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票
《大雨如注》
《人民文学》2013年第1期 作者:毕飞宇
任芙康:自始至终,充满喜剧色彩,但浸透骨髓的苦涩,却是全篇的基调。细微的心理描摹,凸显的人物形象,无一不是社会转型期的真实透视。
李国平:《大雨如注》一出,好评似如注大雨,多聚焦于教育问题,是误读吧,不是。可是,作品透过教育层面触及的是人性的异化和人的自由发展问题。青春的激情、生命的律动、叛逆和拒抗,人之天性之飞扬伸展,指向的都是人对自由发展的渴望,对生命规律的尊重。
吴秀明:也可视作是书写教育病象的“问题小说”,敏锐、活泼而锐利。
何志云:典型的中国式“望子成龙”的故事,作品近乎夸张地揭示荒谬与残酷,却无比真实。
张学昕:《大雨如注》如毕飞宇以往的作品一样,显示着他杰出的讲故事的本领。而细节描写的实力,也似乎可以逼近贾平凹对生活细节描摹的传神。他的叙事节奏从来都是不慌不忙,这自信来自他对自己小说语言的幽默与生动的魅力的信任,他一定自认即使没有高超的情节,他的小说一样引人入胜,何况,在情节的设置上,他同样也是高手。因此,看到这小说的结尾,读者一定会为它突然的结束而迁怒于作者的戛然而止。
张新颖:在具体事件的层层叙述中,显示出思想的尖锐和笔力的深切。
张燕玲:市民大姚夫妇满怀“望女成凤”之切,却遭遇现实诸多打击,包括外教米歇尔的影响,使以教育改变命运的中国式梦想,在步步脆弱中,“大雨如注”终成泡影。小说思力尖锐善意,笔力透切绵长,令人思量。
孟繁华:毕飞宇近来的几篇作品都与教育有关,这可能与他到大学工作有关。这篇小说通过姚子涵的命运,深刻揭示了当下教育的问题。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样枯萎凋谢了。小说以极端化的方式反映当下教育的病症,是一篇有檄文般力量的作品。
邵燕君:表面看来,《大雨如注》讲的是望女成凤的梦想如何一步步化为泡影的故事,但作者通过“教育”想要揭示的时代主题比“望女成凤”的悲剧更加深刻。大姚夫妇处于社会底层,在他们看来,读书是足以改变家庭命运的路。但是,在阶层分化日益扩大的严峻现实里,读书到底还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人生,更进一步的,教育如何有效地帮社会的底层建立起“人”的信念?这些疑问都通过“大雨如注”的隐喻,冲击、叩问着人们的内心。
洪治纲:小说以冷静的笔触,直面我们的应试教育所带来的失语症。姚子涵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就对自己非常“狠”:她以超乎想象的承受力疯狂地扭曲自己,奔波在一个个培训班之中,以至于最终彻底地“失语”。小说中,一场大雨让我们看到了姚子涵的真实生命,可是,这场大雨能浇醒我们那些病态的价值信念吗?
胡殷红:一个有深度的作家必然关注社会问题。从毕飞宇《大雨如注》这篇作品中可以读出他对中国教育问题的深度思考。作品通过学生的行为举止和所思所想,从侧面揭示教育体制、教育观念以及家长们的观念对子女人生观、价值观的影响。毕飞宇用一场大雨洗刷孩子蒙尘的童心,暗喻现行教育体制对人性健康成长的深刻影响,期望大雨的洗刷能让中国的教育培育出心灵纯洁的一代新人。
贺绍俊:《大雨如注》涉及的是中国的教育问题,毕飞宇通过一个中学生的表现揭示了在中国式教育体制和教育观念的塑造下发生的人性异化现象。毕飞宇最“狠”的一笔是,他告诉所有望子成龙的父母们:按你们精心设计出来的好学生,其实是非常脆弱的,一场大雨就会让她恢复原来的本性。《大雨如注》还有另一层深意,这就是毕飞宇精心设计的一场大雨的情节。大雨中好学生姚子涵顷刻间就恢复了她那天真的童心。它其实暗示我们,现在流行的教育体制和教育理念虽然统领着教育现状,但因为它的违反人性的自由健康成长的原则,是缺乏存在的坚实基础的,也许一场思想的大雨就会将它冲刷得土崩瓦解。
谢鲁渤:病态的价值理念主导下, “精神装修”的轰然坍塌。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不动声色的批判指向,文风如行云流水,技法娴熟。
12票
《透明》
《人民文学》2013年第4期 作者:蒋一谈
李国平:小说描写一个男人和两个家庭的故事,由形式的重组深向了情感的纠结。人物的性格结构里,隐掩着时代的伦理内容,还是北村说得透:“用天真纯净穿越沉重现实,以普通人的哀愁和喜乐,映视时代忧伤的真实面容。”
吴秀明:在离婚与未婚之间,寻找把握和透视男女或夫妻的一种独特方式和角度。
何志云:现代都市中年男女的情感风景,散淡、虚飘,然而刻骨地利己。
张学昕:《透明》的笔触是细而尖利的,它像一根马的鬃毛,在人心的柔软处刺触了一下。《透明》的语言洁净而感伤,文如其题,字词水一样覆在纸上,使人有恍然不见的幻觉。蒋一谈长于在平静里翻出波澜,小说的命名也十分独特,显示出一位男子内心的细腻与感受的微妙。
张新颖:小说的叙述诚恳,把一个处在各种微妙关系和困惑中的男性心理和性格刻画得真实而感人。
张燕玲:以人性手术刀将婚后青年男子对爱与责任乃至恐惧的人性弱点,以及消弭的声色人影一同透明呈现于幽暗中。作者对现代青年精神困境的开掘,颇具文学穿透力。
孟繁华:《透明》通过对情感、婚姻等看法,表达的是对人的终极意义的理解和感受。讲述者的婚姻观有乌托邦色彩,它注定难以实现。如何对待责任和担当,仍然是所有人生活中必须面对的问题。
邵燕君:蒋一谈用《透明》这篇小说巧妙地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户,让我们去窥视身处困境的中年男人的世界。“我”离婚了,和新女友母子在一起生活,但又未能完全放下前妻、女儿。“我”在感情婚姻上的摇摆不定,实际上是对自我认识想象的不确定:前妻认为“我”不够成熟,女友杜若则理解并接受“我”。在“黑暗餐厅”里和前妻、女儿的偶遇,使“我”对亲情世界有了全新的体认。“我”开始反思自己与杜若的感情,“这份感情的滋味虽然还很单薄,像一层散发诱惑的薄纸,却又分明朝着亮光飞去。”《透明》打开窥视“我”的这扇窗之后,并没有冷酷地关上,而是让读者看到了光亮:一个中年男人面对困境,显得孤独无力,但他仍然相信生活总会回归生活本身,有某些透明、清澈的东西在前方等着。这是“我”的摇摆不定后面最确定的部分,也是《透明》在平淡的叙述中所蕴含的力量。
洪治纲:这是一篇有关血缘情感与生命内在纠葛的丰盈之作。一对离异的中年男女,因为彼此的相适而走到一起,试图重建一个温馨的家庭。然而,无论是“我”还是杜若,在面对各自的亲生骨肉时,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这种血缘伦理上的情感,不断地在两人之间扯扯拽拽,最终使他们陷入身心疲惫的状态。它是无法“透明”的生存状态,折射了生命中难以言说的情感勾连。
胡殷红:《透明》是一篇不同于其他城市文学中描写男女之情、亲情、家庭矛盾的作品。作者以新的心理解读方式树立起与以往不同的新的男性形象。
贺绍俊:蒋一谈致力于短篇小说的写作,而且每一篇都是那么用心。他的叙述不急不缓,真的像一名善解人意的心理医生,将精神上的心结一点点化开。《透明》中的人物陷入到男女情、亲情以及家庭责任的纠葛中,但因为他们的内心透明,便会对生活抱以体谅。透明是蒋一谈对于中国男性的一种理想书写,他颠覆了传统的男性观,也为城市文学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男性形象。
谢鲁渤:家庭关系中的特殊形态,夫妻子女,似是而非,黑暗处的透明,透明处的黑暗,人物新鲜,好看,耐咀嚼。
12票
《喷泉》
《民族文学》2013年第3期 作者:金仁顺
任芙康:矿上的事儿,男女的事儿。人性的主线,主宰着故事一波三折的进展。场景艰辛、粗粝、温情;语言准确、质朴、结实。
李国平:《喷泉》以矿工生活为背景,很容易将人引入底层写作的思路。但作者只是将独异的生活氛围做背景,直逼人性的深处,传导出了人性和伦理的悖论及诸种况味。
吴秀明:两个矿工与一个女人,构思巧妙,笔法遒劲。
张学昕:《喷泉》初显了金仁顺超出女性的笔力,她那描写煤矿底下的场景与男人世界的粗豪的气概,实非一般男子的眼界与手笔所可企及。但在粗犷的要反映现实世界的开阔的笔底,仍流露出一个女性作家对女性内心探进的迷恋,与表现人心深处潜意识世界的独到的一面。懦弱的老安最后终于杀死了强悍的张龙,女性的对强悍的理解,男人间的复杂扭曲的情谊,使这篇小说闪射出粗豪与细腻并存的光芒。
张新颖:这个短篇的容量很大,作者把大幅度的生命经验和剧烈的心灵活动压缩在简洁的叙述里,自始至终保持着绷紧的张力。
张燕玲:两个矿工和一个女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作者却把有悖于伦理的三角关系及三人心底的波澜,在平实细腻的真切描摹中,让情感如“喷泉”般奔涌而出,饱含了作者对人物对人性的同情之理解,故事精巧,耐人寻味。
孟繁华:小说写的是两个矿工和一个女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和心底波澜。小说技巧成熟,语言平实,对人物内心波折的讲述耐人寻味。
邵燕君:《喷泉》写了老安、张龙和吴爱云之间复杂的友谊、爱情、肉欲关系。他们的欲望、矛盾都在琐碎的底层生活中被压抑,伴随着煤矿的塌方事故的刺激,逐步升级,在小说结尾处,情感如“喷泉”般喷涌而出。复杂的三角关系以张龙的死亡而结束,但三人背后那种反复纠葛的情感状态却令人久久难以忘怀。这种纠葛矛盾的状态的书写,饱含作者对人性的复杂的理解,对底层小人物命运的同情。作者的叙述干净利落,情绪酝酿、喷发安排得当。寥寥数语就写出人物心理波澜,没有华丽的语言外表,实则藏巧于拙。
洪治纲:这是一篇饱含道德拷问的小说。老安和张龙,都深爱着老安之妻吴爱云,老安之所以强忍屈辱而没有爆发,只因为他背负着沉重的伦理包袱,因为他的生命就是张龙救下的;而张龙同样不敢名目张胆地与吴爱云相爱,也是因为无法承担夺人之妻的道德压力。这种伦理,虽然仅仅纠缠于这三个人物之间,但它无法回避社会公众的检视。老安和张龙,实质上都是死于道德伦理的重压。小说叙事舒缓从容,内在冲突却惊心动魄。
胡殷红:金仁顺的《喷泉》讲述了患难兄弟与一个女人的故事。故事情节艰辛痛苦,笔触尖锐犀利,思想深邃绵长。作品感叹女人爱得深入骨髓、狂热而不顾一切,但付出全部情感却换来“一声叹息”。
贺绍俊:金仁顺的《喷泉》从另一角度表现了人性的问题。小说写了两个患难兄弟与一个女人的故事。我惊异的是,金仁顺将这个故事写得如此地惨烈,而在这惨烈的后面藏着作者幽深的心思。这篇小说是需要细读的,读者尤其是男性读者恐怕只会停驻在惨烈之中,体会不到作者幽深的心思。作者幽深的心思是在为女人叹息,女人的爱有时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这并不是女人失去了理智,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是为女人设计的。
谢鲁渤:底层小人物的生存和情感困境。快刀斩乱麻般的叙述节奏。
11票
《整个宇宙在和我说话》
《上海文学》2013年第7期 作者:艾伟
任芙康:悲苦的故事,飘逸的氛围。作品让人长见识、长心性、长情操。
李国平:我把它视作年度最好的小说。它简单,似乎并不饱满。可以给它填充一些理性的、知识的东西,可是艾伟不这么做。全篇以对话描写为主,可是极具打动人心的艺术力量。除了尊重主题、命运主题外,作品伸向了更广阔的空间,写出了心灵想象世界的无限和超越公共经验的神奇。我以为它对我们整个时代的精神方式、思维方式都构成了启迪。
吴秀明:诗性和神性双重视域下的盲人的故事,以及盲人想象的世界。
何志云:失明的喻军用耳朵看,用想象飞翔,因此与宇宙相通——这么浪漫而有激情地展示另一种生活,并成为隐喻,当今小说中少见。
张新颖:这篇小说写得既简单又丰富,既虚幻又真实,它似乎是不可信的,可最终我觉得它是可信的。
张燕玲:少年喻军的故事颇具隐喻性,他在失明之后获得的超常听力,成为他与常态社会沟通的阻隔,在人们对喻军精神失常的判断中,是所谓正常世界的失常和无力。力透纸背的叙述,显见了作者深得文学的虚实之道。
邵燕君:少年喻军在失明之后获得了超于常人的听力,但这种超常的能力却给他带来麻烦。他觉得自己“可以观察整个宇宙”,在周围人看来,这种想法完全就是幻想,是精神有问题的表现。小说展示了人们对喻军的独特世界的看法,实际上表现的是人们面对世界多样性的无力感。《整个宇宙在和我说话》要强调的是,与喻军这种听力构建“视觉”、与宇宙“对话”的方式相比,人们由“常识”之眼去发现世界的方式,实在是需要反省的。
洪治纲:这是一篇意味深长的小说。它以充满诗意的笔触,面对苍茫的宇宙,展示了人类生命内在的巨大潜能和难以穷尽的秘密。“这世界一扇门关闭了,另一扇门就会打开。”当主人公喻军说出这样的话时,不是在撒谎,而是道出了自我真实的生命体验。喻军在丧失视觉之后,却通过听觉建立了自己与自然之间无比丰饶的影像关系。艾伟以一种奇幻性的天真心态,饶有意味地推衍了生命存在的可能性。他似乎是在印证,弗洛伊德理论中那个庞大却无法预知的“超我”,总会以非常规的形式散落在人间。
胡殷红:艾伟是一个善于观察生活的小说家,他通过这篇作品质疑通常已被约定俗成的日常经验。作者以一种奇幻性的天真心态,诠释弗洛伊德理论中的“超我”——盲人喻军身边的故事。试图通过这个故事,体现作家在现实生活中的思考和建构理想社会的意图。
贺绍俊:艾伟在这样一个短小的篇幅里大胆表达了他对日常经验的质疑,这种质疑正是作家的生命力所在。
谢鲁渤:探讨人的精神世界的简约篇章,小中见大,想象丰沛,意味在文字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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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清传》
《花城》2012年第1期 作者:魏微
任芙康:“传主”生活经历及思想演变的来龙去脉清晰、准确。作者熟稔往事,笔墨摇曳。半个世纪分阶段的时代风云,各被简素勾勒出来,令人顿生缅怀之心。
李国平:似乎应该用一部中篇表现,但作者浓缩为一个短篇,显示了作者的功力,又似乎存在某种局限。小说以个人命运为视角,又编织着时代变迁的大网,作者力图在文本中展示更多的精神内容,例如信仰、命运、赎罪、忏悔,反思等等,在作者笔下,或者在新的时间语境下,传导出了对命运和历史的新理解,激烈演变为平静。
吴秀明:人之“传”折射世之变,平和叙述中饱含作者对当下现实的良多感慨。
何志云:胡文清一生串起三个时代,最后彻悟于“平凡的人”——然而“平凡的人”是想做就能做成的?胡文清自己就是证明。作品结构紧凑,语言利索,直指世道人心。
张学昕:《胡文清传》致力于表现人生不同时期的人性真相。胡文清先从造反派领袖而一变成文革后的罪人,再到改革开放后的成功企业家,最后他老了,成了虚伪的佛教徒。那时,他才真实地认清了自己,他与他身边的人们,都是平凡人,既摆脱不了世俗的虚荣与欲望,又自命不凡。魏微对胡文清的态度是复杂的,胡文清是平凡的人,但算命先生的话也许对他是一个暗示,使他一直都生活在自己英雄的光环里。但这未必不是一种积极的力量。
张新颖:时代变化在细节和平凡人的命运中呈现。
孟繁华:《胡文清传》写的是大历史和“大人物”。小说用万字篇幅写了文革和改革开放两个大时代,写了胡文清处乱不惊的一生,也写了世道人心和众生相。魏微驾驭小说和理解人物、在纵深处演绎时代风云变幻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邵燕君:胡文清少年时被算命的认为是一个“逢乱世,必成事”的人,他在“文革”中成为造反派首领,出尽风头。“文革”后,人们让他道歉,他死活不肯。他后来下海经商,发家致富,成为人们羡慕的对象。显然,魏微是在处理宏大的当代历史问题,借胡文清这个时代弄潮儿从1948年到当下的人生轨迹,串联起“革命”和“后革命”的叙述。胡文清从早年的勇敢,到老年的淡然的历程,可以看成是对二十世纪后半叶中国历史的想象。小说里的胡文清有自己的困惑:他是以商人身份成为时代英雄的,而商人实际上是他早年笃信的《资本论》所批判的对象。如果我们再结合“逢乱世,必成事”的预言,就不难认识到当代历史与现实的复杂性。
胡殷红:《胡文清传》写了一个生于1948年、才华出众并且谦逊的人的坎坷命运。作者以时代变迁为大背景,联系人物命运在那个时代的起伏,思考时代与人的命运的关联。胡文清少年时期就显示出卓尔不群的聪慧,“文革”使他成为造反的先锋,改革开放使他成功完成资本积累,在社会发展的每一个阶段中似乎都因他本身的才华使他挺立潮头,但看透人生浮华之后他隐居寺庙。这篇小说试图告诉读者个人命运、才华与社会发展的关系。
贺绍俊:《胡文清传》是写一个才华出众的人物在这三十年间的命运起伏,凝聚着作者对个人命运与时代命运的关系的思索,以及思索的锐利和锋芒。胡文清在少年时期就显示出特异的才华,后来在“文革”中成为造反派小头目,改革开放又经商成为富豪,这一切似乎都与他的才华有关系,才华使他总能赶上时代的潮流,但最后他隐居到了寺庙,堕入了人生的虚空之中。胡文清看似总在把握自己的命运,但似乎又总在被命运捉弄,这其中的吊诡被魏微捕捉到,她却把阐释的权利交给了读者,使小说更加显得耐人寻味。
谢鲁渤:后来者对前辈经历的反思性书写,以主人公的起落沉浮概括时代及社会的变迁留给一代人的印痕。文字简约、清爽,叙事老到、平和、通透,有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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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鱼者说》
《人民文学》2012年第7期 作者:盛可以
任芙康:从孩子的视角,折射世道人心,折射人物命运。仿佛一幅色彩沉郁的生活图景,活生生挂在你眼前。不论熟悉,还是陌生,都会令你怦然心动。
李国平:这个短篇或许在盛可以的创作中算一个例外,她的创作以尖锐敏感、冷酷剖析独树一帜;也许也不例外,可以看作盛可以小说的另一面,她的世界观的另一面的打开。小说以童年视角,叙写了一个温馨而凄美的故事,蕴含着审父、成长诸多主题。
吴秀明:不温不火的叙述中,蕴含着说不尽道不完的苦涩和忧伤。
张学昕:《捕鱼者说》有萧红《呼兰河传》般的格调,虽然它们所写的世界一南一北,但这不影响它们气息的相似。因此,在盛可以那南方湖区的田间,竟长出了北方祖父的花园里才有的诗意的花草。那个跟在父亲身后背着竹篾的小女孩,行走在被捕鱼者疏忽的单调的童年里,但在她丰富的内心世界,有趣的事却层出不穷。盛可以正为我们描绘了这样的一个孩子眼中的世界。最后,当暴雨溢满的湖水将她粗暴的父亲吞没,强烈的诗意竟会弥漫在湖水的浑浊之中。
张新颖:盛可以的《捕鱼者说》有一种难得的力量,简单而温暖。一个孩子眼里的父亲、母亲、故乡与劳动,生离死别,爱的失落与错位,这一切既无情,又像有说不出的悲痛。更难得的是童心里的坚强与梦想,使小说最终不只是一支悲哀的挽歌。
张燕玲:盛可以一反过往叙述的凌厉文风,以淡淡的笔调把捕鱼人的日常生活故事及“我”与父亲紧张而微妙的关系娓娓道来,尤其小女孩对世道人心的独有敏感、自然纯真,令人心动。
孟繁华:盛可以的《捕鱼者说》是以一个被父亲称为“背时鬼”的六岁女孩的视角讲述的故事。小说通过一个女孩的口吻讲述的经历波澜不惊,但其间流淌的那种晦暗中有温润、苦涩中有念想的缱绻忧伤,就像山间小溪丁冬作响直击人心。孩子没有虚饰的情感取向,从一个方面表达了她对世道人心的直观感受和价值观。
邵燕君:《捕鱼者说》是从小孩的视角去讲述捕鱼人的生活故事,将“我”与父亲紧张而微妙的关系,父亲与捕鱼高手满先先之间的意气之争,都用平淡的笔调娓娓道来。特别是写“我爸”死后,“我妈”将“我”送给满先先,“我”作为一个小孩对世道人心的观察、体悟,这些都将女孩独有的敏感恰当地表达了出来。作者将纯真情感寓于日常生活的叙述中,透露着深切的眷恋和淡淡的忧伤,自然而诚挚,无矫揉造作之态。《捕鱼者说》没有讲述惊天动地的故事,但写出了动人心扉的情感,实属佳作。
洪治纲:这是一篇重建乡村社会隐秘伦理的温馨之作。作者利用童年视角特有的懵懂,在一次又一次的捕鱼过程中,缓缓地凸现了父亲对自尊的艰难维护;又借助满先先宽厚质朴的个性,展现了乡村伦理的质相。在“我”的心中,其实拥有两个父亲,一是敏感而好强的血缘父亲,一是宽容而忠厚的精神父亲,虽然他们都是一样的沉默寡言。
贺绍俊:盛可以的写作从来不以女性的性别优势换取文学上的通行券,因此她的小说总是充满着锐利感,甚至有一种粗暴的快感。这一特点大概典型地体现了她的湖南人性格,但湖南女子既有泼辣的一面,也有温柔的一面。这篇小说让我们充分体会到盛可以的温柔。
谢鲁渤:从孩童视角看成人世界,叙事从容,针脚绵密,人物饱满有质感,文字干净利落。
10票
《火锅子》
《北京文学》2013年第7期 作者:铁凝
任芙康:最寻常的日子,最罕见的画面。作品将厮守、缠绵、相濡以沫这些词语的真谛表达到极致。其温暖掺和着辛酸,让人感动。
李国平:铁凝这两年有好几个好短篇,都精致而有内蕴。《火锅子》是其中一篇,什么叫相濡以沫,《火锅子》是最好的阐释。作品在温馨的叙事中,浸润着人生的沧桑与平静,传达了生命和爱的深长主题。
吴秀明:厮守一生,相扶相携:诗化的老年爱情与老年爱情的诗化。
张学昕:《火锅子》温暖而古老,延续着铁凝一贯的清新格调。这是老人间的爱情,它虽已失去《哦,香雪》的青春气息,但依然保持着高贵的浪漫。他们都已年过八旬,他们都患上了白内障,他把擦火锅的抹布当作海带而夹给她吃,她为这细节而差点儿涌出滚热的泪水。叙述是平淡的,平淡得几乎看不出流动的波痕,但那水流是深沉的,这却是大的江河才有,而喧哗的溪水则永不会产生的滔滔的深意。
张新颖:日常生活,温馨的细节,演绎出历史的悲欢和爱情的动人。
张燕玲:大雪天里一对耄耋之年夫妇忙乎“火锅子”的故事,演绎了他们一生的“火锅生活”,以及长达一个甲子的平凡而纯粹的爱情生活,和身后历史的悲欢。温馨的日常细节,琐碎却美好到心尖微颤。小切口进入,却渐次拓出一个大爱情境,感人肺腑。
孟繁华:几千字的《火锅子》,只有三个人物,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就是一次平常的家庭吃火锅。但小说洋溢着温暖的诗意,老夫妻之间的情爱跃然纸上。写负面容易正面难。美学家说美是难的是对的。
邵燕君:铁凝讲述的故事从一个大雪天,一对老夫妻吃火锅开始。这对夫妻的感情穿过漫长的时间,到了耄耋之年。他们的世界是封闭的二人世界,甚至连子女和朋友都显得多余。漫长时间里日常生活的碎屑和卑微成为作料,在一个雪天被煮进锅里。最后,紫铜火锅里煮着的仿佛不是食材,而是经久不烂的爱情。铁凝对于煮火锅的温馨的细节描写,对于老夫妻缠绵的细腻表现,都很见功力。
洪治纲:这是一篇充满了情感张力和人生况味的小说。在温馨而又平缓的叙事语调中,小说处处彰显了人生的沧桑与平静、宽阔与诗意。作者围绕着一顿简单的火锅午餐,精心勾勒了一对年迈的夫妻相濡以沫的生活,并从中诠释了爱、宽容、牺牲、相扶相依等等复杂的生命内涵,也展示了情感存在的至纯境界。
谢鲁渤:温暖,感人,标本式的“相濡以沫”,堪称短篇体裁的经典。
10票
《意外伤害》
《长江文艺》2012年第9期 作者:裘山山
任芙康:小说活画当下各色人等斑斑驳驳的心理状态及生存状态。“伤害”看似“意外”,实则完全合于情理。情节构思讲究,文字引人入胜。
吴秀明:从“英雄救人”契入,揭示社会上存在的“信任危机”。
何志云:一篇深得契诃夫真传的好小说,传达的却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风景。
张新颖:裘山山的《意外伤害》里有一连串的“意外”:意外重逢,意外救人,意外“走红”。但一连串意外后,主人公最终要回家,回到常态的生活,如同不久便会被人遗忘的这则微博头条。当所有“意外”清零,作者提醒我们,每个人在生活里都曾经历那些平庸的、尴尬的、莫名其妙的“伤害”。
张燕玲:沈庆国偶然参加婚礼,却偶遇系列突发事件,乃至被网络人肉,使自己以及相关人员都受到“意外伤害”。揭示了偶然性背后意味深长的必然,追问了网络监督以及社会对信念失守的责任。叙事明净温婉,又委曲生风,机锋闪烁。
邵燕君:沈庆国去参加同学儿媳妇婚宴,偶遇学生时代暗恋的女生安,他们的关系正要进一步发展时,遇到了少女跳河的意外事件,沈庆国奋勇救人。结果他的事迹在网上成了新闻,网友监督、人肉引出的高档香烟、女同学等问题,让他、女同学、老婆、领导都受到了“意外伤害”。小说提出的问题并不仅限于如何使用网络监督这把双刃剑,以免造成“意外伤害”,而是在这个有些压抑的社会机制之下,如何让人有坚守下去的信念。沈庆国这样在体制夹缝中生活的人,很早进入中年危机。他身上的亮点或者说掣肘,就是他跟安所说的“底线”,这与小说里所述的他的事业困境、救人的动机都有密切关系,也直接导致了他从一个“意外”到另一个“意外”,他若坚持底线,那么“意外伤害”便无处不在。
洪治纲:这是一篇充满戏剧性元素的短篇。意外的师兄相邀,意外的同学重逢,意外的暗恋对象相约,意外的落水救人,意外的微博资讯……最终让顶头上司和自己的老婆都读出了各种意外的信息。这些信息,不仅彻底浇灭了主人公作为男人在疲惫的生活里闪出的一丝情感火花,还使他的生活遭受一番特殊的“伤害”。
胡殷红:《意外伤害》是一篇构思精巧的小说。作者通过好心救人的人不得不面对的“意外伤害”,让读者对无限发达的网络信息技术和媒体通过这些技术发动的文字暴力有所警惕,并引起社会的深刻反思。
贺绍俊:裘山山小说结构精巧,张弛有度,叙述从容流畅,意象别致。她在表达对现实的敏锐看法时,总能找到机巧的构思。《意外伤害》就是这样一篇小说,救人者面对不断而至的“意外伤害”无可奈何,让我们对网络时代的媒体话语暴力以及被无限放大的“平庸之恶”有了更深刻的反思。
谢鲁渤:丝丝入扣的“意外”背后,人在行走江湖时的防不胜防,偶然中透视必然,凡人琐事折射的影像,让人啼笑皆非。结构看似随意,却具有传统短篇的特征。
10票
《寡妇的舞步》
《天涯》2012年第2期 作者:须一瓜
任芙康:老套的素材,因舍弃了平铺直叙,而变得好看、耐读。故事进展时而顺畅、时而凝滞,时而掺杂点“魔幻”,全是作者顺应人物情绪的精心布局。
李国平:很讲究的一篇小说,触及的是被习惯世俗忽视或歧视的一种情感生活,作品好似一曲情感和欲望的舞曲,让对生活的期许小心地在世俗伦理的镣铐里跳跃。
何志云:寡妇过丽和司马的一次相聚,中间始终横亘着亡夫和平,作品细节与心理交融,情感与俗世相撞,猫牡丹神秘的穿插,氛围更显扑朔迷离。
张新颖:现实故事中却能产生超出现实的冲动和诗意。
孟繁华:须一瓜一直专注于城市题材的写作。《寡妇的舞步》写的是一个中年女性的隐秘欲望,这是城市深处的秘密。作家的讲述从容淡定,节奏张弛有致,把城市男女之间红杏欲出墙的魅惑和欲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邵燕君:寡妇过丽在家里招待司马,她对司马念念不忘的原因是他们在一次舞会上跳舞,两人舞步极其协调。丈夫去世后,过丽处于生活的困顿期,司马似乎成了她新的希望。在作者精心安排下,暧昧气氛在不断酝酿,这一切似乎都按照预定计划含蓄地推进。但是,大姑子的突然到访让一切成了谜,作者的叙述戛然而止,留给了读者想象空间。这个开放式的结尾,是在还原一种生活的真实性、复杂性,过丽对舞步的怀想和她对新生活的希望是交织在一起的,小说将这幅充满张力的生活图景展现出来,至于这段暧昧情事的结局如何,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洪治纲:这篇小说以一位女性情感的纠葛为主线,展示了现代女性在丧夫之后,对另一种可能性生活的期许。对于过丽来说,十年的婚姻生活虽然积累了不少情感,但终究免不了平淡和乏味,因此丈夫的离去,虽有伤痛,但也有某种解脱之感。由是,当一个叫司马的男人慢慢挤进自己的生活时,过丽心中开始泛起一些小小的躁动。这一切,由她精心设计的晚餐开始,结果被小姑子撞门而入所撕开。
胡殷红:须一瓜的本职工作是法制记者,她在工作中积累了大量素材,加之作为一位小说家的敏感和注重细节,她擅长解读大量案件中人物的心理活动。这篇小说从一个寡妇身体行为的“舞步”剖析她的心理变化,贯穿事件发展。语言节奏畅快,好读好看。
贺绍俊:须一瓜就像一名侦探,她不放过日常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从中就能发现大案要案的蛛丝马迹。这篇小说就是从这样一个微小细节引发出来的:“会有一个人的舞步,和你的步伐协调到有如一人,简直不分你我。”须一瓜由此层层剥开了一个寡妇的心理“舞步”是怎样从进入舞池起就一点点地变得凌乱起来的。心理刻画不动声色,却入木三分。
谢鲁渤:虚幻情感的奔突与阻隔,细腻委婉,意味绵长。心理描摹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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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
《当代》2012年第3期 作者:阿乙
李国平:我的阅读直感,阿乙的叙述语言,要超过他的阅历,颇有一点沧桑和沉重的味道。这篇小说,不着重于外在的事件描写,而着重于心理刻画,是一篇颇有心理深度的小说。我的另一个直感,在阿乙这里,仍可以读出现代文学传承下来的心理批判现实主义的遗风。
何志云:一桩杀人案,一个女人凄婉的人生,一个盘根错节、理不清道不尽的人世。
张新颖:小说的叙述一层一层地深入,一层一层地揭开,写一个杀人案件,由此而探测日常生活表面之下复杂、幽深的人性世界。
张燕玲:沉静叙述并揭示了青年女子朱丹婚后异常的日常生活,及其背后一个弱女子寻求力量平衡的渴望与罪孽。故事野性暴虐又风花雪月,洞若观火又执着追问,这个沉沦与救赎的故事,颇具小说异质。
孟繁华:小说源于一个真实的案件:一个母亲在家中阁楼发现了一箱白骨。警察调查的结果是,她的女儿杀死了初恋男友,并藏尸于阁楼。女儿杀人原因是想嫁给“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而出身农村且是“农业户口”的初恋男友百般纠缠,最终女儿痛下杀手促成命案。丰富的细节使小说格外饱满生动。
邵燕君:以别具风格立身的阿乙讲述了一位弱女子在无奈中以杀人抗争命运的故事。一个有惊悚意味的故事以冷静的笔调写出,叙述极有控制力。
贺绍俊:阁楼既是一个物理空间,也是一个心理空间,阿乙在这个空间里更是有条不紊地摆放着他对西方现代文学的理解,因此也可以说这个阁楼还是一个思想空间。
谢鲁渤:世俗故事的现实针砭,尖锐、疼痛、恐惧与诡秘意绪交织,人物丰满,叙事紧凑,读来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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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陆军腰带》
《西南军事文学》2012年第2期 作者:马晓丽
李国平:是近年来军事题材短篇小说不可多得的佳作。但若单从军事题材视角入手,不能完全解读。《俄罗斯陆军腰带》除了传导出英雄阳刚之气外,还传导出了文化、人性、人道主义、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诸多方面的思索。
何志云:腰带背后是民族与文化的差异,军人的心有对峙更有相通,女性作家的细腻使作品跌宕起伏,韵味无穷。
张燕玲:中国军官秦冲与俄军军官鲍里斯之间的纠结,从最初的互不服气到后来的相互认同并交换腰带,不仅揭示背后两种不同文化的冲突和求同,也隐喻和呼唤了当下难能可贵的阳刚之气和理想主义,并与叙述的朗健之风相得益彰。
孟繁华:这篇小说为我们提供了新的审美经验。小说以俄罗斯陆军腰带为纽带,讲述了中俄两国军队在文化、情感、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差异性。作者是表现边缘经验的行家里手,小说语言诙谐,举重若轻。
邵燕君:小说讲述的是中国军官秦冲与俄军军官鲍里斯之间发生的恩怨故事。他们曾在中俄边境上打过交道,后来又在中俄联合军事演习中相遇。小说穿插讲述了之前发生在两军之间的种菜、拜访、救灾等故事,这些恩怨将中俄军人的军队文化、生活习惯等差异很好地展示了出来。作为双方主角的秦冲与鲍里斯,他们从最初的互不服气到后来的理解认同、交换腰带,对二人情感变化过程的描写,显示了作者出色的掌控力。陆军腰带实际上代表了这个时代难得的纯粹理想精神和阳刚气质。
胡殷红:马晓丽是部队作家,擅长描写与军人有关的故事。她以她一贯的温婉笔触描写军事、军人以及他们身边的人和人的心思。这篇作品以中俄两军联合军事演习为主线,从军人的腰带作为切入点,细致分析两国军人不同民族性格和文化差异,解读现代军事、军人面对职责、使命的态度,具有委婉和智慧的批判性,蕴含着俄罗斯风格的文学性。
贺绍俊:《俄罗斯陆军腰带》讲述的是中俄两军联合军事演习中的故事,马晓丽的叙述温文尔雅,不仅传神地描绘出中俄两国军人迥异的文化性格,而且叙述本身就带有浓郁的俄罗斯文学的典雅性。作者从军人腰带入手,像剥洋葱似的呈现出事物的复杂层面,将人道主义、军人职责等命题放在民族文化差异和现代意识的交集中去考量,机智地表达了自己的批判和质疑,却又没有简单地加以处置,从而令人回味无穷。在反映当代军旅生活的小说中,这篇小说所表现出的敏锐的思想深度和绵长的文学意蕴,都是很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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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车》
《人民文学》2012年第2期 作者:南翔
李国平:“绿皮车”就是一个意象。小说通过茶炉工的视角,展现了绿皮车里的冷暖人生,整篇小说行文从容、雅致而又充满俗世烟火,弥散着温暖的气息。
吴秀明:不要忘了底层艰辛中,还有温暖的人间关怀。叙事简洁明快。
张燕玲:饱蘸情感之笔,精细描绘了一群高铁时代每天只能搭乘缓慢绿皮车跑生活的底层民众,一个早晨的一次乘车片段,却是一幅栩栩如生之众生相:细节如感如视,叙事平实简约,人间的坚忍、乐生与温暖扑面而来,颇见艺术功力。
孟繁华:《绿皮车》纯净的白描、讲究的语言和氛围的营造,显示了南翔练达的文学和文字功力。当下小说粗糙的语言是粗糙的文学感受力的外部表达,对语言失去耐心于小说来说是非常危险的。《绿皮车》在这方面的警觉或自觉,让我们对小说语言重新建立起了信心,因此也看到了新的希望。
胡殷红:南翔的作品叙述娴熟,手法精到,形式感浑然天成,叙事风格上呈现出文雅的书面语传统。纯净的白描、讲究的语言和氛围的营造,显示出练达的文学功力。作者在不同的时空里展开想象,最终又凝聚于思想性和文学性,这得益于他的学院气质与民间情怀的结合。
贺绍俊:《绿皮车》具有一种绵绵的怀旧情愫,其最出彩的地方,就是通过这种怀旧情愫,缅怀了在绿皮车这一特殊空间所营造出的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在绿皮车里,人们享受着慢节奏的生活,在慢节奏里人性得以充分展开,人们也自得其乐。但出于经济考虑,我们只想到列车的提速,就把这种慢节奏的生活环境毁掉了,而那些习惯了这种生活环境的人就会无所着落,他们哪怕得到的物质再丰富,可能也不会感到幸福的。但小说结尾部分被作者的思想意图所伤害,也破坏了小说书写一种慢的生活方式的整体意境。
谢鲁渤:高铁时代仍与绿皮车为伍的众生世相,一幅流动的生活长卷,故事简约,人物鲜活,对挽歌式的历史图景追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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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
《作家》2013年第1期 作者:叶弥
吴秀明:独特故事和独特人物背后有“思想”。
何志云:天堂地狱却在一念间。何湘就在一念转换中,从怨的深渊走向爱的世界。
张新颖:在复杂的关系和长期的心结中,忽然照进了亮光。叶弥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她让主人公在世界像一张纸被捅破的地方,看到了这样的真相:这真相就是爱。
张燕玲:私生女何湘在16岁离家出走,8年之后在偶然中走向寻母之旅,寻亲之前及过程,矛盾百出,内里紧张,作者沉静款款地展示了何湘无爱的伤疤;旅程之后,矛盾平息,伤疤愈合,何湘坚硬冰冷的内心步步回暖,并找回爱的能力。换一种角度,人生便有了亲人和爱心。简约的故事,内核伤感,发人深省,既充满宿命感,又内蕴着决绝尖锐的悲凉和慈悲。
邵燕君:叶弥的《亲人》精短、精湛、有力量。小说写一个心怀怨怼的私生女经过漫长的漂泊、与世界的抗拒,最终与母亲和解,与世界和解。小说表面的冷硬与背后的温暖、空灵完美贴合,简短的篇幅里勾勒出一个广阔的世界,并且弥漫着佛光。
胡殷红:叶弥的这篇《亲人》,阐释的是一个爱恨交织,并且无法从情感上将爱与恨分开解释的人生经历。但作家以其智慧的方式告诉读者,如果换一个视角看待爱与恨,换一个角度处理每个女性都会遇到的问题,也许命运就可以有另一个走向。
贺绍俊:我愿意用“奇异”这个词来描述我读叶弥小说的感觉。叶弥的叙述能让我们感受到她的内心非常强悍,她对她所书写的人物又是非常体贴。《亲人》将爱与恨截然对立的过程中展示人物的心理变化,最后看似归结到和解,却是升华到了一个更高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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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大道》
《中国作家》2012年第1期 作者:吴君
任芙康:从梦想到梦破,终至心灵的妥帖,实际是许多深圳人,乃至许多中国人都历经过的精神之旅。这一轨迹的勾画真实而不露声色,体现出作者既洞悉生活,亦有娴熟的艺术表现技巧。
何志云:一个香港梦,零落一世人,连同命运裹挟下的友谊,一起见证沧海桑田。
孟繁华:《皇后大道》虽然写的还是底层小人物,但在结构上有了变化。小说先是写出了水英母亲对阿慧嫁到香港的艳羡,然后写水英亲眼看到的阿慧生活。这个比较彻底颠覆了对资本主义想象的一厢情愿。小说虽然“很主旋”,但在具体细节处理上仍可圈可点。
胡殷红:吴君是一位具有深挚人文情怀的小说家。她的文学创作与深圳这个城市符号紧密相连。她用文学不断打捞一个又一个藏身于都市深处的微小灵魂。这部分弱小身影在农村与城市文明的巨大碰撞中,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困境,能够引发读者强烈的心理反应。《皇后大道》拓展了深圳叙事的外延,展示出逃港这个大历史背景下两个女孩令人唏嘘的命运轨迹,以及面对内地经济的发展和优裕生活,她们内心的巨大落差。作家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香港底层人物形象。《皇后大道》叙事绵密,情感真挚内敛,意味深长。
贺绍俊:吴君的小说写作既与移民身份有关,也与深圳有关,她用移民的眼睛观察“亲爱的深圳”,她又以深圳人的新经验去整合过去的记忆。这种情感和思绪的双向交流,使她总是能从眼前的物象里看到某种象征性的意义。《皇后大道》是以香港的一条著名道路作标题的,她把深圳人的香港心结刻画得淋漓尽致,吴君想探究的是,深圳人踏上皇后大道之后会走向哪里。吴君的小说叙述从来也不绕开物质与欲望,但她始终关注着物质、欲望与精神、灵魂的纠结。《皇后大道》中的陈水英和阿慧的友情的中断也是因为受到物质和欲望的干扰。
谢鲁渤:深圳人香港心结的别样解读,耐人寻味的相亲记,世态更迭中的人情演绎,透视出历史的喜剧性,轻快好玩,有滋有味。
6票
《良宵》
《天涯》2012年第6期 作者:张楚
何志云:一老一小,至性至情。文字清丽婉约,少见了!
张学昕:《良宵》在短篇的长度上敢于不断地蓄势不发,而在接近结尾处让小说的高潮出现,缘于作者对自己细节描写的信心十足。张楚描写老太太对不断来家里偷吃东西的孩子的好奇与有意宽容的情节,都有平实而又引人入胜的力量。小说的结尾,那写患艾滋病的孩子在土岗上伸出他冰凉的小手紧攥住老太太榆树皮似的手的一笔,足以产生持久的艺术力量。这一老一小对村人与亲人的远避,终于迸发出一股催人泪下的悲愤的暗流。
洪治纲:一位繁华落尽、饱受沧桑的戏曲名旦,为求晚年生活的安宁与恬淡,选择了一个偏远的小村居住。然而,一位人见人惧的艾兹病患儿,却激起了她的生命潜能和热望。于是,在怜悯和体恤的感召下,她义无反顾地开始了生命之间的艰难沟通。小说以一种非常平实的话调,缓缓剥开老太太的生命内核,凸显了人类心灵应有的广阔。
胡殷红:《良宵》通过情节、细节的描述,深入刻画了一位与身患艾滋病的孤儿建立起忘年之交的戏曲女演员形象,以及他们之间所发生的故事。张楚对底层人物的悲悯情怀体现在他的文学世界,而他的小说体现的是作者的内心世界。
贺绍俊:像张楚的小说,就有纯文学的品质。因此有人在评论张楚的小说时,感到难以归类,他看上去写的都是底层生活,写的都是小人物,但明显又不同于所谓的底层写作,不同于苦难书写。这就在于,他是以文学的方式去书写底层生活,去体验小人物的。如果以张楚的小说为例,来回答什么是纯文学,那么就可以说,纯文学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支曲别针,是阳台上可以看见星空的天文望远镜,也是可以嚼碎后止疼的出租房院子里自然生长的野薄荷。《良宵》也许在张楚的小说中是唯一的主题意识过于明显的一篇,但张楚对于人物内心世界的体贴和知解,充分体现在他的意犹未尽的叙述之中,同样是一种文学的魅力。
谢鲁渤:隐居乡间的昔日戏曲名旦与艾滋病少年患者间超越世俗的友爱,情感空间饱满,叙事细腻生动,行文节制,一老一少的美好内心感人至深。
5票
《灵魂课》
《收获》2012年第1期 作者:朱山坡
李国平:是一篇读来沉重的小说,“你知道有灵魂吗?”“你相信灵魂吗?”这是小说中母亲的发问,但不是形面上的发问。灵魂问题,夹裹着残酷的现实。作品不动声色地叙述而出,触及到的却是时代图景和关于命运、关于存在、关于灵魂的思索。小说于平静叙述中散发出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吴秀明:从独特角度对当下国人精神状态作了评价,带有某种“寻魂”的寓意。
张新颖:对当代中国现实某种困境的令人痛心的书写,荒诞而沉重。
张燕玲:这篇寓言性的小说,以一位母亲到儿子打工之城的骨灰客栈为儿子找魂切入,演绎了一个乡村青年宁死也要将灵魂寄留城市的荒诞故事,深刻挖掘了当下中国城与乡的灵肉分裂和荒芜。沉郁顿挫的笔锋,涂抹出一种令人震撼的文学力量。
胡殷红:朱山坡的小说从不只讲故事,他总是希望通过叙事将读者带入更深刻的思考。《灵魂课》写一个母亲到城里来寻找儿子亡灵、安息儿子灵魂的故事。这篇作品具有严肃的批判性,直指城市化的灯红酒绿使得来自乡村的年轻民工迷失自我,灵魂无处安放。作者对民工在城市生活的艰辛和心灵磨砺描写得如身临其境。语言精致,思想深刻。
5票
《小流放》
《人民文学》2013年第5期 作者:鲁敏
任芙康:故事所叙,系家长为子女学业做出种种“牺牲”的常见现象。夸张却又极具真实感的笔触,表现出作者文字好、思考深的功底。
李国平:《小流放》涉及当下的教育问题,由此进入当代生存状态的书写,小说在精致的格局里,融入了对当代人精神状态的思考。
张学昕:《小流放》对当下现实的平淡书写,似有八十年代池莉们新写实主义重现的意味。穆先生夫妇为孩子的中考而租房蛰居,他们放弃了一切娱乐的活动,在“流放”的“清苦”中,穆先生不甘漫长而无聊的生活,他意识流一样想象着前面租住于此的单身女子的世界。最后,穆先生在一个仓促的夜晚,老鼠一样与他的妻子偷行房事。但屋外学习的儿子的声音使他感到了愧疚,他在后半夜偷偷回到他们真正的家里寻找儿子复习的资料。那时,我们在他流出的“又大又黑”的泪水中,看到了他“刘震云的《一地鸡毛》”似的破碎的悲哀。
张新颖:鲁敏的《小流放》把灰头土脸的生活写得惊心动魄。这本来是个“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故事,作者却坚决不打温情牌,而是狠下心来,耐下心来,把俗气生活的油腻与困乏慢慢铺陈开去,仿佛一场越陷越深而醒不过来的坏梦,直到最后“山崩地裂”,泪不能止。
孟繁华:《小流放》讲述了穆先生和妻子为了让儿子中考能考出好成绩,暂时离家,到学校附近的小区租房子生活的“小流放”日子。荒诞的选择从一个方面反映了当下中国的教育问题和家长的心态。小说在表现家长爱子之心外,也让人读到了一种生活重压下承受的煎熬。
5票
《从此相惜》
《花城》2012年第5期 作者:方格子
任芙康:如“祖父”般勤劳、良善、笃定、淡然的老一辈农民,已然如出土文物。作者以真挚的情怀、纯朴的语言,塑造出的人物,具有续写“历史”的价值。
孟繁华:小说以散文化的方式,在温情脉脉不动声色中,讲述了祖父的晚年以及讲述者与祖父的亲情。温婉和暖意贯穿全篇,语言简约,是一篇诗意盎然的小说。
洪治纲:小说以晚辈的视角,叙述了祖父豁达而丰沛的一生。这是一个传奇性的祖父,一生娶了三个女人,不是因为风流,而是出于怜悯。他以乐观的姿态,笑对一切世俗情态,似乎超越于尘世之上,然而他又心若明镜,对妻子与下辈们了如指掌。所以,他以死后的精心安排,展示了一颗仁慈而豁达的灵魂,也让后辈们感悟到“相惜相爱”的人伦是何等地重要。
胡殷红:方格子的《从此相惜》是在叙述有关“祖父”的故事。作品表述了对祖父的敬仰,描述了祖辈形象,解析了老一辈的特殊心理。祖父出于怜悯一生娶了三个女人,他面对世俗评价,超然置之。祖父精明过人,精心安排死后事宜,他的宽容、智慧,令后辈们感慨万端。作者把这一很难把握的题材写得有滋有味、入情入理,用细节堆积人物形象,提炼老一辈的精神品格。
贺绍俊:方格子以淡淡的笔墨来写亲情,写死亡意象,既有一种诗意的凄凉在,又有一种对长辈的敬仰之情在。
5票
《四季红》
《印刻文学生活志》2013年8月 作者:蒋晓云(台湾)
张学昕:《四季红》写出了一个女子绵长而倔强的力量。与苏童的《红粉》不同,蒋晓芸将妓女秀枝对屈辱与冷漠的抗争写得不屈不挠,在这个男人统治的世界里,她粗大的身体似乎弱化了她的女性特征,但仍然使我们对她肃然起敬。同时,秀枝的一生也是台湾变迁的缩影,这是一篇瞩目女子地位而又溢出了女性主义的宽广的作品,小说的结尾以老迈的秀枝终于打胜了官司而给我们留下一些温暖的慰藉与希望。
张新颖:在漫长的人生和时代的大转折中,卑微的女性却显示出强韧的生命力量。
张燕玲:台湾妓女秀枝在妓院“四季红”工作与从良后半个多世纪生活的幸与不幸,演绎了一个卑微女性无奈而坚忍的人生命运,也较好地体现了作者“民国素人志”系列对大时代中小人物“素人”们的人性挖掘和“诗情”发现。
邵燕君:《四季红》是蒋晓云的“民国素人志”系列的一部分,写一个叫秀枝的台湾妓女半个多世纪的生活。秀枝仿佛经历了一个女人所能经历的一切不幸,但作者偏偏又为她安排了可靠的老邹,还有家里的遗产,这些都是背负不幸的人所遇到的最大幸运。小说要展示的不是诗情消解的“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的日常生活逻辑,而是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坚忍,秀枝的故事有着童话的魔力,这正是作者所要表现的时代风云中“素人”们的“诗情”。
洪治纲:这是一个有关救赎和轮回的故事。文盲秀枝自幼便被赌徒父亲卖到了北投,不仅受尽客人的凌辱,而且受尽家人的压榨。嫁给大陆退守的老邹之后,她终于艰难地过上了正常的生活。然而,兄长们依然不忘欺凌这个曾靠自己的身体支撑全家的妹妹,秀枝终于在反戈一击中,完成了自己尊严的救赎,并且意外地搬回曾经不愿再见的故土,形成了一个命运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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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晚亭》
《民族文学》2013年第5期 作者:叶广芩
李国平:《唱晚亭》延续了作者的一贯风格,小说叙述老到,平静中透着沧桑感,在怀旧的意绪中加入了复杂的文化批判。是一篇意蕴丰富又令人深思的小说。
吴秀明:为传统文化在当下的不堪命运而忧,叙述优雅而有品位。
孟繁华:《唱晚亭》,是叶广芩“亭台楼阁”系列作品中的一篇,小说讲述一个世家的沧桑和子弟的飘零,呈现出了那个时代世风和城市的文化底色。小说围绕一块刻着“唱晚亭”的石头展开情节,以荒诞的方式刻画了一群唯利是图的市侩。
洪治纲:一个曾经显赫、不乏教养的家族,最终在历史的肢解下,繁衍出一群贫穷而贪婪的子孙。小说围绕着祖宅中遗留的一块“唱晚亭”之石,让这群子孙贪欲横飞,狡黠四溢,并最终化为泡沫。而作为祖辈的“我”,却成为唯一的历史见证者和贪欲的买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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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心虚》
《上海文学》2012年第10期 作者:斯继东
任芙康:女人赵四所遇,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不是一个家庭的问题。背叛、抗争、妥协的三部曲,已成时尚剧,时时处处上演着。然而并无大惊小怪,人人似乎习已为常。这绝非是社会的宽容,实乃“大面积”陷落之后的无奈。行文利落、潇洒。
何志云:丈夫出轨后的女性心理,深处则是卑污的社会之网;作品挖掘隐秘的复杂人性,给出手术刀般的犀利剖析。
洪治纲:一次意外的发现,让赵四看到了丈夫黄皮的婚外情,也使赵四陷入空前的情感危机之中。然而,面对家庭和孩子,赵四左冲右突,最终还是束手就范。这篇小说以一种轻快而又率性的语调,呈现了一个女性面对家庭、社会伦理和自尊之间的艰难对抗,也折射了男权社会的潜在规训。
谢鲁渤:貌似维持夫妻关系的一种新理念,实为现代人面对无处可逃的情感困顿所选择的苦中作乐。点穴准,入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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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
《江南》2012年第1期 作者:胡学文
任芙康:世俗图像,“经典”案例。离婚未遂数十载,坎坷人生半条路,投影出岁月的变迁与生活的荒谬。
李国平: 乡土写作的另一道风景,小说涉及乡村伦理,又折射出时代变迁的痕迹,作者的行文颇得中国传统叙事的韵道,而作品的主题,又混合着文学和社会学诸多内容。
张学昕:胡学文的《离婚》似乎有意接续鲁迅《离婚》的主题。秦月娥一生五次闹离婚,均无法实现,虽她的泼辣胜过爱姑许多。这小说的主题虽是对着女性地位的低下,但胡学文也将生动的对乡村的描写间杂于中,秦月娥的五次离婚分别对应着中国的五个历史时期。最后,在秦月娥年近六十的时候,她的丈夫赵不忘终于答应了她的离婚要求,但当他们来到民政局,发现他们的结婚证已经丢失,既然无法证明他们是夫妻,自然无法办理离婚。于是,这荒诞的结局之中,就流淌出喜剧的悲哀了。
3票
《紫霞湖》
《钟山》2012年第5期 作者:叶兆言
任芙康:少男爱上少女,爱得莫名其妙,且数十年不改初衷。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因女方压根儿就缺情。平实的调子,叙述平实的故事。但那个年代的少男少女,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于是小说有了别样的韵味。
张学昕:《紫霞湖》的情节三折四回,暗示着人生与命运的传奇与定数。叶兆言能在这样的短篇里制造出如此曲折的叙事效果,实属不易。他似乎在“戏弄”曹承林对刘潇忠贞不二的爱情,让他在看似唾手可得时又品尝到失去希望的痛苦。叶兆言文字的平实与其祖父相似,但他追求小说构思的巧妙与情节的出人意外又别有手眼,他是在传统的现实主义中显示出传奇、话本小说意味的隐秘的先锋派。
孟繁华:这是一篇结构讲究、语言精致的小说。爱情,无论当初如何炽热,也难免被生活打磨得黯淡无光。即便是恋人、夫妻,也难免在相互制约和冲突中产生难以言说的种种痛苦、孤独或哀怨的内心感受。小说对人的情感深处的探究,显示了作家独到的文学眼光。
3票
《浮屠》
《人民文学》2013年第8期 作者:刘荣书
吴秀明:饥饿时代的饥饿书写。
张学昕:《浮屠》以佛教词语命名,大概暗示着忏悔与宽容的主旨。它在小说中的出现是因为与粮仓的形似。刘荣书的语言有着鞭子似的力道,一句话一道抽打的痕迹,使人惊异于其文字的稳准狠。因此,我们在这篇小说中也能看到刘恒的名篇《狗日的粮食》中才有的老辣,以及那马传丢了粮食后与瘿袋女人一样的撕裂人心的悲嚎。此外,它又间杂了其他的东西,男人的尊严与非理性,女人的虚荣与仁慈,人类的欲望与伦理,仇恨以及仇恨过后的忏悔,它们都混杂在那生命的挣扎与死亡的血污之中。
邵燕君:《浮屠》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少年所经历的关于粮食的故事。在那个饥饿年代,盛放粮食的粮仓是物质实体,更是独特的精神存在。小说里,粮仓的隐喻在发生着变化:少年苏双眼中,粮仓是“塔”,寄托了他对世界的美好想象;在晚年苏双的眼里,粮仓则是“浮屠”,是经历世事后的透彻、慈悲。值得思考的是,小说里,苏双把个人记忆变得“颇有禅宗意味”的方式是对绘画的命名,与其说是绘画,不如说是涂抹,他固执地将“旧时代的产物”命名为“浮屠”,重构历史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这或许就是小说真正想告诉我们的时代症候。
3票
《宁宁》
《江南》2013青年作家专辑 作者:张忌
任芙康:“小姐”工作,特殊职业。故事行进间,写出了人心叵测,世事艰辛。你只要成为了不幸之人,尽管可能时有精神与物质的“斩获”,但恒久的悲凉却是注定的。
吴秀明:对风尘“小姐”充满同情和关爱的书写。
何志云:按摩女对爱情和平凡人生的向往,骨子里的善良及自尊,以及内心深处的委屈,令人唏嘘。
2票
《醉意》
《人民文学》2013年第3期 作者:张惠雯
张学昕:《醉意》对女性内心的探进有着凌淑华《酒后》那样的韵味。在一个静谧的雪夜,一个平日沉默寡言的女子借着微醉的掩饰,将她侨居海外庸常的生活中埋着的对“真诚、无间的爱、浪漫的美”的向往表达得淋漓尽致。最后,在第二日酒醒的午后,她的丈夫以诋毁的方式告诉她,那个雪夜总伴她去“疯”的越南人埃利克只是个同性恋,这时,我们看到了复杂的人心中那每一个人都“要有爱的对象”的虚无与真切。这是一篇在日常的平静里挖掘人心波澜的优秀作品。
洪治纲:小说以新移民生活作为故事背景,在东西混杂的文化语境中,饶有意味地展示了一位置身海外的青年女性对婚姻的不满和突围的艰难。在陌生的异域环境中,女主人的内心充满了孤独和压抑的情绪却无法排遣,只能借助一次醉酒获得短暂的宣泄。尽管这只是一次非理性的冲撞,但它同样昭示了人物在伦理与情感之间的微妙裂痕。
2票
《老桂家的鱼》
《上海文学》2013年第8期 作者:南翔
何志云:都市里的河流,遗民般的人,如同那条风干的大鱼 ,被世人遗忘而由作者打捞。文学的悲悯既是眼光更是情怀。
胡殷红:南翔的《老桂家的鱼》从历史的、人文关怀的视角描述深圳都市底层生活。他从物质文明发展最快的城市深圳和在那个环境中不如意的人身上解读时代的落伍者,分析城市化、繁荣背后边缘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南翔的人文情结、悲悯情怀背后是他对社会发展进程中深刻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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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人民文学》2012年第12期 作者:徐皓峰
张学昕:《师父》在历史与武侠之中来表现人心与传统,这在当下小说界属于小众。难得的是徐皓峰能将缥缈的历史人物写得如此传神而有真实的质感,这显示了他扎实的细节描写功夫。小说渗透了对“民族大义、师徒伦理、男女欢爱、大我小我”的各种主题的思考与挣扎。更使人赞叹的是,在这样一个短篇的长度里,作者能为我们描画出五个以上的鲜活人物,这是当下众多小说家均缺乏的一个十分可贵的本领。
张燕玲:行云流水般地叙述了传统中国武术界开馆与踢馆的故事,在人生险境和特殊际遇的渲染中,既展示了传统的踢馆文化和侠义精神,又为读者提供了一种富于戏剧性与快意阅读的另类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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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穆先生》
《收获》2013年第6期 作者:旧海棠
洪治纲:这是一篇散淡却不乏韵致的小说。一个生活毫无压力却又颇觉无聊的中年妇女小艾,在一次度假过程中,偶遇返乡的穆先生,并在一次古村寨的游玩中,走进了穆先生的祖宅。随着穆先生若有若无的介绍,以及自己的梦幻,小艾的内心渐渐地泛起了某些涟漪,似乎在逼近注定将成为记忆的“廊桥遗梦”。
谢鲁渤:旅途中的男女相遇,除去苟合偷情之外,还可能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作者避易趋难,着力于营造小说的迷人气息,清新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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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的左手》
《2013年台北文学奖作品集》 作者:许舜杰(台湾)
吴秀明:写手疾恢复,也是在写人生和家庭的变迁,构思奇特,融入了深切的人生体验。
邵燕君:作者用温情脉脉的笔触,写出了一个老年人日常生活中的心境变化。“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有了右手的功能,惶恐过后开始观察、思索很多事情,回忆“我”的算术工作、婚姻,还有早年的战争经历,思考“我”和儿、孙三代人所面临的社会现实。小说的结构设置很巧妙,以“我”、老伴和儿子一家四人的起床、吃早餐开始,以“我”和老伴两人吃早餐结束。其间,“不可思议的左手”牵出了历史记忆,也搅动了心底的波澜——“左手”这条线索使得小说成为“不可思议”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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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迷藏》
《收获》2012年第1期 作者:王璞
张学昕:《捉迷藏》是那种细细品味而愈发显出深意的作品。小说在进入真正的叙事节奏前,有大段的心理分析与情境交代,但直到最后,“我”被伙伴反锁在图书馆里而父母均丝毫无察,这时,真正的小说才刚刚开始,但很快,它又结束了。所以,我们只好再回头去看前面,直到这时,我们才真正知道作者在为我们写下了什么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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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坟》
《民族文学》汉文版2012年第6期 作者:马合木提·约勒瓦斯 翻译:巴赫提亚·巴吾东
何志云:小说确实出色。“迁坟”事件一头导向俗世,一头连接传统。维族文化单纯而又斑斓的想象,营造出来一个独特的文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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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卧行动》
《香港文学》2013年1月号 作者:韩丽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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