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日常化与日常化的杂糅——浅析后现代语境下“毛泽东题材”的电视剧创作

2014-08-15 00:54彭在钦
文艺论坛 2014年2期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崇高题材

杨 哲 彭在钦

刘萍、李灵编著的《中国电视剧》一书对中国电视剧的介绍中,将上世纪九三年以来的中国生产的中长篇电视剧分为了“杰出人物”“名著改编”“历史演绎”“都市言情”等九类,另单独分列了少儿题材电视剧、少数民族电视剧和戏曲电视剧三个类别。本文中的“毛泽东题材”属于《中国电视剧》 中九大分类中的“杰出人物”。电视剧以毛泽东命名,属于“毛泽东题材”电视剧。另外诸如“红军三部曲” (《长征》 《井冈山》《红色摇篮》) 《延安颂》 《恰同学少年》等,所表现的是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历史事件或是毛泽东的生平,所以也将其划入“毛泽东题材”电视剧范围内。

一、“毛泽东题材”电视剧的历史性崇高

“毛泽东题材”内在的囊括了中华民族传统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在内忧外患之中团结一心、英勇不畏、奋斗不止的红色精神的集中表现。崇高在其中作为审美范畴,不仅给人带来了精神上的愉悦,感受到自我精神活力的焕发,血热上涌,体验到肩负责任刻不容缓的感觉。崇高精神是中国当代主流文化的关键词语,作为体现美的本质的经典范畴,一直为马克思主义美学和社会文艺所推崇,在当代文化领域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崇高在一定范围内是非日常化的一部分,是人的社会实践超越平凡现实的存在方式。

“毛泽东题材”电视剧的主要特征即崇高,是内容和形式双方面的崇高。崇高是其不可或缺的核心元素。毛泽东为当代大众所熟知,无论是对于中华民族还是对于中国共产党而言,都有着莫大的贡献,享有崇高的地位。同时,“崇高”作为重要的审美范畴一直是电视剧主流审美形态,在“毛泽东题材”电视剧中以非日常化的历史宏大叙事方式予以展现。如《长征》中毛泽东与战友在暴雨里趟过泥泞的草地,众人疲惫,而毛泽东挽起战友们高声唱起《国际歌》,以其独特的人格魅力,激起观众心中崇高的精神力量。

作为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红军东征》 《八路军》 《新四军》等电视剧展开了一幅幅宏大的史诗画卷,集中表现了毛泽东在战争的不同时期的真知灼见和运筹帷幄,描述了毛泽东与战友之间的深切友谊,向观众再现了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艰难险阻与困难重重,越发衬托出毛泽东的伟大形象。“红军三部曲”以史为镜,抚今追昔,以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复杂的政治、军事斗争为宏大叙事背景,史诗般地再现了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中毛泽东与红军完成奇迹般的伟大征程。电视剧所描述的均是关系国家兴亡的重要历史时期或历史事件,基本上严格遵循历史,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中表现出带有强烈历史性的崇高精神。

二、后现代语境下非日常化与日常化的对立

后现代主义是当代世界上重要的思潮,继承和发展了现代性对传统的颠覆,并将其推到极致,又表现出对现代性的超越。后现代主义引领了全球的“文化转型”,即后现代主义对现代话语的颠覆,对中心、秩序以及权威的消解,能指链条的断裂导致语义成为滑动的游戏,使知识与社会的原本结构和层次具有模糊性和断裂性从而丧失了其中心地位。以日常化的平庸经验来消解和颠覆非日常的精英文化,一元中心走向了多元化,精英文化退位,取而代之的是大众文化,即消费文化的兴起。在后现代主义大众文化中,“毛泽东题材”电视剧的非日常化遭遇了消费文化日常化电视剧的狙击。“毛泽东题材”电视剧遭遇了后现代主义,非日常化的崇高撞上了日常化的消费文化。

在日常化的基础上,消费文化在电视剧与受众之间充当引路人,培养和构建了电视剧庞大的受众群体浅表化的感性需求。在消费文化的大潮中,无论就数量上和受欢迎程度而言,“毛泽东题材”电视剧的崇高处于大众的视野的边缘。消费文化以日常化的方式满足人们不断增长需求和空虚的精神,给日常欲望塑造不断滋生和满足的幻象。非日常化的道德与精神丧失,人在社会中倍感彷徨,追求日常化和符号化的自由、自恋与自我满足。比如,穿越剧与偶像剧的风行,主要是碎片化剧情的堆积,代表着对英雄的祛魅以及历史的消解。

针对日常化对历史的消解和英雄的祛魅,“毛泽东题材”电视剧,如《长征》与《八路军》等,带着对崇高的弘扬和英雄的歌颂走入了民众的视野中,集中表现了毛泽东在非日常化的战争时期所表现的出真知灼见和对事物发展的运筹帷幄,向观众再现了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艰难险阻与重重困难,以此衬托出毛泽东这位“史诗作者”的伟大形象。一个民族断不能缺少英雄、缺失崇高,若在琐碎的日常化中深陷,民族将缺失信仰、丧失希望。“毛泽东题材”电视剧以崇高的英雄形象对消费文化所推崇的日常化予以抨击。在文化转型时期,英雄主义与崇高精神的重建,关系到民族精神的存亡,也是“中国梦”先进文化的表现和追求。《开国领袖毛泽东》 《东方》切实地描绘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及建国初期这段特殊时期里,毛泽东作为党和国家领袖的心路历程与伟人风采,再现了新中国创建期间取得的重大成功及其公正廉洁和知人善任的领袖气度。《延安颂》与《新四军》等电视剧中,描绘毛泽东作为不畏艰险追求民族自强和国家独立,再现毛泽东作为领袖人物的顽强革命信念,为中华民族的自由和人民的解放而不懈奋斗,表现出其人格魅力与杰出品格的崇高性。在这类型电视剧中,毛泽东大都称之为“毛主席”或“毛委员”,其称谓即显出非日常化的特性,代表着理性和与众不同。“毛泽东题材”电视剧在一定程度上承载着国家形象,在社会文化转型中不以娱乐为上而是重现崇高,再建信仰。

然而,“毛泽东题材”电视剧中的非日常化,如,毛泽东的泰然、睿智及其红色精神等,其主要内容,即革命历史之中的崇高精神在后现代主义语境下的传播,却不甚理想。 《庄子·外篇·在宥》 道:“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世俗的人,都乐于见到人与我相同,而厌恶人与我相异,与我相类似的人或事,即日常化则乐于接受,与我不同的人或事,即非日常化,则没有兴趣,而心中渴望自己出众,即渴望自我的非日常化。这本身即是一个矛盾:大众沉浸于日常化的琐碎与感性中,却期待着自己能够成为非日常化的表现。于是,缺乏批判性的大众在后现代主义的日常化中感受着虚无与彷徨,在日常化中渴望自我的非日常化。日常化与大众消费紧密关联,传播着无深度的类似性,以吸引大众,以感性消解非日常化的历史与崇高。

三、非日常化与日常化的发展与杂糅

“毛泽东题材”电视剧面对日常化步步为营,其表现的非日常化与日常化也趋向对立与统一。在对立的维度下,“毛泽东题材”电视剧在非日常化的持续深化,表现革命历史与英雄形象,称之为“毛泽东题材”史诗剧。“红色三部曲”中的《长征》 精心营造长征环境,追求波澜壮阔、气贯长虹的非日常化品格,构造史诗的形式,以教条主义的错误衬托毛泽东的英明决策,再现共产党人不懈奋斗、垂败而功成的完美神话。《红色摇篮》以人情、人性和情感将一个个革命历史事件串联起来,在国家动荡时代、生死存亡的时局中,党的发展到巨大的阻碍和挫折,以此突出毛泽东坚守中的沉稳与淡然,面对质疑与打击的泰然和宽厚崇高品格,再现了一个共产党力挽狂澜的不屈精神和雄伟气度,对革命历史与英雄人物予以诗意表现。特别是《红色摇篮》中临时中央政府最后的会议上,毛泽东一席话使得闻者无不昂扬斗志:“我们在这片红土地上奠定的革命道路、建党思想、执政观念和治军原则四块基石,终将会构筑起新中国的大厦。”《八路军》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与中国抗日战争的历史画卷中,表现了毛泽东领导下的八路军在全民族抗战中的主导地位和重要作用,史诗性地再现了八年抗战的辉煌历程,颂扬了中国人民为国家、为民族顽强不屈和不畏牺牲的伟大精神。该类型大都取材于重要历史事件,如长征、抗日以及抗战,允许虚构,但严循历史,即莱辛的“历史内在的可能性”。毛泽东在史诗剧中主要塑造睿智的革命领袖和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形象,以自由、责任、奉献与坚守等主题在电视艺术中呈现崇高。“毛泽东题材”史诗剧力求再现历史,以此弘扬革命精神和民族力量,传播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批判后现代主义和消费文化对历史和英雄的消解。

这源自文化对现实生活的批判,针对后现代主义消费文化下电视产业的不断膨胀所产生的一系列后果,“电视过多的生产了威胁我们真实地感知现实世界的影响与信息。符号文化的胜利导致了一个仿真世界的出现,记号与影像的激增消解了现实与想象世界的差别。”①照此下去,将导致历史消解、真实的丧失,人类现实社会的解体。“毛泽东题材”史诗剧以浓墨重彩渲染革命历史和革命英雄,深入挖掘其非日常化的本质,以史诗形式再现抗战救国的革命历史中毛泽东代表共产党人的宏伟气度与红色精神。以历史真实的强化,反抗“仿真世界”的消解,延续并发展“毛泽东题材”的历史性崇高。

日常化与非日常化作为矛盾是暂时对立,统一是趋向。“毛泽东题材”史诗剧亦然,是以电视剧影像符号和非日常化的方式,对后现代主义消费文化的日常化和符号化予以批判。在非日常化不断自我深化和对日常化批判的基础上,也在一定程度上吸收日常化。在“毛泽东题材”史诗剧中不仅是对非日常化的革命自觉与理性予以渲染,同时也描绘了毛泽东以及其他革命者的日常化感性。

“毛泽东题材”电视剧在历史的空白处进行诗性发挥,在日常化中展现毛泽东平凡的一面,当然还有非日常化的伟大的一面,称之为“毛泽东题材”日常剧。《少年毛泽东》所表现的是一个伟人孩提时代与成年的界限,毛泽东的童年必然是异于常人却又不超越人之常情的,也与伙伴们偷偷下河洗澡,怕挨打而离家出走,充满童真的与私塾先生论辩,善良的小手捧米送给乞讨的祖孙,均是童年毛泽东在日常化表现。来自普通的劳动人民的智慧,简单却又难得的品质如诚实、勇敢和正义,奠定了毛泽东成功的基础。以此对大众消费文化所推崇的价值观,如自我与享受,予以批判。

央视索福瑞数据显示, 《恰同学少年》 大结局在中央一套收视率是9.86%,打破了“一套黄金时段”的收视记录;《新闻联播》 还连续报道了该剧。《恰同学少年》达到如此的全盛,源于以全新的视角看待毛泽东,以在长沙求学为背景,选取毛泽东学生时代这个创作空白,刻画未来领袖不平凡的品格,如胸怀天下、勤奋刻苦、知行合一,展现了伟人的不随波逐流。在剧中为人代考作弊,偏文科厌理科以及朦胧爱情又将毛泽东描绘成一个平凡普通的青年,似乎与我们并无不同。无论是毛泽东的优秀与众不同的领袖气质还是其青春期冲动与向往,均属于日常化的表现。毛泽东的心怀天下,从其不喜李煜《浪淘沙》,偏爱杜甫《春夜喜雨》里的“润物细无声”中悄然铺开;勤奋刻苦不仅表现在成绩优秀上,在读书读报时的刨根问底,也在一周抄写杨昌济老师翻译的《西洋伦理学史》;知行合一、关注社会,在长沙城面临兵祸,全城恐慌而仓皇逃命时,毛泽东挺身而出,带领一师学子们将三千溃兵的枪械全部缴获,使长沙城免遭涂炭。

《恰同学少年》创作的初衷,便是对当下的教育问题的感触,针对消费文化与青少年自我中心,进行批判和对比,从而为受众展示出真实的价值。鞋这个日常化的意象在剧中有多处表现。徐特立艰苦朴素,身正为范,位高权重却穿草鞋授课;刘俊卿的父亲为杂工,妹是佣人,自己却追求奢侈而不顾家庭困难以高价买高档皮鞋;毛泽东拿着杨昌济给他买鞋的钱,为理性与文化,放弃代表体感舒适的千层底布鞋,购买了书籍《伦理学原理》。三者一出,高下立显,紧贴生活、悄无声息地在日常化中批判享乐主义和浅薄的自我表现。

“毛泽东题材”日常剧《恰同学少年》中日常的非日常化,贴近生活,以理性直面矛盾,强调自觉、自立和自强;同时其非日常的日常化,凸显生命意义,强调对生命的尊重和自身完善的渴望。以润物无声的方式,对消费文化进行批判。大众在彷徨中,感受着一致的消费文化的日常化,却期待着自我的与众不同。《恰同学少年》在日常化中直面现实,提倡崇高,指引受众走出空虚和彷徨,走向自我批判和自我升华。

四、在高雅与大众文化之间架一座桥梁

“毛泽东题材”电视剧的创作是为了提升观众的精神文化层次,满足观众的文化需求,但绝非一味迎合。主旋律的电视剧是弘扬主流文化,塑造社会集体价值观,鼓励积极健康的物质与精神生活的电视剧。“毛泽东题材”电视剧再现其形象及崇高的精神,鼓舞人民奋发前进,成为社会主义文化“中国梦”的集中反映和体现,取得了较大的社会影响。 “毛泽东题材”电视剧是主旋律中的主旋律,让民众了解和认识真实历史,抵御不良思想的影响,引导民众建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等有突出的作用,对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发展必然包含着日常化与非日常化的对立,即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对立。以往的“毛泽东题材”电视剧大都注重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下刻画毛泽东的英雄形象,传播和弘扬红色精神。然而在后现代语境下,消费文化对历史祛魅、消解以往占据话语权的精英文化,非日常化被搁置,大众消费文化盛行。

日常化与非日常化的对立在“毛泽东题材”电视剧中体现为史诗剧和日常剧的转向,两者共同点即对后现代主义消费文化的批判和反抗。在史诗剧中,强化历史背景,以史诗般的宏大气势,多层次立体化的阐述历史,并以此引导大众正确认识和理解历史,批判后现代主义对历史与英雄的消解,唤起大众对崇高的向往。在日常剧中,在强调具有节点历史事件的前提下,淡化了历史背景,紧贴生活,直面当代社会问题,批判消费文化,以非日常的日常化赋予其新的时代色彩,让红色精神“润物细无声”。“毛泽东题材”电视剧中的日常化与非日常化的杂糅在“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一语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追根溯源,只有在在双重性的杂糅中,毛泽东作为“人”的观念和信仰的发展对现代中国的巨大影响方能得以表现。当然,这个“人”观念的变迁与发展必然与周围的环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毛泽东题材”电视剧的创作应当从革命历史中努力探寻和汲取毛泽东生命轨迹中的丰富养分,结合当代社会文化热点表现毛泽东的优秀品格和崇高理想。以日常化和非日常化的有机融合在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唤醒大众对自我提升和灵性精神的追求,铺设一条更为宽广的,走向大众的路。

注释:

①[英]迈克·费瑟斯通著,刘精明译:《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译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1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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