布,到贵州的约300余人。[4]还有自发迁入贵州的技工也还不在少数,这些技工曾受到先进文化技术的熏陶,比较熟练地掌握了现代生产技术,来到贵州后很快成为各行业的生产骨干,并改变了贵州产业工人的技术结构。与此同时,随厂矿内迁、自愿或经政府动员并资助而来到大后方的还有大量的各类专业人员。仅至1940年4月为止,到工矿调整处应聘的专业人员即有1419人,其中矿冶81人、电器业130人、土木业372人、机械业292人、化工业418人、纺织业126人。[5]在此期间,各工厂企业还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自行招募技术人员3000人以上。[6](P84)另据统计,抗战期间贵州工厂的技工、管理人才有95%为外省籍人。贵州企业公司所属贵州玻璃厂厂长、工程师、技工均为湖南人;新生机械厂经理、车间主任全系外省人,其技工则从昆明、重庆聘来,其中不少也是内迁人员。[7](P287)

至于内迁乌江流域等地的高校、科研机构中的工程技术人员更有数万人之多。据中央建教合作委员会1940年3月发表的《非常时期专门人员总调查》统计,在全国339个单位中专门人才有7764人。另据资源委员会1941年的《中国工程人员录》调查,单是工程技术人员即增达2万余人。当中不少是内迁到贵州等西南地区者。特别是伴随着浙江大学、交通大学工程学院、大夏大学、湘雅医学院等高等院校迁入贵州,使集中在贵州的正副教授达328人,其中有竺可桢、陈建功、苏步青、贝时璋、王淦昌、茅以升等全国知名专家学者。在战时困难条件下,他们不仅坚持自然科学和应用技术的研究工作并取得丰硕的成果,还走出校门,面向社会,推广先进技术,培训技术人员,使贵州科学技术发展空前,给贵州经济的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据统计,1936年贵州全省人口990余万,1945年达到1050万,此间还有10万将士奔赴前线尚不计算在内,可见所增人口数多为难民。当时贵州省社会处有一份记录,统计该处组织救济过的外省难民即有12.28万人。[8]而省会贵阳人口更从12万猛增到35万。遵义人口由1936年的3万增长到1940年的10万,都匀原不足1平方公里的市区扩大到3.2平方公里,人口达到近9万。另外,还有一批高校和科研单位、工厂分别迁到贵阳、湄潭、永兴、赤水、平越(福泉)、安顺、独山、龙里、清镇、大定、修文、桐梓等地。仅娄山关脚下的桐梓县城,就先后接纳了38个疏散单位,还有众多来自两广、江浙、江西、福建、两湖、东北、华北等地的难民。[1](P51)

二、国难共渡与民族政治力量的团结

20世纪的上半叶,伴随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的发动,中国危亡,民族危亡,全国人民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运动,声浪迅速荡及乌江流域民族地区。各民族男儿在前线勇猛杀敌,用生命和鲜血谱写了一幅幅壮美的画卷。据不完全统计,抗战中投入战斗的黔籍部队约有11个师,约10余万人,无不表现顽强和威武。仅在台儿庄战役中,黔籍部队一○二师伤亡士兵即有3000余人,团长陈蕴瑜阵亡,营连排长伤亡130多人,坚持阻击十几天才奉命后撤;新二十八师在远征缅甸时牺牲3000人以上;八十五师在忻口、同蒲诸战役中每次损员都在1/3以上。[1](P52)而在地方上,乌江流域各界人士、各族人民更是积极组织慰问团、战地服务团和开展各种募捐活动。1937年8月,流域下游的彭水县率先成立“四川抗敌后援会彭水分会”,大力开展抗日宣传,组织抗战事宜,开展购买救国公债、捐献飞机、慰劳将士等活动,筹集捐款1.8万余元。另外分会还为过境出川抗日的部队,征集军粮1.1万石,民夫4200人,木船120只次,组织民夫运输队2万余人,日夜兼程,为湘、鄂前线运送物资和食盐。1939~1942年,彭水有25名爱国青年率先出征,130名青年学生投笔从戎,15838人当兵抗日。[9]与此同时,四川省抗敌后援会黔江分会,也积极组织黔江各族人民开展了一系列的抗日救亡活动。以宣传、募捐、动员出征为主要内容,以学校师生为先行,然后推向全社会。县里三所高等小学收集废钢铁1000多公斤,募捐银元22元,为前线将士写慰问信620封。抗战八年,黔江出征青年2855人,青年远征军60人,牺牲30余人。[10](P219)还有酉阳专署所属九县,1938年已有抗日群众团体90多个,向前线输送抗日士兵多达数十万人。酉属涪陵县,1940年有39个单位捐献军粮18050余市石,举办文化劳军,收得捐款3400元。[11]特别是作为流域主体的贵州地区,1941~1945年,全省总计共配征军粮为稻谷7400689石,加上津贴县级公务员的公粮等,5年间全省以各种名目所征集的粮食,总计为稻谷12421209石,平均每人约为1.2石。[7](P192)

不仅如此,一些爱国的民间组织、宗教团体甚至僧侣也积极进行抗日宣传,揭露日军侵华暴行,开展社会救济和社会服务等方面的工作。1939年2月,中国红十字救护总队(简称“救总”)由湖南迁到乌江流域重镇贵阳图云关设立总队基地。同年,中国儿童福利基金会会长宋庆龄从湖北护送一批难童到乌江流域的贵州,并提供经费,委托在贵州的上海伯特利教会在毕节设立战时儿童保育院,负责收养和教育这批难童。宋庆龄的到来,对贵州基督教徒参加抗战工作的积极性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贵阳基督教青年会系统的一些分支机构,积极组织设立学生救济会、伤兵之友社、难民同乡会等,做了不少有利于抗战的社会服务工作。女青年会不仅为流亡在贵阳的职业妇女举办了一系列募捐活动,并创办了一所职业妇女宿舍,解决了一批失业妇女的食宿问题;而且还积极救助流亡到贵州的穷苦大学生。1941年8月13日前后,贵阳天主教妇女会为纪念“八一三”淞沪抗战日,还精心制作了宣传品和慰劳品,到医院慰问抗战受伤的官兵,并发起为伤病官兵募捐,成立了贵州天主教战时妇女服务会。1943年年底,“救总”总队长林可胜教授率领医疗队随中国远征军入缅进行战地救护,代理总队长荣独山教授又对英勇抗战的八路军、新四军在药品、医疗器材方面给予援助。1944年日军侵黔前后,大批难民沿黔桂公路涌入乌江流域地区。“救总”利用其礼堂设立难民接待站,向过境的难胞供应茶水、衣物及必要的救治。基督教协济会的会员们也在原先创办协济会难民招待所的基础上创办“协济新村”,共收容逃难的妇女、儿童340人,并成立生产组、劳动组、卫生组、教育组等机构,组织难民生产自救和对难童进行教育。[7](P189-190)

整个抗战期间,乌江流域各族人民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深重灾难,加上庞大的难民队伍骤然来到,给本就非常贫穷的少数民族地区亦增添了巨大的压力,但中华民族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际,国难当头,大敌当前,保国保种共同对付日本侵略者,始终成为了全中国人的最迫切任务。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一致对外,举国上下达到了空前的团结。在此形势下,本地人和外来难民的区别、各地各阶层难民的地域和等级界限、各民族之间的差异全都被淡化。包括由政府组织的集体大迁徙的各种难民亦然,他们的生活固然艰难,但来到乌江流域之后,政府和各族人民始终是他们最有力的靠山,他们的生活没有孤助无援的感觉。如四十一兵工厂由广西迁到贵州桐梓县郊区傅家龙洞,3800名职工每月可以按时领取工资和粮米,家庭人口不分老幼每月发米15公斤,油、盐、煤凭票都能供应,概不收钱,也不收房租,还有俱乐部供职工和家属看戏,治病有医院,子弟读书有学校,购买生活用品有消费合作社。生活基本有保障,困难有工作单位帮助解决,所以他们有更多的精力投入生产建设和科学研究。正是由于个人和家庭的生存均有保障,故而他们的救亡图存也就自然能够直接投向了国家和民族。[1](P55)一句话,爱国精神和行动即是这一时期全流域人民的共同风貌。

三、企业内迁与民族工商业经济的繁盛

抗战时期的乌江流域地区,较之于全国而言相对较为安定。伴随着沿海、沿江省区的一些企业西迁此地,沦陷区的难民与本地人民一道共同开办工厂,却极大地刺激了当地民族工商业经济的迅速发展。如流域中的贵州一省,抗战伊始全省的工厂仅有55家,此后逐年增加,1938年为60家,1940年为76家,1943年为154家,其中贵阳有73家。工人总数亦由战前的536人发展到3500余人,[8]中游重镇贵阳,战前只有印刷、染织、火柴和皮革4个工业行业,战时则新增了卷烟、电力、化工、橡胶、制酸、机械、水泥、电器、面粉等行业。下游重镇酉阳龙潭,当时也创办了纺织厂、织布厂、铸造厂、酿造厂、汽车修配厂、打米厂、石印社、卷烟业,大小共20多家。1939年10月,贵州丝织公司始设厂于遵义,拥有成套机器设备,下属缫丝厂年纺丝1.2万余两;织绸厂年织绸1200余匹。1940年前后,龚滩商会会长龚陵苏亦在龚滩镇后山马鞍城开办了一家织布厂,有木机10余台,工人30多人;在大银滩办了一家纸厂,有工人6名,手工操作,日产毛边纸10~17刀(一刀100张)。[12]1941年建成投产的遵义大兴面粉厂,是流域中的第一家机器加工面粉厂,拥有成套面粉加工机器,1941年生产各种面粉32222袋,1945年生产各种面粉44572袋。1942年2月开始生产的遵义酒精厂,是当时贵州设备最先进的酒精厂,1943年月产高达6.3万加仑。1944年4月中美合办的贵阳沙河车胎翻修厂,次年每月即翻修轮胎600多条。同年,还有湖南衡阳建业橡胶厂、科达橡胶厂迁至贵阳。[3]此外,1940年7月,贵州企业公司决定成立贵州烟草公司,创办机器卷烟工厂。9月,第一批产品“黄河牌”卷烟问世。而继贵州烟草公司之后,一些烟厂在流域各地亦相继成立。1943年10月,安徽合肥难民朱宗畲兄弟3人,约集22家集资法币46万元,在流域下游的黔江县创办“黔江县川东烟厂”,投股20多户,共集资45万元,从业人员32人,临时杂工20多人,铁木制卷烟具20多台。日产卷烟8条,每包10支装,每50包为一条。有“抗敌”、“建设”、“川东”、“航空”等10多个品种。[13](P300)在机器卷烟工业发展的同时,手工卷烟业也开始出现并一度有较大发展。据贵州省政府建设厅统计,1941年贵阳有手工卷烟厂17家,1943年增至40家。1944年又有10余家卷烟厂(社)迁入乌江流域的贵州地区。至1945年,贵阳卷烟厂(社)共有65家,其中有利亚、德成、利群等10余家著名品牌。此后,贵州卷烟产量逐年增多,由最初年产几百箱发展到1944年的3200箱左右,1945年更达到8000箱。仅贵州烟草公司一家,1944年就生产香烟646.81箱。[14](P310)

残酷的战争不仅搅扰了工人的安宁,也打破了商人平静的生活。与工人西迁一样,商人在山河破碎的形势下也明显感觉到生存危机。在军队后撤、政府机关搬迁、民众转移的时候,他们也收拾起行装随着人潮转徙。行行色色的商人齐集西南的乌江流域,有的开商店,有的办工厂,有的设银行。以流域上游的贵阳为例,上海国货公司在贵阳开设分店,华康百货店将总店迁到贵阳,当时的贵阳有“三多”之说,即旅馆多、茶楼酒肆多,饮食店多。有迎宾楼、松鹤楼,有豆花村的川味、浔阳食品店的锅贴,各种店铺错杂街巷,八方风味随处可尝。商人以其敏锐的目光,瞧准了贵州市场。贵阳市的商号,从1937年的1420户发展到1945年的5422户。与此同时,金融业也伴随着商业的发展而迅速发展。抗战期间全省公私银行多达100余家,遍及省内主要城市,大部分农村也建立了信用社。中国保险公司、太平洋保险公司亦初次在贵州抛头露面。[1](P56)贵州商业繁荣空前。而就在此时,流域下游的重镇酉阳龙潭,同样十分热闹。川湘公路通镇而过,酉水、龙潭河亦可通航,地处川、鄂、湘、黔四省交会部,条件优越。从清乾隆年间就已发展商贸,基础较好。抗战初期,外资、外商大量涌入龙潭,争夺销售市场,繁荣盛极一时,人口骤增数万,临时修建的公司、商号、民宅,沿龙潭镇车站至渤海乡政府,绵延10余里。金融、百货、运输、修理、饮食、旅社、行栈等行业均呈现出十分繁荣的景象,不仅有中国银行、中央银行、交通银行、农民银行、复兴实业银行、四川省银行、湖南省银行,而且还有大业公司、久大盐业公司、中茶公司、川湘联运处、湘西边岸裕淮盐号、中国运输公司川东分处湘谷转运处、汽车二团、商车公会、华侨车队等。一时间集中于龙潭的汽车数百辆、木船数百艘,旅馆、商店、饮食服务行业相应发展,南北风味俱全。当时的龙潭是商贸有史以来的鼎盛时期,被誉为“小南京”。[15]不难看见,正是各类机关、企业的大举内迁,才不断提升了乌江流域地区的工业技术水平,一举促成了当地商业贸易经济的持续发展和繁荣鼎盛。

四、学校辗转与民族教育文化的昌荣

中国西南的乌江流域,因地域封闭而教育文化长期偏于落后。随着抗战以来大批学校的陆续入迁,当地的文教事业亦有了较大发展。仅以流域中的贵州为例,1937年全省有小学2222所、中学46所、大学2所(均系该年从沦陷区迁来);中小学教职员8576人,中小学学生309412人。到1944年,全省小学发展为10373所,中学发展为176所,大学发展为9所(其中6所为外省迁入);大中小学教职员发展为32628人,大中小学学生发展为789403人。[8]1937年,外迁来的黔江中学附设幼稚园,教师多数受过专门训练,按照规定的课程标准,以一星期为一单元,就幼儿接触到的大自然和社会,选择中心课题,安排单元教学。1938年,由教育部在铜仁设立的国立贵州临时中学,内设初中、高中、农职、师范、女子和实验等部和附属小学,主要收容战区来的青少年儿童。浙江大学附属中学设在湄潭,按浙江大学要求入学新生水平,培养各科全面发展的学生。国立二十中于1944年由湖南芷江县迁玉屏,初中部设在定番(今惠水)、女子分校设在桐梓。湘鄂教区联合中学迁贵阳、清镇、安顺三处。国立华侨第一中学由云南保山迁清镇县。

1937年8月13日,日军大举侵犯上海,上海私立大夏大学与私立复旦大学临时合并,原拟将第一联合大学设在江西庐山,第二联合大学设在贵阳。日军向西推进,第一联大之复旦迁四川北碚(今重庆北碚),第二联大即大夏仍迁贵阳。大夏设文理、法、商和教育4个院,附设师范、体育两个专科,以后教育学院和专修科并入贵阳师范学院,法商两院合并。还设有社会研究部、文史研究和政经研究室。日军入侵黔南,大夏大学迁赤水县。大夏学生最多时近1800人。1938年,国立湘雅医学院由长沙迁贵阳,1942年有教授10人,副教授8人。内科学教授张孝骞,外科学教授沈克非,热带病学教授李宗恩都是著名专家。1939年,国立交通大学唐山工程学院由湖南湘潭、湘乡转迁至贵州平越(今福泉县),茅以升任院长,设有土木工程、矿冶工程和铁道管理3个系。1942年改为国立交通大学贵州分校,有教授20人。在平越3年多时间,毕业生有318人。同年冬天,国立浙江大学辗转迁至贵州遵义,并设分校于湄潭。浙大设文、工、理、农、师范5个学院。总部设在遵义,理学院、农学院、师范学院教育系在遵义,后迁湄潭。先修班先设在青岩,后合并于湄潭永兴的先修班。校长竺可桢及很多教授均是国内学术界名流,人才荟萃,极一时之盛。浙大于贵州六年之久,在科学技术、文学艺术和教育文化各个方面对贵州的影响深远。在抗日救亡、政治活动方面,它与西南联合大学并称为大后方的民主堡垒。学生的社团组织和壁报刊物很多,在遵义、湄潭所表现出来的读书风气和生活行为,颇受地方群众称道。浙大在黔期间共有毕业生1857人。[7](P352-361)此外,还有陆军大学迁遵义,军医学校迁安顺,陆军炮兵学校先后迁都匀、开阳,中央军校第四分校迁独山,辎重兵学校迁龙里,海军学校迁桐梓。

在整个抗战时期,十多所外迁进入乌江流域地区的大专院校,以及三所本地大学,集中荟萃了一大批优秀的国内学术精英,其中有享誉国际和国内学术界的诸多名流,也有若干学有素养的中年教师。他们历尽艰难险阻,培育出了一代优秀青年知识分子,为民族的生存、国家的独立和长远的发展作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按《贵州财经资料汇编》的记载:这一批人“在技术上都有相当的经验,虽然各种设备很差,但他们会在各种困难的条件下,利用废料,想办法,使应当报废的机器继续运转”。在贵州大定的乌鸦洞,一批留学博士放弃了国外的优越生活,主动请缨回到灾难深重的祖国,他们在荒野无人的山洞里长期从事科学研究,生产出了我国第一代飞机发动机。浙江大学在移驻遵义、湄潭的七年多时间里,许多教授睡过猪圈、住过仓库,用煤油灯照明,然而正是在极艰难的生活、工作环境中,苏步青在青岩开办了我国第一个微积分研讨班;谈家桢利用湄潭丰富的昆虫资源攻克了遗传学的重大理论课题,提出“嵌镶显性遗传理论”;卢鹤绂在湄潭写出了一组关于原子弹的世界领先学术论文;蚕桑系师生则学习当地人用柘叶养三眼蚕的方法,将三眼蚕与四眼蚕杂交,培养出了新品种;农学院在当地设立若干实验室,培育出了水稻、小麦、油菜、棉花、瓜果等新品种,指导农民种植;军政部牧马专家在清镇传授育马经验,并用阿拉伯马、蒙古马与当地土马交配,培养出了力大且耐劳的良种马;农业部、水利部的专家积极为贵州勘测水资源,指导修建了大批水利工程。用英国著名汉学家李约瑟在1944年参观浙江大学后的撰文评价:“在湄潭可以看到科学研究活动的一派繁忙紧张的情景。……在那里,不仅有世界第一流的气象学兼地理学家竺可桢教授,有世界第一流数学家陈建功、苏步青教授,还有世界上第一流的原子能物理专家卢鹤绂、王淦昌教授。”

除此而外,中华民国海军学校在桐梓县城七年有余,教员大多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为了坚持下来,他们往往要到中学兼课以接济生活。国民党陆军军医学校的教官在安顺也生活艰难。但是这些知识分子正如范仲淹所说的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极度艰难的环境中执著奋斗。同时,他们在艰难中也感受到了当地人给予的温暖,用自己的科学知识、学术活动和友爱回报当地人民。[1](P54-55)一句话,整个抗战时期,内迁乌江流域地区的各类学校,它们不仅为当地培养了一大批高素质的人才,提高了当地的教育文化质量和扩大了人们的办学视野,而且对乌江流域地区文教事业的发展产生了影响的深远,直接促成了该少数民族地区教育文化事业的一时昌盛繁荣。

综而观之,整个抗战时期乌江流域的人口流移均与战事休戚相关,并带着明显短暂的战争气息。伴随着各种外来军事力量的陆续进驻,机关企业和学术团体的适时内迁,以及躲避战争难民的络绎不绝,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乌江流域地区含泪演绎了一幕幕特色鲜明而又刻骨铭心的人口迁移历史。而在各种外来的庞大的入迁人流之中,既有追随革命不断融入反帝反封热潮的各族群众,也有共渡国难被迫迁徙保全民族产业的科教人才。一时之间,西南乌江流域地区的各族人民不仅反帝反封斗争热情日益高涨,而且相互之间的政治、经济、文化关系也在经由了艰辛曲折的发展历程之后,最终实现了朝近代化方向的初步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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