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华
摘要:处于城市边缘的农村,基于地缘优势在城市圈与城市的扩张过程中逐渐融入城市,在物理层面实现了从传统农村村落向现代城市社区的嬗变,在这一过程中政治组织、合作经济组织与社会组织的网状力量结构是主要推动力,传统熟人社会的冲击与内部利益冲突是变迁过程中遇到的主要问题,培育社区社团组织、完善利益补偿措施、改革社区经济合作组织架构是实现后村落时代社区建设的主要对策。
关键词:村落;农村社区;组织化
伴随着城市圈的扩张和城镇化的推进,越来越多处于城市边缘的农村被淹没在汹涌的城市化浪潮之中,实现了由传统农村村落向现代城市社区的嬗变。成都市温江区T社区地处W镇,是成都市城乡一体化过程中,按照要求,借助“国色天乡”、“香颐丽都”、“四川电院”等项目经村落合并而成的新型社区。本文以T社区为例,集中展示了相关组织在乡村城镇化过程中的作用,遇到的问题与解决的途径。
一、村落到社区:组织的协作是推动力
(一)组织与组织化
从古典组织理论到现代组织理论,有关组织的界定纷繁复杂,总体来看比较有代表性的界定主要包括三种:第一种为工具论,认为组织的存在是为了解决个人所不能解决的问题。第二种是集合体论,认为组织是一个具备规范的体系、良性传递机制并能够对组织成员行为进行调整的集合体,如斯科特认为组织是意图寻求具体目标并且结构形式程度较高的社会结构集合体[1]。第三种是相互作用论,认为组织能够与周围环境发生作用,通过攫取与改造等形式在信息、资源等方面与外部环境进行交换,以谋求自身发展。
组织化是组织间相互交织与作用,网络化的过程,是各种组织建立与发展、组织之间互相支撑、分工与合作的过程。各种组织相互作用形成联系,构成组织网络,因此组织间关系的建立也可被称为组织网络化。与农村社区发展相关的三大组织以不同角色和功能共同构成了推动社区发展的三驾马车。
(二)T社区三大组织现状
T社区下辖15个居民小组,共有党员93名,社区设有党总支,同时设立就业、老龄、创业等党支部等。社区党支部负责社区核心管理工作,领导其他社区组织处理各项事务。职责主要包括三方面,第一、负责指导居民委员会的工作,提出指导意见;第二、指导社区监督委员会的工作,并对监委会成员进行监督和考核;第三、对社区合作社相关制度的制定给予指导并维护合作社稳定;第四、党政方面,贯彻党的方针政策,监督本社区党员的行为,加强党员思想政治教育;第五、协调居委会、监委员会和社区合作社的关系和运行,明确各组织的职责,对有关社区发展的重大问题提出指导性意见。
T社区经济组织是社区经济股份合作社,它的经济形态类似于集体经济,内部采取股份制。依靠合作社的力量,該社区又成立了成都市WX置业股份有限公司,公司的股东为合作社的成员。2007年该社区按照《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清产核资办法》的有关规定对社区集体资产进行了清理核算,社区按自愿、民主、公正的原则将资产量化给每一个社区合法成员,股份分土地股、资产股和商铺股三种。农民土地按照相应标准进行折算入股,集体资产按照社员的农龄和社员数量计算分股,商铺股份按照人头均分,最终确定各社员相应股份数目。
T社区内外社会组织主要包括基层自治组织和与社区相关的其它非营利组织,事业单位等。第一、社区居民自治组织。由居民委员会、社区议事会、社区监督委员会组成,居委会的主要职责包括召集和主持居民代表大会,完善各类草案,执行社区居民代表大会决议,调节纠纷,维护治安等;社区议事会由社区居民会议、社区居民代表大会和社区协商议事会组成,是社区最高的权力机构。社区监督委员会与居委会相互独立,主要负责社区内部事务的监督,同时接受社区党总支和镇纪委的双头领导。第二、其它社会组织。镇农村信用社作为一个金融机构在提供贷款,信贷支持等方面为居民提供财力支持。教育培训机构在居民技能培训、技术指导方面发挥着作用。民调中心是专门从事社情民意调查的专业机构,搭建起各级政府与民众沟通的桥梁。实体企业的功能在于促进农业产业化、规模化和居民就业,目前和T社区建立各类企业包括“大庆蜀苑”、四川电院、“国色天乡”、“蓝光和峻”、“大同上郡”等。
(三)三种组织在T社区发展中的作用
由农村转变为社区的过程中,T社区的三大组织各自发挥了不同的作用。随着社区的发展,组织之间的网络化关系更加成熟和完善。
从基层治理层面来看,党委是管理的核心,居委会、合作社需要服从其领导,监委会既要服从党委的领导,同时对党委也履行监督功能。党委、居委会、议事会、合作社共同构成了T社区公共事务处理的主体。温江区民调中心为社区基层治理提供民意调查,为基层治理的完善提供必要的帮助。
从农村经济发展层面上看,以党委为代表的政治组织为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型提供政治条件;社区经济股份合作社发挥经济功能,将村集体的土地和资产盘活,实现了农民由农业劳动者到股民的转变,终结了传统的农耕生活方式和秩序,股权分红为失地农民提供持续的经济收入。社会组织方面,教育机构为社区经济发展提供政策法律咨询,镇信用社为社区合作社融资提供支持等。
从就业的层面看。第一、党委组织。(1)成立了就业小组,实施“双培双待”政策,由党员“一帮一”帮扶未就业居民就业;(2)成立就业服务中心,为社区居民搜集、汇总各地用工信息,并以电子滚动信息条和计算机检索等形式及时发布;(3)社区党委牵头与国色天香、蓝光和峻、大庆蜀苑等项目洽谈合作,为居民提供岗位;第二、合作经济组织。合作社一方面将一部分提供给居民做生意,另一方面成立的WX置业股份有限公司为社区居民提供就业岗位;第三、社会组织。(1)居委会为居民在社区内提供就业场所,鼓励从事商店、茶馆、维修等商业活动;(2)花卉龙头企业以“公司+基地+农户”或“公司+农户”的形式雇佣居民为其工作,另一方面可以在技术上给予指导和培训,为居民从事花卉类创业提供技术保障;(3)以四川电院为代表的企业直接为居民提供就业岗位;(4)信用社为有意创业的居民提供配套资金支持;(5)教育培训机构,主要开展技能、职业培训,法律政策咨询。
在社区基层自治、经济发展、居民就业等层面,三种组织通过不同力量结构发挥作用,却相互协作,相互影响,彼此之间相互交织,在农村向社区的变迁过程中或隐或现发挥力量。
在国家经济社会快速变迁的过程中,各种力量汹涌澎湃,各种组织雨后春笋般出现,国家与社会权力重构的格局背景下,T社区的发展之路为我们勾勒出了一幅普通村落向现代社区嬗变的精彩图画。T社区的变迁实际上是城镇化过程中,未来无数个村落即将重现的一个缩影,同时我们必须看到,由传统村落向现代社区的变迁也注定不会是一个顺利的过程。
二、村落变迁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由村落到社区改变的不仅仅是生活方式,在这一转变过程中不仅裹挟着传统农村熟人网络对现代社区治理的冲击,也交织着利益争夺过程中各种力量的博弈与妥协。人性、亲情、利益、传统以不同的形态影响着社区内的每一个人。
(一)基层治理:农村“熟人社会”对社区的冲击
费孝通先生将熟人社会描绘成生活成员之间相互了解的社会,差序格局是构成熟人社会的根源。现实社会中的亲属关系、朋友关系就是差序的体现。T社区由互无关系的A村(八个生产大队)和B村(七个生产大队)合并而来。合并前每个生产大队由各自的村民充当干部,两个村组分开管理,互不干涉,没有往来。合并后,伴随着两个村组的干部合并重组为一套领导班子,社区居民的权益即被划分。在社区居民的眼中,自己原来的生产大队或者组别的干部越多,自己就会越有优势。“人熟办事快”、“关系就是钱”等是社区居民的共识,由于缺乏必要的沟通和协调,名义上是两村农民住在同一社区,实则根本没有形成基于区域认同的社区共同体,居民们最信任的还是以前自己村里的人,在投票、办事儿等方面都会偏向“自己人”。“农村熟人社会”被带入到社区中,基于这种熟人关系所形成的社区“隐性权力等级关系网”成为社区居民生活中默认的权力体系,给社区现行民主治理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二)拆迁补偿:利益与冲突
社区的建设与村落的拆迁是城镇化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其间围绕利益(拆迁补偿)分配出现了一系列问题,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矛盾与冲突。
T社区居民土地赔偿分为三期,不同阶段的补偿造成了社区现有居民收入和生存现状的巨大差异,其中第三期居民获得的补偿额是第一期补偿额的几十倍。由于利益分配的不公造成了社区部分居民之间的关系极为紧张,获利较少的居民心理极不平衡,对社区各项事务消极抵触。
第一期: 2005年拆迁工程开始,按照当时的文件一般村民平均可以得到2-3万的赔偿,随着“HX民居”一期工程的竣工,其中有3个生产小组第一期搬迁。这期间一些领导干部利用政策漏洞,将原本的一家人通过假离婚的形式拆分为多个家庭,这样按照人头来分,假离婚后每家可以多获得好几套房,普通村民得知后大为不满,却无可奈何,心声怨恨。第二期:2006年左右,随着社区周边房地产的兴盛,未搬迁的居民提出提高补偿标准,为此和社区居委会及区政府摆开拉锯战,抗争的结果是标准提高到10-20万。第三期:有了前两次“闹一闹就是錢”的经验,剩下待搬迁的居民坚持不提高标准就坚决不搬,最终这部分居民获得的补偿又翻了几番。同样的条件,由于搬迁时间不同所获补偿额度相差巨大,这造成了社区内部巨大的分化,怨恨不满也弥漫在整个社区。
(三)组织架构:多块牌子、一套人马
仔细考察T社区的组织架构,不难发现其严重的“政企不分”现象,社区合作社的董事长与总经理分别由社区党支部书记和居委会主任兼任,党组织、社区居委会、社区股份合作社呈现“一套人马、三块牌子”的格局,社区合作社的经济职能存在明显的行政干预。
在“一套人马、三块牌子”的情况下,股份制经济合作社与社区党委、社区居委会混合在一起。这种情况下,农民即便成为股民也没有真正的权力与能力去监督合作社的运营情况,也不可能按股东大会制度选举或罢免董事会成员,合作社在某种层面上丧失了必要的独立性。
管理方式上,企业(公司)与党支部、社区居委会共同办公、联席开会、齐抓共管。这使其生产管理成本和交易成本大大高于其它经济组织,同时合作社内部僵化封闭,社区外部优秀的管理人才无法进入,大部分决策全靠社区领导拍板决定,导致社区合作社和成立的公司在市场上缺乏竞争力,在要素市场(特别是资本和劳动力市场)上也处于不利地位。
三、后村落时代社区重构的途径
(一)培育社团组织,重构“熟人社会”
基于村落关系而形成的传统农村熟人社会在农村转变成为社区后仍然发挥着巨大作用,完善基层治理需要重构社区熟人社会,社团在拉近社区居民关系,培育良好的社区资本方面起到桥梁和纽带的作用,因此应该依靠社团营造出新的熟人社会[2]。
社区社团是基于居民的兴趣或爱好而在社区地域范围内自愿结成的各类社区组织,其在形式上有各类协会、联谊会等。目前社区社团组织主要面临以下几个问题,第一、社团组织少,组织松散没有凝聚力;第二、半官方性质的社团缺乏公信力,独立性差,例如残疾人协会、计划生育协会等受到社区党委的管理,被社区居民接纳程度低,发挥不了社团应有的作用。第三、社区基础设施不能满足社团发展的需要,资金、场地等匮乏。
培育社区社团组织的对策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增加政府扶持力度。政府本身有责任也有能力对社区社团的发展给予资金和制度方面的支持。第二、社区党委与居委会应该积极引导与监督。“社区党组织要发挥政治核心作用,加强对社区居民社团组织的引领,社区居委会要发挥体制内法定自治组织的作用,积极培育、扶持公益慈善类组织、促进参与类组织,支持兴趣健身类组织的发展,并发挥好监管作用,指导它们健全以章程为核心的各项规章制度,在法律法规框架内自主开展活动,实现自我管理、自我发展”[3]。第三、提高社区居民的参与意识。由传统村落到现代社区,改变的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居住环境和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要改变原有的思想意识,破除传统僵化思维,以乐观的心态参与到社区各项建设中去。
(二)完善利益补偿,保证政策连续
类似于T社区这样的补偿做法在很多地方比较普遍,也正因为此才造成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各类“牛钉户”的出现。T社区补偿额度差异化的结果是同一社区原属同一个村的不同居民生活质量严重分化,也造成了内部居民之间的相互愤恨,这不仅无益于社区基层治理,也对地方政府的公信力产生负面影响。解决这些问题的途径包括,第一、完善利益损失补偿机制,对于利益损失者不能做到绝对公平也要做到相对公平,尝试多种补偿方式相结合,将居民间补偿差异降低到最低。第二、加强政府监督。补偿过程中,类似T社区那样,依靠“假离婚”来骗取补偿额度的行为应依法查处,涉及依靠权力来寻租的党员要给予严厉处罚。第三、政府决策应具有前瞻性。当前城镇化运动轰轰烈烈,政府决策应在充分调研、科学规划、系统部署、有序推进的原则下进行,坚持政策的连续性和渐进调试相结合,避免拍脑袋决策,盲目上马。
(三)分步推进“政企剥离”
对于类似于T社区的“政企不分”的情况,应该采取分步改革的方法。第一步将党委从合作社中剥离,党委书记不再兼任社区股份合作社的董事长,其职能集中在监督与引导合作社运行上,居委会与合作社仍实行交叉任职,适时从社区外部选拔合适的人才引进到合作社中工作,特别是到下属的公司中去,提高合作社的活力。第二步、社区党委、居委会与社区合作社完全剥离,各自行使不同的职能。社区党委发挥政治功能,居委会集中力量处理社区行政事务,社区合作社发挥经济职能,三者独立运行。社区合作社的董事会由社区股民投票表决,避免党委成员与居委会工作人员成为董事会成员。完善规章制度,股民有权通过提议、投票等方式罢免不称职的董事会成员,彻底解决股民有股无权,有权无力的情况,保证社区经济合作社按照市场机制运作。
参考文献:
[1]W.理查德•斯格特.组织理论[M].华夏出版社,2002
[2]阮渊.社团带动营造“新熟人社会”[EB/OL].太湖明珠网,http://news.thmz.com/col89/2014/03/2014-03-301415440.html. 2014-3-30
[3]杨贵华. 城市化进程中“村改居”社区居民社团组织培育发展研究[J],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3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