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希

刘 婷

§序

【场景一：（投影）奔流不止的黄河水。

【场景二：（投影）一望无际的泥滩。

【场景三：（投影）泥滩中的一株嫩绿的小苗。

【苍凉的船夫调。黄河谣。

【舞台上出现诗句：黄河流碧水，赤地变青山。

【图片：东四东安旅馆照片。北京无量大人胡同照片。“中央人民政府林垦部”字样。

【四合院的门逐渐打开。

【舞台上出现一棵巨大参天的银杏树。风吹树叶“哗啦啦”的声音。

【暗场。

§第一幕 银杏之梦

【太湖南岸。银杏树下。众少年读书声: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光起。一个俊朗的少年在银杏树下朗朗读书：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音乐声。

【画外音:叔五，梁叔五……

少 年 是谁，谁在叫我？

【画外音：你的一生该怎样度过？

少 年 我的一生？怎样度过？不知道啊。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画外音：人生的道路只能自己来选择，你的选择是什么？

少 年 我的选择……

【锣鼓喧天。梁希的父兄上。

梁 枚 叔五我儿！我的好孩子！

少 年 爹，兄长！（上前）

梁 煜 好弟弟，你中了秀才。

少 年 我中了秀才！多谢兄长教诲！

梁 枚 好啊，16岁中了秀才。不枉我梁家世代读书。

【众乡亲送匾额上。

乡人甲 梁老，乡亲们闻知叔五贤侄少年得志，取了乡试头名，加之少公子自幼过目不忘，家学源远流长，我们乡里乡亲送上一点心意，向少公子贺喜！

【两乡亲将礼物抬上。

梁 枚 乡里乡亲的，太宠小儿了！（打开）

梁 煜 一副匾额？(念)“两浙才子”。

梁 枚 过奖了，过奖了，黄口小儿，怎能得此赞誉？

叔 五 是啊，众位叔伯，叔五才疏学浅，不敢造次。晚辈铭记于心。

姚兰苹 哪里，叔五，你自幼在这银杏树下苦读，虽小小年纪，却饱读诗书，实非不易。令祖父梁老太爷从教60载，获朝廷督学奖给“泮水重游”匾额。令尊梁公九岁应童子试，同治四年科试及第，光绪三年中举人，以丁丑进士受封翰林院庶吉士，两位兄长也是少年有为，叔五你颇有家学风范，日后必能成就一番伟业，你是我们湖州的才子，更是两浙的希望！

众 人 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梁 枚 兰苹兄过奖啦！既然这样，我代叔五收下，权当勉励，请各位乡儒到花厅用茶畅聊。兰苹兄，我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奥？

姚兰苹 恩，必是……喜事！哈哈哈……

【众人欢乐地下。

梁 希 兄长，你的人生想怎样度过？

梁 煜 好弟弟，这个问题难住我了，我也在思考。不过，现成的答案倒是有一个，你愿听吗？

梁 希 兄长快告诉我。

梁 煜 读书——科举——做官。父亲叫我们呢，走吧。（下）

梁 希 （反复念叨）喂，你在吗？我的答案是读书、科举、做官……

【只有银杏树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梁 希 老银杏，你生活了三百年，你才是真正的见多识广，你一定看到过人间百态，请你告诉我，我的人生究竟会怎样度过呢？就是读书、科举、做官吗？

【话外音：还有成家！鼓乐喧天。一位美丽的新娘姚利贞出现。众人给梁希戴上红花。众媳妇：百年好合，共赴鸳梦，喜得贵子，比翼双飞！

【二人拜天地。夫妻的对话。

梁 希 从此，你我结为夫妇。

利 贞 但愿，你我长相厮守。

梁 希 得妻如你，我心愿足矣。

利 贞 得配夫君，妻死而无怨。

梁 希 嘘，别说不吉利的话。要相敬如宾，长相厮守！

喜 娘 还要百子千孙！（二人羞，共同走在一起。）

【孩子的哭声。利贞下。

【喜娘报喜：恭喜少爷添丁！（音乐声）

梁 希 好！取名梁震！

喜 娘 恭喜少爷再得贵子！

梁 希 好！取名梁超！利贞，感谢你为我，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谢谢你！我会更加疼爱你，陪伴你，利贞，快把身体养好，我们一起读书、一起抚养儿女、一起度过人生……（闪电，狂风骤雨）利贞，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喜娘上）

喜 娘 少爷，少奶奶她、她、她病故了！（闪电）

梁 希 （呆立，痛苦地）长相守！（来到银杏树下）人生如梦！（此刻的梁希已到而立之年）

【炮声。人群的嘈杂声。

【陈其美上。东京。歌声。

陈其美 叔五兄，又在想念嫂夫人了？

梁 希 奥，其美兄，都过去了！

陈其美 你家中有子，一个人在外，太孤单了，还是续弦吧。

梁 希 此生不再留恋婚娶之事，生离死别太牵肠挂肚。我人生有过红粉知己，就足已了。从此，这世间少了两个相思的人，多了一位“凡僧”！

陈其美 凡僧？叔五兄的品格令人钦佩阿！

梁 希 其美兄才令人敬重。当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清政府丧权辱国，甲午海战失利，马关条约签订，割台湾、丧辽东，浙行被迫开放，处处割地赔款，国之不国，民不聊生。正在我苦闷难受之极，结识令兄，认识了秋瑾、徐锡麟、谭人凤这帮革命义士，这才令我醍醐灌顶，离乡起义，武备救国，当仁不让阿！

陈其美 叔五兄的才学也是令人钦佩的。如今，孔孟之道日衰，西方理学渐入，一个急剧变化和转换的时代即将到来啊！

梁 希 是啊，你看日本，一个岛国，却如此醉心于中国，输入中国的文化。现在，又把目光投向了西方，引进科学技术和富国强兵的政策，加速了近代化的进程，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作为中国人，当刻苦钻研海军知识，强国固体。

陈其美 好！叔五兄，今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被批准加入同盟会啦！

梁 希 同盟会!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陈其美 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合 矢信矢忠，有始有卒……

梁 希 盟友！

陈其美 盟友！（二人的拳头使劲的握在了一起。）

【暗场。悲惨的音乐声起。中国境内。舞台前区走出一队悲壮的囚徒，都是革命烈士，被刽子手押赴刑场。行刑。陈其美隐去。

【湖州。1909年。梁希家中。外面丧葬队伍。哀哭悲乐。

【乡里青年宦绅买醉。梁希不满。

梁 希 （喃喃自语）革命失败，烈士惨死，青年才俊也只能随波浮沉！

乡 绅 叔五，吴兴全的祭礼就在明日，他生前是你挚友，也是我们双林镇有为的学子，如今英年早逝，镇上请你做祭文。

梁 希 陈老，我写，我写！

【书写祭文。悲凉音乐起。

梁 希 西方国家，伟人辈出，奋起革新，改变旧俗，教化人民，大功告成，可中国的青年却在艰难的时势中沉浮。有的志向求学，把上学作为升官的阶梯；有的受父兄与世俗旧思想的禁锢，视新学为畏途，嬉游岁月，老成自居，隔绝革新，朽木不可雕也。然，采补所本无以新吾民，实在至关紧要，千年以降，中国即天下，地理环境使然，意识封闭使然。知国有外国，有强国。有思想、技艺极为精美之国，方知吾国乃病国，吾民乃病民。得国民资格，有国家意识，自处列国并立、弱肉强食、优胜劣败之今日世界，墨守陈规陋习，不作采补调和，岂能：自立于大地？吴兄一生愤世嫉俗，革新向上，实属英才，勘为表率。呜呼哎哉，尚飨！

【立在老银杏树下。树叶哗啦啦的吹动。

【渡轮声。日本歌曲。

【一声清脆的枪响。起义声。舞台后区，辛亥革命的战场。

报 童 卖报，卖报！湖北革命党人打响了推翻大清朝的第一枪！

梁 希 （卖了报纸）（念）武汉、湖南、陕西、山西、云南、江西相继宣告独立……

报 童 卖报，卖报！

梁 希 哎呀，其美兄攻占了江南制造总局，光复上海！

报 童 卖报，卖报！

梁 希 1921年1月1日，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之职，中华民国成立了！老师，老师……

梁希的老师 叔五，何事？

梁 希 中华民国成立，中华民国成立了！老师，我要参加革命，贡献力量。

老 师 叔五，你的阵地在学业上。听为师一句劝:安心学业，知识救国！

梁 希 老师，我是中国人，我要回去！多谢您的教诲！（跑下）

老 师 叔五——

【来到前区。上海街头。装着军装的梁希。

梁 希 其美兄，我回来了，孙先生，我回来了！（无人应答）（发现布告贴满街头巷尾）什么？悬赏五万元捉拿陈其美。其美兄！

【陈其美的形象出现。

陈其美 叔五兄，袁世凯窃取了胜利的果实，军政分府被撤消了，新军裁编，愚弟讨伐失败，愧对孙先生。愧对辛亥革命阵亡的烈士！（枪声响）（陈其美中枪）

梁 希 （扑上前）其美！

陈其美 保-重！（隐去）

老 师 叔五，你的阵地在学业上，实业救国，科学救国，救的是人的思想。这是伟大的事业，你为何还不知觉？为师们在海的这边等你回来。

【樱花歌起。

【梁希回到了老银杏树下。抱住银杏树。

梁 希 别了，双林镇。别了，板桥江，别了，银杏树！（滚雷）科学救国！再渡扶桑。（抬头望着树冠，树叶哗哗乱响，梁希在树下脱下了军装）

【轮船汽笛声。

【第一幕落。

【幕间。黄河谣再起。

§第二幕 打林钟

【幕起。国内。北伐胜利。

【1944年。国立北京农业大学。

【欢迎会准备就绪。黑板上写着：热烈欢迎梁希教授学成归国。

【梁希和校长许璇执手同进。师生热烈欢迎。

许 璇 各位老师，同学们，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梁希教授从德国萨克逊森林学院德累斯顿—塔郎脱研究所学成归来。我想，同学们一定有很多的话想和梁教授说，现在可以提问。

学 生 梁教授，这次赴德学习有什么收获呢？

梁 希 学习，只有学习，不考虑学位，不参加斗争，只是学习。

学 生 梁教授，听说您出自书香世家，您为何会投身林业？

学 生 是啊，林业专业这么冷门，政府也不管，您为什么还要回国呢，留在德国，设备先进，不是更有所作为?

梁 希 我早年在日本求学，亲眼看见日本士官学生歧视欺负中国学生；毕业回国，被政府选派前往奉天安东中日合办的鸭绿江采木公司任技师。我看到的是日本掠夺中国森林资源的丑恶行径，他们大权独揽，肆意扩大采伐区的范围，对长白山的主要珍贵树种——红松实行无节制的滥伐。光绪末年，清政府断送了鸭绿江右岸的森林权，好端端的森林为什么要断送外夷呢？日本人说了个故事：乾隆年间，有人盗伐林木，被押解到京处决，御审问他：何故敢盗官木？答曰：窃见良材美干，弃置可惜，今虽被戮，子孙万世仍盗大清林木。乾隆以此语气甚吉，特赦无罪。老师是当笑话讲，可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用木材生产饲料、制造动力能源，渡过了粮食与燃料俱缺的难关。而中国的政府只会战争夺权，沽名钓誉，不懂民生大计。以至林业荒废至今。我在那里学习了林产化学和木材防腐学，深刻地体味到了德国科学家的严谨。可也深刻认识到一点：我国是病国，我民是病民，病在思想，病在人心。生活无处不科学，人生学习求知，好比建高楼大厦，必须先坚实地基，然后博览群书，集思广益，要以人民利益为重，切戒利欲熏心。这些年，清政府、北洋政府，袁世凯、张作霖，摧残了教育事业，屠杀爱国群众，中国丢失了气节。所以，德国虽好，我要回国。德国的林业是德国科学家的成果，中国的林业只能由中国的林业知识分子担当。知识分子要讲气节！我希望同学们和我们一起，献身林业，献身科学。

【掌声雷动。

【军车包围。通告：北京各大学统一合并为京师大学堂，下设各科，北京农业大学被改为京师大学堂农科。

【群情激愤。学生被镇压。

许 璇 叔五兄，农大不能呆了，我欲辞职。

梁 希 许兄，树挪死，人挪活，换个窝，照旧搞你我的林业！去浙江。

许 璇 好！

【浙江大学森林系。餐厅。

【国民党显要人物陈果夫、梁希、许璇。

陈果夫 梁教授，许院长，二位由北京来到浙大，真是屈才啦。为了协助农学院，愚弟有一个建议。金华火腿世界闻名，产地浙江，你们设立一个‘火腿系’，一定可以明样海外啊！

众 人 妙啊！

许 璇 哼！（拍桌而站，走出餐厅）

陈果夫 （咬牙）让他滚蛋。

郭任远 是。不识抬举。

陈果夫 梁教授，您不一样，留德归国，更有远见卓识，您愿意的话，农学院院长的位子就是您的了。

梁 希 不！（起身告辞）

【青年教师上。

教 师 梁老师，许院长被迫辞职，说他贪赃违规，我们求情，可是他们不听。

【许璇提着行李要走，教师们围上，陈果夫和郭任远上。

梁 希 许院长，你不能走。

郭任远 许璇徇私舞弊，私自挪用公款，经查实，念其建院有功，现有两条路：一是停职检查，争取宽大处理；二是勒令辞职，不再录用，你自己做选择吧。

许 璇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不相信，诺大一个中国，就没有一个知识分子的容身之处！（欲走）

【群众开始骚动。拦住许璇。

郭任远 都安静点，违令者校董事会一律处治。

梁 希 我辞职！

郭任远 什么？

梁 希 我辞职！

【一名学生溜下。

陈立夫 梁兄，你……

众教授 我也辞职！我辞职！

郭任远 （耳语）陈老，有六十多位……

陈果夫 什么？！

士 兵 报告！农学院的学生包围了餐厅，要求撤消……

陈果夫 说！

士 兵 要求撤消校长，留住许璇。否则，罢课。

士兵乙 报告！各系师生都停课静坐在操场，他们说失去了良师，无法正常学习，要求驱郭挽许。

【外面人生鼎沸。

【陈果夫气急败坏地踱步，走到梁希面前，梁希傲然无视。

陈果夫 同意！调竺可桢出任校长一职。

【郭任远瘫软地坐下。众人欢呼。许璇和梁希握手。

【众人隐去。浙江省建设厅厅长程振均带着聘书上。

程振均 叔五兄，出任建设厅技正一事还请应允。

梁 希 谢谢程兄的好意，我无意为官，只想本本份份做一个教书人。

程振均 梁兄，那这制定发展浙江林业规划的事，你不做，谁能胜任呢？这可是造浙江百姓的好事奥。

梁 希 这……好，这事我答应。但也请程兄应允两件事。

程振均 请讲。

梁 希 我一不任领导职务，二不额外兼领薪金。

程振均 这……好，我答应。

梁 希 那好。给我一年时间，我要调查全省的山林状况。

程振均 建设部全力配合,多谢叔五兄。

【西湖景。音乐。

梁 希 这西湖！应该是苍松翠柏种满龙井、虎跑，布满牛山、马岭，盖满上下三天竺、南北两高峰，使严冬经霜雪而不寒，盛夏金石流火山焦而不热，可以大包庇天下遨游人，而归于完全美术化，天然化，民众化也。

【天目山。

梁 希 这西天目，有数百年来未经斧凿之处女林，吾人当竭力保护，为国家培元气，为地方养水源，为海内外生物学家、农林学苏、农林学家留标本，本，决不可使一使一卉-．一木一木为道路与建筑物所牺牲。

【娥江沿岸。

梁 希 这娥江……

【农民砍荒声大起，梁希心痛不已，奔走呼喊。

梁 希 乡民们，别砍了，别烧了，这是你们的财富，你们的命根子呀！

【一中年乡民抱柴火上。

梁 希 老乡，你看这林木都被你们糟踏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就一点不痛心吗？

乡 民 痛心？老子饭都快没的吃了，为这点木头疙瘩，我哪有闲心哭天抹泪呀？你们这些酸腐学究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无病呻吟，和那些贪官污吏一样！走，他娘，把伢子都喊上，把那片林子多砍点，过冬的柴火先够了再说！挑好的砍，砍不动的就锯，锯不动的就烧！看快点，迟了就被别家抢去罗！

【众人应声。大声的砍伐声。火焰弥漫。

【梁希一个踉跄，摔倒地上。面对火光。

梁 希 自有天地以来，从无官家为小民作永久计划，则饥来逼人，小民自决，能麓扛下游乎？且小民亦并不识娥江也，何罪之有？呜呼，森林无办法久矣。荒山听其颓废如此；而树海不能利用又如彼。毕业生失业如此；而技正技师有其业而无施其技又如彼。书生之兵纸上无灵……非独政府翼林业而不问也。即林学界本身亦似乎自惭形秽。上之不能奔走权门，掉三寸不烂之舌以行其说，次之不能援引海内外名流，远来以作市招；天下之不能动银行家以百年五十年以后之蝇头利。客何能？客无能。客休矣。苗圃可裁也，林场可并也，国立大学森林系可废也。

【开始奋笔疾书。满目疮痍。

【梁希的画外音：我国森林机关，绝少专名，大都与农业机关合并。合并固未为非也，而流弊为附庸，附庸犹未为损也，而流弊为骈枝，骈枝仍未为害也，而流弊成孽子，孽子从古不易容，容则分家之润而遗嫡之累，又不敢灭，灭则惊天动地而扰六亲，此中国近数年来林业教育、林业试验、林业行政之所以陷于不生不死之状态也。事业不动……学术不昌……著述不易，而刊物不多，故曰林学削于中国。

【1937年，七七事变。火车声。重庆。

【战火纷飞。抗日战争。解放战争。

【宝塔山出现在远方。

【皖南事变后。夜晚。重庆沙坪坝。细雨蒙蒙。梁希住所。

【陈晓原手拿宣传单跑上，后有人追踪。

【室内，梁希正在读《新华日报》。陈闯入。

梁 希 （定睛一看）你……（狗吠声）后面后狗吗？

陈晓原 恩。

【梁希疾步揭开床毯，陈满身污泥的跳入。梁希看书。敲门声响。校警进。

校 警 梁教授，看见什么人没有？

【梁希不理。

校 警 喂，看见什么人没有？

【梁希一拍桌子。

梁 希 就看见你了，算是个人吗？大半夜的私闯教师宿舍，影响备课，恐吓教授，明天一早开校务会，完不成演讲稿，校董那边你负责吗？

校 警 我……我就是问问您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梁 希 我堂堂教师，光明磊落，怎么会藏污纳垢？你要再侮辱读书人，我就告你！

校 警 好好好，我走，我走，对不住您，梁教授！（出）

【陈晓原出。

梁 希 你怎么会被追捕？

陈晓原 （递上传单）您看。

梁 希 唉！你能不能转达周恩来先生，设法送我去西安，然后徒步去延安。你看，我准备了四双草鞋，应该能够撑到延安。

陈晓原 梁教授，我一定传达党组织。谢谢您的支持和帮助。

梁 希 不，是你们帮助了我。（拿出新华日报）这新华日报就是我的老师。它让我知道了共产党，认识了马列主义，我要努力地学习罗，不仅要学习，还要发表文章，敲响林钟的第一声。题目就叫《用唯物辩证法观察森林》。

【周恩来住所。周恩来和邓颖超。

周恩来 （拿着《林钟》）好！写的好！你看这段，学森林的人必须眼光远大，处处不要忘记大自然的发展过程，不要专顾眼前……从辩证法看，自然界最重要的不是开始衰落的东西，而是开始发展的东西。依照自然界规律，正在腐朽的旧枝叶，早瞬消灭的，它不过是一时苟延残喘，作最后之挣扎罢了，以林学家要认识树木本身的内在矛盾，把它揭露出来该留的留，应该剪的剪，此中没有调和妥协之可能。真是一味勤学钻研的实干家！

邓颖超 《林钟》，这是中央大学森林系的刊物，梁老为我们敲响了第一声啊！对了，他老人家60寿辰就要到了，应该见一见这位中国的老愚公啦。

【周恩来点头，拍拍邓颖超的手。二人对视微笑。暗场。

【“生日歌”。梁希独自在舞台上站立。出现妻子姚利贞的身影。

梁 希 利贞吾妻，今夜，我失眠了。我无家无室，却有了这样一个大家庭，真使我温暖忘年啊！利贞吾妻，我心里一直很想念你，这么多年，你和家里的那棵300年的老银杏树一样活在我的心里，那么鲜活，那么清晰。今晚，仿佛是你在我的身边，多少年，我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多少年，我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力量。利贞，为我高兴吗？

【利贞面带微笑，点头。

梁 希 利贞，我要敲响这座林钟！

【庄严的钟声敲响。背景音乐《愚公移山》的旋律。低沉的号子声。

梁 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口有舌，何不说？手有笔，何不写？几千万种苦闷不要压在肚里，痛痛快快拿到林钟面前来。它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林政怎样腐败，如何整顿；林业怎样凋零，如何振兴；林学怎样颓废，如何发扬；林政、林业、林学对国家前途有什么影响？赶快告诉它，它会替我们呐喊的。提起精神来，鼓起勇气来，挺起胸膛来，举起手，拿起锤子来，打钟，打林钟！林钟是我们的晨钟，林钟是我们的警钟，要打得准，打得猛，打得紧，唤起社会，觉醒政府，警告脑满肠肥、醉生梦死的人们，一击不效再击，再击不效三击，三击不效，十百千万击。少年打钟打到壮，壮年打钟打到老，老年打钟打到死，死了，还雏徒弟徒子徒孙打下去。……一直打到黄河流碧水，赤地变青山，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林钟！

【暗场。钟声不绝于耳，由近及远。

【《黄河谣》

§第三幕 苦育英才

【梁希上。

梁 希 育人如同培育这幼小的苗儿一样，需要的是心血，需要的耐心。这一棵棵苗儿，起初柔嫩， 易折于风雨。园丁们必须为它们遮风挡雨，培土护腰，保证它们根正苗红，茁壮成长，将来必将长成参天古树，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学 生 老师，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摔碎了您的烧瓶。

梁 希 受伤了没有？

学 生 没有。

梁 希 没有受伤就好。同学们，科研人员做试验时，这心啊要比针尖还要细，要眼明心净。

学 生 老师，对不起，这是您东奔西跑，好不容易积攒领取的仪器。我……（哭）

梁 希 一个烧瓶而已嘛。老师看重的是你这颗虔诚的心。科学家不哭鼻子，咱们抓紧时间上课？

学 生 （感动的）恩。

【场景二：教室。

梁 希 为何二次迟到！

学 生 ……昨夜看书晚了。

梁 希 要安排好时间。三次再犯，实验室关闭。

学 生 是，老师。

梁 希 （对另一个递上纸张）你的报告要重写，文字草率了。字如其人，要一丝不苟。

（一个学生递上洗净的烧瓶，梁希摇头。再送，只选其一，学生惭愧）

（学生每人领取方板凳一张）

梁 希 同学们刚入学，第一件就是要学习做这无靠背的板凳。搞科学者，首先要学会专心致志，能坐牢板凳，磨练刻苦学习的精神！从今天起，希望你们励志做一名合格的科研人员。

【场景三：抗战时期。

梁 希 同学们，把这些书拿去。

学 生 《资本论》……

梁 希 还有这把实验室的钥匙。

学 生 谢谢老师！

梁 希 这是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哲学家的著作，读懂了，就知道中国的希望在哪里！

学 生 我们明白，要戴红帽子，做进步青年。

梁 希 呵呵，对！

【场景四：建国前，5．20惨案发生后的一家医院内。

梁 希 同学们，你们受苦了，伤口包扎好了吗？我为你们正义的行为而感到无比的自豪。那些宪警手中有武器，同学们手无寸铁，要为学业保存你们的血肉之躯。要善于斗争，不做无谓的牺牲。被捕的同学，我们会设法营救，直到全部获释。

【场景五：灯光突暗。

学 生 老师！

梁 希 不用害怕，这是特务掐断了电源。同学们，不要害怕天色就要破晓，曙光即将到来！

学 生 老师，我们护送您返校。

梁 希 以身殉道一身轻，与子同仇倍有情。起看星河含曙意，愿将鲜血荐黎明。

狱 警 你小心逮捕！

梁 希 如果我梁希的名字能够写在闻一多后面，可谓死得其所，何惧之有！

【场景六：吴中伦出国留学前。

梁 希 来来来，坐下。这只鸡在锅里等候多时，咱们边吃边谈？哈哈哈

学 生 老师，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出国在即，学生舍不得您和学校。

梁 希 呵呵，你的不舍尤其珍贵！老师还希望你不舍中国人的身份，不舍中国林业人的操守，还有这浓嘟嘟、香喷喷的家乡菜啊。（指鸡汤）大火西流七月光，碧天无语送吴郎。定知三载归来后，沧海茫茫好种桑。（盛鸡汤）

学 生 （端着鸡汤，喝了一口）在国外苦读的日子里，我从没有忘记过家乡的味道。

【场景七：学校内。

【森林系五位学生毕业欢送会上。

梁 希 一树青松一少年，葱葱五木碧连天。和烟织出森林字，写在巴山山那边。

学 生 老师的教诲，学生们永远铭记。

【场景八：南京。1949年8月，建国前夕。军民共建联欢晚会。

【军民扭秧歌。梁希抑制不住新中国即将建立的喜悦，融入了秧歌的队伍。

【随后，梁希唱起了《山那边，好地方》。

【群情热烈欢唱。

【场景九：当代。众学子。

学生甲 同学们，你们谁能说的上来，咱们国家首任林业部部长梁希教授共写了多少篇文章？

学生乙 五十篇！

学生丙 一百篇！

学生丁 还要多！

学生甲 诗稿呢？

学生乙 一百篇！

学生丙 是一百三十篇！

学生丁 文革还遗失了一部分呢。

学生甲 那谁能报的上这些文章和诗稿的名字？

【学生开始争先恐后的说。（众人说）文章有民生问题与森林、西湖可以无森林乎、两浙看山记、对于浙江日泉唐道属创设林场之管见、《中华农学会报·森林专号》弁言、读凌傅二氏文书后、黄垆旧话、樟脑（漳油）近世甲醇定量之新方法、造林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用唯物论辩证法观察森林、川西（峨眉、峨边）木材之物理挫、竹材之物理性质及力学性质初步试验报告、《林钟》复刊词、科学和政治、台湾林业视察后之管见、目前的林业工作方针和任务、《中国林业》发刊词、这一次的春季造林、《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南京分会会员录》题词、华北春季造林总结会议上的报告、我们要用森林做武器来和西和西北的沙斗争西北林区考察报告、一九在中南区农林生产总总结会议上的报告 、新中国的林业、两年来的中国林业建设、组织群众护林造林，坚决反对浪费木材、在布拉格机场的答词、在苏联科学院欢送会上的告别词、在招待英国人民文化代表团座谈会上的讲话、自然科学工作者组织起来了、林业工作者坚决保卫和平、三年来的中国林业、一九五二东北今后林业工作的方针和任务、中国人民的一件大喜事、羟河、无定河流域考察报告、一科学技术普及协会的性质和工作方针、中国第一部森林影片和群众见面了、苏业调查设计工作者当前的责任、有计划地发展林业、森林在国家经济建设中的作用、向台湾农林界朋友们的广播讲话、做好春季造林工作、如何实现林业五年计划、完成林业建设的五年计划，保证供应工业建设用材并减少农田灾害、在小兴安岭南坡林区森林施业案审查会议上的讲话、有关水土保持的营林工作、开化县不应该开山、绿化黄土高原，根治黄河水害、青年们起来绿化祖国、黄河流碧水，赤地变青山、向高中应届毕业生介绍林业和林学、争取做到全国山青水秀风调雨顺、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下做好科学普及在百花工作、科学工作的新阶段、农民需要科学翻身、妇女有权利要求科学家普及科学、广泛发展工会和科普协会的合作关系、向台湾科学文教界朋友们的广播讲话、放宽“家”的尺度、扩大“鸣”的园地、林业展览馆参观以后、人民的林业、林业工作者的重大任务、贯彻农业发展纲要、大力开展造林工作进一步扩大林业在水土保持上的作用、让绿荫护夏 红叶迎秋。

诗作有哭许叔玑学长、祭许叔玑学长、次韵枯桐兄哭叔玑学长、北行吊吴季青许叔玑二学长车申作、题许叔玑先生纪念刊后、赠森林系五毕业同学、李寅恭诗四首、题中大《系友通讯》、祝《新华日报》四周年、祝《新华日报》五周年、祝《新华日报》六周年、匹祝《新华日报》、六周年、巴山诗草、沱泉彝、至成都主吴君毅兄、刘伯量君出示画照、华西坝寻曾和君兄家不见、吴园阻病、灌县李太守冰祠堂、郎庙、青城上清宫、下青城山、苏马头、平羌峡、乐山郊外、凌云山、凌云山顶东坡—读书处观大佛岩、乌龙山尔雅台、赠峨眉山沿路潭路瀑布、伏虎寺观张三丰草书、清音阁、牛心石、九老洞珙檲、钻天坡、峨眉山顶、洗象池、下峨山过迈埗门、过龙门、峨眉县别邵维坤兄、南江近事二首、送吴中伦君赴美、祝《新华日报》八周年、台湾纪游、竹东王子君场长宴席、八仙山铁索道、声八仙山俱乐部、八仙山、赴溪头道中、三绝、溪头旅次步前人、嘉义郑月樵所长招宴、阿里山慈恩寺寺僧食宫俸、阿里山观云海、阿里山神木、阿里山三代木、十字路站望草林湖周围荒山、山上废材、用侯子子约兄韵赠屏东王国瑞所长、用乙酉年十月韵再赠王所长、屏东至东港行遘树、 防风林、竹头角、旗尾驿、鹅銮鼻遇雨、宿四重溪、石门、别屏东王国瑞所长、罗东竹林站近浊水溪戏作、自鸠之泽经白兰线上太平山、太平山招待所即最、赠沈家铭场长、下山、古鲁社访高山族、花苏公路三绝、太鲁阁、木瓜山、赴台东晤黄式鸿县长、台东至高雄道中、车过屏东未停怀王国瑞所长、台北谢邱钦堂副局长延医馈药为余治病、留别唐振绪局长、留别林所长渭访同学、次韵和王汝弼同学送别、迎曙光、西北纪行、灞桥、碑林、西安访韩兆鹗副主席、茂陵车中望古墓、登武功农学院大楼、在川陕公路宝鸡渭河大桥晚眺、宝鸡阻雨候车、秦岭林管处同人嘱予漫谈木材干馏及烧炭、天晴、宝鸡车站、天宝路货车中、胡店、秦、林场晓起、牛车上作、牧童、烧荒、伐木、渡渭河入小陇山、东岔村、骑驴上割漆沟、归途重过胡店、再乘货车、宝鸡一宿、西安止园杂咏、华清池畔正气亭、潼关渡黄河、风陵渡口半分利客店、发风陵渡口上同蒲路、并州剪、汾酒、太原、太德路车中别洞涡水、冀西驴戽水、冀西驴磨粉、冀西沙河故道沙荒地上青杨白杨林、欢韵报子约、武得蝉曳残声过别枝、六十八岁初度在武汉、瞻仰烈士遗首、和寰澄次九。

【这些篇名和诗名不全报完。在过程中，漫天垂落诗稿。梁希出现在台中，抒写。学生周慧明（女）站立在其中，她与梁希既为师生，又似父女。

周慧明 老师，您这一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怎么有那么多的情感？您的心中总涌动着激情，您的牵挂总是伴随着学子，伴随着我们成长，战斗，学习，出国，甚至于生死。这漫天的诗稿文章铺设出了您生命的韵律，每一篇文章都是您敲响林钟的印记，每一首诗都是您心血的泣沥。您留下的是不朽的精神，留下的是我们对您的记忆和留恋，留下的是那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电话铃响。梁希的儿子和梁希。

梁 希 喂？

梁 震 父亲，您好。

梁 希 震儿，在家可好？

粱 震 父亲，我要结婚了。我和您儿媳的照片已经给您寄去了。下个月初八办喜事。您能回来一趟吗？

梁 希 （无语）

粱 震 父亲……

梁 希 ……震儿……

梁 震 父亲，您不必说了。儿子理解。您独自在外，请一定保重身体，切勿操劳！儿子挟儿媳给您叩首啦！

梁 希 哎……（热泪盈眶）（电话挂断声）闻道垚儿结凤鸾，娶妻容易蓄妻难！阿爷聊寄百元去，小小人情苜蓿盘。

【电话又响。儿媳。侄子。

儿 媳 父亲，是我。梁震的病好点了吗？我……我想到北京照顾他！

侄 子 叔，家里太困难，老小都要我照顾。我的工资太低，实在快负担不起啦，您能给我换个好点的工作吗？

梁 希 父亲知道你们不容易。可是，父亲的权力是人民给的，我只能全心全意为国家好好地工作，不能用人民的权力去谋私利；国家暂时还有困难，大家要自力更生，奋发图强，你们在当地安心工作。儿媳妇，等震儿病好了，再团聚吧。侄儿，好好照顾家里，每个月我给你寄50元钱。国家困难，我在家乡的房产已经交给当地政府代管出租，租金交给国家，支援家乡建设。孩子们，父亲对不住你们，向你们赔礼了。（鞠躬）

【儿媳妇和侄子跪。隐去。

周慧明 （抹泪）恩师，父亲！

众学生 恩师，父亲！（叩首）

梁 希 利贞，你责怪我吗？

【利贞出现。摇头。

梁 希 你是不忍心责怪我。我是个孤老头子，可是我拥有了更多的孩子，更多的快乐！哈哈哈，利贞，我快到古稀之年啦，没有想到，新中国给予了我新的人生，新的起点，新的奋斗！我还很年轻，我还有使不完的力气，我还有蓬勃的热情，我有一个白头的少年心！

【少年梁希读书声：十五至于学，三十而立……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新中国国歌。梁希跑上高台。

【字幕：会标“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

【周恩来的题字：为人民服务，当仁不让。

众学生 为人民服务，万死不辞。

【暗场。黄河调。

【黄河奔流。

§第四幕 建部伟业

【巨幅地图：小泷山，梁希在地图前久久伫立。

梁 希 这小龙山林区地形险峻，北面尤甚，稠密的溪流多数向北流入渭河，近则相距15公里，远则相距20公里，水流湍急。而渭河一直奔腾向东投入黄河怀抱。小龙山——渭河——黄河……黄河无小事啊！（对周慧明）从周代到建国初已流淌了2400余年，每10年环四次决口。两年一患。不在堤防上做文章，而是把中游的渭泾洛汾无定河下功夫，功效甚微。

李范五 梁部长，西北开发小龙山森林的决议已定，急需供应修建天宝铁路的枕木，准备布设轻便铁路，架设钢索道。这是西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的加急公函。

梁 希 （看公函）走，去西北，小泷山。

【火车声。

【1950年9月初，6人到西安。解放战争结束，乘战时用的救护车厢，白天，听取西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关于黄河主要支流五河流域的林业情况，以及拟在小龙山林区修建轻便铁路、采伐森林的计划。晚上在灯下，埋头于一大堆地图及资料，东方微亮，稍事休息，天一亮，直奔渭河。

【渭河大堤。

梁 希 小范你看，宝鸡的渭河大桥，岸山岸下成了一幅有系统的连环画：两岸的山上有一望无际的毫无树木防护的梯田；岸畔有宽阔的泥滩；河中则有几十丈宽，几里长的沙堆，挡住了浊泥一样的流水，把渭河分成两道。它告诉我们：山土是这样流失的，河床是这样预赛的，水灾是这样酿成的。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

梁 希 这里虽然不致同泾水，含泥量达到百分之65，使得泾惠渠由于泥多而不敢放水灌田，更不敢筑库蓄水，然而淤积的情形已经令人咋舌。渭源县的河水也是混浊不堪啊。山土如果不垦而由森林来被覆盖，表土是极不容易被冲刷的。那末，我们在渭河，尤其是在渭河上游急倾斜山地上所见到的山田，耕了三年就放弃，再找新地开垦，这不能叫做耕地，只能运土，他们年年拼命把山土运到河里，自己所得极微，河流酿成灾害。要正本清源，只有护林和造林。

李范五 在中国真正理解的黄河的人不多，梁老当算其中一位啊！

乘务长 部长，得委屈您一宿，没有卧铺，车厢停在宝鸡编组站，挂在工程车后走。

梁 希 我觉得很特别嘛，谁在粮食麻袋上，做个黄粱梦，岂不美哉！哈哈哈

【众人很快进入梦乡，呼噜声一片。

【清晨。

学生乙 该到胡店啦。

学生甲 哎，不对呀，这地方怎么怎么熟悉呢？（众人争到门口仔细观察）

学生丙 嗨，一宿原地没动！还在宝鸡！

学生丁 这不耽误事情吗？！我找负责人去。

梁 希 小丁，慢。想是什么事情延误了，弄清情况再说，不要造成纠纷。恩，有趣啊。登车车不发 ，局促似鸡栖，一觉鸡鸣后，依然在宝鸡。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公鸡打鸣。

梁 希 哎，它也同意！哈哈哈

【众人松了口气，也笑了。

【胡店。远处隆隆的火车声。简易平房。轰的一声巨响。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砸穿屋顶，从天而降。众人面面相觑。

梁 希 天上掉馅饼，不过这个馅饼可要费牙口罗。

【小泷山主要林区东岔河流域。一条弯曲的小道。蒙蒙细雨。梁希坐在老牛车上，牛的叫声，抽打不动，不愿前行。

梁 希 老乡，这牛怎么啦？

老 头 梁部长，雨天路滑，山道蜿蜒，这牛的身躯庞大，实在不好走啊！驾，快走，耽误了大事，把你给炖了。

梁 希 老乡，别动火，这路确实不好走，牛本无罪嘛。这样，我步行，你把牛牵走吧。

同志甲 那怎么行，梁部长，您的身体淡薄，年事也高，这风雨飘摇的，怎么能让你徒步呢？您要是病了，我们怎么向总理交代呢。不然就到此为止吧，再往前走，恐怕您身体吃不消的。

梁 希 彭老总还等我商议治林大事呢。从北京到这儿，我们跑了这么远的路，就是要亲眼看看小龙山的真实面目，怎么能刚看到点影子就打道回府呢？

老 头 这样吧，梁部长，我家有四头毛驴，乖巧听话，只要您摸摸它的脖子，他就闷头走。您老受累，坐一回？

梁 希 好啊，（拍拍毛驴）老伙计，我可不是东郭先生啊，他有那么多的竹简，我才有45公斤体重呢。

【驴叫。众人笑。

梁 希 倔毛驴驮着个倔老头，有趣，有趣。哈哈哈。

【行路。驴的铃铛和马蹄声响彻山涧。一声悠长的歌声从队伍中传出，两位青年专家唱山歌：哟！嗬嗬……山鸣谷应，颇壮声色。

梁 希 （吟诗）高山流水路悠悠，红砾青松割漆沟。添个白头驴背客，许教入画更风流。

【整整三日。钻密林，涉溪流，考察队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

梁 希 （用一根木棍敲了敲身边一株大树）小龙山林地面积15万公顷，主要林区是东岔河右岸,可利用区域内的木材蓄积量仅为54万立方米，等于存在银行的老本，利用时不能用老本，而应该用它的利息。森林的利息是什么？森林的利息用木材生长量就是1。35万立方米。

同志甲 可是，部长，西北农林部一方面向中央林垦部发出请示公函，一方面已经把轻便铁路材料调运东岔河流域，大规模的采伐作业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梁 希 秦岭林场在小龙山的经营方式要改为重点护林和造林，伐木改为副业。至于天宝铁路建设急需这枕木，可以远调东北枕木进关。支援西北。要为长远考虑，要科学发展阿。咱们一起努力，为西北人民保存一片绿色，也为黄河保住一股清流！

众 人 恩！

魏 辛（伐木场场长） 却愿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梁部长，您的诗我记住啦！

【西安。杨虎成公馆。中秋节。彭总带来月饼，苹果等礼品。

彭 总 梁老一路辛苦了，骑毛驴进山委屈啦。

梁 希 哪里哪里，同你当年保卫延安所吃的苦头比，差远了。

彭 总 唉，无定河两岸再不造林，可真要成害河了。

梁 希 老总当年用蘑菇战术同胡宗南作战就在无定河，您是熟悉那里的一切的。岂止是无定河，渭、泾、洛、汾河都有这个问题。这次比西北是多有得罪了。在中国古代几千年的历史变迁中，黄河并非一直是黄的，曾经有7次变清过。这就是：汉桓帝元熙九年；北齐世祖河清元；宋徽宗大观元年；元成宗元真元年；元顺帝至正二十一年；明永乐二年；明正德七年。黄河既然在封建社会的历史上曾多次变清过，那么在新中国社会主义时代就更可以变清了。

彭 总 对。小泷山关系到黄河的治理。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梁老，西北军政在用林问题上服从林业部的规划安排。明天梁老一定来我家，吃顿家常饭。

【灯下写作的梁希。周慧明站立在一旁，送水。

梁 希 尊敬的党中央、国务院，经过三年对五条河流的实地考察，我部拟定出如下治林方案：一、普遍护林护山，大力造林育林，合理采伐利用森林。在造林方面，三年恢复时期，把重点放在北方自然灾事严重地区写遨造防护林。二、在南方自然条件好的地区大力营造用材林，同时发展国营造林、合作造林和加强对采伐迹地更新工作。三、相信群众、依靠群众，把群众当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结合起来，建立示范基点，推广典型经验，建立营林机构，以保证造林的数量，真正起到保持水土的作用。四、护林护山。制止滥垦滥牧，否则，护林就是一句空话。五、我们建议，根据各地经济条件及群众生产习惯，将宜农、宜林、宜牧地区，大体上加以划分，使农、林、牧得到平衡发展，不发生相互间的矛盾。六、林业与工业、林业与农本来不应存在矛盾，但由于人们在各项生产时，无远见、无计划、无领导，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矛盾。搞好山区生产规划是解决这些矛盾的正确途径。各县最好指定一位县委委员和一位县长负责领导林业，负责领导山区生产规划，负责领导水土保持，负责十二年绿化工作。七、管好现有国有林区。一是加强护林防火工作，增设护林防火机构，修筑公路，实行武装护林，增加现代化的防火设施，实行航空护林；二是加强对现有林的抚育工作，以提高单位面积的木材产量，并采取有效措施，消除森林采伐中浪费木材的现象，提高木材利用率；三是由大面积采伐逐步过渡到小面积采伐；四是加强森林更新工作，逐步把大量的旧芽的旧采伐迹地和火烧迹地以及近年来的新采伐迹地恢复起来；五是尽快发展“林业的开路先锋”一森林勘察设计工作，要求在五年内把全国的主要林区全部清查完毕，造林要实行宜林地调查，国有林要实行经理调查、资源调查、采伐迹地更新调查。开展航空测量和航空调查的计划；六是要求各林区严格按施业方案经营和采伐森林。七、编制长白山、小兴安岭、白龙江、岷江上游等林区的施业方案和新开发林区的总体规划与勘查设计方案，为科学经营森林朱和开发新林区打下了基础。八、建立中国自己的森林调查设计局和森林航空调查队……

梁 希 尊敬的国务院：黄河流碧水，赤地变青山。这是新中国林业部的使命，更是自古莘莘林业学子的梦想！我老了，不中用了，林业部的大梁需要年青人来挑。让家更像个家，让林钟敲的更响吧！（吟诗）仰天大笑出潼关，滚滚洪流落照间，不许老夫心不壮，中原如此好河山。(诗作《潼关渡黄河》)

【黄河奔流。黄河古调。

§尾 声

【白雪飘洒。梁希像雕塑一般屹立着。

【众学生：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梁 希 绿化这个词太美了，山青了，水也会绿；水绿了，百水汇流的黄海也有可能渐渐地变成碧海。这样，青山绿水在祖国国土织成一幅翡翠色的图案。这种美景，在旧中国不过是人们脑子里的一种理想，而新中国在不太久的将来就可以实现。

梁 希 绿化，要做到栽培农艺化，抚育园艺化；绿化，要做到木材用不完果实吃不尽，桑茶采不了；绿化，要做到绿茵护夏，红叶迎秋。这样，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全部成一个大公园，大家都在自己建造的大公园里工作，学习，锻炼，休息，快乐地生活。

梁 希 银杏树啊，这就是叔五最后的美好遗愿，这就是梁叔五的一生！我用我的一生对新中国礼赞！（鞠躬）

【童声：十五而至于学……

【字幕：黄河流碧水 赤地变青山

【黄河古调。

【梁希的字：为人民服务，万死不辞！

【暗场。大幕落。

【剧终。

作于2012年8月2日

东棉花胡同37号

中央戏剧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