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庄(组诗)

张文慧(彝族)

掐蕨菜的孩子

对门的小山坡上

春雨抚摸过后

无节制地孕育出满山的绿

孩子们刚放下书包

便纷纷背起竹篮

跑向山坡 兴奋地

扒开草棵 寻找

筷头般高的蕨菜

从山脚寻到山顶

从这边山坡找到那边山坡

茅草划伤的手忘了痛

枯枝戳破的脚忘了疼

回家刚卸下沉重的背篮

即用灶窝灰保养蕨菜的断截面

汗水闪烁着光芒

脸颊洋溢着灿烂

捆扎整齐的蕨菜

好像被奶奶背到街上

换回了开往大城市的车票

在外打工的父母

正在车站张开了迎接的双臂

拴在木桩上的水牛

以木桩为圆心

牛皮绳为半径

一嘴一嘴啃食

践踏得变了形的草儿

一步一步

耐心丈量着大地的尺度

尽量把舌头伸得老长

吃到的还是沾满泥土的草儿

可它依然津津有味地

点阅着大地

因为它知道

此时主人正在忙碌

憧憬着灿烂的金秋

水牛期冀着

那时自己的食盆里

也会像往年一样

堆满精细的食料

惬意着 继续

悠闲地阅读

被大山抬得老高的天空

原来我离不开我的村庄

以青蛙为鼓手的村庄

贫穷而落后

我厌倦了

锄头的歌唱

镰刀上闪烁的秋光

打点行装 逃离

匆匆做了一名城客

行走于繁华的街道

我的心似乎从未平静

脑海中闪现的

依然 还是

以星月为路灯的村庄

融入喧嚣想放飞思绪

收获的却还是缕缕的乡愁

一阵思量 便

将自己奄奄一息的碎梦

将自己的迷惘与倦怠

统统打包

哪怕隔千山阻万水

哪怕迢迢千里

再远再难

我都要去嗅一嗅

乡村泥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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