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史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止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左思出身寒门，博学多闻却不得志，抑郁愤懑之情发之于诗便构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组诗《咏史》。他的这首诗是《咏史八首》之二。咏史诗，便是借古讽今，以他人之酒杯，浇自己心中之块垒。本诗代表了寒士的心声，鞭挞当时极不合理的门阀制度。

诗歌开篇以“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这一常见的自然现象起兴。一个“郁”字真实地反映了作者对深受压抑的松树的同情，面对自然的不公诗人表达了强烈的愤慨之情。“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这才是诗人真正想吐露的，一针见血地揭露了现实的残酷。既和前四句呼应，又揭示了寒门和士族的地位差异就如同自然界中的松苗，一样的不公平，一样的让人寒心。“蹑”和“沉”两个动词用得相当的精妙，包含了诗人强烈的爱憎，既有对士族的蔑视和鄙夷，也有对像同自身一样的寒门才子的肯定与痛惜，更表现出诗人的凛然正气和无畏的精神。“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这是本诗的关键，“地势”二字点明了这种不公平待遇的根源，松苗的不公在于自然的“地势”，而人的不公在于制度的“地势”。自曹丕建立“九品中正制”以后，就逐渐形成了根深蒂固的门阀制度，士族与寒门，不仅等级森严，而且有一定世袭性，很难改变。这一句点出了门阀制度扼杀人才的罪恶，也表现出了诗人深深的无奈。批判的锋芒在揭露历史现实的同时，那掩藏的无奈之情和深深的愤慨也感染着人心，让人为之不平。接着，诗人又用了有力的事实作为依据，“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用金张的事实说明“世胄蹑高位”，用冯公的故事来证明“英俊沉下僚”，这样的历史真实摆在眼前，谁又能否认这种制度对寒门之士的残酷呢？批判力透纸背。

全诗表达出了一种难以排解的怨，难以摆脱的恨，不平与反抗的声音，在诗人的心中荡漾，也在读者心中溅起千层浪，愤而无奈。诗歌情调高昂，气韵沉雄，笔调劲挺，他传承了建安风骨却又独树一帜，这就是钟嵘《诗品》中所谓的“左思风力”。

——崔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