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天

2014-08-08 23:59巴图尔
海燕 2014年7期
关键词:巴扎库车杏子

巴图尔

过了春分,春天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盼望春天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了。太阳也好像换了一张面孔,微笑地俯视着渐渐苏醒的大地,把冬天一天天地逼向了末路。闭上眼睛,春天就好像站在我们的窗外,也许,就在下一秒敲响我们的窗棂。

小区院子里的冰雪白天化了,夜里又结成了冰,直到有一天连阴暗墙角里的冰雪也融化了,冬天真的结束了,一个孕育万物生命的春天也就开始了。库车的天空一连阴沉了好几天,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迎接春雨的吉祥,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下来一滴春雨。南疆的天气就这样,看着天空阴沉沉的样子,感觉一伸手就能摸得到头顶上的云,甚至你都能感觉到云上湿漉漉的雨水。可是盼了几天,一场呼呼啦啦的春风就把带着春雨的云吹散了,好好的一场春雨最终还是没降下来。盼望下春雨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度过漫长冬天的树木和种子。按这个时节,一场纷纷的春雨过后,库车的杏花也就开了。

我总想着,来一场春雨把冬天的尘垢洗干净,之后,看着花开草长蝶飞蜂舞的景象;听着恋爱的燕子们,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商量着搭建爱巢;我们心里也想着和春天有关的一些事情,嘴里哼唱着春天欢快的歌谣。春天好像总是带着许多美好的希望,让我们毫不犹豫地抛下寒冬的挽留,走向自己春天的天地。我们的心里就像播进了一粒饱满的种子,在阳光雨露充沛的春天里发芽,把我们理想的花朵盛开,化作一枚枚夏日青涩的果实,迎接我们渴望秋天的丰腴。

库车有着“中国白杏之乡”的美名。库车栽培杏子的历史很悠久,据考证,已有2300年的历史。库车地产杏子的品种不下二十几种,大的宛若鸡蛋,小的形似荔枝,而最有名的还是库车的小白杏。阿克西米西是小白杏维语的名字,果肉厚、纤维少、汁液多、甜味浓是小白杏最优质的特征。浅咬一小口,用舌尖轻轻一舔,小白杏的香甜随着舌头尖的味蕾满口生香,浓汁滑入胃肠,润泽五脏,美妙的感觉令人难以释怀。美味独特的库车包仁杏干就是用这种白杏加工的。小白杏的是库车人比较喜欢栽种的一种果树,无需花费大量时间特殊管理,只需足够的水分,它就长得又高又大,春天满眼粉红杏花的羞涩,就像害羞的女子,亭亭玉立在田间地头,婀娜多姿地围绕在房前屋后。六月天就可以品尝小白杏的美味了。

维吾尔人喜欢自家的房前屋后,栽培一些杏树和其他果木,最起码也要栽种一些大叶杨。种花栽树是维吾尔人日常生活的良好习惯,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哪怕是缺水的大漠深处,他们也忘不了种花栽树绿化家园的习惯。所以,在南疆这个季节看杏花,应该是最美妙的事情。看着羞涩的枝头,想着和杏花有关的诗句,心中总有一种无形的陶醉。然而一场春雨被懒懒散散的春风吹散了,好像杏花也迟了一些才能开放似的,对回归的春风怀有几分抱怨。

我到库车工作已有三年多了,每到这个季节,我总想抛下所有的事情,到乡下去看看杏花绽放的盛况,去看看多年不见的乡下模样。在城市里住久了,乡下好像距离我们很远,对乡下很多事物也陌生了起来,可是对杏花的期待却是有增无减的。杏子是所有果木中开花最早的,它总是抢在其他果木的前面,匆忙绽放枝头一朵朵粉色的小花,把一个冬天沉寂的外壳彻底击碎。计划总没有变化快,每年春天都计划好了,去乡下看杏花点燃的乡村原野,然而面对无止境的生活琐事和无法摆脱的工作,这些小兴趣小爱好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又是杏花天,杏花点燃了乡村最美丽的季节,也点燃了我对乡村的神往。相邀朋友一起去齐满看杏花。我听说齐满的杏花最妖艳,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反驳,但是总是觉得不舒服。妖艳这个词用在这里,最起码感觉不是很恰当,特别用在杏花这样美丽的花朵上,总有几分贬义的味道。形容花的美丽一般喜欢用鲜艳动人,浪漫迷人,姹紫嫣红,芬芳艳丽等词汇。可是就是有人用妖艳来形容齐满的杏花。我总想弄明白齐满的杏花到底和别处的有什么不同,便对齐满的杏花有了更浓的兴趣。

齐满镇距离库车县城22公里,驱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坐上小巴车,一出库车县城,就被农田里的杏花牵走了视线。朋友说,杏花就像一堵美丽的墙,包围着村庄和房屋;杏花又像一道飘飘落下粉色的纱,把苍凉一个冬天的大地,蒙上了一层粉色的梦境。我一直认为杏花是粉红的,可是坐在车子上,远远望去村庄外的一排杏树,就像梨花一样雪白。王安石在《北坡杏花》诗中,也把杏花飘落比作纷飞的白雪,他看到的是水边的杏花,禁不住心中的感慨咏道:“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然而,这里虽然没有清水绕杏树的景象,那种肆意绽放的花朵和枝头嫩嫩的叶芽,相得益彰,就像一幅美丽的田野画卷,令人心醉!

一路之上车窗外,一块块返青的冬小麦,把春天更具象地呈现在大地上,与一排排雪白的杏花组合成一种浪漫的诗意。是呀,春天就像一排黑白分明的琴键,无论你按下哪个琴键,发出的都是美妙的音乐。然而,在这片春天的大地上,不管红花还是绿叶,都演绎着一场初春的大戏,唐代诗人吴融有一首《途中见杏花》的诗作:一枝红艳出墙头,墙外行人正独愁。长得看来犹有恨,可堪逢处更难留。林空色暝莺先到,春浅香寒蝶未游。更忆帝乡千万树,澹烟笼日暗神州。吴融在途中见到了杏花,他正独自奔波于茫茫的旅途中,各种忧思盘结胸间,那枝昭示着青春与生命的杏花映入眼帘,却在他心头留下异样的苦涩滋味。杏花在很多人的心里是美好的象征,可是在吴融的心里却是掺杂很多身在异乡的惆怅。

星期三是齐满镇巴扎天,当我们走下车子,一股浓浓的巴扎气息扑面而来,一眼望去,整个齐满街上都是赶巴扎的人。小汽车、大卡车、小四轮拖拉机,三轮摩托车、马车驴车牛车,络绎不绝地穿行在齐满的街上。还有像风一样鸣着刺耳笛声的摩托车,从我们的身边疾驶而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招摇过市小巴郎骑的摩托,生怕惹不起别人的注意,故意把喇叭按得刺耳响,发动机也达到极限转数,发出震耳的轰鸣声。其实,齐满巴扎并不大,就是一条街而已,所以齐满巴扎显得非常拥挤。巴扎对于维吾尔人来说,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

有人说,赶巴扎是维吾尔人情感的寄托,不管农闲农忙,只要有巴扎,维吾尔人就会带着一家老小去赶巴扎。他们赶巴扎具体想干什么呢?是卖家里多余的农副产品,还是采购生活和生产中需要的物品物资?好像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人他们并不买也不卖,他们只是到巴扎上走走看看。也许掏干净了他们口袋,也只够吃上一盘子凉粉或者买上一个馕,他们就会觉得这巴扎赶得很有意义。这种赶巴扎情结是非常耐人寻味的,只有了解了一个民族的特性和生存的环境,才能理解一个民族的种种因由与内心的世界。赶巴扎对于维吾尔人来说,是有着非常的意义与诱惑力的。他们不会因为农忙耽误了赶巴扎,也不需要任何赶巴扎的理由。来到巴扎上和老朋友见见面,和老朋友聊上一会儿天,还有什么能代替这样的生活惬意。这样说好像没错,但又觉得有一点片面。从一个边疆少数民族角度来说,巴扎是维吾尔人文化交流的产物,巴扎既是传统文化的传承,也是一种文化的延续。

我们到齐满镇来并不是来逛巴扎的。本想我们很快就穿过熙熙攘攘的巴扎了,可是走了许久也没望到齐满巴扎的尽头。我们只好找了一个小岔路口,拐向乡间的一条土路。离开了热闹的吵嚷的巴扎,乡村的宁静实在令人很享受。很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宁静了,城市生活总是安静不下来,耳朵里总是被奔忙的车轮子与路面摩擦声占据。就是夜深人静的午夜,偶尔驶过的车辆依然会打破夜的宁静。

走在安静的乡间小路上,耳边只有春风悄悄的耳语和花草的对话,鸟儿一群一群地从我们头顶上飞过。深吸一口气一股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气息,顺着呼吸道一点一点地向下滑,闭上眼睛,直至那股花香深深地印在脑子里,无论在以后什么时候,只要我已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花香的味道和青草的气息。一只白色的蝴蝶,在我们的眼前飞飞停停,一会儿落在一堆青草上,一会儿又落在树上。看上去它很孤单很散漫,并没有成双成对的感觉,在我们想象中的蝴蝶,总是成双成对的样子,特别会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死后羽化为一双蝶,带给我们太多对爱情的向往了。可是这一只就像刚刚破茧而出的幼蝶,它也不知要飞向哪里,是想去寻找它的伙伴们还是草长莺飞的美丽?我是一概不知的。蝴蝶心里的事情,我们是搞不清楚的,虽然我们有很多的猜测,然而,我们终究不是一只蝴蝶,我们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穿过两排崭新的农舍,远远望去,透过杨树林带,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田间地头盛开的杏花。就像身披白纱的妙龄少女站在那里,迎着缓缓吹来的春风,把最美的心事儿,融入一朵朵粉红色的梦境,在阳光下,雪白的杏花透着一股高洁之气。我和朋友边走边聊着,说着春天说着杏花,路边上冒出很多草尖,争着探出头来享受和煦阳光和春风的爱抚。杨树和柳树摇曳着柔软的春枝,把春天的信息借助春风的翅膀带向远方。走近渠埂上一排几年生的杏树,远看是一片雪白的杏花,近时才看清它们羞涩的面孔。在杏花还是一个花蕾的时候,通体是鲜艳红色,随着一朵朵花儿张开美丽的笑脸,满面的羞涩也随着渐渐褪去,到了谢落时杏花就变成了雪白一片。“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这是宋代诗人杨万里的《咏杏》五绝,他对杏花的观察不仅十分细致,而且非常富有诗意,一场杏花演变的大戏,就在杨万里的二十个字的诗句中。

这一排杏树只有十几棵,大的也只有五六年生,小的约有三四年生。十几棵杏树看上去区别不大,每一棵都像落了一树洁白的雪。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一只白色的蝴蝶落在眼前的杏花上,如果它不动,我们根本分不清哪是蝴蝶哪是杏花。它落在一朵杏花上待一会儿,又扇动着翅膀飞到另一朵杏花。忽然,想起那只路上见到的白蝴蝶,我们不知道它是不是那只。不管是不是,我们都愿意看到蝶飞蜂舞的景象,为春天的画布再添一笔精彩。

看到雪白的杏花,距离杏花谢落已经不远了,也就预示着一个季节的结束。随着着杏花的谢落,在谢落的花朵的树枝上,看见一枚枚小小的青涩的果实,那就是青杏子。杏子每年的成熟季节是在六月份,随着第一颗熟透了的杏子悄悄地掉落到地上之后,采摘杏子的时节就到了。不管是在杏子金灿灿甜滋滋的季节里,还是绿莹莹酸涩涩的青杏的时节,哪怕是你坐在火红的石榴树下,或是梨园苹果园,库车人都会习惯性的叫做“杏园子”,这就是为什么库车会是白杏之乡,想想就能明白其中道理了。

责任编辑孙俊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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