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坤
康北娘躺在床上一夜没合眼,天亮的时候,她打定主意,白天去康北家探个究竟。
昨晚,隔壁的三婆过来陪她聊天,三婆问你家老四康北回家没有?听读一年级的重孙女说,下午看见“城里的四爷”和别人在村头清理臭水沟。这种脏活村里人都不干,他怎么在干,是不是出事了?三婆跟康北娘是妯娌,也是老庚,说话一向口直心快。
康北娘说康北在县城上班,怎么会来村里清理臭水沟?肯定是你重孙女看错了。不会!三婆的口气异常肯定,她说重孙女还跟他说了话,怎会错?要不你打电话问问?康北娘便掏出手机跟康北联系,可拨了好几次,都是“您的手机已经停机”。康北娘说是手机欠费了,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孩子们有人打不通会交费的。她们东扯西拉聊了一会,再拨,可手机还是不通,他们都有些失望。
康北娘有四个儿子,三个在外地工作,只有老四康北距她近一点,但也没住一起。康北在县里当什么局长,家在城里。刚才三婆说重孙女看见的“城里的四爷”,就是指老四康北。三年前,她丈夫过世后,孩子们不同意她独住乡下,把她接到身边,可她觉得城里的生活不舒坦,吵着回农村,孩子们拗不过,只得同意。这样,她又回到了康庄村。
回来后,康北娘养了几只鸡,在房前屋后种了一些瓜果蔬菜,整天忙里忙外,生活特别充实。平常,孩子们天天有人打电话问候,康北隔三差五回来探望,邻里乡亲不时来聊天,就象三婆那样,只要路过,都打个招呼,这样的日子自在、开心。
送走三婆,寻思刚才的事,康北娘心里多了一些疑问:康北以往每周都回来,这次怎么啦?有人看到他在村里,怎么不回家,也不打电话?一个局长不好好上班,怎么在村里干活?她想找人打听,又不知道问谁,有些干着急。这时,她突然想起康北媳妇曾说过,康北的前任是因为违纪被撤了职。现在社会风气又不太好,康北会不会一时糊涂做错事呢?这么一想,就忐忑不安了。打小起,她就教孩子们不要“装大”,不能“爱小”,就是这“一大一小”教会了孩子们做人,到而今,四个孩子在村里没被人说过“不”字。现在康北怎么会落得回农村干脏活呢,难道真犯了错?康北娘越想越痛心,晚上怎么能睡得着呢?
早晨,康北娘正准备出门到村口等车去城里,只见支书急冲冲过来,他告诉康北娘,康局长今天回村参加“清洁家园”捐款仪式,昨天因为没联系上您,就让我转告,他今天回家看您!
康北娘刚听了还有些发懵,过了一会总算明白过来,但心里还是不踏实,赶紧问康北昨天怎么没回家?支书说康局长这几天忙着发动全村的老板们回来为修整污水排渠捐款,没顾得上来看您!
哦,是这样!康北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早餐后,康北娘打算为康北张罗午饭,一看时间还早,决定去看热闹。走近村委会,只见办公楼四周停放许多小车,小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两台挖掘机伸起长长的手臂,好象在向众人招手;几条高悬的条幅被风儿吹得哗哗直响,仿佛在不停鼓掌。康北娘来到小广场时,热闹而又感人的捐款场面已结束,儿子康北开始上台讲话,她便悄悄走到队伍后面聆听。不一会儿,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时,村支书清了清嗓子,正要宣布活动结束,突然看见康北娘从侧面走来,急忙上前。康北也发现了母亲,赶紧扶到一边低声细问,没想到母亲一把拉着支书,问,还可以捐款吗?支书回答当然可以!谁要捐啊?康北娘认真地说我呀。村支书笑着说,您就不用了,刚才您的儿子们已代表您了。康北娘说,这不行!康北刚才讲得好:生在康庄是主人,维护环境有责任。我也是这里主人!现在我衣食无忧,政府每月还给我们农村老人发养老金,自己也用不上。现在年纪大了,为清洁家园出不了什么力,就尽一份心吧。于是,掏出几张百元人民币,放进了捐款箱。
此刻,现场又响起了持久而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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