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无理取闹的孩子，只有不耐心的家长

王丽芳

女儿5岁8个月的某一天，天气很冷，我陪孩子跟她的朋友们已经玩了一整个下午，我在寒风中吹了一天的风，我的腰已经酸到几乎无法站立，擤鼻涕的手也没停过，好不容易等到孩子们愿意回家了，我打电话请老公开车来接我们。

带着女儿拖着大包小包，我已经累得迈不开步了。走着走着，女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玩具小粉盒，一打开，发现里面玩具粉扑不见了，她开始焦急地翻口袋和包包，看找不到，放声大哭起来。

我紧紧地拥抱着女儿，可她一直哭：不见了，不见了，我有收好呀！

东西不见了，一定很难过吧？妈妈懂。我紧紧地抱着孩子，听她大声哭。

过了一段时间，女儿边哭边啜泣：妈妈，我下次还要去买。

我明知故问：这是哪里买的？

女儿哭着说：东京的扭蛋机。

原本想让女儿知难而退，女儿却说：妈妈下次我要再去东京买，可现在你可以陪我回去找吗？

天早已黑透，寒流来的天气中连空气都是冰的，我想着刚刚好不容易走完的那段路，想着老公车停在附近等着我们，而我的腰酸痛得难受，女儿哭得满脸是泪，我却有止不住的鼻水，那时候的我好想强迫着孩子：马上给我上车回家！也很想说：不过是扭蛋机的玩具，你的玩具这么多！甚至很想把从小被对待的语言搬出来：活该，谁叫你不保管好！

只是，那个当下，我懂孩子正在经历“丢掉一件心爱的东西”的难受，不想让自己怒气来添乱。我抱着孩子委婉地说：妈妈有点累了，天很黑了，我们可以先回家吗？

女儿边哭边说：可是妈妈，我东西丢掉很难过，如果我没有回去找，我会一直很难受，如果回去找了还找不到，我就不一定会这么难受。

孩子的这一段话，我听懂了。她在求一个“尽力”、求一个“无憾”，即使那个东西对我来说渺小到不值一提。

听孩子这么说，我打电话请老公继续等着，而我拖着大包小包，带女儿蹒跚走回刚刚玩的地方。还没走的伙伴一看到女儿回去，全部冲过来关心：怎么了？东西忘了带吗？

女儿拿起了她的玩具粉盒，边啜泣边说她丢了零件。于是，大人孩子都在偌大的黑暗广场中帮忙找着。小珊说：太黑了，看不到。于是她整个人趴在地上找。

看着朋友们这样帮她，女儿的心情平复了大半。没多久，小慧妈妈找到了两个很奇怪的小东西，问女儿是不是她遗失的零件，那跟我小拇指指甲片一样大小的零件，刚刚好放入玩具粉盒时，大家都笑了。

女儿开心地谢谢大家，满足地跟着我又走了回去。一坐上车，女儿开心地告诉她的爸爸，她如何尽力地找回她的玩具，朋友跟大人又如何地帮忙。孩子说得眉飞色舞，我却已经整个人瘫坐在后座，怎么也动弹不得。

当了妈妈后的我，常常在一旁观察着孩子。

我曾经看着刚满两岁的女儿在庆生会中排队玩戳戳乐时，一直很兴奋地插队，我一句话都没说，一直看着孩子面对别人的抗议还一头雾水。回到家，我边陪孩子玩边在地板上摆积木，每个积木都有不同的人名，大家在排队，我用积木解释着什么是排队，什么是插队，插队会有哪些状况。那天，我可以当场大喊女儿“要排队”，也可以动手拉着孩子去后面排，但那是“我要孩子怎么做”。事实上，孩子正在经历自己行为造成别人抗议的过程，我让孩子走完整个过程，也在这过程中看到孩子的难处，回到家后用一种游戏的方式，让孩子懂得该如何做。

这样的状况常常发生，当我希望孩子干干净净的不要弄脏新衣服，而她却看着雨停后的沙坑眼睛发亮时，我该想的是“我要她干干净净的”，还是我要尊重她“正在拥有对一样事情产生兴趣的快乐”？

当她哭倒在游乐场门口时，我想的该是“我要你赶快给我回家”，还是陪着孩子一起度过“正在面对自己心中那舍不得又玩不够的情绪”？

当孩子拒绝学习的时候，我该想的是“那贵森森的学费不要浪费”，还是陪着孩子渡过“面对学习的困难”？

当逛夜市，孩子讨抱时，我想的是“这么大了还要抱”，还是理解孩子想要“跟大人一样高度看夜市商品，而不是一直看别人脚底”的心情？

是呀！这是孩子的人生，正因为是她的人生经历，所以不该充满我的思维与碎念。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段又一段的经历结合而成。现在的我，不管是当妈妈、当女儿，还是当老婆，我开始慢慢地学会用不同的角度看事情，我看待的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真正地用心观察，真正地去体认——

你，正在经历什么？

经历什么样的情绪？

经历什么样的感觉？

经历什么样的人生？

现在的我懂得，当每个人都说父母必须多“陪伴孩子”，我想，这个定义不在于人在孩子身边，而是，当孩子在经历人生的各种经历时，放下自己想要孩子做什么的主导性，默默地观察，尊重且陪着孩子去理解去度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