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如蓝
秦邦宪是秦氏瑞五公的二十二世孙。祖父秦省吾在清朝时曾在陕西为官,父亲秦肇煌,宣统时期曾出任浙江温州审判厅刑事庭庭长,后为浙江勤县和长兴县统捐局局长。1916年,父亲因病赋闲,从此家境日趋没落,甚至只能卖掉祖屋,寄居到了族人秦琢如家中。父亲过世后,母亲朱氏带着年幼的秦邦宪及其弟妹邦礼、邦范在这里度过了一段艰难岁月。
家道中落的望族后代往往性格坚韧、勤奋好学,秦邦宪也一样;但不一样的是貌似沉静的秦邦宪骨子里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叛逆,与这个传统大家族的门风显得格格不入,并不安于埋头读书而对社会活动表现出独特的热衷。1925年秋,秦邦宪入读上海大学,他选择了社会学系。这一年,刚刚18岁的他经同学周学熙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第二年,受组织委派赴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在莫斯科,博古接受了长达五年的共产主义系统理论教育,与王明、张闻天等同期的同学合称为“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在莫斯科,秦邦宪还收获了生命中的第一份爱情,与同乡同岁的无锡女子刘群先结为伉俪。
1930年,24岁的秦邦宪带着满脑子革命乌托邦理想回到上海,然而,恰好遇上国民党对中共的搜捕,担任团中央书记职务的他,只好随着党组织撤离上海迁往苏区。
二十四岁,登上顶峰
一天,周恩来、王明一起来到了秦邦宪住处,忽然通知他由他主持党中央工作。这令年轻的秦邦宪非常意外,因为他只是一个团中央负责人,此时连中共中央委员都不是。由此创下了中共党史上两项不可能被打破的“纪录”:非中央委员直接“跃升”总书记; 24岁担任政党最高领袖。
从史实看,这第一领导人的位子并非秦邦宪争来的,而是“天降”的。正如黎辛(延安时期《解放日报》编辑)回忆的那样:“他(博古)表示我才24岁,刚从国外回来,有几年不在国内,不了解中国的国情。我又不懂得打仗,我不合适。但他们说这么决定了,你就干吧。”秦邦宪要挑的这副担子着实有点重,不过24岁的他,几乎没有什么领导政党的经验,要应付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作为一头初生的政治牛犊实在太“嫩”了。因为年轻,他也常被戏称为“中共中央的小伙子”。
高中历史课本,提到中共第五次反“围剿”时,博古的名字总和王明、李德一起,成为当时“左倾教条主义”错误的代表人物。世人皆知,因为他的错误,红军被迫进行两万五千里长征,进行两条路线的斗争。1942年延安“整风”期间,毛泽东将博古、王明划为一体,称他们是党内左倾“教条主义”的典型代表,这令秦家的孩子们一生蒙上阴影。秦邦宪的女儿秦摩亚花了一生时间搜集资料、遍访故人,希望看清父亲的样子,但令她意外的是,完整认识自己的父亲竟然如此艰难。
通常的解释是:在秦邦宪担任最高党内领导的1931年9月到1935年1月期间,由于他对国内局势缺乏准确的判断,脱离实际照搬苏联教条,盲目听从共产国际代表李德的指挥,从而做出错误决策。1934年1月,在秦邦宪主持下召开的中共六届五中全会,继续坚持推行“左”倾冒险主义路线,导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遭受重创而被迫放弃根据地进行战略转移——开始了长征。
遵义会议的官方解释是:为了摆脱尾追和堵截的国民党军队,毛泽东建议中央红军放弃去湘西同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计划,转而向敌军力量薄弱的贵州挺进。1935年1月7日,红军攻克了黔北重镇遵义。1935年1月,中央在遵义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政治局委员毛泽东、张闻天(洛甫)、周恩来、陈云、朱德、秦邦宪(博古),候补委员王稼祥、刘少奇等参加了会议。在会上,博古作了关于第五次反“围剿”的总结报告,在报告中他一方面承认指挥失误,另一方面也竭力解释错误的原因。
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周恩来的报告和毛泽东的分析反驳中,都与博古看法相左。毛泽东的意见更得到了张闻天、王稼祥、朱德、刘少奇等人的支持。会议经过激烈争论,最后肯定了毛泽东关于红军作战的基本原则,否定了博古的总结报告,重新制定了策略:战胜川、滇、黔的敌军并在那里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会议还改组了中央领导机构,增选毛泽东为政治局常委,取消了博古、李德的最高军事指挥权,由周恩来、朱德担任军事指挥。由此,遵义会议被视为中共历史上的一次重要转折,完成了组织重整,毛泽东进入核心领导层。
也有人认为,遵义会议有“逼宫”之嫌,将原本总结湘江战斗的主题一下扭转为追讨第五次反“围剿”错误,令年轻的博古措手不及。不过,对于战争而言,博古确实是太没有经验了,他不懂军事,所能依赖的只有李德(据史料,当博古征询具体战斗方案时,无人发言,而提出建议的总是李德)。
24岁的博古也太稚嫩了,与其他几位相比,他比张闻天小7岁,比周恩来小9岁,比毛泽东小14岁,24年的生涯中还有5年是在莫斯科度过的。黎辛还回忆说:“24岁的博古充满了孩子气,陈赓负伤后在上海养伤期间和博古住在一起,他们在楼上看到警察从下边过,就用报纸包了大便往警察头上丢,这不跟小孩一样,哪像党的领导人呢?”
性格率真,不计私怨
遵义会议后,28岁的秦邦宪降职了。但他并未因此负气而一走了之,而表现得磊落坦诚。既没有接受张国焘的拉拢,也没有和毛泽东计较恩怨,而选择留下来继续工作,服从组织领导,其书生率真性格一目了然。
早在博古任总书记不久,江西苏区发来电报,要求成立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希望选派一名工人出身的干部就任主席。当时有三位人选,一是工人出身、且在苏区呼声最高的项英;另一个是党的一大代表张国焘;还有一个是博古提名的毛泽东。正值宁都会议前夕,苏区对毛泽东有诸多意见,但博古却顶着种种压力竭力推举毛泽东出任苏区主席。他认为毛泽东是红军创始人,能打仗,有影响力,这其中显然不带丝毫个人色彩,而是出于公心。
对博古这一选择,毛泽东事后曾对周恩来说:“博古是个很有原则、很有组织观念的人。”对于博古的这一任命,一年后,毛泽东以另一个主席职位回报了他。1935年10月19日,红军结束长征到达陕北吴起。29日,中央召开政治局会议,任命博古为中华苏维埃政府西北办事处主席。毛泽东说:“1934年秦邦宪叫我当中华苏维埃主席,这次我让他做中华苏维埃西北办事处主席,这叫礼尚往来。”
此后,博古先后参加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作为长江局领导成员,参与领导了武汉会战期间的抗日宣传。回到延安后,领导创办了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延安整风时期博古曾被作为批判对象,他兼任的理论性职务和宣传资源也被迫交出,退出了中共七大政治局,在44名中央委员中,博古、王明排名最后两位。
儿子秦铁回忆说:“常常有叔叔阿姨跟我讲,你的爸爸是好人,很有学问,为人正直,从来不搞什么阴谋诡计,光明磊落,能上能下。”
(摘自《东方文化周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