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敏
(来凤县南剧传习研究所,湖北 恩施 445700)
南剧是流行于我国武陵山片区的一个具有民族地方特色的古老剧种,是湖北省四大地方剧种之一,居恩施州五个地方剧种之首。南剧剧本唱词常杂有鄂西方言土语,通俗易懂,生活气息浓郁,深得土苗儿女喜爱。特别是一些生活小戏,唱词与道白更具特色,鲜明生动,充满泥土气息。南剧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长期以来,为丰富武陵山区人民精神文化生活和推动基层文化建设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近年来,由于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生活不断提高,加上网络文化、电影电视、歌厅舞厅、棋牌游戏等多元文化娱乐消费的冲击,人们对地方戏曲的关注度明显减少,南剧的存在空间正日益缩小。因而,保护南剧,传承南剧,丰富和发展南剧,已成为我们这代南剧工作者的神圣职责。而南剧艺术的传承与发展,终究要靠南剧舞台艺术实践来完成,为此,本人作为一名南剧演员,试图结合南剧舞台人物形象的塑造谈谈自已的认识与理解。
南剧的振兴需要打造一批南剧精品剧目,而要使南剧剧目成为精品,就必须处理好一度创作与二度创作的递进关系。一台好戏,首先要有一个好本子,要有好的题材、创意与情节故事,但仅仅这样还不够,因为戏归根到底还是要由演员来演的,舞台人物形象的刻画还是靠演员来完成的,所以舞台再现的二度创作尤为重要。
结合本人近20年的舞台艺术实践来看,我认为:其一,一个称职的演员必须对剧本的立意、主题思想、时代背景、剧情故事有一个基本的理解和整体上的把握,做到人在台上,心中有数,一招一拭,表现自如。其二,须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做到心中有数,要对人物的基本性格特征、行为举止特征、内在心理活动以及性格发展和情感变化有个较为深透的理解和精准的把握。其三,要有一定的舞台技艺功底,通晓“唱、做、念、打”,只有凭借这些扎实的艺术功底,才能在舞台人物形象塑造过程中做到运行自如,左右逢源。
当然,戏剧是一门综合艺术,二度创作除了舞台表演艺术之外,还涉及到导演艺术、音乐创作、舞美制作、服装道具和化妆造型等等,所以,二度创作要强调艺术的统一性与协调性,各个门类,各个行当,不能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二度创作总的追求,要雅俗共赏,要让观众喜闻乐见,因为戏剧原本是民间艺术,是演给广大人民群众看的。同时,二度创作还是个精益求精的过程,一部戏在完成首场演出之后,还需要在不断的演出中长时间打磨,在不断完善的过程中加以千锤百炼。如此一来,演员就存在一个对剧本人物形象的重新理解与重新认识问题,演员在舞台表演过程中的再实践、再“创作”、再完善就显得尤为重要。
舞台实践经验告诉我们,剧中人物形象的刻画,必须源于生活,只有充分地观察生活、熟悉人生,你才能对你所表现的剧中人物的基本性格特征、行为举止特征、内在心理活动以及性格发展和情感变化有较为正确的把握:
一是要善于观察生活,体验生活。比如我在接受饰演南剧《故乡也有彩云天》女一号“娟子”这个人物时,我曾经有意对返乡农民进行了访问调查。因为这个戏讲述的是返乡农民回乡创业这一故事,而返乡农民原本对我来说是很陌生的。在深入生活期间,我多次与返乡农民谈心,尤其是与中年农村妇女谈心,倾听他(她)们对农民返乡创业的看法,了解他(她)们在创业过程中的辛酸苦辣,正因如此,我在饰演这一角色时做到了心中有数,表演时很快进入角色。同样,《边寨新曲》讲述的是一个农村小姑娘到烟站卖烟叶的故事,我在接受饰演剧中女主角“兰芷”时,也特地到烟站进行了一番观察,我观察到农户卖烟时的心理活动、举止言语习惯和脸部神情反映,这些对我演好“兰芷”这一角色提供了帮助。
二是要善于通过剧情表达来还原生活真实。我们常说,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根据我的理解,“高于生活”就是表现出生活的真实性和人物的典型性。为此,我在饰演“黑子”之妻“娟子”时,力求将这一农村中年妇女聪明、直爽而又纠结的性格、她对丈夫的爱与恨、她对创业的憧憬与担扰等矛盾的情感真实地表达出来,最终让这个人物在舞台上立得住,站得稳。2010年,湖北省第九届戏剧“牡丹花”奖评奖开幕,为了能把参赛剧目《故乡也有彩云天》里的娟子演好,我认真琢磨这个人物角色的内涵,并刻意地把自己打扮成农村妇女的形象,让同事们帮忙提意见。正是通过上述努力,我才获得这一全省戏剧演员的最高奖,并填补了全州“牡丹花”奖的空白。同样,在南剧小戏小品《借口》剧目中,我饰演女主角“小洁”,这是一位漂亮、矫情、性格泼辣的年青少妇,我通过观察生活,重点在现代女性的“矫情”、“泼辣”上把戏做足,结果取得了较好的舞台效果。
三是要善于表演不同行当和不同类型的角色。南剧是一个十分规范而正统的大剧种,她有着300多年的发展历史,“生、旦、净、末、丑”等各个行当十分严谨,十分规范。然而,在表演现代戏中,由于追求生活真实和再现时代特色的需要,这些行当的区分有时必须打破。所以说,一个称职的演员必须是个多面手,善于饰演不同行当、不同类型、不同性格和不同年龄的各种角色。为此,这些年来,无论团里分配我饰演什么角色,我总是乐于接受,乐于尝试。有时候,导演会分给我一些邋遢粗俗的角色,我也总是认真揣摩,力求表演到位。我认为,一个有艺术追求的演员,应该尝试不同的角色,应该通过多种艺术手段塑造各种生动的人物形象,以期达到审美和教育的作用。这些年来,正因为我在领导和老师们的帮助下,饰演了多种角色,从疯疯癫癫的媒婆到妙龄女子,从猥琐的小偷到能干的家庭主妇,我的技艺才有所长进。
一个剧目或者某一剧情人物,要想在观众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必须倚重于声腔艺术的表达。比如豫剧《花木兰》的“刘大哥说话理太偏”唱段,黄梅戏《天仙配》的“夫妻双双把家还”唱段等等,都是靠优美的经典唱段打动了观众,并使剧目得以广泛流传。由此我认为,要振兴南剧艺术,就必须在南剧的声腔艺术上加以进一步提升,要有自已的流派与风格,要有传唱久远的经典南剧唱段。
业内皆知,南剧音乐主要由“南路(似‘二黄’)”、“北路(似‘西皮’)”、“上路(梆子腔)”三大声腔组成。南路声腔源于楚调,与湖南荆河汉戏有渊源关系;北路声腔由“秦腔”的梆子腔演变而成,上路系弹戏,川梆子。此外还吸收有昆曲,高腔、民间小曲、宗教祭祀音乐的精华,形成一种有地方特色的杂腔。其南路声腔温柔婉转,北路声腔高亢舒展;上路声腔兼有弹戏、川梆子、秦腔多种风格。三大声腔同台演出,长期流传,与地方艺术、语言、民乐、土俗相融合,逐渐演变成具有本地特色的剧种。然而,随着时代的进步和人民群众欣赏水平的提高,南剧的声腔很难被一些中青年观众所接受,为此必须坚持南剧声腔艺术的与时俱进和提高创新。这方面,我认为一是要继续传承和弘扬南剧声腔板式的某些精华;二是要苦练内功,虚心向其它好的剧种与流派学习借鉴,兼修并蓄,为我所用。
在传承和弘扬南剧声腔板式精华方面,我曾大胆作出过一些尝试,比如在大型南剧《西兰卡普》中扮演女一号西兰。这是一部根据民间传说改编而成的南剧,剧情故事贯穿了许多土家风情场面,如织锦、对歌、摆手舞、跳丧、哭嫁等。故事的原有蓝本其实十分简单:传说在土家村寨里有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西兰,她织锦的手艺十分高超,山上有多少种花,她就会织多少种。有一天,西兰问寨上的百岁老人,世上还有没有她没织过的更美的花,得到的回答是还有白果花,但是这种花只有四五月间的深更半夜才开。于是四月底,西兰每个晚上都蹲在后山的白果树下,等待白果花开。终于有一天花开了,但不料她的嫂子嫉妒她,跑到她父亲那儿诬陷西兰与人私会。她父亲喝醉了,走到后山,发现西兰果然在那里,很是生气,用随身带的棒槌将她一槌打死……姑娘们为了纪念西兰,就把她们的织锦取名“西兰卡普”。而在新编《西兰卡普》剧目中,我团(现为来凤县南剧传习研究所)未拘泥于原有的情节,而是保留了原有精华,又加入了不少巧妙的构思,使剧情故事更加丰满。该剧将整个故事的基调定在“追求爱情”与“追求艺术”上,使故事更添一份凄美与浪漫,以致最后西兰的死也变得更为神圣,更加令人震撼。就在该剧第七场演唱西兰与卡普对唱的核心唱段时,为展现西兰不惜以死徇情的悲壮场面,我通过演唱南剧【南路一字】优美、工整、舒缓而缠绵的声腔板式,将西兰内心情感的激烈波动以及凄清而柔美的外在形象作了深刻细致地表达,从而获得了较好的演出效果。
在苦练内功、虚心向其他好的剧种与流派学习借鉴方面,我认为应该首先向京剧的各个流派代表人物学习。京剧“四大名旦”代表人物之一的尚小云,原本嗓子条件不好,但因坚持刻苦喊嗓,而喊出来一付“高、脆、亮、圆”的好嗓子,并形成了“尚派”的独有风格。“张派”创始人张君秋,每天必做的功课就是《祭塔》的全部唱段,包括【二黄导板】、【二黄散板】和那段五十多句的【反二黄慢板】,再加上整出整段的其它剧目唱段。正是得益于苦练内功,便成就了张君秋“美、媚、水、脆”的好嗓子。而“声、腔、情”三者结合得最好的是一代京师艺术大师梅兰芳。他的舞台艺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仍然虚心向其他剧种和其他流派学习,早年间还流传过一段他向豫剧艺术大师马金凤学习《穆桂英挂帅》的佳话。
总之,振兴南剧艺术,责任重大,时不我待。南剧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土家文化、巴文化和汉文化交流融合的历史产物,同时也是恩施地区民族文化精粹的集中体现和武陵山区人民智慧的结晶。作为南剧演员,我们要全身心地投入这项事业,通过多演戏、演好戏,出成果、出精品,来进一步推动南剧艺术的繁荣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