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命若琴弦》的文本层次

2014-07-29 23:00唐萌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6期
关键词:瞎子琴弦史铁生

唐萌

摘要:随着中西方交流的不断深入,文学作品的文本层次理论逐渐成为鉴别文本审美价值的重要理论。《命若琴弦》用内指性的语言为全文铺垫了一定的情感基调,而这语言背后所具有的心理蕴含性更增加了语言的表现功能,异于常态的抗拒性语言又增添了文章的艺术魅力。文中塑造的老瞎子形象在实现主观与客观统一的同时,也完成着假定与真实的统一,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的统一,背后还塑造着个别与一般的统一。作品背后的文学的意蕴正是史铁生关于生命的阐释,其中也蕴涵着宗教思想的影响。

关键词:文本层次文学语言文学形象文学意蕴

早在三国时期,著名经学家王弼就对“言、象、意”这三者之间的审美层次结构做了比较清楚的分析。巧合的是在几十个世纪后,随着西方现代美学的发展,波兰现象派理论家英伽登的一系列见解都好像是在对王弼的观点做着某种莫名的阐释。中西方交流的不断深入,由启蒙到发展,文学作品的文本层次理论逐渐成为鉴别文本审美价值的重要理论。

一、文学语言层面

这是文学文本最先呈现于读者面前的,它为我们的阅读提供了具体话语系统。文学话语从文字表面到内容蕴含都有很多特点,如形象性、生动性、内指性、心理蕴含性、阻拒性等等。正是由于以上这些特点,审美性才在文学话语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进而由这种话语组成的文学作品,便也就具有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文学艺术和人的一切意识形态一样,都要通过语言来传递。从文学语言层面看史铁生的《命若琴弦》,当作家开始创作时,将其自身及读者都置入了艺术的世界,所以文本中“一条不安静的河水”“骨头一样的眼珠”都是作者含有深意的内指性言语。在叙事性文学作品里,文学语言用以叙述事件、情节、人物和场景,给读者展示整个虚构的艺术世界和现实的人物活动。文学家们用语言所描绘的各种自然和社会环境真实可感,人物形象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往往能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开头的“不安静”预示着小说中人物命运的坎坷,“骨头”的比喻给人瘦骨嶙峋的感觉,更显出老瞎子为梦想的奔波与操劳。这些内指性的文学言语在表情达意的同时还有着被作家所赋予的心理蕴含,这也就是使“河水”“眼珠”不同于普通言语中的事物。又如:“漫天大雪,灰暗的天空连接着白色的群山。”有着漫天大雪的映衬,天空怎会呈现灰暗?!在反复的思考中会发现,这阻拒性的发问是为了突显老瞎子当时心中的凄冷,对于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所追寻的都是不存在的事物时,这种冲击无疑是给他的梦想的天空笼罩了一层阴霾,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他所看到的天空是灰暗的了。《命若琴弦》用内指性的语言为全文铺垫了一定的情感基调,而这语言背后所具有的心理蕴含性更增加了语言的表现功能,异于常态的抗拒性语言又增添了文章的艺术魅力。

二、文学形象层面

从文学形象层面看,文中老瞎子和小瞎子的形象是客观存在的人物形象,但却又具有一些作者所赋予的性格情感,在客观之上体现了主观与客观的统一。从老瞎子的经历来看,老瞎子整天奔波在人迹罕至的大山中,他生活的艰辛是正常人所无法理解的。他是一名睿智而勇敢的舞者,面对客观现实时,他充分发挥自身意志的自主性,在悲怆的现实中寻找希望,他几乎竭尽毕生精力去弹一千根琴弦,为的是看到这个世界,拥有与正常人一样的权力,这正是他的希望所在。在老瞎子的头脑里一直有一个顺理成章的等式,真正用心弹断一千根琴弦就等于能看到世界。可命运偏偏把它变成了不等式,老瞎子最后所追寻的成为虚幻时,这看似有些荒诞的结局显然带有作者假定和虚拟的成分。老瞎子的师傅对老瞎子的谎言以及老瞎子对小瞎子谎言的传递更显出了荒诞,但读者是接受这样的安排的,因为作者的写法与读者的想法达成了一种默契,这种荒诞也正是读者对现实经历的一种反思。当人们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困难时,对梦想的追求遭受现实的打击时,都希望有老瞎子那一份坚持,那一种睿智,而这一份希望也在无意中把荒诞变成了真实。在老瞎子终于领悟师父由八百根琴弦到一千根琴弦的改变时,他明白了那增加的二百根琴弦中蕴含着师父的良苦用心。现在到达目的地的他不时还会想起那忙碌、劳累但很快乐、充实的日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追寻的美好生活原来就是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在绝望的目的地,他已拥有了过程的精彩,他也就把绝境逼上了绝境。他已无所畏惧,勇敢地完成着对自身的超越。老瞎子幡然领悟,他最终决定将谎言传递下去,为小瞎子拥有过程的美丽而发出了终极的追寻。老瞎子的生命是有限而渺小的,但当他从个人的苦难中脱离,投入到对人类终极关怀时,他生命的有限也就在延续中化为无限,他生命的渺小就因整个人类的伟大而更显伟大了。

老瞎子追逐梦想的过程看似是个案,但却象征着所有步履维艰的寻梦者,所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生存者。文中对老瞎子的艰难寻梦之旅有着确定的描述,“弹断着一根又一根的琴弦”,但弹断每一根琴弦时的艰难又没有给详细的描述,这一不确定给了人们宽阔的想象空间。《命若琴弦》中的老瞎子形象在实现主观与客观统一的同时,也完成着假定与真实的统一,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的统一,背后还塑造着个别与一般的统一。这一个又一个的统一与其说是在塑造文学形象,还不如说是作者想要通过此来完成审美价值的提升。

三、文学意蕴层面

文学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源于生活又不是生活的完全仿写。文学是通过作者塑造的形象和描写的语言来揭示整体社会生活的本质。优秀文学作品蕴含着丰富的生活真理,这些哲理思考是人类关注自身精神需求、区别于其他动物生存需要的标志。《命若琴弦》作品背后的文学的意蕴正是史铁生关于生命的阐释。

从文学意蕴层面来讲,老瞎子的故事有着深刻的哲学意蕴,它不仅讲述了人遇到挫折时的坚持,还更指出了拥有一个梦想的重要性。老瞎子以一把三弦琴说书为生,他根据自己甚少的所知极力去猜测着无穷的未知,以自己的感情勾画世界。当人类面对绝境和迷途时,大家不抛弃、不放弃,为了生存爱而悲、悲而爱地朝眼前无路的地方舍死地前进。这时便产生了佛和一切神灵,宗教情绪也由此诞生。老瞎子自己的梦想破灭了,他发现目标原就是虚无的,可他并没有忘记除对自身的价值外还有对他人和社会的存在意义。他慢慢地从自己的痛苦中解脱,当他投入到“为他”的境域时,他完成了自身的超越。当个体生命解体时,老瞎子能从个体的痛苦中解脱,逐渐融入到世界意志中去,舞出永恒的生命旋律。

史铁生以彼岸世界作为衡量人类存在价值的准则,这也使得人类的生存过程真正进入了超越苦难的审美境界。正是因为老瞎子有过对孤独、痛苦、恐惧的经历,才使他对美好生活更加珍惜。在超越苦难之后,老瞎子把自身的价值放入了彼岸世界,放入了对小瞎子的爱与希望中。这使他抛开了自身的苦楚,看轻了自己的得与失,全心全意地享受生命的幸福与痛苦,这时也就达到了精神领域的达观层次。在他只追求过程的探寻之路上,幸福是享受,痛苦也是享受。他这种对苦难的感恩情结,与宗教的根本——感恩和爱产生着一种莫名的契合。当老瞎子对自己的生命困境完成超越时,他同时也将内心充斥的恨与怨转变成对小瞎子的爱与希望。这种爱与希望让他投身于对人类的终极关怀中去,不仅不因一己的得失而悲伤绝望,反而更因探求到人类的终极归宿而感恩苦难。这种爱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使老瞎子在面对生命的悲怆时,无惧困境的存在,直面困境的严峻,显现着顽强的毅力和执着的追求;在面对生命的无望时,超越苦难,感恩苦难,爆发着生存的动力和生活的诗意。一直以来,有无宗教精神被认为是评定一个人能否自觉或自我完善的一个标志,其实更重要的是宗教情怀有助于开阔胸襟,从而达到自我价值的实现,丰富生存意义。宗教精神的意义在于帮助我们对在彼岸世界的关怀中重获理性的思考和永葆进取的心态。宗教信仰精神让我们活在对生活的热望中,更因为这热望的存在,我们在不断的得与失中,在趋近完美的路上,丰富了生存意义的历史情愫,构建了人类价值体系的核心框架。老瞎子在为小瞎子乃至整个人类探寻终极归宿时,他自身价值的坐标系也在不断延伸。在人类不断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老瞎子带领着小瞎子作为探路者,无悔地探索着,追寻着,记录着人类历史诗化的记忆。

当老瞎子的师傅告诉老瞎子要弹断一千根琴弦时,他意识到梦想即便是虚无,也有存在的必要性。当几十年后,老瞎子也对小瞎子这么做时,他明白了,那不仅仅是一个梦想,是一个在你面临无数困难是支撑你继续前进的动力,更是在你生命无望时支撑继续活下去的信念。读者的种种感悟和体会又构成了对作品的审美意蕴的整体把握,更近一步的探寻文本创作的技巧。作为读者也作为作者的我们,在欣赏作品审美价值的同时,还更应注重用作者的方法启迪自己,进而用自己的方法提升自己文章中的审美价值。一切理论的分析最终都要回归到理论的应用上,而我们要做的即是在这不断的循环中实现理论与创作的双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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