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三面性表现——论歌德、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三人共通性

2014-08-15 00:42黄彦茜
戏剧之家 2014年8期

黄彦茜

(重庆大学 重庆 400044)

在我并不丰富的读书经验中,我的方法是:读书中的人,而非主义,不要偏向于自我喜好,而要找寻“味道”。也许是因为这样,我通过作品,更多看到的是写作者。在我看来,歌德、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三个人,他们都是“相通的”。此“人”,有时政治激情,有时理想沉浸、有时则精神分裂不能自拔。

一、三人均同时思考痛苦两个层次

对于文学家、艺术家而言,痛苦这一说,普遍存在这样一个观点:第一层次是思想、心灵方面,是对宇宙、人类命运、世界历史进程等思考和痛苦;第二层次是偏现实层次,就是对现实生活、社会阶级、人际关系等的痛苦。

人,毕竟是人,这不同于我现在论文的论点“人”。人活一世,是必然要受苦难的。只有少部分人,会解决了自我痛苦,即第二层面痛苦,同时还能将自己置于时代、社会局限外,宏观、理性审视一切,这就是大师。

歌德:一生积累,写出《浮士德》,其地位自不用言说,其一生是规律的逐渐向上,从年少时寄心于法律希望通过实际来实现理想抱负,到后来转为形而上的自我思考,人性思索。是典型的由第二层次痛苦上升至第一层次。

托尔斯泰:因为特殊身份,所以一定层面阻碍其了解第二层次的现实苦难。但他主动选择到高加索服军役,这就冲破了这层无形枷锁。其一生,都是在两层痛苦的转换中度过,虽然他可能较理想主义,但也可以理解为他个人双重痛苦的美好解脱。

陀思妥耶夫斯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苦心智,劳筋骨,饿体肤,果真就成就了一代大师。有句话叫做“上帝是公平的,每个人所经受的苦难必定是在可承受范围内”,因为痛苦来得太迅猛,陀氏在短时间内便尝尽人生艰辛,这样就成就了他升华至第一层次的先决条件。

二、三人生平概述

托尔斯泰:代表着俄国文学“广度”

托尔斯泰,写作《童年》,《少年》,《青年》,三本书,来概括他的青年生活。后来读法律,又受启蒙运动思想传播,退学,尝试改革,失败后参军,立战功。《战争与和平》,情节安排顺理成章、从容不迫,场景恢弘,气势磅礴,特别是战争场面,使阅读者身临其境。有的人,因生而光荣;有的人,则因死而伟大。安娜显然属于后者。他暂时收起了理智,成全了她,最典型的表现就是安娜死前的内心独白。“安娜身上渗透了托尔斯泰的魂灵。他把自心种种不可能实现的幽秘情愫,放在安娜身上。”①在这点上,木心是看的比较透彻的。

后来,他接触学习哲学、宗教、伦理等方面的思想研究,心中早已自成一体,也许是固执,也许是幸运,他始终无法接受这些观念。后来,干脆全盘否定。

老年,他写了他一生中最后一步杰作《复活》。这本书,框架结构恢弘,典型男性作家大气特色,将小说这一文学形式利用、发挥的淋漓尽致,让电影、舞台剧等在它之面前黯然失色。在这点上,我是羡慕托尔斯泰的,纯粹,又有着得天独厚的艺术本能。原来,他早已看透,早已不在乎,繁华逝去,只是这匆匆几十年。

陀思妥耶夫斯基:代表着俄国文学“深度”

在俄国文学黄金时代,文学成就最高的有三人,第一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其次是托尔斯泰,再是屠格涅夫。尽管后来包括别林斯基、高尔基在内的俄国文学家都反对陀氏,但是陀氏实则比他们伟大太多,反而前者显得过于注重文学的实用性,忽略了艺术的本质。在这点上,陀氏才是真正的艺术家,是为人生而艺术,出发点与落脚点都显得纯净、高雅。

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生于医生家庭,先学工程,后专事写作。热心政治,是“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成员,也因此受到不少迫害。因为陀氏内心丰富,同时具备高素养的哲学、文学、史学思想,这就使得他独创自我的复调结构,以及对各种边缘人格、心理、人群的刻画探索。看似“重口味”,实则一切自然,这才是“一刀见血,刀刀见肉”。当时还没有意识流的集体涌现,但是,他已经有意识使用意识流手法,和心理分析去剖析人物,这使得他所描写的人物即使复杂,也真实的可怕。

陀氏,可以说是没有宗教信仰的,他所信仰的,便是人和生活本身。所以,艺术家也是模糊的,因为他们另有上帝。弗洛伊德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弑亲》中提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丰富的个性中包含4个层面:创造性的艺术家、神经病患者、伦理学家、无神论者。②他的小说,大都有着存在主义思想,他所写的小说,讲述的是思维历程而不是故事情节,是为了探讨哲学而非描述事件。他被归进批判理性主义思潮中,成为重要依据。

歌德:孜孜不倦蜕化与思索

歌德,1749年-1832年,寿命横跨两个世纪。他的格言:回到内心。纵观其一生,也始终恪守。

木心有句话:少年维特死了,歌德活下来。④木心总能活泼精准的形容观点,这点说的极好。歌德的一生,就是从少年维特之后,分裂出另一个自我。他的后半生,也可引用他的另一句话:世上一切的罪恶我都会去做的。

歌德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母亲从小与他讲神话故事,这就启迪了他做出的文学萌芽。他的身上,始终有一种阳刚向上的自强精神,所以他后来放弃画画,这也是一种魄力。

《浮士德》,如果单从文学层面讲不是很完美。但是从艺术层面来说,它已经是欧洲文化、欧罗巴文化的精神象征。

最后,引用纪德的一句话(纪德实则是看透看破的又一位伟人,他的伟大在于赋予了其他伟人生命,为之正名,属于良辰美景遇知音。歌德不是高山,不是大海,他是阳光充足雨露滋润的高原。

这就是歌德最伟大之处,完美、高尚令人叹为观止、引领膜拜,但同时有那么具有亲和力。这才是知识分子应具有的姿态,因为文学的核心是思想,而思想是没有门槛的。

三、三人命运、选择的内在同一性

歌德与托尔斯泰:写作与命运类似

首先,在写作上,歌德与托尔斯泰就有过碰撞。如托尔斯泰在写作《复活》时,就与歌德情况类似,俩人都是消耗大半生精力来书写这样一部伟作。《复活》集结了托尔斯泰一生最深重的东西,有思想、苦难、郁郁而不得,但始终还尚存一丝希望,促使暮年的他带着责任与使命感完成。

同时,俩人都对政治感兴趣。歌德青年曾在父亲的劝导下学习法律,而托尔斯泰也同样攻读过法律。最初接触托尔斯泰时,我就疑问过为什么他不从政?也许是他们内心经验相似,责任与使命感促进,这就超越了时代与国别,使历史范畴幻化。

因为歌德始终忠于内心,所以他比托尔斯泰理智。有一则他本人的轶闻恰巧可以窥见这点。歌德在拜见拿破仑时,拿破仑在群臣面前,站起身,向群臣说:看,这个人。这是对歌德本人的尊敬,同时拿破仑也是睿智的。

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深度”与“广度”的完美结合

因为俩人同是俄国人,所处时代又是那样一个美好的俄国文学黄金时代,所以,将俩人一起比较研究,是很多文人学者的兴趣所在。

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俩人处同一时代。高尔基曾在1913年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撰写序言时指出,“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两个最伟大的天才,他们以为自己的天才力量震撼了世界,但整个欧洲惊愕的注视着俄罗斯,他们俩人都足以与莎士比亚、但丁、塞万提斯、卢梭、歌德这些伟人并列。但他们对于自己黑暗、不幸的祖国却有过不好的影响”③。托尔斯泰所提倡的“勿以暴力制暴”,以及“自我完善”;陀思妥耶夫斯基所倡导的则是“忍耐”。俩人在俄国农奴制问题上,始终看的不彻底,又因为俩人社会影响力,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俄国现代化进程。

综上,你就会发现,歌德,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三人好似同时走在三条大道,方向相同,有着无数的交汇,而他们则在交汇时自我选择。于是,每个人所走的路,都是彼此的一部分。

四、总结:“人”——“知识分子”的美好愿景

我大胆列举了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歌德三人,其目的只是想从中找寻心目中“人”的大致形象。如果将三者看作“一个人”,那么,托尔斯泰应是青年时期,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壮年时期,歌德则是暮年。所以,我这里比喻的是他们三人最突出的人性特点,以此来形象我心中知识分子,这个“人”的完美状态。

有些东西,不需要实现,也无法实践,它的存在,就已经是它意义本身。

只要你有一颗澄澈的心,有着阅尽世俗,勇于审视的决心,最重要的,是善良。不止是传统意义层面的真善美,更多是大善,大悟,类似于佛家思想中的顿悟与济世哲学。我的中心论点“人”,也可以看作是所有“知识分子”的总称。这样一个最不切实际的“人”,是作为“知识分子”一辈子应该努力诉求的终极方向,或者至少在心目中,应该有这样一个模糊的形象,因人而异,只是在你堕落颓废时指引方向,如灯塔般,使你迷途知返。

钱钟书老人家一句话:人的生命体验就在于咀嚼前人留下的,再创造自己的;没有创造也没关系,因为每个人生而不同。

中国从建国以来,因为意识形态的困扰,一直纠结于“为人生而艺术”与“为艺术而艺术”俩者之间,所倡导的是“为人生而艺术”。所以以此为信条的艺术家、哲学家等,就算艺术造诣再深厚,也是徒劳的,因为他们初衷就错了。于是,再精深的文艺精粹也无法超脱他们自己,带给他们的则是压力与痛苦,这与所有知识的本身是相违背的,可以说是“走火入魔”。

真正的“得正道”者,尽管身受苦难,但心灵一定趋向善,是越来越明晰透明,于是最终得到升华。世间的一切罪恶因人而起,因人而异,如果你心如明镜台,又何处惹尘埃?

这个“人”,不单指文学艺术范畴,其实所有知识都是相通的,都源于人的自我思考。所以,我的中心论点“人”,是我内心认为真实的我们在生活中应有的状态,是对一切事物的要求,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影响。

希望,所有愿意思考者,也能引之作为自己的灯塔,或找寻自己的独一无二。

注释:

①《文学回忆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木心,第650页。

②《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女性问题》,吉林人民出版社,斯特劳斯(美),第1页。

③《陀思妥耶夫斯基》,北京燕山出版社,纪德(法),第77页。

④《文学回忆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木心,第4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