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修鹏
人有良知,良知嵌在其灵魂深处,然而每个人良知作用的范围又不同,或者叫良知有大小之分。有人追求个人的精进,追求自我的修为,做个无害于他人的人即可;有的人则追求能有益于他人,能帮助他人,甚至救人于危难。
霍尔顿就是第二种人,只不过他还是一个即将无学可上,老师眼中的问题少年,叛逆、满嘴脏话、难以管束的坏小子。
塞林格在《麦田里的守望者》里让霍尔顿这个“话痨”絮絮叨叨了大半本书,好让每一个读过的人都无孔不入地找到了自己青春的影子,是的,塞林格的目的在我这里是达到了。
青春年少的小伙子:自负,勇敢,自认为看清楚世事,讨厌虚伪、做作和老师的絮叨;喜欢女孩、为了点小细节能跟人拼命。霍尔顿就是我的影子,可惜,只是一部分,我那时比他乖很多,因为我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那时眼前的大事就是一次次考试。然而我也有过为了女生跟人较劲儿的时候,不过没打架。
如果塞林格告诉我有这么个小伙子,且絮絮叨叨地把被学校退学后的事儿说个没完,那这本书就可以拿去引煤炉了:关键是,塞林格让霍尔顿把小心思告诉了他妹妹菲比。
“不管怎么样,我老是想象一大群小孩儿在一块麦田里玩一种游戏,有几千个,旁边没人——我是说没有岁数大一点儿的——我是说只有我。我会站在一道破悬崖边上。我要做的,就是抓住每个跑向悬崖的孩子——我是说要是他们跑起来不看方向,我就得从哪儿过来抓住他们。我整天就干那种事,就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得了。”
我不隐瞒:读到这,霍尔顿的形象在我心中立刻金光闪闪了。
多年以前,我采访了一所工读学校,那里全是普通学校认为再也无法教育的孩子,聚拢到工读学校接受特殊的教育,防止他们滑到违法犯罪的悬崖下。回来后,那些孩子的眼神让我久久难以忘记,我认真地写了一篇报道,《筑在悬崖边上的护栏》。工读学校筑起最后一道防线,为了这些处于青春躁动时期的每一个并不坏的孩子,他们只是一群跑起来不看方向的孩子。
霍尔顿何尝不在这群孩子中间呢?这群看似没有方向的孩子何尝没有爱护、拯救他人的大良知呢?
可是,作为成人,我们是否有保护这些孩子实现大良知的良知呢?一定得有,教育者尤其得有,当孩子跑向悬崖,你真的可以熟视无睹、无所作为?
青春成长那样相似,每个过来人都有守望的资历,只是你是否愿意激活这一方面的良知的事情了。遇到那些可爱的孩子在道德和精神上遇到的困惑,我们用自己的青春人生与之彼此关照,会再次照亮两个人。
正如老师安托利尼对霍尔顿说的:“幸好,有些人对自己的困惑做了记录,你愿意的话,就能向他们学习。同样会有一天, 如果你有了可以教给别人的东西,他们就能从你这儿学到,这种方式是美好的,有来有往的。这不是教育,而是历史,是诗歌。”
我们难道不是如此相扶相携走过来的吗?茹毛饮血的时代,告诉同伴哪里有危险,现代文明的时代,不是还要告诫同伴哪里有凶险吗?
这种告诫,对当下的青少年的意义更甚:成千上万的留守儿童在怎样奔跑,朝着哪个方向?网络暴力游戏、毒品、滥性、消费主义诱惑着、腐蚀着躁动的孩子们,谁该站在悬崖边抓住他们呢?
我在守望什么,我的所作所为经得起良知的拷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