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梦
中国的水墨山水,一千多年来文人墨客沉醉于此,已经积累了太多的章法和程式。承接传统也许不难,要想逃离传统程式会很难。一个受中国文化熏染的人,无意中饱受传统的暗示。照搬传统,一是你玩不过古人,二是即使抵达了一点边,也毫无意义。因为那不是你的创作,不是创作就没有意义。
读杨国平的水墨山水画,感觉他在一步一步地从客观走向主观、从具象走向抽象。他目前的作品已经摆脱了具象山水的束缚,有天马行空的意味。
读杨国平的水墨山水如云中行走,如丘壑穿梭,亦如霓霞中漫步,或似电影《阿凡达》中的肆无忌惮超越时空的飞翔。
小时候喜欢看湘剧、花鼓戏,戏剧表演有一种腾云程式叫云步,我喜欢模仿云步。云步让我们冲破了舞台的局限,有虚拟空间穿行之感,想象与浪漫就此展开。
打开了想象的天窗,就可以进入虚拟空间的自由行走。
杨国平的山水画,意写在先,笔墨放荡不羁,格局皆意想不到,笔墨野而拙。常有意外效果,山水大格局放肆,细处也有看头,有细节点染其中。山脉链接天地之间,云霓明灭于群峰之上,岚气奔突于古树之林。浓淡起于墨色,天地皆由我造。画面可谓生猛活脱。
杨国平在画山水的时候应该是快乐的。他的一支画笔相当于《哈利·波特》里面的扫帚,拔地而起,腾云而去。倏忽之间,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浪漫行走在无阻隔的空间,云起云落,纵横自如。那种泼墨于无涯,恣意于山水的快意。如纸上打醉拳,左冲右突。如此境界,我只能臆想。
创作的自由是个性的自由。有自己的语言,不重复别人不重复自己。如果把山水画格局固定下来,创作同一图式,那创作就没有了意趣,画家本人在复制作品中也会很痛苦。除非他愿意为了银子牺牲自己的快乐!
杨国平的山水是自由的。自由是快乐的。
自由也是有风险的。自由难驾驭,水墨不可以重来,恣意的表达往往会有遗憾之处。
杨国平的山水学习传统之长,也有传承的笔墨精神,但他放得很开!没有负担。他有点生,有点野,有点猛。
杨国平不抄袭前人今人,独出一门,独开一面,恣意于自己的水墨空间营造自己的山水宇宙。
杨国平不在乎流行不在乎模式,不受暗示与影响,作品看不出别人影子,也力图与同辈拉开距离。
也许杨国平的感觉更多的来自于自己,来自于自己的心中固有的丘壑。
杨国平生长在湘西侗族山寨,湘西的山水是他无意中的山水摹本,也是与他与生俱来的挥之不去的影像积淀。长期在湘西客观的山水浸淫之下,也许他闭着眼睛,山水画自己就来了。所以杨国平的章法不是从纸上摹写而来,而是自己获得的客观山水熏染提炼胸中丘壑而成。
生长的背景无法选择,生长在都市的人比起生长在奇山异水之中的艺术家,先天会有差异。
创作经验也许很难准确说出来。那就叫一个:只可意味不可言传。至于创作过程,应该是一个秘密,连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是一刹那灵感的不期而至所致。
杨国平是一个有创造力的人,创造力的永不消减来自于自己的追求。如果为了迎合市场,迎合一般大众的审美,为了稳妥,有人会选择四平八稳的艺术风格。丢几笔传统花鸟,练几手看门绝招,照搬古人山水略加改造即可赢得市场赢得同行肯定。杨国平不这样。他选择积极进取,以创造自己新图式为己任,开拓自己的一片山水空间。
有时候,听人评价某画家说画得太熟了,意思指有风格的模式化倾向,“熟练”在此刻不是褒义的。杨国平的画多是生疏的面孔图式,他努力在山水画的格局里营造自己另类的山水。他胸有丘壑,此丘壑并非自然界照搬而来,是自己的“胸有”。
山水画是一个水墨游戏大舞台,中国画的笔墨材料提供了很多便利。我们玩图式、玩技法、把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些招式皴擦点染十八般武艺都拿来,古老的山水画的法则给我们太多的捷径与便利。也给我们的超越带来了障碍。我们不能够坐享其成。我们要获得快乐,一定要创造。要靠自己去摸索发现新的表现手法,创造个人面孔与技法。我没有与杨国平交换过此类看法,不晓得他会对否同意我这个外行的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