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非从
当你开始用价值标准判断一件事的好坏时,不符合标准你就会指责。
我们应该做的是接纳别人与自己的不同,只是不同,没有好坏。因为我们不是上帝。
参加心理培训课的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鞭炮,估计是哪家有结婚的。等到停止后,课程继续。可是不一会儿,又响了一阵子。我的心情就开始有些烦躁,心想这里有上课的啊,结个婚也不要一直放个不停吧。结果第二天又是一阵鞭炮声,我便更烦躁。
从小到大这种心情好像有过不少。中学有次考试,教室旁边就是马路,总时不时飘过一阵隆隆声和汽笛声,心情无比烦躁,诅咒了无数次。大学自习,总有那么几对情侣窃窃私语,那时候心里也在烦躁并咒骂。后来忍不住咆哮,搞到满屋子人愕然。
看余杰写《上海人》,某人在地铁里不小心蹭着了一个上海妇女,女人看了他一眼就蹦出三个字:外地人。此人就恼怒大骂:上海人有什么了不起,你比我有钱吗?你存款可能都不及我的一个零头!要比文化吗?我的两个儿子都大学毕业了!搞到满车哗然。
还有一个老师讲的故事。某生打小报告说宿舍的某某总在玩游戏,搞得他没法学习。还好辅导员接受过一些心理训练,遂开导他:宿舍边是马路,车来车往的声音你没注意到,楼道里踱来踱去的脚步声你没注意到,为什么单单注意到玩游戏的舍友?何况宿舍本身就是个休息而非学习的地方。
讲这么多,无非是想抽出一个核心的事情来,怎么总有那么多外面的东西让我们这么有情绪。里面有一个共同的情境:你侵犯或打扰了我,有一些共同的情绪:烦躁、愤怒,有一个共同的思维:看不惯。
看不惯的时候,就总在心里嘟囔,牢骚,抱怨,烦躁。随着事件持续,这个情绪就让人工作的效率大大降低,浑身充血,无法静下来。当情绪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突然爆发,让人吓一跳。或者因为无法再进行而索性停止正在进行的工作。并不是所有的看不惯都会马上表达,但是一旦表达,就是带着很大伤害的。
为什么说是伤害。冲动的表达本身就是情绪积压所致,但这些积压却未必来自于你看不惯的当事人本身,还有你这些年受这些类似的事情的委屈,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而当事人未必意识到自己在做着不合理的事情。像放鞭炮的主,在自习室里说话的人,宿舍玩游戏的小伙伴,可能你善意提醒下,人家就会停下,没有人与你做对,但突然面对你那个脾气就是伤害了。那个看不惯当地人歧视的外地人也是如此,他积压的这些年被歧视的委屈,全给那个妇人了。
这些情绪也不仅仅来自于对这种事情的积压。还有就是你对当下任务的不自信、焦虑、烦躁等。这时候,就算给你一个百分百安安静和安全的环境,你也未必能有效完成。这时恰恰有外因干扰,这个外因就成了替罪羊了:都是他的错。那个学习的状态就不如玩游戏的状态好,因此前者容易被打扰。那个外地人也是如此,在他生意场上得意的时候,是不怕被歧视的,但在地铁那个拥挤的环境里,何尝不是触动了他隐藏的自卑呢?
这也是自我中心的一个方面。我们容易把自己当作了世界的中心,希望全世界都为自己服务。别人对我们的干扰,就活该被诅咒。只是都把自己当中心的时候就麻烦了:是谁打扰了谁?是谁侵犯了谁?你能说学习的没有打扰玩游戏的吗?
当然你可以冠冕堂皇地说简直是个笑话,肯定是玩游戏的打扰学习的。如果你这么肯定了,那么又出来一个自以为是的观念:学习是对的,好的,被肯定的;玩游戏是错的,坏的,不该的。类似的看不惯而被指责的行为就很多了:随地吐痰乱丢垃圾的人被你在心里指责了一顿,在公车上吃馅饼的人被你指责了一顿……
从所谓道德角度讲,或许你是对的。但是从心理上讲,人家快乐地做完了自己的事,而你在心里计较了很久。倒是不道德的人快乐了,而道德的你却生闷气了这么久。
这是你的规条。当你开始用价值标准去衡量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就开始了评判,不符合你的标准就被你在心里指责,然后在你身体里产生情绪。这些烦躁、生气、委屈等看不惯而产生的情绪,都来自于你的评判。
我很想说你活该,但是我不想去评判你。我若说你活该,我自己心里难受。
我想说的则是让自己的心更强大和接纳,接纳别人与你不同,只是不同,没有好坏,没有评判。尊重别人的方式和你不一样,别人受的教育和你不一样。如果不能这么伟大,那就允许,允许别人犯错,或许这只是别人不好的习惯,何况他很可能没有意识到。
放下评判并不是放下道德,你依然可以有自己的标准。但是放下评判的时候,你就有了另外一副图画:你可以静静地说,同学,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说话呢?你可以提醒他,而不是指责。
而对于那些本来没有道德色彩的看不惯就更不好说了,你可以请求人家暂时不要打扰你,但你的愤怒和烦躁就是无理取闹,是你在打扰人家了。
修炼自己是最好的办法,当你放下评判的时候,所有的打扰都成了点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