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兆 惠
(北京语言大学 人文学院,北京 100083)
朱德熙(1961)应该是提出并深入研究双音节副词后“的”(“地”)这一问题的第一人:“单音节副词之后都不能带‘的’,双音节副词有两类。一类不能带‘的’,例如:‘已经、马上、素来、刚好、恰巧’,一类可以带‘的’,例如:‘非常、十分、忽然、简直,格外、不住、明明、渐渐、偏偏、暗暗’。第二类双音节副词什么时候带‘的’,什么时候不带,我们说不出条件来,看来好象是自由的。”
朱德熙描述的是现代汉语中副词后带“的”(“地”)的情况。这个问题后来鲜有人再关注。副词后的“的”(“地”)真正的出现时间应该是唐宋时期①南北朝时期出现的一例:“使君如馨地,宁可斗战求胜!”(《世说新语·方正篇》)吕叔湘先生(1943)认为此例中的“地”是否为后来所谓的副词后“地”,较为可疑。冯春田(2000)则认为此“地”为“境况”、“状态”义。蒋绍愚(2005)据此认为结构助词“地”确切用例出现时间不是六朝,而是唐代。,最初写作“地”或“底”,宋代开始也可以写作“的”,现代汉语一般写作“地”。(本文行文中统一作“地”,引文遵照原文则可能出现“的”“地”“底”三种写法。)纵观汉语史,我们发现了如下规律:近代汉语中不带“地”的双音节副词在现代汉语中仍然不带“地”,现代汉语可带“地”的双音节副词在近代汉语一般都也可带,但反过来,近代汉语双音节副词后的“地”在现代汉语中渐次脱落,或出现的频率下降。我们将这种规律称为现代汉语双音节副词后“地”零形式化的趋势。
对照《近代汉语虚词词典》和《现代汉语虚词词典》,我们找出近、现代共有的双音节副词148个。这148个副词,粗略地看可以按照朱德熙先生的意见分为带“地”和不带“地”两大类。但是仔细观察,除了带不带“地”之外,“地”的出现频率的历时变化也是我们分类的参考标准之一。我们检索了瀚堂典藏数据库、北大CCL语料库及其他语料库,按照“地”的出现与否及出现频率,将它们细分为四类:
第一类,近、现代汉语中均未见带“地”,计有52个。包括:
不必 不妨 不过 何必 何曾 何尝 或许 何须 可能 权且 随后 曾经 未曾 未尝 原来 只得 足以 大都 仿佛 一壁 一旦 一道 姑且 权且 终于 早晚 终归 忽而 断乎 极为 历历 万万 随后 随即 幸而 旋即 一经 一下 一准 已经 尤为 终竟 忽地 蓦地 猛地 大半 大抵 大约 断断 定然 顷刻 迟早
这些副词主要是一些语气副词、时间副词、范围副词。如:
1) 然而这个人的性情,非用条妙计断断制他不住。(《儿女英雄传》第十六回)
2) 不管稿子改动幅度多大,先生断断不许加上他的名字,于是便成了我独具大名的作品。(贺寿光《“不会做文章”的大作家》,1994年《作家文摘》)
第二类,在近代汉语可以带“的”,现代尤其是当代作家作品中“地”脱落,双音节副词后带“地”的情况非常罕见。这样的副词有32个,包括:
恰好 本来 其实 毕竟 几乎 仅仅 到底 何苦 只管 往往 到底 好歹 恰恰 随时 万一 务必 一连 一同 从来 向来 俨然 一概 一定 一总 一旦 重新 从新 单单 独独 登时 千万 一时
朱德熙先生特别举出现代汉语“恰好”不能带“地”,但我们发现在近代汉语中却可以:
3) 俺这里别是个三街市井,另置下二连等秤,恰好的教恁一分银买一分情!(石君宝 《诸宫调风月紫云庭》第一折,《全元曲》)
老舍作品也残存一例, 其他现、当代作家作品中均未见。
4) 照明了春花秋叶,给海浪一些金光,可是它恰好的也能在我心中,照明了我的泪珠。(《老舍自传》)
其他再如:
5) 和尚道:“这娃娃须则是养下来一个日子,其实的有许多弥罗。”(《三宝太监西洋记》第三回)
6) 军师你莫疑惑,其实的去不得,到朝中说与圣人知。(杨梓《功臣宴敬德不伏老》第三折,《全元曲》)
7) 俺哥哥将你恩上施恩,你两个待告呵便告,毕竟的是那不是。(萧德祥 《杨氏女杀狗劝夫》第四折,《全元曲》)
8) 大都来是书生命里,不争将黄阁玉堂臣,几乎的做了违宣抗勅鬼。(马致远 《荐福碑》第四折,《全元曲》)
9) 判官道:“圆眼帖木耳,你为人在世,言不信,行不果,取不明,与不明。有这四样不是处,故此今日砍你四刀,开你做四架。你来生仅仅的讨得个人身,却也没有甚好处。赴左转轮王托生。”(《三宝太监西洋记》第八十九回)
10) 我们这儿的地方官狠利害,拿着光棍,往往的就极刑拷打,不问长短,立刻打死。(《语言自迩集·平仄编·四声联珠》第一卷十七)
第三类,如朱德熙先生所说:“带不带‘的’‘看来好像是自由的’”,但带“地”的频率从近代汉语到现代汉语明显地在逐渐下降。这样的副词有16个,主要是:
一直 简直 过于 白白 必然 一齐 一起 赶紧 着实 足足 不免 分别 好生 偏偏 分明 不住
以“白白”“一直”为例,从元代以来到当代作家作品中的使用比例抽样调查结果为:“白白”在《全元曲》出现 5例,均带“地”,不带“地”的为 0;《红楼梦》中带“地”和不带“地”的比例是 9∶2;《老舍文集》中带“地”和不带“地”的比例是50∶34;王朔作品中未见带“地”的用例,不带“地”的有4例;池莉小说中带“地”的仅1例,不带“地”的有4例。“一直”在《全元曲》中出现3例,均带“地”,不带“地”的为0;《红楼梦》中带“地”的仅1例,不带“地”的有29例,老舍作品中带“地”的2例,不带“地”的有7例,王朔和池莉作品中的“一直”均不带“地”。
可以看出,从《全元曲》到当代作家作品中“白白”“一直”带“地”的比例在下降,反之,不带“地”的比例在上升。
第四类,带不带“地”同样“看来好像是自由的”,但带“地”的比例在近、现代汉语中的比例没有明显的变化。这样的副词有48个:
暗自 不时 常常 匆匆 大肆 反复 分外 更加 公然 何等 何其 忽然 互相 极力 极其 间或 渐渐 竭力 径直 陆续 屡次 屡屡 略略 每每 偶尔 频频 仍旧 时刻 倏忽 倏然 随时 通通 突然 万分 无端 赶紧 务必 向来 幸而 俨然 一一 十分 依然 异常 永远 愈加 骤然 逐渐
试比较以下例子:
11) 三藏道:“他这里不服我大唐管属,又不与我国相连,况不时又有上司过客往来,所以不好留此相待。”(《西游记》第六十八回)
12) 这般清平之所,却又恐吓我,不时的嚷道有甚妖精。(同上 第四十回)
13) 他一面在甲板上走动,一面不时挠挠那讨人厌的短发茬儿。(老舍《鼓书艺人》)
14) 两只手特别肥润好看,不时的抬起来拢拢脑后的长头发。(老舍《二马》)
“不时”和“不时的”在《西游记》和老舍作品中都有出现,其在两部作品中使用频率相比而言也没有明显的差别。
这四类情况在近现代共有的148个双音节副词中所占比例统计如下:
比例第一类 35% 35%第二类 22%第三类 11%65%68%第四类 32% 32%
近代汉语中,第一类即完全不带“地”的副词所占的比例是35%,另有65%的副词,包括第二、三、四类是可以带“地”的。不过,这里“地”的出现也不是必然的,是自由的,“地”是一个羡余成分。可是到了现代汉语中,情况发生逆转,有68%左右的双音节副词后面完全不带“地”或者“地”出现的频率在下降,而且另外32%的副词后虽然可以带“地”,但也不是必然的,是自由的,“地”是一个羡余成分。也就是说,那些“羡余”的、自由的、不是必然出现的“地”在从近代汉语到现代汉语的发展过程中,有22%的完全脱落,成为第一类;有11%正趋于完全脱落,有可能成为第一类,而剩下的32%也绝对有可能顺应这个趋势,“地”字使用比例减少或者完全脱落。太田辰夫(1991:286)认为清代小说中“通常不必加‘的’的副词加‘的’的例子很多”。我们认为他这是以古律今。应该反过来说,从唐宋时期双音节副词后“地”出现至今,“地”的脱落不是偶尔出现的语用变异,而是一种普遍的、固定的语法手段,可以看出,双音节副词后的“地”零形式化的趋势非常明显。
朱德熙(1982:152,193)认为在书面语里,名词、动词、形容词在带上“的”(“地”)后可以转化为副词,并将这种“的”(“地”)称为副词后缀。这个观点和冯春田先生的看法颇为接近。冯春田(2000:470)说:“一般来说,‘地’字所参与组合的是谓词性结构,‘X+地’则表示某种情状或样态。”他把这种“地”和上古时期产生的副词词尾“然”联系起来,认为“地”的语法功能是“然”的功能的延续。“如果从整个汉语语法史的方面观察,与近代汉语‘地’字结构在结构方式上有些关系的,可能是活跃在上古汉语里的‘然’系结构。”这里的“然”系词还包括“尔”“如”“若”等词尾。他还提到:从语法结构上看,似乎可以这么说,近代汉语的“地”字结构的前身,就是古代汉语的“然”字结构;也可以说,“地”字结构式源自上古汉语就有的“然”系字结构。不过,这种来源又不是简单的替换或重复,而是基本语法结构机制的新的发展;这与“底(的)”字结构来源于“者”字结构,但“者”字结构已没有生命力,“底”字结构取而代之却成为非常具有活力的语法结构,是同样的道理(冯春田2000:476)。
“然”系词的功能,学者多有论述。何乐士(2000:165)说:“用于形容词、副词或动词之后,表示事物或动作的状态,使整个结构起副词的作用,在句中作状语,有时用作谓语。”“这类词的共同特点是附着于另一个词作为那个词的附加成分;他们一般不改变词的原有词性和意义,而是对这种意义起强化作用或某种标志作用。”(杨伯峻、何乐士 1992:497)吕叔湘(1943:287)也说:“然”显然最初是以复合词的一个成分的资格出现的,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逐渐丧失它的词汇意义,因而由对等的成分降为辅助的成分,变成词头或词尾。
“然”和“地”应该有重合的某一个时期。请看下例:
15) 特地作团喧杀我,忽然惊散寂无声。(宋·杨万里《寒雀》)
“特地”和“忽然”应该在结构上是一致的,“地”和“然”的功能也相同。
只是,在汉语的发展过程中,“然”内化成了一个词内成分,而“地”在单音节副词后成为词内成分,在双音节副词后成为语法成分。正是从一个必要的构词成分成为一个“辅助的成分”,它的出现不影响词性和词义,就语法功能而言,有没有“地”的区别是微乎其微的,这是“地”零形式化的先决条件。
双音节副词后“地”的零形式化也是汉语双音节化的结果。吴为善(2003)认为双音化存在着“融合”与“分化”两个过程。融合,Hopper 和 Trauggot称之为“复合化”(compounding),即在双音化趋势的作用下,两个高频率紧邻出现的单音节词就可能经过重新分析而削弱或者丧失其间的词汇边界,结合成一个双音节的语言单位(石毓智,2002)。早期的“地”用在单音节成分之后,标志其前的成分是副词性修饰成分,单音节副词和“地”之间是两个独立的单音节词。
16) 侍女常时教合药,亦闻私地学求仙。(王建诗《赠阎少保》,《全唐诗》)
17) 画空疑未决,卓地计初成。(张祜诗《答僧赠柱杖》,《全唐诗》,此例援引自孙锡信1992:230)
孙锡信(1992)分析例17)说:“地”仍时常和“时”“空”等实词对仗,表明仍带有一定的实义。
在双音节韵律框架的融合作用下,结合频率较高的短语很容易词汇化为一个词,其中一个实词从具有一定独立性的词变为一个词内的不可分析的成分,即与前面单音节成分粘附在一起成为一个词。“地”就成为了一个词内成分,不过这个词内成分是一个虚化程度较高的词尾成分。
18) [云岩]三度来和尚身边侍立,第三度来,和尚蓦底失声便唾。(《祖堂集》卷十四)
19) 有一日,心造坐不得,却院外绕茶园三匝了,树下坐,忽底睡着。(同上 卷三)
20) 师有时上堂蓦地起来伸手云:“乞取些子,乞取些子。”(同上 卷十一)
从“单音节副词+的”构成的短语到“单音节副词+的”构成的双音节词,中间经历了重新分析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的具体时间无从考证。孙锡信(1992:231)认为“地”完成虚化的时间应该是“五代末”。
这是双音化作用的第一个体现:使单音节副词后的“地”成为缺乏独立性的词尾。许多单音节副词性成分逐渐变成黏着性的成分,不能直接用于由“地”引介的状中结构中,状语部分要求是独立的词,但汉语中大多数单音节副词性成分的独立性不够,所以不再出现在“地”前。独立性较强的双音节副词在类化作用下也能够出现在“地”之前。唐宋以来,双音节副词的数量大增。仅就宋代而言,我们从唐贤清(2004)列举的《朱子语类》的副词中统计出双音节副词有233个之多。双音节副词后带“地”元明清时期数量最多。
21) 某自潭州来,其他尽不曾说得,只不住地说得一个教人子细读书。(《朱子语类》卷十)
22) 他特意的说:“往西北去,咱们往西北见!”(《小五义》第八十二回)
23) (驴子)忽然的叫了一声丢了个撅子,把我直跌下来,伤了我这杨柳细,好不疼哩!(无名氏《包
待制陈州粜米》第三折,《全元曲》)
韵律现象中最小的独立单位是音步,音步是由音节构成的,音步和韵律词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实现关系,汉语的韵律会促发句法的运作和调节(冯胜利 2000)。当“地”和一个单音节词组合,正好与韵律音步契合,“地”就可以在词内保留,构成“特地”“猛地”“忽地”等双音节词。但是,汉语中大多数单音节副词的独立性不够,不足以粘附“地”构成双音节词,因此“V地”结构的双音节词非常有限。而双音节副词后的“地”有很强的独立性,
张谊生(2010)也说:自古以来双音化一直是汉语中最基本和最普遍的韵律趋向,三音节的超音步当然是不稳定的,一旦有可能——结构上和表达上不会引起误解,就有可能脱落,由偶然、临时脱落逐渐发展成为经常、定型的零形式。
双音节副词后“地”字的脱落,这是双音化作用的第二个体现。
“地”和它前面的成分组合,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短语——词——短语——词
以“特地”为例:
24) 只为如此,所以祖师特地西来。(《五灯会元》卷十)
25) 因明日是圣姆的诞辰,念你们特地的远来,怕山上没有地主,故暂回本山料理。(《醒世姻缘传》第九十三回)
“特地”应该经历了由“特”和“地”两个独立的单音节词构成短语的阶段,但是到例25)中,“特地”就可以看作一个双音节词了。例25)中,在“地”成为词内成分的情况下,“特地”后面又出现“的”(“地”),构成“特地的”这样的短语。但在双音节副词后“的”(“地”)的零形式化趋势之下,“特地的”中的“的”隐身,“特地”又将成为一个光杆词。
沈家煊(1994)曾经指出:语法化各种格的各种表现形式可以排成一个等级,语法化的程度越高就越倾向于采用形尾和零形式:词汇形式(>副词)介词>词缀/形尾>零形式。
蒋绍愚先生总结了关于“地”字的来源的几种意见:
吕叔湘(1943,又见 1990:287)说:“‘地’字的来历不明,最早的例子见于《世说新语》……,但只有这么一个孤例,下去的例子就是唐代私地、忽地等例。”
王力(1980:320-322)认为“地”字和“底”字同一个来源,即来源于“之”字。曹广顺(1986)倾向于此说。蒋绍愚不同意此说。
太田辰夫(1958:321)说:“‘地’当然是‘土地’‘场所’的意思,是转为表示动作和状态存在的环境,用作副词性的修饰语的吧。例如唐代就能见到的‘暗地’,大概就是‘暗的地方’—‘在暗的地方’—‘暗暗地’这样变化而来的。”孙锡信(1992:230)同意太田先生的说法,吴福祥(1996:326-327)也认为“由表示处所的名词逐渐虚化为助词并非没有可能。”并列举“许”和“地”的相似之处,即二者均由处所名词虚化为近指代词。蒋绍愚认为太田辰夫的构想在几位学者的论说下“很有说服力了”。
我们认为太田等先生的说法是有道理的。“地”应该正是经历了从一个构词成分到词尾或者零形式的语法化发展的一般路径。从唐代“特地”“忽地”到宋元以来的词尾/词缀,并成为一个羡余成分,到现代汉语中出现零形式化的趋势,正遵循了这样一个语法化的过程。无独有偶,张谊生(2010)推导的“V/A于”中“于”的脱落的过程,和“地”的虚化可谓殊途同归。他说,“于”如果不能成为“V/A于”的构词成分,也不可能成为形态成分,就只能脱落,走上了零形化道路。既然是语法化的最终阶段,那么发展到这一阶段附缀“于”在句法上和语义上已完全羡余化了,只是在语音上保留一个音节,因此,发话人在使用“V/A于X”构造时,只要不违背韵律节奏就可以根据不同的语用需要对“于”加以保留或予以省略。化用他的话,“地”不可能成为双音节副词内部的构词成分,也不可能成为形态成分,就只能脱落,走上了零形式化的道路。
“地”与双音节副词的关系自唐宋时期就不是非常的紧密,至现代汉语,“地”的出现频率降低甚至出现明显的零形式化趋势。这是双音化作用之下,“地”遵循了语法化的一般规律发展的必然结果。目前而言,这只是一个明显的趋势而已,如果按照这个趋势继续发展下去,将会出现以下的结果:在未来的汉语中,双音节副词后带“的”将会成为一种语法上合理,但是较少出现在应用中的历史现象,正如在汉语史上“本来地”“几乎地”“简直地”都很常见,但现代汉语语言应用中却少见一样。本文所说的“地”在朱德熙(1961)的“的1”“的2”“的3”中相当于“的1”,也就是说,随着语言的发展,“的1”(“地”)可能将大大衰微。不过“地”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功能,就是连接其他词性的状语和动词中心语。在名词、动词(或短语)或形容词作状语时,“地”往往是不能缺少的。
26) 到局长家探病时,他坐在沙发上,嘴里本能地问候着,心里却一直在估算局长家所铺的化纤地毯究竟多少钱一米。(刘心武《人生一瞬》)
27) 他用红笔将报道的末尾开列的一串名单中自己的名字画出来,并郑重地附上编号:八十六。(刘心武《人生一瞬》)
28) 他只有在一个人静处时,把一生中的那十八分钟一秒秒地反复品味。(刘心武《人生一瞬》)
29) 我也跟他一样上了炕,和他面对面地坐下。(张贤亮《绿化树》)
名词“本能”、形容词“郑重”、数量短语“一秒秒”和动词短语“面对面”后面常常要有“地”出现,充当动词的状语。这和双音节副词后“地”的羡余形成了对比。“地”的功能就很单纯了,就是使名词、动词或形容词(短语)具有副词(短语)的性质,充当状语。
(日)太田辰夫 1991 《汉语史通考》,江蓝生、白维国译,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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