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桥
(顺德职业技术学院 科技处,广东 佛山 528333)
纵观整个人类历史,幸福是人类生活的终极目标,对快乐与幸福的追求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是不言而喻的真理。1776年美国独立宣言把追求幸福看成是不可剥夺的权利。不同领域学者越来越关心幸福感的研究,幸福感常常被看作是内涵丰富的现象,包括个人的情绪反应、心情满意度及全面的生活满意度。过去100多年的时间里,标准的经济学理论站在客观的立场,通过个体行为、基于个人可观察的选择来研究幸福感。经济理论研究表明,对非厌足的消费者而言,越高的收入就会使其达到越高的无差异曲线,就能够购买昂贵的汽车,享受奢侈的休闲活动、购买拥有先进技术的商品,享受国外旅游的快乐,会得到较高效用,因而获得更高的幸福感。自Easterlin[1]发现“收入——幸福之谜”之后,基于效用最大化的古典经济学理论面临着极大的挑战,在经济学界掀起了研究收入与幸福感之间关系的热潮。Diener[2]的研究表明收入与幸福感并非线性关系而是曲线性的。Reeskens[3]认为,收入仅在满足基于需要之前对幸福感会产生显著影响。Veblen[4]认为,社会中个体受到其同事经济状况的影响。Lind[5]认为,消费者获得满足感不仅依赖于消费商品的功能性需求,而且依赖于消费商品的非功能性需求。国内有许多学者系统地探讨了收入与幸福感之间的关系,为了解释“幸福——收入之谜”,田国强[6]、何强[7]、官皓[8]通过构建数理模型及实证方法从同不角度研究了我国居民幸福感问题。
已有文献基于不同地区、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收入等人群的研究得到不同,甚至相反的结论。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幸福感是主观性的,其影响因素复杂且多变;二是研究者所用数据涉及的范围过大,许多研究是基于国家水平并进行国别比较。我们知道,即使在同一国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宗教信仰,不同的社会经济等环境,对象范围过大,影响因素差异大就会引起结论的不一致。三是研究方法的不足。多数研究没有考虑变量之间的非线性关系,运用线性回归方法对幸福感进行研究,很容易出现模型设定错误。因此,要更好地研究居民的幸福感,在研究对象的选择时应尽可能减少对象所处环境因素的差别,以某一小区域居民为对象更为合适;其次,在方法的选择上尽可能考虑到变量之间的非线性性,除了常用的线性回归之外,使用约束条件少的半参数回归更为重要。
作为发展中国家,我国幅员辽阔,不同地区不同民族有不同的文化及制度特点,要更好地研究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因素及不同因素的影响强度,就要在研究对象的选取上下功夫,既要保证模型的合理性、稳健性,又要兼顾结论的前瞻性。考虑到我国正处于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将选择有代表性的顺德地区居民作为研究对象,共收集了3200份问卷,与其他问卷不同,对个人幸福感的调查采取了基数描述,在问卷中设计了问题“就总体而言,请您对自己的幸福感打分(满分为100分)”,均值为75.76分。在对象的年龄方面,本文直接要求填写实际年龄,考虑到本文重点探讨收入与幸福感,因此,调查对象为18-65岁,平均年龄为32岁。性别方面,男性赋值1,女性赋值0,即有43%的男性;户籍方面,非本地户籍赋值0,本地户籍赋值1,76%为本地户籍;收入方面,设计了三个相关的问题:一是绝对收入,即近三个月的税后平均月收入,以实际数表示,均值为3039元。二是期望月收入,以期望的基数表示,均值为7770元。三是相对收入即与周围同事对比的收入,以感觉的基数表示,均值为125元。为了考察学历与幸福感的关系,问卷中设计了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大专、本科、硕士及博士等选项,分别赋值1、2、3、4、5、6、7,均值为3.14。周工作时间(含加班)的选项包括40小时内、40小时、40-45小时、45-50小时、50小时以上,分别赋值38、40、42、47、55,均值为44.6小时,各变量的描述统计量如表1所示。
表1 不同变量的简单统计量描述
为进一步了解不同变量与幸福感之间可能的非线性关系,分别对每一变量与幸福感进行非参数估计。
最佳理论窗宽为hn=cn1/5,其中,c是仅与回归中解释变量的密度函数和核函数有关而与n无关的待估常数,选择高斯核及最佳理论窗宽,各变量与幸福感非参数估计结果如图1-图5所示。
图1年龄与幸福感图2绝对收入与幸福感图3相对收入与幸福感图4期望收入与幸福感图5周工作时间与幸福感
年龄与幸福感呈现U型关系,在回归中,通过增加二次项来反应这种关系(见图1);幸福感与绝对收入呈现出正相关性,从递增的趋势来看,即使顺德地区GDP总量增加了,但收入还没有达到相应的临界水平,即幸福感处于快递增阶段,在回归模型中,我们把该变量与幸福感之间可以当作线性关系(见图2)。幸福感与相对收入呈现正相关性,相对收入越高,幸福感增长的速度越慢,这说明顺德居民并不太关心相对收入,在回归模型中,我们把该变量与幸福感可当作线性变量处理(见图3)。幸福感与期望月收入呈现出复杂的关系,期望收入在8200至22000之间的群体,随着期望收入的增加,幸福感快速增长,但当超过22000元之后,幸福感呈现下降趋势(见图4)。幸福感与周工作时数之间的关系,幸福感随着工作小时数的增加而快速降低,工作时数越长,幸福感越低,即以时间换取工资收入的负效应在增加,在回归模型中,我们将该变量当作线性变量处理(见图5)。
在非参数回归模型中,各个解释变量对响应变量作用的差别往往被忽略,会明显降低模型的解释能力。半参数模型融合了参数回归和非参数中回归常用的方法,在数据处理时尽可能利用经验、试验结果及理论分析的结论,具有极强的解释能力,半参数回归方法比较多,采用Robinson(1988)的差分法进行估计,回归模型如下:
E(yi|zi)=E(xi|zi)′β+g(zi)+E(εi+zi)
(2)
根据迭代期望定律,E(εi|zi)=ExiE[(εi|zi)|xi]=ExiE(εi|xi,zi)=0
将方程(1)减去方程(2)可得:
yi-E(yi|zi)=[xi-E(xi|zi)]′·β+εi
(3)
根据非参数估计,考虑到文化程度与幸福感之间呈现非线性关系,为避免出现“维度祸根”问题,在半参数模型中仅把文化程度看成是非线性变量,其他变量均近似地看作线性变量,同时,把年龄及年龄平方引入到模型中,为确保模型结论的稳健性,采用自助抽样法(bootstraping)来获得标准误,抽样次数为300次,表2报告了总样本回归及分别按户籍、性别、婚姻状况分类回归的主要估计结果。为确保模型结论的稳健性,本文采用自体抽样法来获得标准误,抽样次数为300次,表2呈现出总样本回归及各类子样本的半参数估计结果。
表2 总样本的半参数回归及类别子样本的估计结果(因变量为幸福感得分)
续表2
户籍差异性别差异婚姻差异文化程度差异基本模型非户籍户籍女性男性未婚已婚小学以下初中高中大专本科年龄-0.802∗∗∗(-4.497)-0.601(-1.636)-0.856∗∗∗(-4.165)-0.738∗∗∗(-3.110)-0.814∗∗∗(-2.996)-2.111∗∗∗(-4.115)-0.787∗∗∗(-3.422)-0.724(-1.125)-1.346∗∗∗(-3.970)-0.636∗(-1.654)-0.463(-1.423)-0.515(-0.805)年龄平方0.011∗∗∗(4.422)0.007(1.342)0.012∗∗∗(4.184)0.009∗∗∗(2.835)0.011∗∗∗(3.210)0.032∗∗∗(4.090)0.010∗∗∗(3.421)0.010(1.195)0.018∗∗∗(4.063)0.008(1.450)0.007(1.511)0.007(0.873)工作时数-0.848∗∗∗(-4.336)-1.520∗∗∗(-3.736)-0.641∗∗∗(-2.775)-0.839∗∗∗(-2.974)-0.856∗∗∗(-2.641)-0.669∗∗(-2.191)-0.951∗∗∗(-3.516)0.060(0.084)-0.348(-0.867)-1.281∗∗∗(-3.370)-1.640∗∗∗(-4.406)-0.167(-0.267)样本量2027479154311498737871201143492592557213r20.0480.0610.0480.0430.0590.0570.0500.1020.0620.0430.0570.058r2_a0.0460.0510.0450.0390.0540.0510.0460.0690.0520.0350.0490.036
*注:括号中为T统计量。*表明P值小于0.1,**表明P值小于0.05,***表明P值小于0.01。
从年龄来看,年龄平方项均为正,而一次项为负,说明年龄与幸福感呈现学术界一致认可的U型关系。从婚姻状况来看,已婚者对绝对收入的关注度高于未婚者,未婚者对相对收入的关注度高于已婚者,这说明未婚者更关注自身的发展,而已婚者更关注养家。工作时间对未婚者幸福感的影响没有对已婚者幸福感的影响强,减少每周工作时间对提高已婚者幸福感的作用更大。从文化程度来看,绝对收入对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者的幸福感影响最显著,其次是本科学历者,再次是大专学历,并且初中及高中学历者绝对收入对幸福感影响并不显著;相对收入对每一文化层次群体的影响都显著,并且,小学及初中等低学历者影响最强,这源于他们在工作可能受了歧视,并且工资待遇相对较低的原因。而相对收入对高中、大专及本科学历者的影响并不太显著,并且在强度上不如学历低者。从工作时数来看,对高中和大专学历者影响显著,并且大专学历者影响强度最大,他们的工作岗位劳动时间与劳动强度相对较大,对增加劳动时间反应比较敏感;而本科学历者,可能源于他们工作岗位相对较好,工作时间相对较稳定,因此,工作时间对他们的幸福感影响并不显著。另一个有意思的结论是,工作时数对小学及以下学历者影响尽管不显著,但却呈现出正相关性,即他们愿意通过延长劳动时间来获得收入,进而提高幸福感。
为更清楚地了解各影响因素对不同幸福感群体的影响显著性及影响强度,运用变系数分位数回归方法进行回归,10至90分位数回归系数如表3所示,不同变量回归系数随分位数变化趋势如图6所示。绝对收入对高幸福感群体的影响低于低幸福感群体,并且随着幸福感的增强,这种影响呈现下降趋势;相对收入对中低幸福感群体的影响强度较大,而对90分位的幸福感群体影响并不显著,说明高幸福感群体并不太关心相对收入;周工作时数对低幸福感群体影响显著,说明工作时间对低幸福感群体影响大且显著,降低工作时间对提高他们的幸福感作用明显,一个原因是低幸福感群体大多数有工作,并且工作时间较长,因此,工作时间对他们幸福感影响较大。
表3 10至90分位数回归系数及显著性表(因变量为幸福感得分)
续表3
10分位数20分位数30分位数40分位数50分位数60分位数70分位数80分位数90分位数年龄平方0.018∗∗∗(3.906)0.012∗∗∗(3.026)0.008∗(1.707)0.012∗∗∗(3.573)0.011∗∗∗(3.185)0.003(0.926)0.013∗∗∗(4.136)0.011∗∗∗(4.136)0.004(1.540)工作时数-1.245∗∗∗(-3.375)-1.489∗∗∗(-3.742)-0.974∗∗∗(-2.756)-1.26∗∗∗(-4.524)-1.000∗∗∗(-3.770)-0.143(-0.632)-0.618∗∗(-2.212)-0.635∗∗(-2.136)-0.073(-0.417)常数项-18.322∗∗∗(-27.206)-10.844∗∗∗(-20.146)-5.607∗∗∗(-13.053)-2.247∗∗∗(-6.087)1.466∗∗∗(3.257)4.280∗∗∗(28.532)7.035∗∗∗(18.757)11.285∗∗∗(21.868)14.733∗∗∗(39.081)样本数202720272027202720272027202720272027PseudoR2=0.02480.04190.01390.04410.02110.00290.02740.0220.0033
图6不同变量回归系数随分位数变化趋势图
本文选择顺德为研究对象是因为顺德地区走在了全国改革开放及经济社会发展的前面,顺德今天面临的问题就是其他地区明天可能遇到的问题,因此,对顺德地区居民幸福感影响因素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下面结合模型结论及顺德的实际,基于收入的视角来提出提高居民幸福感的政策建议:
第一,从年龄与幸福感的关系来看,顺德地区居民在42岁左右幸福感达到了最低谷,一方面是小孩子上学问题,另一方面是来源于生活压力。目前,与全国居民一样,顺德地区家长也迫切希望子女成龙成凤,由于本地孩子自小没有经受生活压力的磨练,因而,上大学特别是上好一点的大学成为他们焦虑的中心;其次,在该年龄段,上有需要照顾的老人,下有需要参加高考的小孩子,各种问题均集中于此,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其幸福感。因此,要提高其幸福感,可以采取释放压力的措施,如多举办文化娱乐活动、举办一些公益性的讲座,免费让他们参加。
第二,从文化程度与幸福感的关系来看,绝对收入及相对收入对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者的幸福感影响最显著;相对收入对每一文化层次群体的影响都显著,小学及初中等低学历者影响最强。说明文化层次越低,他们的工资收入越低,此时,收入对他们的幸福感影响显著。因此,要提高他们的幸福感,一方面可以采取措施,加大产业转型升级的力度,为员工创新更多高附加值的岗位,提供更好的工作环境及更高的工资。另一方面,缩短员工之间相对收入的差距,减少工作对低文化层次者的歧视,做到同工同酬,以提高他们的幸福感。
第三,从工作时间与幸福感关系来看,对高中和大专学历者影响显著,并且大专学历者影响强度最大,其中的原因在于,这个群体的劳动时间与劳动强度相对较大,对增加劳动时间反应比较敏感;而本科学历工作岗位相对较好,工作时间相对较稳定,因此,工作时间对他们的幸福感影响并不显著。为了提高他们的幸福感,可以采取如下措施:一是提高小时工资率,按贡献而非岗位进行分配,减少用延长工作时间来换取幸福感的可能性。二是提高工作效率,在全社会倡导八小时间工作制。
第四,从婚姻状况与幸福感的关系来看,工作时间对未婚者幸福感的影响没有对已婚者幸福感的影响强,减少每周工作时间对提高已婚者幸福感的作用更大。其中的原因在于,工资太低,已婚者由于家庭的经济压力,使得他们不得不以牺牲工作时间来换取养家的支出,而未婚者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是否延长工作时间对他们的幸福感影响并不显著。因此,提高居民的幸福感还是离不开产业转型升级,并以此来提高收入水平。
当然,影响居民幸福感的因素有许多,可以采取改善非经济因素来提高居民幸福感,如让居民更多地参加决策过程,营造民主氛围,提高他们的程序效用;也可以采取措施加强社会交往通过提高增加他们的社会资本进而提高幸福感。由于篇幅所限,如社会资本、程序效用等方面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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