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柏成
1
跟往常一样,秦石山吃完晚饭后就洗澡,洗完澡后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戴上一顶旅游帽,然后再急急忙忙往距大风岭施工工地3公里以外的黄羊镇赶。
秦石山身材魁梧、体魄强壮,看上去就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力量、有劲使不完的汉子。他迈着雄健有力的步伐,翻山越岭,跨沟爬坡,气不喘、心不慌,3公里山路顷刻间就到了。
秦石山进入镇里,一不买东西,二不办事情,三不逛大街,而是悄悄地来到位于华山路多利小超市对面人行道的一棵行道树下,找块石头坐下来,手举一个陈旧的玩具小望远镜,透过望远镜,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多利小超市里的一名高个子女营业员看。
秦石山这样做已经有十来天了。
十多天以前的一天晚上,秦石山吃了饭后与几位工友一起来到黄羊镇逛大街,当路过多利小超市门口时,一位工友要抽烟,忘了带打火机,秦石山见状,立即对那工友说:“你等一下,我去小超市帮你买一个。”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多利小超市。
“请给我拿一个打火机。”秦石山掏出一元钱对正在弯腰整理货物的唯一的一位个子有点高的女营业员礼貌地说。那女营业员听说有人买东西,立即直起腰,从货架上拿起一个打火机,微笑着递给秦石山,并顺手从秦石山手中去接那张一元钱的钞票。秦石山一抬头,望着眼前这位女营业员,一时惊呆了,既忘记去接女营业员手中的打火机,也忘了松开手中的那一元钱,而是傻傻地看着,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那女营业员见眼前这位顾客死死地盯着自己看,小脸蛋一下子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老板,给你打火机。”秦石山这才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连忙接过打火机,同时将那一元钱放在柜台上。这时,那位已经走出一定距离要抽烟的工友在远处喊道:“石山,打火机买到了吗。”
“哎,买到了,马上就来。”秦石山一边答应,一边转过身,但眼睛仍紧紧盯着那位女营业员,接着还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太像了,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那女营业员听到秦石山说出这样一句无头无尾的话,问道:“谁太像谁?”
秦石山也不正面回答,嘴里仍是不停地叨咕着那句话:“太像了、太像了。”然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多利小超市。
这一晚,秦石山失眠了。他躺在工棚里的木板床上,脑海里尽是妻子和那个女营业员的影子。他没想到,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山区小镇上,竟有一个女人与自己的老婆如此的相像,从身材到面相,从声音到笑容,几乎分不出彼此。唯有一点不相似的,就是妻子的下巴底下有一颗黑痣,而这个女营业员没有,另外,从外表上看,这个女营业员的年龄似乎要比妻子小一些。一开始,秦石山曾经想过,这会不会是妻子的妹妹呢,但马上他又否定了,自己可从来没听说过妻子还有一个妹妹,就是堂妹、表妹都没听说过有。
秦石山的老婆姓万,叫万朵花,今年才23岁,在家乡的一所小学教体育,而秦石山则已33岁。一年前两个人结的婚,可结婚不到三天,因为工地有急事,刚刚体会到女人的温柔、享受到新婚快乐和幸福的他就被老板逼着离开了家,离开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妻子。
俗话说,男子汉三十如狼、四十如虎,33岁的秦石山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一年来,他时时刻刻思念着妻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因为思念妻子,回味从妻子那儿得到的快乐,而特别地兴奋、特别地激动。他无法自抑,不得不采取自慰的方式进行发泄。而每次发泄完,他又很后悔,觉得对不住妻子,有愧于妻子,并下决心再不这样做。然而,过不了一天、两天,他又再次无法控制,又重复着前一次的行为。就这样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地发泄,一次又一次地后悔。他知道,在工友中,许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当然,他也知道,有一些工友例外,这些例外的工友,拿着自己靠力气辛辛苦苦挣来的那点微薄的工钱,偷偷地进入一些理发店、按摩院、足浴城以及那些低档的桑拿中心,潇洒一回,以排泄性的苦闷,释放积压的能量。工友们都知道秦石山新婚三天就离开了新娘,而且一别就是一年多,有些工友也曾因此引诱他进那些场所发泄一下。秦石山自己也曾产生过这种想法,也想试一试,但理性还是战胜了生理需求,他以顽强的毅力克制和忍耐着,没有做半点对不起妻子的事情。
秦石山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多利小超市对面的人行道的行道树下,好在这棵行道树树冠很大,路灯的光线被它挡住,树底下成了路灯灯光的盲区,多利小超市的那个女营业员是看不到他的,而他却可以看到那女营业员的一举一动。
在秦石山看来,尽管对这位营业员的情况不了解,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龄,是否婚配都无从知道,但只要一看到她,就如同看到自己新婚的妻子。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感到特别兴奋、特别快乐。如果有一天没看到,他就会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有时甚至像被猫抓了似的,欲罢不能,纠心的痛。有一次,那位女营业员一连三天没有上班,他实在控制不住,花了十元钱,请了一个人打听,才得知那女子的母亲从乡下来治病,住在医院里,于是他又跑到那个医院门口守着,等待那个女子的出现。
盛夏时节,晚上的空气特别闷热,汗水把秦石山刚刚换上的干净衣服又湿了个透。由于闷热,蚊子也多,蚊子喜欢叮咬出汗的人,秦石山身上被蚊子叮了一个又一个包。
以往,多利小超市都是晚上九点钟打烊,可不知怎么的,今天却在八点钟就打烊了。秦石山发现,那女营业员将卷闸门锁好后,提着小包,横过马路,竟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一直走到自己跟前。秦石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屏声静气不敢吭声,只有静静地待着,一动不动,他以为那女营业员发现了自己,找自己算帐来了。然而,伴随着一阵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在鼻子底下飘过,那女营业员旁若无人地向街的另一头走去。秦石山看着女营业员离去,竟鬼使神差地跟在后面,仔细地端详和欣赏着那女营业员走路的姿式。秦石山再一次感觉到,在那绚丽的橘黄色的路灯灯光的映衬下,女营业员连走路的姿式都与自己的妻子相似,那微微翘起的臀部,那飘逸如瀑的一头黑发,那细长的胳膊、修长的腿,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的妻子没有两样。秦石山几乎忘记自我,不由自主地与那女营业员靠得越来越近。也许是自我防范意识强的原因,那女营业员似乎感觉到后面有人跟踪,便尽量走在人行道的中间,并借掏手机打电话的机会,悄悄地四处张望着。
就在秦石山忘我地跟随着那女营业员的时候,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两名警察,将秦石山死死按住。秦石山这才如梦初醒,向两个警察问道:“我怎么了,你们凭什么抓我?”两个警察没有搭理秦石山,一个高个子向站在一旁的女营业员问道:“是不是他?”那女营业员点了点头。
秦石山看了看前面的女营业员,感到莫名其妙,再一次问道:“我怎么了?”
高个子警察答道:“她告你骚扰她。”
“我骚扰她?”秦石山更加莫名其妙。
“是的,你骚扰她。”高个子警察肯定道。
“我、我没有啊,姑、姑娘,我什么时候骚扰你了。”秦石山顿时感到极大的委屈。
只见那女营业员回过头对秦石山说:“你跟踪我。”
“这个……”秦石山有些心虚起来,“这个也算骚扰?”
高个子警察说:“当然算。”说完,对秦石山吼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跟我们走一趟。”
2
秦石山被带进派出所,在警察的追问下,承认了自己盯梢、跟踪那个女子的事实,但他一再表明,仅仅是因为那个女子很像自己的老婆,跟踪她是想多看一眼,没有别的什么目的。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拘留三天,并处罚款500元。由于当时身上只有几十元现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没办法,他只得打电话给工友谭小牛,让谭小牛速送500元现金来。交了钱,才算完事。
在返回大风岭工地的路上,谭小牛向秦石山问道:“石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去骚扰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说起来大家都不相信。在工友们的心目中,你可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从不拈花惹草。”
“我没有骚扰她,我、我只是想多看她一眼,才跟着她。”
“多看她一眼?”谭小牛冷笑道:“我说你秦石山有毛病吧,这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多的很,满大街都是,电影、电视里也多的是,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难道她有特别吸引你的地方。”
秦石山长叹一声说道:“唉,只、只因为她、她太像我老婆了,你要知道,我新婚三天就离开了我老婆,我想老婆啊!”提到那女营业员像老婆的事,秦石山特别兴奋起来,说:“小牛,你是没看到,那个女孩与我老婆要多像有多像。”
谭小牛也长叹一声,说:“唉!我说你怎么会这样,也难为你了。”
3
在秦石山心里,自己就是偷偷地多看了几眼像自己老婆的女子,算不上不光彩的事。但说他跟踪、盯梢、骚扰女子的风言风语还是在工地上迅速传播开来,而且很快被传到他的家乡,自然也传到了他的妻子万朵花的耳朵里。尽管万朵花坚信自己老公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不会做出那样愚蠢而又让人耻笑的事。但为了弄清真相,她决心到丈夫打工的地方去一下。当然,她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去看望丈夫,与丈夫好好地温存几天。是啊,结婚才三天,丈夫就离开了自己,而且,那三天还是残缺的三天。第一天晚上,因为丈夫办喜宴操劳过度身体不适,在医院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晚上,自己又多喝了几杯酒醉倒在床;真正好好相处的是在第三天晚上,谁知一觉醒来,丈夫就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年。丈夫想自己,自己也想丈夫啊!
万朵花既不打电话,也不发短信,她想突然出现在丈夫跟前,给丈夫一个惊喜。婆婆听说儿媳妇要去工地上看望儿子,便提醒道:“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提前准备准备。”
“妈,没有那个必要,老夫老妻的,你来我往,用不着做什么准备。”万朵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外一个打算,她买了丈夫最喜欢吃的南瓜籽和红薯干,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到,丈夫肯定会尽力接待自己。她明白,这一年多来,丈夫一定特想自己,如果自己突然出现在他跟前,不把他乐疯才怪。
秦石山打工的地方是在一个叫大风岭的大山沟里,那里正在建设一座高速铁路桥。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之好好的天气突然下起暴雨,前行的道路出现了山体滑坡,长途大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等万朵花赶到黄羊镇,已是第二天晚上。经过打听,从黄羊镇到大风岭还有3公里,万朵花心里想,黑灯瞎火的恐怕一时难以找到丈夫打工的地方,不如先在镇上住一个晚上再说,于是她只得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第二天清早才急急忙忙往大风岭赶。
到了大风岭,万朵花左打听右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秦石山干活的那个工地,工地上人来人往,机器轰鸣。
“老师傅,您看到我家秦石山了吗?”万朵花向一位正在挖水沟的老大爷问道。
“秦石山,哪个秦石山?”
“就是那个、那个……”万朵花不知道往下怎么说,确切地说,她不知道这儿有几个秦石山,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个秦石山在这儿是干什么的。
“噢,我知道了,你是找那位想老婆想疯了,错把人家小超市营业员当老婆,天天盯梢、跟踪,以致人家举报‘犯骚扰女性罪’,让警察关了几个晚上的那个秦石山吧?”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调侃道。
老大爷抬手敲了一下小伙子的脑袋,对万朵花说道:“别理他,没个正经。告诉你,因为昨晚下了一场大暴雨,山路发生塌方,堵住了进山的路,工地上急需的材料进不来,公司里组织人员抢修道路,一大早,石山就被抽调去抢修塌方的道路去了。请问,你是……?”
“我是秦石山的老婆。”万朵花不好意思地说。
“哎哟,真不巧。”老大爷说。
“他什么时候回来?”万朵花问道。
“那可不知道。”老大爷答道。
万朵花想起在来的路上塌方的工地上,那些满身泥水满身汗的民工们,说不定在那群人里就有自己的老公。早知这样,自己何不下车找他就好了。可现在怎么办?连个熟人也没有。
正在万朵花为难的时候,谭小牛走了过来。万朵花一抬头,眼光正与谭小牛相遇,两个人同时惊呼道:“小牛”“万老师”。原来万朵花在与秦石山谈恋爱期间,通过秦石山就已经熟悉了谭小牛。
老大爷见谭小牛与万朵花互相认识,便对谭小牛道:“小牛,你来得正好,她就交给你了,你赶快带她找个地方住下,然后陪她去吃午饭。”
谭小牛答应着,对万朵花说:“万老师,跟我走吧。”
谭小牛领着万朵花来到民工食堂,叫炊事员刘大妈给下了一碗清水面条,也许是饿慌了的原因,万朵花三扒两扒就把一碗面条吃得精光,连汤都不剩。吃完面条,万朵花抹了抹嘴,对谭小牛说:“走吧,带我到秦石山住的地方去。”
谭小牛也没多想,说:“好好好。”说完,便帮万朵花提着行李,领着万朵花往秦石山住的工棚里走去。
万朵花一边走一边想,趁着丈夫还没回来,好好地把房间收拾整理一下,让他回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不一会儿,万朵花跟着谭小牛来到了秦石山的工棚门口。
“请进吧,万老师。”谭小牛对万朵花说完,便站到一边,让万朵花先进。
万朵花也不客气,一步踏进工棚,不看则已,一看惊呆了,只见长长的工棚里,并排摆放着十几个用木板搭的床,床与床紧挨着,一头留有一条通道。工棚里随处可见脏衣服、臭鞋子,一股汗酸味扑鼻而来。
万朵花疑惑地看着谭小牛,问道:“小牛,你们就这样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工棚里。”
“那不这样还怎么着。”
“我以为……”万朵花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谭小牛这时才恍然大悟,说:“哦,你以为我们都住宾馆。”
万朵花连忙说:“不不不,我以为你们至少一个人一间或两个人一间。”
谭小牛哈哈大笑道:“那样可能吗?”
谭小牛笑着笑着,突然明白过来,他刹住笑:“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们找房子去。”说着,便领着万朵花出了工棚。
出了工棚,谭小牛为难了,让万朵花住哪儿呢?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工地看望自己的丈夫,总得让他们两口子能有一个单独呆在一起亲热亲热的地方呀。可是这里除了工棚就是仓库,工棚里住的都是十几个人或几十个人,哪里有什么单间。要不,能倒腾出一个房间也行,可怎么倒腾,这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想到女人,谭小牛突然想到炊事员刘大妈,对,让万朵花与刘大妈先住一个晚上,等明天秦石山回来,让他自己想办法。想到这里,谭小牛对万朵花说:“万老师,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条件太差了,没有空房,更没有民工住的单间,你今天只能与炊事员刘大妈住一起,先对付一个晚上,等石山回来再想办法,好吗?”
万朵花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琢磨着,今天可以对付一个晚上,那明天晚上呢?如果秦石山明天回来还没有单独住一起的房子,那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但面对谭小牛的问话,她无话可说,只得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送走了谭小牛,万朵花心里想,既然不能给丈夫一个惊喜,那就给丈夫挂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工地,让他早点回来。于是她便掏出手机,给秦石山打了一个电话。
4
秦石山接到万朵花的电话,得知她已经到了工地来看望自己了,别提心里有多高兴,盼了一年,终于把妻子盼来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大风岭工地,与妻子好好快活快活。想到这里,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带队抢修道路的路桥公司何副老总那儿,想请个假马上赶回大风岭去。
秦石山来到何总跟前,小声地说道:“何总,我想请个假。”
“请假?”正在玩手机的何总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请假干什么?”
“我老婆来工地了,我想回大风岭去。”秦石山嗫嚅着说。
“什么?你现在要回大风岭去?”何总听说秦石山要回大风岭去,这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秦石山。
秦石山点了点头,说:“我老婆来了。”
何总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吼道:“秦石山,亏你说得出,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想回大风岭会老婆,你说说,是你老婆重要还是抢修道路重要?”
秦石山老实地回答:“会老婆重要。”“什么?你再说一遍。”何总再一次吼道。
秦石山知道自己说错了,立即抬起头大声地说道:“不、不,抢修道路重要。”
“你知道抢修道路重要,还要离开这里。”
“我、我,我想老婆。”秦石山情不自禁地说。
何总听到秦石山这么一说,立即站起来,发出一阵怪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一会儿才突然收住笑,讥讽道:“想老婆,想老婆也算个事,瞧你这点出息。”
秦石山小声地说:“人家新婚才三天就来到工地上,还没、还没……”秦石山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享受够新婚的快活,是吧。”
秦石山点了点头。
何总冷笑着说:“你傻呀,你结婚之前干什么去了,你不会打提前量。”然后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别丢人现眼了,我实话告诉你,这道路的抢修任务不完成,你就甭想去见老婆。”
秦石山说:“这不已经扫尾了吗?”
“什么?扫尾?不瞒你说,前面还有几处塌方要清理,你以为就这一点。”
“还有,还有几处?”秦石山哭丧着脸,带着近乎哀求的口气道:“你就准我两天假吧,就两天,你看这工地上有我不多,无我不少。”
“什么?”何总两只眼睛一瞪,“工地上有你不多,无你不少,原来你是来吃干饭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告诉你,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要不这样,何总。”秦石山突然眼睛一亮,“你让我请几天假,老婆走后,我就加班加点地干活可以吗?”
“不行。”
秦石山又想到了一个主意:“要不晚上让我回大风岭,第二天一早我就赶过来?”
“我说你是想老婆想疯了吧?还跟我讨价还价。”
秦石山无可奈何地离开何总,一边走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嘟嘟嚷嚷的声音:“这不是要把人憋死嘛。”
回到岗位,秦石山只好跟妻子打了个电话:“老婆,这里抢修任务重,老板不批我的假。”
万朵花听说老板不批丈夫的假,就安慰道:“不着急,石山,听老板的话,安心把那里的活儿干完,我在这儿还有几天。等你。”
妻子这么一说,秦石山心里更加乱了,他含着眼泪,带着哭腔说:“老婆,我想你啊,我太想你了。”
只听万朵花在电话里也带着哭腔说:“石山,我也想你啊!”
说着说着,两个人竟在电话里哭成了一团。
5
又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天地之间白茫茫一遍,浑然一体,山洪再一次暴发,塌方再一次增加,秦石山所在队的任务再一次加重,为了保证道路畅通,上级号召他们不分白昼黑夜,加班加点,按时完成抢修任务。
妻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自己却不能见面,秦石山觉得很有些窝囊。当然,他心里也明白,与抢险救灾比,自己与妻子会面,那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件事,自己有想法都没法说出口,所以他心里感到憋气,怎么这些不顺心的事都让自己给碰上了。他一边想着老婆,一边干着活,由于心里不顺畅,干起活来没有了方寸。
“石山,你来帮我,我们俩一起将这块石头撬动,推到一边去,别让它挡在路中间影响车辆的通行。”工友杜元正在吃力地撬动一块搁在道路中间的大石头。由于石头太大,他连撬两次都没有撬动,才叫一旁傻站着的秦石山帮忙。由于秦石山心不在焉,并没听到杜元是在叫他。杜元见秦石山没有反应,便又大声叫道:“石山,帮帮忙。”秦石山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跑到杜元身边,与杜元一道撬动那块石头。
杜元见秦石山精力不集中,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与自己配合一点也不默契,自己用力时,他不用力,自己不用力时,他却用起力来,两个人的力气没有用到点子上,石头还是躺在路中间纹丝不动。杜元一时急了,大声地对秦石山喊道:“秦石山,你认真点好不好,何总说了,干完这一点活就让你回大风岭,让你与老婆团聚。”
秦石山与杜元是同一个乡的,对杜元的为人特别敬重,他知道杜元不会对自己撒谎,杜元把何总说的话说给他听,他自然坚信不疑,心里就甭提多高兴了,一时间精神振奋,干劲倍增。他手一挥,拨开杜元,响亮地喊道:“老元,你站开,看我的。”未等杜元挪位,抓起地上一根铁管,插入石头底下的缝隙,使劲一撬,没想到石头滚向一边,从杜元的脚背上压了过去,杜元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秦石山见自己闯了大祸,也吓坏了,忙丢下手中的钢管,抱起杜元的脚擦看着究竟。只见杜元的脚血肉横糊,杜元疼得啮牙咧嘴,“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眼泪都流了出来。其他人一听说这儿出了事,也都围了过来。不知谁报告了何总,不一会儿何总也过来了。场面乱哄哄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责怪秦石山。秦石山满头大汗,不知所措,任凭大家指责和批评。何总一见这种状况,立即对秦石山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背着他到车上去,立即送医院抢救。”
秦石山听到何总这一声吼叫,才突然醒悟过来,背起杜元就往附近的车上跑。何总也在后面紧跟着,一边走还一边对秦石山说:“这两天你就在医院陪着,哪儿也不许去。”停了一下,又数落道:“没出息的东西,想老婆想疯了吧。”秦石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到了医院一检查,杜元的脚粉碎性骨折,需要住院治疗,遵照何总的吩咐,秦石山乖乖地在床前陪护着,为杜元端屎倒尿、送饭取药。对于这件事,秦石山没敢对万朵花说,只说是道路抢修任务重,请不到假,暂时不会往回撤。
一个晚上过去了,秦石山基本没睡什么觉,他小心地侍候着杜元,生怕惹杜元不高兴。第二天一大早,秦石山侍候完杜元上完厕所,洗脸漱口后,就跑到医院外面给杜元买早餐去了。
秦石山刚走一会儿,一阵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杜元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来了电话,拿起一看,却不是的,原来是另外一个手机在响,他估摸着这一定是秦石山出去时忘了带手机,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人就走了出去。手机响了几声停了下来,杜元也没去管它;过了一会儿,又响了,杜元这才拿起手机瞧了一下,只见荧屏上显示“老婆”两个字。杜元一看是秦石山妻子来的电话,就没敢接。可过了一会儿,铃声又响了起来,杜元忍不住再次拿起秦石山的手机一看,显示的还是“老婆”两个字。杜元又想,这一个又一个电话,说不定人家有急事,如果不接,耽误了可不好。于是便打开手机接听起来,只听见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急急的声音:“石山,你怎么还不回,我都等了三天了,再过几天就要走了,今天下午一定回来,好吗?”
杜元也没有多想,稀里糊涂地顺口答了一句:“好好好。”当反应过来是别人的电话时,为时已晚,他吐了一下舌头,立即关了手机,心里想,秦石山这小子也怪可怜的,结婚三天,还没尝够新婚的快乐,就来到了工地上,现在妻子千里迢迢来看他,又遭遇上这些个事,既然这样,自己一定要促成他早一刻与妻子见面。
过了一会儿,秦石山端着早餐走进病房,第一句话就向杜元问道:“匆匆忙忙的,忘了带手机,没人打电话来吧?”
杜元慌忙掩饰道:“没有,我都不知道你没带手机。”
秦石山以为杜元说的是真的,也没在意,把买来的馄饨递到杜元手上,就要进卫生间洗手。杜元连忙叫住秦石山,说:“石山,大部队都走了,你也回去吧。你老婆都来了几天了。”
“那哪儿行呢,何总叫我在这里陪护你。我走了,不被何总骂死才怪。再一个,我走了,谁来陪护你?”
“没关系,我已经给我老婆打了电话,她今天下午就会赶过来。”
“何总那儿呢?”
“你放心,我来说,何总不会骂你的。”
“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杜元说完大手一挥,做了一个叫秦石山走的动作。
秦石山信以为真,连忙收拾好行李,告别杜元,急急忙忙往大风岭赶。
6
秦石山回到大风岭,被早已等待心急如焚的妻子万朵花迎着进了炊事员刘大妈的房间里。虽然,没有城里人那种浪漫,也就是说没有像城里人那样又是拥抱,又是接吻,但是他们见面时那种温情,那种亲热,透过两个人相视的那一刻完全显现出来。
万朵花深情地望着丈夫黝黑的脸,心疼地说:“你黑了,瘦了。”说完双手接过秦石山手中的行李。秦石山看着妻子,“嘿嘿嘿”地傻笑着,然后说道:“等久了吧。”两个人各自说完要说的两句话,都不再吱声,而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万朵花被丈夫看得羞怯地把头扭向一边,秦石山被妻子看得仍是傻傻地笑着。又过了好一会儿,万朵花才说:“肚子饿坏了吧,我叫刘大妈做了面条,你等着,我马上给你端去。”说着就冲出房门,向厨房急急地走去。顷刻间,万朵花便从厨房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递给秦石山,面条上面还有两个荷包蛋,秦石山看着妻子,双手接过面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慢点,小心别噎着。”万朵花看着丈夫一副饿相,心疼坏了。瞥见丈夫的头上有一根白头发,便悄悄地走到丈夫后面,温柔地抚摸着丈夫的头,轻轻地拔掉那根白头发。
秦石山三口两口便把一碗面条吃了个精光,然后抹了抹嘴,意犹未尽。万朵花问道:“吃饱了吗?”
秦石山打了一个饱嗝,说:“饱了,饱了。”
万朵花想起早上的电话,问道:“你是今天早上接到我的电话后才打算回来的?还是原来就打算今天回来的?”
秦石山有些莫名其妙,说:“电话?什么电话?”
万朵花说:“我今天早上7点多钟给你打了3个电话,你不是还接听了我的电话了吗?”
秦石山说:“我没有接听过你的电话呀。”
“我说叫你尽快回来,你连说了两个‘好’‘好’字,就挂了电话。”
秦石山这时才明白,原来自己买早点时,杜元接了妻子的电话,然后才催促自己回大风岭,并假装说他妻子要来。好人哪,好人。他拿起手机给杜元拨了个电话,动情地说:“老元呀,我已与老婆见面,一切我都明白,秦石山我这里感谢你了。”
万朵花疑惑地看着秦石山,眨巴眨巴着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石山这才把在抢修道路的过程中,杜元为何受伤、自己如何归来等有关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了丈夫的叙说,万朵花也非常激动,含着眼泪对秦石山说:“石山,我们可要知恩图报哟。”
秦石山点了点头,说:“你放心,花花,我这个人是讲感情的。”
万朵花含情脉脉地说:“我知道,如果你不是个讲感情的人,我也不会嫁给你。”
两口子正说着,刘大妈突然推门进来,两个人都惊了一下,刘大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忙赔着笑脸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万朵花娇羞地低下头,对刘大妈说:“没有没有,我们两口子给你添麻烦了”。
刘大妈笑着说:“麻烦什么,这都是应该的。”
秦石山摸着后脑勺,仍是“嘿嘿嘿”地傻笑着。
刘大妈止住笑对秦石山说:“你只顾傻笑,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想过没有,你们两口子今晚睡什么地方?”
秦石山这才想起晚上还没睡的地方,他张开嘴巴怔怔地看着刘大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大妈说:“算了,我还是告诉你们吧,今天晚上你们两口子就睡我这儿。”
万朵花问:“那您呢,刘大妈?”
“我把山腰上那个小仓库收拾一下,就住那儿去。”刘大妈朝后面的山上呶呶嘴。
万朵花说:“那怎么行呢,要去也是我们去,怎么能是您去呢。”说完朝秦石山递了个眼色,示意秦石山说句话。
秦石山摸着脑袋笑着说:“那是的,要去我们去。”说着,便抓起刘大妈拿来的后山仓库门的钥匙,拉着万朵花就向后山腰跑,刘大妈使劲地在后面喊:“你们相聚一次不容易,就睡我这儿吧,我一个孤老婆子,哪里都可以对付。”
“没关系,刘大妈。”秦石山一边走一边说。
7
秦石山和万朵花沿着一条弯弯曲曲长满荒草的小路,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小仓库前。这是一座平顶、单门独户、一人多高、只有两个小窗户的砖混结构的小房子,房子四周被灌木包围着,只有前面的台阶是一块水泥空地,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挂在铁门上,好像是很久很久没人来过。秦石山掏出钥匙打开仓库门,一股奇异的臭味扑鼻而来。他打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电灯不亮,好在还没天黑,阳光透过墙上的一个小窗户照射进来。房子里置放的东西依稀可见,房子不大,就40来平米,却被乱七八糟的包装箱塞得满满的,潮湿的地上到处是老鼠屎,几只硕大的老鼠见有人进来,四处乱窜,吓得万朵花直往秦石山背后躲。
秦石山看着满屋的包装箱,不知从何下手,他紧锁着眉头,心里想,要想把这个屋子收拾出来,没有几个强劳力,没有半天的时间是收拾不出来的,眼瞧着太阳就要落山,自己一个人怎么收拾。他犹豫着,迟迟没有下手。
万朵花看出丈夫的难处,说道:“算了,今晚我还是与刘大妈睡,你就回工棚去,与大伙儿再睡一个晚上。”
秦石山嗫嚅着说:“只是、只是……”
万朵花知道丈夫要说什么,笑着说道:“没关系,既然来了,也不在乎多一个晚上少一个晚上。”
“可、可我想、想哟。”由于欲火攻心,秦石山喉咙发涩,嘴巴发干,心跳加快,说话语无伦次。
万朵花见状,也是激情难耐,立即扑上前去,紧紧地抱着秦石山,嘴里喃喃地说:“石山,石山,我也想死你了。”
正当秦石山与万朵花夫妻两个人缠在一起,难舍难分时,谭小牛却闯了进来,把秦石山与万朵花两个人吓了一大跳,当即松开手,谭小牛见状:“对不起,对不起,打搅你们了,不过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谭小中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秦石山憨厚地笑着说:“我们又没做什么,你看见了又怎么样。”万朵花则站在一旁,满脸通红,心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停。
秦石山见谭小牛要走,连忙叫住他,问道:“小牛,你找我有事吗?”
谭小牛这才想起到这儿来要办的事情,说:“刘大妈说你们要在这房子里搭铺睡觉。叫我来帮你们收拾房间。”
秦石山望着满屋子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对谭小牛说:“算了吧,今天怎么也收拾不出来,明天再说吧。”
“可你们俩口子睡哪儿哟?”
“我到工棚去,与大伙睡一块儿。我老婆还是与刘大妈睡一块儿。”
“这不是又耽搁你们俩一个晚上吗?人家万老师千里迢迢赶到这儿来,不就是……”谭小牛故意拉长声音。
“算了,算了,别说了,谁叫她来的不是时候。”
万朵花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说:“你还说我,我还没说你呢,我是听说你在外面出了洋相,特意来问情况的?”
谭小牛见秦石山、万朵花两口子打起嘴仗来,调侃道:“好了,好了,你们扯皮吧,我走了。”说完真的走了出去。
万朵花虽然相信丈夫,但还是想问个究竟,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跟踪那个女的?”
秦石山见妻子问到这个问题,长叹一声后,只得坦白地说道:“唉,别提了,我离开你以后,你是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刚开始那段时间,每天想你想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有一天,我与几位工友到街上办事,路过多利小超市门口,见有一个女营业员从长相、神韵、姿式都特别像你。一看到她,我就想到你,为了多看她几眼,我就不由自主地跑到她那小超市对面猫起来,盯着她看。后来有一次还跟踪了她,但被她发现,说我耍流氓,骚扰了她,然后报了警,将我带到派出所问话。其实我根本没接触她,更没对她怎么样。老婆,你不会怪我吧。”“我当然不会怪你,我知道你想我,而且是想我想昏了头,这也难怪,我还不是一样特别地想你……”万朵花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什么?”秦石山追问道。
“不告诉你,呵呵。”万朵花说完,跑出了仓库。
秦石山追了出来,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渐渐地暗淡下来。
秦石山见万朵花还在往前走,便提醒道:“等等我。”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悄悄地对万朵花说:“对不起,又得让你空守一个晚上,不过,明天我把这仓库收拾出来,晚上我们睡在一起,把过去的损失补回来,快快活活地来几次。”
“看把你美的。”万朵花笑着在秦石山胳膊上掐了一把。
8
这一晚,秦石山又失眠了,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妻子近在咫尺,却不能在一起,有劲使不上,有力无处用,实在觉得憋气。同时,又想着妻子圆润如玉、柔软如绸的皮肤,玲珑剔透、凹凸有致的身材,这些都令他魂牵梦萦,欲罢不能,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心潮澎湃的状态。他本想养精蓄锐、积聚力量,待第二天晚上好好地、痛快地行鱼水之欢,但终因无法克制,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进行自慰,在发泄中寻求快感和高潮,然而像从前一样,高潮以后他又十分后悔,深感对不起妻子,似乎这样做是对妻子的背叛和亵渎,并默默地表示对妻子深深的歉意,请求妻子原谅自己。但他很快又寻找几条理由来安慰自己,他认为自己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总比那些背着妻子到外面找女人、嫖娼的工友好得多,甚至比那种因为妻子不在身边,刻意到人群拥挤的地方、借机往别的女人身上蹭,借以揩油、占便宜的工友要好些,比那些找个黑暗的角落起来,偷看别的女人洗澡或上厕所的工友要强些,想到这里他又不再后悔。
秦石山就这样胡思乱想地度过了一晚上,天没亮便起了床,开始收拾起后山上那座小仓库。等到了万朵花起床时,他已经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把屋前屋后的杂草砍得精光。吃完早饭,又是谭小牛和其他几个工友也来帮忙,大家抬包装箱;清理垃圾;刷墙壁的,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墙壁也粉刷得雪白,虽然人人忙得满头大汗,但个个都很开心。
民工队有一个传统,不管谁的妻子来队,大家都会当做自己的喜事一样开心和高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大家都会尽心尽力,半点也不含糊,如果缺什么东西,大家都会倾其所有往一块凑。平时再抠的人,此时也会大大方方。作为主人,也会请大家吃上一顿两顿,借此热闹热闹,也算是一种答谢,每每这个时候大家都会不请自来,一起开开心心。当然也免不了对主人的妻子评头论足,说长道短,但这些都是善意的。
谭小牛望着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房间问大家:“现在房子是收拾出来了,但还缺些东西。”不用谭小牛说,大家都知道缺些什么东西。
“小嘎子、大成子,你们俩去挑砖,洪宽、罗方生,你们俩去找门板。”谭小牛一本正经地指挥着。
小嘎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问:“挑砖干什么?”
谭小牛笑着说:“这屋子里缺一个重要的东西,知道吗?”
“什么东西?”小嘎子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道。
“床。”谭小牛从嘴里蹦出一字。
“床?”
“是的,你们说说,俩口子一年多没见面,如今见面了,最重要的是什么?”大成子说:“同床睡觉。”
“对,同床睡觉。”谭小牛拿眼睛瞟了一下全屋子里所有的人,接着又说道:“你们看看,这屋里有床吗?”
小嘎子立即大喊道:“我明白了,走,挑砖去。”说完拉着大成子就走。
洪宽和罗方生紧接着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小嘎子、大成子挑了砖头,洪宽和罗方生抬来了门板。然后,大家一齐动手,砌砖的砌砖,粉刷的粉刷,一个农村土坑式的床很快就成了。可就在这时,刘大妈走了进来,刘大妈看到屋子一头砌成一个土炕式的床,便立即阻止道:“别这样,这是在南方,地面潮湿,你们这样砌成的东西,床不像床炕不像炕,不透风,不透气,更容易潮湿。”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停一下她又说:“去,你们几个去把我的床抬来。”
“那不好吧?”大成子说。
“这有什么不好,人家两口子一年多没见面了,就是要睡好点的床。”
“那您呢?”小嘎子问。
“我没关系,你们把这些砖挑到我那儿去,把这门板也抬过去,给我搭一个临时床。”
秦石山立即阻止道:“这不行,刘大妈,您这么大年纪,不能睡那种床,还是让我们年轻人睡。”
“别争了,听我的。”刘大妈说着,亲自动手拆下刚刚搬上去的床板。
秦石山想说什么,谭小牛摆了摆手,说:“别争了,听刘大妈的吧。”
小嘎子、大成子这才抬起门板往刘大妈房间里去,一会儿又把刘大妈房间里的那张大床抬进了小仓库。
秦石山按照其他家属来队的习惯,对大家说:“大伙儿,今天晚上都到我这儿吃晚饭,还是老规矩,米饭自带,我这儿供酒供菜。”
小嘎子说:“可你这儿连个锅子、碗筷都没有?”
“没关系,大家凑,这也是老规矩。”不等秦石山答话,谭小牛接过小嘎子的话说。
大成子说:“我拿锅子来。”
洪宽说:“我有碗、筷。”
罗方生说:“我那儿还有一块腊肉。”
小嘎子高兴地说:“好咧,晚上有好的吃了。”
9
下了班,谭小牛等十来个人早早地就来到仓库门前,只见仓库门前的台阶上,摆着几只用空包装箱拼装的桌子,桌面上摆放着几大碗菜,有肉,有鱼,有蔬菜,女主人万朵花忙前忙后,洗菜、切菜、炒菜,男主人秦石山则忙着摆碗筷,开啤酒。
菜上齐了,秦石山给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瓶已经打开盖子的啤酒和一个空碗。
谭小牛见差不多了,说:“好,请秦石山和万朵花两口子入席。”并叫大家让出主人的位置。不一会儿,秦石山与万朵花从屋里走了出来。人们将他俩迎到主人的位置上,站好后,谭小牛庄重地宣布:“现在我宣布,秦石山老婆万朵花欢迎晚宴现在开始。”接下来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大家把碗中的酒倒满,为秦石山和万朵花入洞房干杯。”谭小牛说完,一仰脖,把一碗酒喝了个底朝天。其他人仿照谭小牛也将碗中的酒干了。随后,一个一个地都主动走到秦石山、万朵花跟前敬酒。
秦石山见大家都向自己俩口子敬酒,便端着酒碗喊道:“慢点,各位兄弟,等我敬了你们的酒以后,你们再来与我喝。”说完,便与万朵花一同各端起一碗酒,动情地说道:“各位兄弟,今天是我老婆万朵花来队后我们第一次同房,感谢各位的帮助,来,我们俩口子敬各位一碗酒。”说完,把一碗酒干了,万朵花只喝了一口,就不敢往下喝,秦石山接过万朵花手中的酒,也一口干了,其他人见主人把酒都干了,也干了碗中的酒。接着,万朵花走到每个人跟前,给每个人夹了菜。
小嘎子高兴地喊道:“嫂子给夹的菜,就是好吃。”
大成子说:“哎,哎,各位,让我们每人单独敬万老师一下,好吗?”
“不行,不行,我不会喝酒,喝一点就会醉。”万朵花推辞说。
秦石山知道妻子不会喝酒,见大家把妻子当成喝酒的了,但又不得不喝,于是便主动站出来挡酒,说:“兄弟们,我老婆的酒我来代。”
大成子说:“那不行,万老师必须得喝。”
谭小牛见状,制止道:“好了,好了,大家别闹了,我们都是过来人,一会儿他们两口子还要同房,喝醉了不好办事。”
谭小牛的话引起一阵哄笑。
正在大家开心的时候,何总走了过来。
“哎哟,什么事,这么开心。”何总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见何总过来了,都止住笑。有人甚至把吃到嘴里的菜吐出来,呆呆地看着何总。
何总见大家因为自己的到来不吃不喝,便接过小嘎子手中的碗,继续微笑着对大家说:“来,我敬大家一碗酒。”
秦石山站出来,对何总说:“何总,我老婆来队了,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
何总收起笑容装着严肃地说:“石山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老婆来了,也不告诉我一下,让我也与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秦石山心里非常明白,他何总这是在装蒜,那天,自己还为这事向他请过假,他不但不批假,还拿大道理训斥了自己一番。不过,秦石山不想戳穿他,得给他留点面子,于是便说:“哪能麻烦您何总。”
“这有什么麻烦的,大家都是兄弟嘛。”何总说完,再一次端起酒碗,说:“来,大家喝酒。”
大家见何总喝了碗中的酒,也只得喝了一口。
“这就对了嘛。”何总转过身对秦石山说:“石山,我单独敬你们两口子一碗酒。”
秦石山说:“何总,这还劳驾你,多不好意思。”
何总说:“石山呀,如果我过去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请你多包涵。”
何总不说,秦石山似乎已经忘记,一年前,他请假回家与万朵花结婚,说好是一个月的假期,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秦石山回到家里按照计算好的时间,确定在回家的第5天举行婚礼,可等到结婚前的一天晚上,母亲突然患急病住院。秦石山只得将婚期推迟,在医院陪护母亲。等到母亲出院时,时间已过去了22天。为了把婚礼办得妥贴一些,秦石山给何总打了个电话,请求延长10天假期,他以为何总一定会同意,然而没想到的是,何总不但不同意,还叫他提前3天归队。秦石山一听何总这话,立即傻了,他好说歹说,请求何总务必再宽限几天,可何总就是不同意。他放下电话屈指算了一下,提前3天归队,就意味着只有27天假期,按27天假期算,那剩下的只有4天时间,照农村里的规矩,怎么的也忙不过来。秦石山再一次拨通了何总的电话,何总还是那句话:“不行,说好提前3天归队,就提前3天归队,一天也不能耽误,否则,除了不发放你假期的工资,还要另外扣除你一个月的月薪,要不就除名。”秦石山无奈地摇摇头,只得紧赶慢赶,在归队前的第3天把婚事办了。婚后第3天还没体会到新婚快乐的秦石山,就被何总一个又一个电话催着。无奈之下,秦石山只得告别新婚的妻子和重病初愈的母亲匆匆踏上归队的列车。回到大风岭后,秦石山夜不能寐,深深地思念着新婚的妻子。想着与妻子行鱼水之欢的那点事,想着想着,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妻子身边。为此秦石山又几次找到何总,请求批假回家看望母亲,当然,秦石山说看望母亲,那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回去与新婚的妻子欢聚。可何总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一天假也不批。秦石山每每想到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可又无处发泄。
现在何总旧事重提,本来已经忘却了这事的秦石山又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但他却大度地说:“没什么,没什么,何总,您不是说了吗,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集体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比起国家重点项目施工这件事,我那事是小事。”
何总说:“你不记恨我就好。”
秦石山说:“哪能呢。”
何总见大家酒兴正浓,便趁机将秦石山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道:“住的地方弄好了吗?”
“弄好了。”秦石山答道。
“这山沟里条件差,将就点,你要对老婆解释清楚。”
“没关系,这个道理她懂。”
“那行,我看看你的房间吧。”何总说着便钻进仓库里面认真地看了起来,见整个房间虽缺东缺西,但收拾的还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他一边看一边说:“嗯,不错,不错。”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好啦,我走了,祝你们夫妻快乐。”说完便走了出去。
10
晚饭吃到九点多钟,小嘎子他们拥着秦石山和万朵花进到屋里,还要闹腾,谭小牛见状,说道:“好啦好啦,别闹了,人家要睡觉了。”
洪宽说:“对,对,久别胜新婚。他们夫妻俩一年多没见面了,万老师来这儿虽有几天,可几天来都没机会同房,大家理解一点。”
“什么久别胜新婚,人家本来就是新婚嘛,而且是新婚不到三天就分别了。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现在虽不是春宵。但对于人家石山和万老师,那可是胜过春宵好几倍。走走走,别在这儿耽误人家的时间。”谭小牛说完站了起来,接着对秦石山和万朵花说:“石山,万老师,你们抓紧吧。”然后向外走去。
小嘎子跟在谭小牛后面,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向秦石山做了个鬼脸,其他人也纷纷离开小仓库。
送走了谭小牛等人,秦石山回到屋里,反手将门关上,将万朵花拥进怀中,轻柔地说:“花花,想死我了。”说着就要抱着万朵花上床。万朵花娇嗔地说道:“看你急的,今晚反正是你的人了,别着急嘛,你去洗洗,我也洗洗。”
“还要洗洗呀,不洗不行吗?”
“不行,要讲究卫生,我已经几天没洗澡了。你也几天没洗了吧?”
“可这没有洗澡间,更没有热水啊。”
“热水我早就准备好了,正在外面的灶上温着呢,你去看看。只是没有洗澡间,不过那也没关系,我们把门栓上就用桶盛水在门里边洗吧,洗的水就流到外面。”
“好吧。”
万朵花说着,脱去上衣,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吓得万朵花把刚刚脱掉的衣服又迅速穿上。
“石山哥,石山哥,快开门。”门外传来小嘎子的声音。
“是小嘎子?”秦石山说。
“小嘎子?这么晚了小嘎子来干什么?”万朵花疑惑地问道。
“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我们屋子里了。”秦石山估摸着说。
“还不快去开门。”万朵花对丈夫催促道。
“哎!”秦石山答应着把门打开。“小嘎子?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噢,何总叫你过去一下。”小嘎子答道。
“何总叫我?”秦石山眨巴眨巴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何总叫你。”
“这么晚了,何总叫我干什么呢?”秦石山问道。
“我也不知道。”
“那就快去吧。”万朵花一旁又催促道。
“好、好,我马上去。”秦石山答应着。
秦石山跟着小嘎子向何总的宿舍走去。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何总宿舍门口,小嘎子说:“你进去吧,我走了。”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秦石山举手敲了敲何总的门,只听里面传来何总的声音:“谁呀?”
“是我,秦石山。”
“进来吧。”
秦石山推开门,进到屋里,只见何总对面还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看上去40多岁,一身农村妇女的打扮。
秦石山朝那妇女点头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何总说:“何总,你找我有事。”
“对,我找你有事。走,到办公室说去。”何总说着,便对那女人说:“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不等那女人回答,便打开门走出房间,秦石山紧跟着也走了出来。
秦石山跟着何总进了副总经理办公室。不想办公室里也坐着一个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只有20多岁,打扮挺时尚的。
何总指着秦石山对那女人说:“今天晚上,你就跟他的女人睡。”
“什么,我从镇里跑到你这儿,你竟然让我跟一个陌生的女人睡在一起?我不,我要……”那女人说着,拿眼瞟了一眼秦石山,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继续说道:“我要跟你睡。”
“今天晚上不行。”
“为什么?”
“这不,她也来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你住在一起。”
何总看了看站在一旁傻乎乎的秦石山,挥了挥手,说:“你先出去一下。”
秦石山还没反应过来,他在想着何总前面说过的那句“你就跟他的女人睡”的话。
何总见秦石山站着没动,吼道:“还不快滚出去。”秦石山被何总这么一吼,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向门外走去,何总见状,又吼道:“回来。”秦石山听到叫自己“回来”,便又停住脚步,回转身问道:“何总?”
“你在外面等着。”
“好。”
何总等秦石山走出门去,亲自将门关上,才又对那女人说:“我的小姑奶奶,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来了你也来。今天晚上,我怎么也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得应付她。”
“我不管,我就要你跟我睡一起。”
“别闹了,以后我补上行不行。”
“我不嘛。”那女人一副娇态。
何总走向前,搂着那年轻女人,并在她头上吻了一下,说:“我的小宝贝,今天听我的一回,好吗?”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钱递给女人。
女人接过钱,放在嘴上吻了一下,说:“好吧,不过,你得安排我一个人住,我不喜欢与别的不熟悉的女人睡在一个床上。而且……而且上半夜,你归我,下半夜你归她。”
“这、这不行,她要发现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还不把我吃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她可会跟我玩命,也会跟你玩命,你年纪轻轻的,值得与她玩命吗?”
那女人想了一下,说:“那好吧,今天就答应你,但我一定要一个人睡,而且你要陪我一个小时。”
何总想了想,说:“好、好,我答应你。”那女人见何总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便双手勾着何总的脖子,在何总脸上吻了一下,才放过他。
何总走出门,对还站在外面等着的秦石山说:“石山,你今天晚上还是睡大工棚去,让你老婆与刘大妈睡一起。”
“什么?”不知是秦石山没听清还是听清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总以为秦石山真的没听清自己的话,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这一回,秦石山听得真真切切,没等何总说完便急了,说:“何总,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说的都是应该的。”
“我们把那个仓库收拾了一天,才把它收拾利索。”
“这有什么关系,我计你的工就是了。”
“可我一年多没有与老婆在一起了,你就……”秦石山可怜兮兮的哀求地说。
“明天晚上你们吧,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
“我老婆已经来了几天,再过两天,假期到了,就要回家了,她千里迢迢来一趟多不容易啊!”
“回家就回家呗,这有什么了不起。”
“何总,可能我老婆已经睡着了。”
“那就叫醒她,让她起来。”
“何总,您不能这样对待我们俩口子啊。”秦石山近乎哀求道。
何总听到秦石山说出这种话,马上把脸拉得老长,说:“别给脸不要脸,那仓库是谁的?你知道吗?你们收拾仓库要在那里睡觉,跟谁说了?经过谁的批准?哼,我没说你们,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这……”
“这什么,秦石山,你要想明白点。”
“看在我辛辛苦苦为你打工四个年头的份上,今晚给我们夫妻一个机会吧。”
“少啰嗦,十分钟之内我要进房。”何总说完扬长而去,丢下秦石山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11
秦石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仓库门口的,他站在仓库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开口向妻子。脑袋就像一桶浆糊似的,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万朵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却又没敲门,估计是自己的丈夫,但又不敢冒然开门,便在里面问道:“石山,是你吗?“
秦石山才如梦初醒,他想起何总说的十分钟要来的话,便说:“是我,快开门。“
万朵花以为丈夫盼着上床盼得心焦了,笑着说:“看把你急的,反正今晚整个晚上都交给你了。”说着把门打开。
“快,穿上衣服到刘大妈那儿去睡。”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快穿上衣服到刘大妈那儿去睡。”
“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晚我们不睡在一起了?”万朵花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地问道。
“不能睡在一起了。”秦石山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双手捧着脑袋。
“这是为什么啊?”万朵花哭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秦石山说完这句话再也不吭声,就这么傻傻地坐着。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们把这里的一切收拾得好好的,怎么说把我们赶走就把我们赶走。”万朵花见丈夫不说话,便跑到丈夫跟前,抓住丈夫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大声地哭喊道:“你说啊,你倒说话啊。”
秦石山“嗵”的一下站起来,说:“你叫我说什么呢,谁叫我们是打工的,打工的低人一等,打工的就要受人欺负。”
万朵花还在云里雾里,她一边不甘心地穿衣服,一边硬着脖子吼道:“打工的怎么啦,打工的也是人,打工的也有七情六欲,打工的两口子也要同居、同床呀。”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秦石山向万朵花催促道:“你快点吧,他们来了。”
“谁来了,我们在这儿好好的,凭什么叫我们走,告诉他们,我不走。”万朵花来了劲。
何总在门外喊道:“秦石山,你快开门。”
“哎,来啦,来啦。”秦石山走到门口,见万朵花衣服还没穿好,便呶呶嘴,示意她快一点。
“秦石山,你干吗呀,我可告诉你,你放明白点。”何总又催促道。
秦石山见万朵花把衣服穿好了,才把门打开,并赔着笑脸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老婆她、她……”
“你老婆不愿意走?”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何总阴沉着脸。
“哪能呢,她睡得正香,我把她喊醒,她还在朦胧中,没反应过来,动作慢了一点。”
“那还差不多,我说呢,她怎么会有这个胆量拒绝不走。”何总说完回过头朝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不一会儿,那个年轻女人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
“哎哟,这都什么地方呀,像个狗窝似的。”那女人说着将手捂着鼻子。
万朵花说:“对对对,这里就是个狗窝,你们可不能在这里住。”停了一下,又说道:“这屋子里还有耗子。”
“什么,这屋子里还有耗子。”那女人吓得后退了一步。
“是啊,这屋子里耗子可多了。”万朵花进一步吓唬道。
何总立即对那女人说道:“你别听她瞎说,这里哪有什么耗子。”
万朵花还想说什么,何总板着脸威胁道:“你还敢胡说八道。”
秦石山立即接过话题:“对对对,她是胡说八道的。”
万朵花争辩道:“我没胡说八道。”并且还想往下说什么。
秦石山走到万朵花跟前悄悄地说:“求求你了,别说了,我们斗不过人家,快走吧。”然后一手从万朵花手中接过塞满衣服的提袋。一手拉着万朵花往外走,当走过何总和那女人面前时,连忙赔着笑脸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走了,你们睡吧。”何总咬着牙,悄悄地说道:“快滚。”
秦石山两口子走了很远,还听见那女人在数落:“这他妈的是人住的地方吗?你既然叫我来,就不要叫她来。叫了她来,就不要叫我来。”
只听何总说道:“我的姑奶奶,我哪知道那个黄脸婆会来。别闹了好不好,将就对付一夜,等明天我把她哄走了,你就睡我那儿去。”
“你让我一个人睡这儿,我怕呀。”
“没关系,我陪你一个小时,等你睡着了我才走好吗?”
“她那儿你怎么交代?”
“我说到工地上看望加夜班的人去了。”
“你呀,鬼精。”
“这不都因为你吗?”
已经走进黑暗中的万朵花听到这里,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这都什么玩艺,我们作古正经的夫妻没地方睡觉,他们偷鸡摸狗的一个不够,还要找两个,真是的。”
“算了,别说了,端了人家的碗,就要属人家管,人家是我的老板,我不听他的能行吗?”
12
太阳出来很高了,小仓库的门紧闭着,小嘎子以为秦石山两口子还在睡懒觉,“真不像话。”小嘎子玩笑地想。他想把秦石山两口子从美梦中闹醒,便走到仓库门口,举起拳头,正要敲门,不想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小嘎子,你要干什么?”小嘎子回头一看,惊呼道:“嗯,石山哥,你起来了,我以为你们两口子还在做美梦呢。怎么样,昨晚快活销魂吧。”
“你个小屁孩,懂得什么叫快活销魂。”
“啧、啧、啧,你以为你比我大多少。”
“我至少比你大十几岁。”
“算了吧,大十几岁有什么用,大十几岁不也才刚刚接触女人。”
“你不是……”
正在这时,仓库门开了,里面走出那个女人。那女人伸伸懒腰,打个哈欠,看到秦石山和小嘎子,吼道:“吵什么,吵什么。还让人睡觉不。”
小嘎子一看,惊呆了,他看了看那女人,又看了看秦石山,一时间竟惊讶得合不拢嘴。
秦石山见吵醒了那女人,吓得掉转身就走,小嘎子连忙叫住他,并追了上去,说:“石山哥,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你……”
秦石山耷拉着脑袋,也不吭声。
“嫂子呢?”
秦石山还是不吭声。
小嘎子有些疑惑又有些气愤地说:“秦石山,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秦石山抬起头,看着小嘎子。
小嘎子接着说:“秦石山,你是不是把嫂子赶走了,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小妖精,难道你……哼”小嘎子说完,还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正在这时,大成子从这儿路过,看见秦石山和小嘎子站在仓库不远处说话,老远就笑着招呼道:“怎么样,石山,这一晚快活够了吧。今天还能上工吗?”
小嘎子见大成子过来了,便抓着秦石山向大成子跟前走去。
等秦石山和小嘎子走到跟前,大成子看见秦石山拉长着脸,一声不吭,小嘎子气咻咻地,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便问道:“这是怎么啦?”
“你问他吧。”小嘎子指着秦石山对大成子说。
“我……”秦石山张了张嘴,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我们走时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来说。”小嘎子正要说话,秦石山长叹一声:“别说了。”说完,便蹲在地上,双手捧着头。
大成子见状,估计这其中一定有事,便向蹲在一旁的秦石山问道:“万老师呢?”
“被他赶走了,另外招来个什么小妖精,快活了一夜。”小嘎子气愤地说
大成子向秦石山问道,“是这样的吗?”见秦石山不吭声,又对小嘎子说:“你别胡说八道,石山可不是那种人。”
小嘎子见大成子不相信,说:“你不相信,走,我们现在就进仓库看看去。”说完拉着大成子就走。
秦石山“嗵”的一下站了起来,吼道:“别去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成子问道。
“唉。”秦石山再一次长叹一声,然后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大成和小嘎子全部说了出来。
小嘎子吃惊地问道:“这么说,你还是没与嫂子睡在一块。”
秦石山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大成子听了秦石山的诉说,气得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小嘎子看着大成子不说话,问道:“大成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拽着大成子的胳膊摇了又摇。
大成子仰天长叹一声,说:“是啊!这叫什么事啊。难道就允许有钱的养大包小,就不允许我们打工的夫妻睡觉啊。”
秦石山说:“别说了,谁叫我们是打工的。”接下来还想说什么,见何总由远而近地向自己这边走来,连忙制止大成子和小嘎子:“别说了,别说了,都是我运气不好。”并用眼神向大成子和小嘎子示意说何总从后面走来了。
小嘎子没理会秦石山的意思,继续往下说:“我说了怎么的,难道有钱人就是人,家花野花一起摘,我们没钱人,一朵家花还不能摘,和自己的妻子睡觉还要被撵得到处走。“
何总走到小嘎子后边,听到小嘎子说出这种话,不知头不知尾,问道:“小嘎子,谁被撵着到处走?”
小嘎子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说的话被何总听到了,张开嘴巴,半天也合不拢。
秦石山连忙赔着笑脸说:“何总,小嘎子没心没肺,瞎说的。”
大成子则冷笑着说:“何总,小嘎子说,昨天晚上秦石山俩口子被一条疯狗撵得到处走。”
何总不知道大成子是说自己的,说:“喔,是这样的吗?”边说边走了过去。
秦石山见何总走远了,叹口气说:“算了,这都是命,我认了。”这时万朵花走了过来,说:“什么命不命的,我就不相信有钱人的命总是好,没钱人的命总是差,今天晚上我们到镇上去住宾馆,看谁还敢赶我们。”
“对、对、对,你们今天晚上到镇上去住宾馆。”大成子说。
“是呀,都这么些天了,你和嫂子还没住在一起,嫂子明天就要走了,怎么的今天晚上也要快活快活。”小嘎子说。
“好,就这么定。”万朵花斩钉截铁地说。
13
“到底住哪儿呢?我们转了一个下午了,你还没定下来。”秦石山跟在妻子后面,小声地说。
“着什么急呀,这不在找吗?”
“这都找了六家宾馆了,价位高的不住,价位太低的也不住,你到底要住什么样的宾馆啊?”
“你少啰嗦,我这还不是为了节省几个钱嘛,但又不想住得太差。”
秦石山不再吭声,他心里想,妻子是对的。
“进这里看看。”万朵花指着一家叫“天乐”的小宾馆对秦石山说。秦石山立即说:“好、好、好。”说着就往里面走。万朵花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说:“你在外面等着,我登记好了你再进去。”
“为什么?”
“你不是没带身份证吗?”
“哦,对对对。”秦石山恍然大悟,连忙说:“还是老婆想的对。”
万朵花走进宾馆的大门,一眼就把宾馆的大堂尽收眼底。这个不到30平米的大堂极为简陋,严格地说,这算不上什么大堂,实际上就是一个住宿登记处。万朵花也不管这些,直接走近登记处,登记处的柜台里面坐着一位看上去20多岁的女孩,正在玩手机。那女孩见有人来,头也不抬地问道:“要住宿吗?”
“我先看看。”万朵花盯着价格牌看,一边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答道。
万朵花见价目牌上标的单间的价格只要100元钱,而且有热水、电视机、空调、卫生间,还是大床,心里想,条件不错,就这里了。便对里面的服务员说:“来,订一个单间。”
“身份证?”服务员还是没有抬头。
万朵花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那女孩又说:“押金300元。”还是没有抬头。
万朵花掏出300元现金递上去,说:“给,300元。”这时,那女孩才抬起头,收了300元钱,开出了押金单,又将万朵花的身份证与万朵花本人进行核对后才进行登记,登记完毕,把房门的钥匙递给万朵花,说:“404”,然后朝墙跟一堆热水瓶呶呶嘴,说:“自己拿一壶开水。”说完又忙着玩手机。
万朵花很自觉地拿起一个装满开水的暖水瓶。转过身向站在门外的丈夫使了个眼色。秦石山见妻子示意自己进宾馆,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宾馆,悄悄地跟在万朵花后面往里走。他以为那女孩玩手机没看见他,正在庆幸时,却听见从那女孩的嘴里发出一个声音:“本宾馆严禁卖淫嫖娼。”声音不大,却把秦石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万朵花见丈夫吓得站了下来,便故意大声说:“老公,快来呀。”秦石山对着正在玩手机的女孩点了点头,“嘿嘿”地笑了一下,才往里面走。
万朵花打开房门,自己先进去,等秦石山进了门后才把门一关,然后迫不及待地抱住秦石山,说:“这一下,谁也不能打扰我们了。”说完便立即帮助秦石山脱衣服。秦石山躲开万朵花的手,说:“我自己来。”万朵花撇了一下嘴巴,说;“哟哟哟,还怕羞呢,行,你自己来,我也自己来。”说完,便自顾自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那美丽的胴体。就在秦石山急着要行云雨之欢时,万朵花突然想起自己又一天没洗澡了,便说:“别着急,我们都先洗洗澡吧。”
秦石山松开手,蹶着嘴,说:“还那么洋讲究,我实在是等不及了,熬得难受啊!”
万朵花嗔怪地看了一眼丈夫,说:“你以为我不难受。唉,我也是等不及了,但既然现在在一起,谁也不会干扰我们了,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的,等我们两个人都洗了澡,再干干净净地上床,把以前的损失补回来。”
秦石山本来就是个厚道人,又是个怕老婆的主儿,听到万朵花这么一说,虽然心里老大的不情愿,但嘴上却说:“好、好,听老婆大人的。”
万朵花在秦石山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这就对了,乖,再耐心等一会儿。”说完便进入了卫生间。
秦石山见万朵花进了卫生间,心里痒痒的。他听人说,两口子上床前洗个鸳鸯澡,更有情调,于是紧跟着也进了卫生间。不想推开门一看,卫生间特别小,只能容纳一个人。万朵花见秦石山要进卫生间,苦笑着说:“这里面太窄了。”秦石山一看没办法,只得悻悻地退了出来。等到万朵花洗完一出来,秦石山就匆匆走进去,三下两下就将身子洗完了,连水珠都没擦干净,便急不可待地走了出来。
“老婆,我们终于可以同床共枕,快活快活,享受享受了。”秦石山抱着万朵花说着粗犷而又温存的话。然而正在欲罢不能的关键时刻,“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正在聚精会神、一门心思享受男欢女爱的秦石山和万朵花以为自己听错了。压根没把敲门声当一回事,直到门外传来第二遍敲门声,并伴随严厉的吼叫声时,两个人才同时一惊,吓出一声冷汗,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替而代之的是男的疲软,女的颤栗。正当两个人不知所措时,门外传来第三次急促的敲门声和严厉的呵斥声:“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要踹门了。”敲门声和吼叫声惊醒了整个楼层的旅客,一些人甚至披着衣服,来到404房的门口看热闹,秦石山听出了外面的嘈杂声,害怕极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倒是万朵花渐渐地镇静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着门外问道:“什么事呀?”
“少啰嗦!”门外一个人话音未落,门就被踹开,“妈呀!”把万朵花吓得惊叫了一声,已经提上的裤子又掉了下来,秦石山则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后面还跟着两个保安,两个警察先是亮出了警察证。接着那个男警察说:“有人举报你们卖淫嫖娼。”
“什么,我们卖淫嫖娼?你们弄错了吧。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万朵花理直气壮地说,躲在被子里的秦石山也从被子里探出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我们是两口子。”
男警察对女警察和两个保安吩咐道:“带走,分别问话。”然后对着秦石山吼道:“快起来,穿好衣服跟我们走。”
“走就走,怕什么,两口子还不能睡在一起?”万朵花穿好衣服跟着那个女警官和一名保安走了出去,接着,秦石山也跟着那个男警官和另一名保安走了出去。当他们走出房门跨过走廊时,围观的人们都投以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们,有人甚至悄悄地发出不屑的议论:“一对狗男女。……”
秦石山和万朵花双双被带进镇里的派出所,并被分开关起来问话。
男警官问秦石山:“身份证?”
“没、没带。”秦石山结结巴巴地答道。
“没带身份证?哼。”男警官接着又说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是你什么人?”“那是我老婆,叫万朵花!”
“你说那女人是你的老婆,你有什么证明,如果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那就视同嫖娼。对于嫖娼者,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要处以5000元的罚款。你带钱来了吗?”
“我没有那么多钱,可她的确是我老婆。一年前,我们才结的婚,婚后三天,我就离开她来到这儿修高速铁路。”
“谁可以证明?”
“我们何总,还有谭小牛、大成子、小嘎子。”
“有他们的电话吗?”
“有、有。”秦石山接着说出了何总和谭小牛的电话。
那警官便按照秦石山提供的电话号码,先是给何总拨了一个电话,接着又给谭小牛拨了电话:“喂,谭小牛吗?好,你朋友秦石山在镇上嫖娼,罚款5000元,你赶紧带钱来赎人吧。”说完便挂了电话,走了出去。
秦石山一听急了,对着警官的背影,大声地嚷嚷道:“警官,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没有嫖娼啊。”
这一次,秦石山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工地上,秦石山嫖娼的事不胫而走,被传得沸沸扬扬。
在另一个审讯室,女警官向万朵花说道:“你说你是那个男人的妻子,拿证据来。”
“什么证据?”万朵花问。
“结婚证。”
“什么结婚证?如果没有呢?”
“没有就视同卖淫,交5000元罚款。”
“你胡说八道,你她娘的两口子出来住宾馆还带结婚证。”
“你还敢骂人?”女警官气得杏眼圆睁。
“我骂你怎么啦,我还要告你。”
“你没有结婚证,找两个以上证明也行。”
“找不到,就是找得到我也不找。”
那女警官一拍桌子,吼道:“既无物证,也无人证,罚款5000元。”
“呸,作梦吧。我一分钱也不会出。我告诉你,弄毛了我,我告你诬陷罪、敲诈勒索罪、索贿罪。”
“你、你……“那女警官气得冲出门,反手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第二天早上,谭小牛、大成子、小嘎子等几个人匆匆赶到镇派出所,证实了秦石山和万朵花就是夫妻。秦石山两口子才得以放回。当他们各自走出被关押的小房子,在派出所的大门口相遇并相视的那一刻,百感交集,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心头,两个人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