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以对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形式化和表面化理解为基础认为多吃几顿饭和公款吃喝就能拉动经济的观点是不正确的。消费需求的本质是劳动力的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我国消费需求比重低的原因是经济增长路径依赖于物质资料扩大再生产而非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拉动经济必须依靠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必须依靠于劳动力内涵扩大再生产的经济增长路径,必须依靠于新技术生产函数的采用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随着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我国的消费需求比重必然会随之升高。
关键词:公款吃喝;消费比重;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凯恩斯经济学;缺陷
中图分类号:F01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4)18-0065-02
近年来关于以消费需求拉动经济的观点甚嚣尘上,其以对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形式化和表面化理解为基础,毫不在意其微观基础、理论缺陷和实质内涵,简单套用中国三大需求与发达国家之间的比重差异,提出了很多正常人看来非常违背常理的观点,比如倡导浪费、鼓励奢侈等等,甚至近日国家限制三公消费也成了某些所谓经济理论学者的批评对象。试问,多吃几顿饭和公款吃喝就能拉动经济吗?
一、消费需求的本质是什么
“以消费拉动经济”,这是一个让各级政府头疼的问题,其理论上不具体,政策上无抓手,并且与常理常常完全相悖。“以消费拉动经济”,这是一个认识上的严重误区,是对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片面化和形而上学化的理解。什么是消费?消费不是胡吃海喝的浪费,消费不是吃一个馒头、扔一个馒头,消费不是贪慕虚荣、竞相比阔,消费更不是公款吃喝。浪费是什么?消费又是什么?两者不能混淆。按照马克思主义实现论,消费包括两种:一是工人在进行劳动力的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过程中的社会产品消耗,二是资本家的社会产品消耗。这样的划分虽然过于简单,但其反映了两类不同的消费,一类是推进社会生产力或实践关系的消费,其是与生产资料再生产相对的另一种社會再生产形式,是劳动力的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过程;另一类是强化社会关系或生产关系的消费,主要指浪费,其既包括人与人之间为显示差异化的社会地位而进行的社会产品消耗,凡勃仑将其称为“炫耀性商品”,也包括在社会沟通中体现付出精神所进行的无谓消耗。当然,不论处于社会哪个阶层的人,大体上都会同时存在这两种消费,但毫无疑问生产关系主导者为彰显和固化其社会关系主导地位所进行的此种消费会更多。
基于第一类消费的社会再生产途径有两种:一是劳动力外延的扩大再生产,就是多养娃娃,二是劳动力内涵的扩大再生产,就是知识技术的学习和创新。两者的共同之处就是需要吃喝拉撒睡玩。这种消费的本质是社会再生产的一种形式或表现。从这一层面中国人从来都是敢于消费的,根本不存在什么中国人不敢消费之类的奇谈怪论,乡土中产生的生育观使得中国人往往宁肯借钱也一定要供孩子上学读书,宁肯借钱也要千方百计生个男娃,读书和生娃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进行更多的消费,进行劳动力积累而非进行更多的资本积累。同样,中国人对于第二类消费也从不吝啬,中国人的浪费举世称道,生于乡土文化的付出精神使得这种社会关系成本变得天经地义并且开支庞大,从古至今,上到王公、下到百姓,排场和面子始终是一个社会消费的重要内容。
这就是中国,一个乡土文化和历史积淀决定的非常敢于消费的国家。但客观的存在是中国的消费需求比重很低,并且维持在一个低水平之上。这又是为什么?
二、“家庭不生产”假设和凯恩斯经济学的结构性分析方法
凯恩斯之前,主流的新古典经济学将研究重点放在了生产要素之间的技术配比关系上,即社会再生产方式与生产力水平的匹配性,其理论内容主要在论证市场经济体制下要素配置的高效性。1929年的经济危机和随之而来的大萧条将西方社会的价值观推向了悬崖,也带来了社会研究和宏观管理领域重大的凯恩斯革命。一反西方主流对生产要素技术关系或社会实践关系的研究,凯恩斯的研究重在社会再生产方式与社会生产关系的匹配性,凯恩斯的研究挽救了西方社会,也为宏观社会管理提供了新的思路。但凯恩斯经济学存在重大缺陷,即忽略了生产要素技术关系或社会实践关系,忽略了社会再生产的本质是生产力而非生产关系。
囿于时代原因,或是为了简化分析,凯恩斯经济学设定了一个重要的假设,即家庭没有生产只有消费,这一假设将经济社会简化成了截然不同的四种人和四种生产关系,即家庭的血缘姻亲生产关系、厂商的市场信用生产关系、政府的国家信用生产关系和外国人的国外信用生产关系。与后三种生产关系在历史上大部分时间都表现为生产资料的扩大再生产不同,也与后三种生产关系的社会产出表现为直接市场产出不同,家庭生产关系历史大部分时间都在进行着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其社会产出并不直接表现为市场产出而是一种潜在产出或生产能力的提升。“家庭不生产”假设和对经济结构性的划分大大推进了经济学对宏观经济问题的分析能力,直接准确地抓住了宏观经济分析的关键——生产关系,但能抓住的生产关系只是市场的生产关系——投资和净出口,非市场的生产关系被排除在外。更为关键的是这种假设和分析方法还将社会再生产中的两方面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混淆在了一起,家庭生产关系与劳动力再生产过程消费被画了等号,在特殊的时代其或许大致同步,但从经济本质上完全不同。正因为如此,绝不能基于凯恩斯经济学的表面化理解去谈论我国的消费需求比重过低,或消费带动经济,理解凯恩斯经济学必须理解其基本假设、时代特点和内在缺陷。
三、经济增长路径的选择和社会总需求对它的客观反映
消费需求比重低的原因来自中国的经济增长路径选择,其是我国对经济增长路径的实践结果而非进行政策路径选择的原因。以社会总需求反映的消费和投资从生产上看是经济增长路径选择,不论任何国家经济增长都只可能依赖于两种路径:一是生产资料的扩大再生产,其在需求上表现为投资(即机器设备、道路交通等的实物资本增加);二是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其在需求上表现为消费。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具体又可细分为劳动力外延的扩大再生产(即增加人口数量)和劳动力内涵的扩大再生产(即提升劳动力质量,或者叫人力资本积累),两者的共同点是它们的需求都表现在消费的增加。不论是生产资料的扩大再生产还是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都可以推动经济增长和提升GDP,其差异之处在于它们的不同生产形式:生产资料的扩大再生产是以固定资本增加为代表的再生产,产出形式是资本密集型工业品比重提升;劳动力外延的扩大再生产是人口数量增多的再生产,产出形式是劳动密集型的初级工业品比重提升;劳动力内涵的扩大再生产是人口质量提高的再生产,产出形式是知识密集的高技术产品比重提升。国民经济中需求结构的差异从根本上来自于对经济增长路径的不同选择,而不是其他因素。2010年中美两国前30强企业的产业结构充分说明了这一问题,除了作为市场经济中枢的金融行业和现代经济动力的能源化工业基本占据两国前10强外,代表国民经济整体生产结构的前11-30强企业所属行业几无相同之处,中国的企业多从事基础建设、汽车加工和金属冶炼等行业,美国的企业多从事IT软硬件、生物医药和传媒等行业。正是这种国民经济中行业的差异导致了两国整体需求结构的差异。
四、我国以往的经济增长路径
受制于旧中国一穷二白的经济基础和传统政治经济学理论的约束,长期以来我国的经济增长路径更加注重生产资料的扩大再生产,这以20世纪60年代经济增长路径论战的结果“生产资料部类优先发展”规律最为典型,吴海若(1957)、张华夏(1957)和刘国光(1961)等人均基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表述的扩大再生产基本前提条件Ⅰ(V+M)>ⅡC,认为“既然一切社会的再生产都是扩大再生产,那么在这些再生产过程中都存在生产资料生产优先增长问题”[1]。这一增长路径整体反映了我国当时基础设施匮乏和工业基础薄弱的客观状况,符合当时我国的基本国情,发展的结果是新中国成立初我国基础工业布局建设的完成。
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改革开放使得劳动密集型产业日益重要,消费需求比重逐步提升,“生产资料部类优先发展”规律被“生产资料部类快速发展”规律所取代,学者依据主要是马克思和列宁关于以往经济增长路径的归纳。马克思说:“随着积累的进程,资本的不变部分和可变部分的比例会发生变化,假定原来是1:1,后来会变成2:1、3:1、4:1、5:1、6:1等等。”[2]69列宁指出:“技术进步表现于可变资本与不变资本之比逐渐缩小”。“显而易见,如果把这种变化纳入公式中,那一定是生产资料比消费品增长得更快”[3]。但马列所总结的仅仅是工业革命及其之后时代的技术特点及其反映的经济增长路径,列宁指出:“这个结论是直接根据这样一个尽人皆知的原理得出来的,资本主义生产创造了无可比拟地超过以往各个时代的高度发展的技术”[3]。随着新技术的出现,社会经济增长路径也在发生着根本变化。
五、新技术革命和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
从20世纪四五十年代以来,在原子能、电子计算机、微电子技术和遗传工程等领域取得的重大突破,标志着新的科学技术革命的到来,其规模之大、速度之快、内容之丰富、影响之深远,在人类历史上都是空前的。新技术革命提供了一条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经济增长路径,改变了全社会的资本有机构成,给社会生产函数带来了深刻变化。
第一,新技术革命提高了剩余产品的生产能力。这一能力首先在个别产业中表现出来,其直接表现是新技术产业在利润实现能力上显著高于传统产业。如2008年美国收入利润率最高的几个产业(除特殊的烟草产业外)分别是计算机软件(26.7%)、制药(18%)、互联网服务(15.8%)和网络通信设备(13.7%)等新技术产业,而传统制造产业均排在十名以后,利润率均低于10%,新技术产业表现出了显著优于传统产业的社会剩余产品生产能力。
第二,新技术革命改变了社会产业结构。利润率的引致效应必然导致社会产业结构和资源配置的根本调整,从而使得个别新技术产业生产函数的提升转变为全社会生产函数的提升。在福布斯排行榜2010年美国企业前30强中有16家主要从事新技术产业,其数量达到了总量的一半以上,微软、IBM、强生、辉瑞、惠普、苹果、思科、英特尔等企业形成了今天美国经济的主要支撑力量之一。
第三,新技术革命改变了全社会的资本有机构成。社会资源配置向新技术产业的流动使得全社会资本有机构成发生了根本变化。宏观经济数据可以充分地表达这一现实,在假设不存在奢侈性消费前提下,美国全社会用于可变资本形成的消费需求比重呈明显上升趋势,私人消费需求在美国GDP中的比重从1980年的62%上升到了2007年的70%,与之比较用于不变资本形成的投资需求比重呈显著下降趋势,全社会资本有机构成表现出与传统经济增长截然不同的方向。
第四,新技术革命确立了新的经济增长路径。人口数量的下降使得美国GDP構成所反映的可变资本形成增加只来自于通过教育培训等形式提升劳动力质量的内涵式劳动力扩大再生产。这种基于内涵式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经济增长路径就是新技术时代的经济增长路径。与传统工业依靠人均不变资本量提高实现社会剩余产品增多不同,新技术革命的最大特点在于其生产主要依靠劳动力的知识积累,不变资本在生产中比重越来越轻,可变资本特别是高精尖技术管理人才成为了企业的核心资产,其比重越来越高,技术培训成为企业扩大再生产的最重要内容,而以IT产业和生物产业为代表轻资产公司更成为发达国家最具活力的经济组成。
六、结论
由此可见,多吃几顿饭和公款吃喝根本不能拉动经济,形而上学化的理解凯恩斯经济学以此制定政策只能是缘木求鱼,拉动经济必须依靠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必须依靠于劳动力内涵扩大再生产的经济增长路径,必须依靠于新技术生产函数的采用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而这种发展的必然结果一定是国民经济中消费需求比重的大幅提升。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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