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而不得的感伤情怀

2014-07-25 17:12文/张正春
新课程·中旬 2014年5期
关键词:叶芝

文/张正春

摘 要:威廉·巴特勒·叶芝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爱尔兰著名的诗人,他的诗作对当代英国和爱尔兰乃至整个英语诗歌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叶芝一生著作颇丰,诗歌主题涉及自然、爱情、民族复兴、宗教、神秘主义、美和艺术等诸多方面。他的自然诗歌既继承了传统浪漫主义诗歌的抒情性和韵律美,又带有现代主义诗歌象征准确、语言清晰的特点。从诗人所处的时代、生活的背景和诗人对抒情诗的信念等三个方面探讨“自然”在叶芝诗歌中引起的“心向往之,身不能至”的感伤情怀。

关键词:叶芝;自然诗;向往;感伤情怀

在19、20世纪的英美诗坛上,叶芝是一位承前启后的诗人,他的诗歌主题复杂多变,风格也不尽相同,但“自然”的意象无处不在。然而叶芝诗中的“自然”,早已不同于19世纪早期“湖畔诗人”华兹华斯笔下具有治愈和净化作用的自然,也相异于现代派诗人艾略特所描写的一片颓废、瘫痪、毫无秩序和美感的荒原。他的“自然”意象看似清晰明朗,实则描写神话、传说、幻想等“观念”里的“自然”,并带有浓烈的怀旧色彩,体现了那个时代的情结:“自然”已经被科学的车轮和战争的硝烟碾压,再也无法为人们的心灵提供休憩之所,只能成为世外桃源般人人向往但无人能至的情感寄托。

一、诗人的时代:远离自然

叶芝出生于19世纪末,逝世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在这个时代,“工业革命”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使英国和欧美各国发生了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转变,也进一步加速了城市化。现代科技文明给人们带来了物质享受,也造成了资源的消耗和环境的污染,这使得“自然”从人们的生活中远离。对纯真自然的向往,是同时代许多作家的共同心声。梭罗在1854年出版了《瓦尔登湖》,表达了对工业文明、喧嚣社会侵蚀人性的忧虑,他认为人类只有过简单淳朴的生活,才能享受到内心的轻松和愉悦。

在《茵尼斯弗利岛》这首诗中,叶芝表达了对爱尔兰民间传说中那个象征着自由、浪漫和宁静的湖中小岛的心驰神往。开篇叙述者就发出了“我要起身走了,去茵尼斯弗利岛”的召唤,又使用了大量意象,如,“晨曦的面纱”“午夜的一片闪光”和“飞舞着的红雀的翅膀”等来描述想象中的岛上生活。在视觉上,这种想象具体可感到“用泥土和枝条建造的小茅屋”“九排芸豆架”和“一个蜜蜂巢”;在听觉上,读者仿佛听到了“那水声日日夜夜轻拍着湖滨”的声音。在最后两句,诗人笔锋突然一转,仅用简单的两个词便将读者拉回到了“灰色”的现实世界,而幻想世界中的众多“自然”意象在现代城市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在叶芝的中年和晚年时期,几大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利益纷争进一步加剧,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正如叶芝在《基督重临》中写到:“一切都在溃散,中心也不稳/世界上到处弥漫着一片混乱/血色迷糊的潮流奔腾汹涌/到处,纯真的礼仪被淹没。”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自然”不再是能带给诗人平静的心灵寄托,而变成了忧虑苦闷的来源。在《为我女儿祈祷》一诗中,所有的“自然”意象都被“陌生化”:“暴风雨”肆虐咆哮,黑暗的“树林”和光秃的“山脉”难以阻挡极具破坏力的大风。混乱的时代让自然不再宁静和谐,诗人产生了对年幼女儿未来的深深忧虑。可见,在叶芝生活的时代,纯真“自然”已无可能。

二、诗人的世界:向往和使命、幻想和现实的矛盾

叶芝诗歌中的“自然”主题,多取材于爱尔兰的秀美风光。叶芝自1887年移居伦敦后一直住在城市里,但他非常想念爱尔兰,每到夏天,他都要回斯莱戈祖父的庄园里去度假,在童年和青年叶芝的眼里,那里是和谐平静、物质富有的象征,给予诗人无限的欢乐。终其一生,叶芝都对庄园生活有着挥之不去的情结。但是,参加爱尔兰民族自治运动的诗人不可能长期隐居在“自然”的怀抱之中,斯莱戈并不能减轻诗人的焦虑,因为每次返乡都必须面临重回伦敦的痛苦,这样的往返使他怀疑自己是否真正属于其中某一方。

叶芝一方面意识到殖民地爱尔兰和宗主国英国之间的巨大隔阂和冲突,有极强民族使命感的诗人要为爱尔兰的独立复兴贡献力量。另一方面,生活在现代城市向往自然而无法逃离现实的叶芝只能怀着憧憬去书写乌有乡。在《印第安人给他情人的歌》中,诗人这样写道:

“晨曦下,这小岛在梦幻,

巨大的树枝,滴落着宁静;

平坦的草地上,孔雀舞姿翩翩,

树梢上,一只鹦鹉在摇晃不停,

怒斥着碧海中自身的倒影。”

在这里,“孔雀”“鹦鹉”的意象是诗人想象中遥远美洲大陆上“自然”中所存在的生灵,他并不在意这些意象是否真实存在,是否像华兹华斯诗中的水仙那样生动具体,而是通过想象来解放不能逃离现实的自我,来逃避沉重的生活和社会责任。叶芝是席勒意义上的“感伤的诗人”。“感伤的诗人经常打交道的是两个互相冲突的感觉和印象,是当作有限看的现实,和当作无限看的观念。他所引起的混合感情总是证实这种源泉的双重性。”在诗人的观念中,远离“不平静的尘世”的印第安情侣是“真正远离尘嚣的人/隐藏于静谧的岔开的树枝/他们的爱情成长为一颗印第安星。”这种“无限”是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有限”的现实是诗人不得不面对的,这种冲突产生的混合感情只能是哀伤的。

在现实和幻想的矛盾中,叶芝是徘徊的。在《偷走的孩子》中,叶芝一方面用了斯莱戈乡间的一些真实地名如“史留斯树林”等,另一面又以梦幻的笔调书写了“幻想的大缸,里面装满浆果”。诗歌的每一小节都以“走吧,人间的孩子!/与一个精灵手拉着手,走向

荒野和河流/这个世界哭声太多了,你不懂”作尾,表达了明显的逃离倾向;但同时又说孩子一旦离开,“他再也听不到小牛犊/在温暖的山坡上呜呜/或火炉架上的水壶声声/向他的胸中歌唱着和平”。梦幻世界虽然欢乐但空灵,现实虽然残酷但真实。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幻世界中的“自然”,都已经不是对自然景物的简单描摹,而是诗人对两种世界之间人类生存状态的情感表达。

三、诗人的文学信念:艰难探索,返璞归真

叶芝开始创作时,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后期,英国诗坛中仍然盛行浪漫主义。因此,“受到斯宾塞、雪莱、布莱克等人影响的叶芝创作了很多取材于爱尔兰民间传说和生活经验的浪漫主义诗歌。”这些诗歌通常吟唱纯朴的往昔和自然,充分展现了诗人的感伤情怀。生活环境的变化使诗人深信不疑的东西崩溃了,诗人决定不再凭着个人的主观感受抒情,或是沉溺于脱离时代的伤感。1899年叶芝来到伦敦,开始追求一种更简洁、有力的文体,创建了自己的象征主义体系。在叶芝中年时期,他的诗歌风格变得坚实、冷峻,表现“自然”主题的诗歌也充满了高度的象征意味,如,《神秘的玫瑰》

《苇间风》《丽达与天鹅》等。

有学者认为,“早年,叶芝醉心于前拉斐尔派的浪漫诗风,又热衷于唯美主义诗歌的华丽雕琢,后期诗人历尽艰苦探索,不断创新,终于巧妙地把象征主义与现实主义熔于一炉,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本文作者认为,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英国诗坛经历了后期浪漫派、唯美派、象征派、现代派,叶芝在每一阶段都创作出了优秀的诗歌,也广泛吸收了各流派的优点。叶芝是一个“现代”诗人,但他从未放弃对传统的抒情诗的信念,他在一个混乱的时代用抒情来维系个人内心残存的情感和尊严。晚年的叶芝仿佛又回到了爱尔兰乡间的风光中。在《柯尔庄园的野天鹅》中,叙述者表现出一种人生无常,自然永恒的思想:“我凝视这些光彩夺目的天鹅/此刻心中涌起一阵悲痛/一切都变了,自从第一次在河边。”诗人看着十九年来似乎不曾变化的五十九只天鹅,它们神奇地向时间挑战,它们“还没有疲倦”,“它们的心依然年轻”,而诗人却已历尽沧桑。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的诗人,他对宁静而象征着永恒的“自然”有着无限向往,但朴素纯真的“自然”却像诗中的天鹅一样,“可有一天我醒来,它们已飞去/哦,它们会筑居于哪片芦苇丛/哪一个池边/哪一块湖滨/使人们悦目赏心?”

“自然”在叶芝这样一个现代诗人的笔下,并不是对真实存在的自然景物的细微观察和精确描摹。但叶芝也没有像众多现代派诗人一样完全摒弃对传统抒情自然诗的信念。对于叶芝和他的时代来说,“自然”仍然象征着和平、宁静和永恒,对“自然”的向往,实际上是对这些逝去的美好情感的向往,向往而不得,因此这些现代自然诗才带有了怀旧般的感伤情怀。

参考文献:

[1]裘小龙.抒情诗人叶芝诗选.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

[2]傅浩.叶芝评传.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

[3]伍蠡甫,胡经之.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上.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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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吴忠诚.悼念叶芝:从传统哀歌到现代智诗.江西社会科学,2007(6).

[6]叶芝.叶芝诗集.傅浩,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7]何宁.叶芝的现代性[J].外国文学评论,2000(3).

[8]David Holdeman.The Cambridge Introduction to W.B.Yeat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8.

编辑 郭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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