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生产初探—众包软件的迷思

2014-07-08 05:09徐偲骕温小宁周婕
今传媒 2014年7期
关键词:新媒体

徐偲骕 温小宁 周婕

摘 要:互联网不仅对中国的新闻传播、媒介生态发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其对传统社会化大生产也逐渐产生了解构效应。出现了以互联网为基础,以移动终端为生产工具的众包生产模式,打破了以往劳资双方需要建立固定劳动关系,签订劳动合同,履行社会保障合约的用工方式。本文从传播政治经济学的视野出发,考察众包生产模式究竟是否如其所言,开发网民智慧,改良生产关系,提高企业活力。还是打着“集思广益”的旗号,利用免费劳动力,规避用工成本,无偿占用闲暇时间为其从事生产活动的新型灵活资本主义(flexible capitalism),使广大用户沦为“网络劳工”。研究发现,相比传统媒介“注意力经济”依靠观众眼球谋利的模式,新媒体众包模式不仅更主动的利用受众闲暇时间为其创造财富,更以极为低廉的成本套取用户个人信息,以便实现更为精确的商业营销目的,对受众形成多重剥削。

关键词:新媒体;众包;数字劳工

中图分类号:G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4)07-0037-02

随着互联网商业化使用的日趋发达,其对于生产关系也产生了一定的改造作用,随之产生了“众包(crowd sourcing)”的生产理念,打破了以往社会生产需要厂房、设备、固定人员,以及需要签订劳动合同的传统生产和用工方式,利用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等工具把工作分包给不特定多数人群的生产方式。用“众包”概念的提出者杰夫·豪的定义来说,“即一个公司或机构把过去由员工执行的工作任务,以自由自愿的形式外包给非特定的(而且通常是大型的)大众网络的做法”[1]。

一、相关研究回顾

对于这样的新现象,国内学者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和政治经济学的劳动理论予以不同的评价,笔者简要作以下梳理。有学者认为,这是一种全新的问题解决模式,利用互联网将工作发包出去,利用志愿员工的创意和能力来达到企业节约成本和集思广益的目的。并且“众包还能在传播中满足大众的自我实现需求”[2]。林素芬和林峰认为,“众包模式下的劳动者工作时间相对灵活,利用闲暇时间参与众包活动,自主安排劳动时间。劳动者从固定的工作时间中被解放出来,获得了身心解放。他们跨越年龄界限、空间界限和阶级隔阂,企业组织边界延伸了,其创意源、创新源扩大了。[3]”同时,众包还能杜绝中国经济现象中的“大锅饭”和“铁饭碗”现象,参与众包者还能获得精神激励和精神享受。魏翔从企业弹性工作制的角度提出,弹性工种有利于降低人工成本,增强企业的竞争力,其原因是“弹性员工在工资尤其是福利和培训方面的支出通常低于全职员工”[4]。他还认为,灵活的弹性就业安排可以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提高企业的灵活运营能力和时间配置效率。张玉凤则从科技传播的角度提出,“这种模式能最大范围地利用人力资源,因为互联网是一个开放平台,不受地区、国别和民族等限制,只要有能力完成相关的任务,就可以成为科技信息的传播者。[5]”

显见,以上观点持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立场,认为众包模式是互联网带来的又一生产力解放途径,“众人拾柴火焰高”,企业能够降低成本,最大限度利用免费劳动力。相反,不少学者站在人文主义的立场,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劳动视角切入,提出了批判的观点。如邱林川认为,“网络社会劳工问题一方面与工业资本主义有很深的连续性,同时它又采用新的形态,以非物质、数码化方式表现出来。是以最低成本和最快速度进行资本积累的工具。[6]”台湾的冯建三则发问,“计算机、互联网与手机等新技术条件所复苏、扩大或催生的参与、合作与分享的生产模式,固然蓬勃进行,唯这种有偿、无偿、志愿与非志愿的劳动,究竟是一种偏向让人产生培力(empowering)经验的‘参与之旅,还是滑向资本增殖的航道,从而遭到资本剥削的成分会浓厚些?”曹晋、张楠华对大陆字幕组的工作做了细致的研究,认为当今新媒体的众包劳动已经解除了传统的劳动雇佣关系,而以兴趣为宗旨的弹性劳动动员了大量“爱好者”,每个人成为经济生产单位,“这种非货币化与非契约化的弹性工作带来的绝不仅是娱乐的满足,而是众多参与者贡献的‘隐形劳动,字幕组劳动的案例旁证了发展的信息化模式所遮蔽的资本主义的弹性经济积累与跨时空、跨国界、跨阶级的剥夺。[7]”

二、手机APP“微差事”

“微差事”是一款手机APP,是典型的众包工作平台,由某网站创业团队研发并投放市场。从相关媒体报道中,笔者得知,该应用通过上线一些简单任务,用户自行认领并完成后,可获得现金报酬。如在商场中拍摄特定商品,拍摄酒店菜单,寻找化妆品专卖店,拍摄堵车场景,注册一个网站,开通一张银行卡,访问奶粉促销员等等。该应用的广告宣传语十分诱人;“越来越多人在零碎时间用手机打游戏、刷微博消磨时间,那么你是否愿意利用这零碎的几分钟来赚点现金呢?‘微差事正好能满足你的需求。[8]”只需要定位,拍照,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获得几元人民币的现金。而借助众多用户的数据,调研机构则得以完成遍布全市乃至全国的市场调查而不必像以前那样雇佣大量的市场调查员。而累计到10元差饷后,就可以申请提现,奖金就会打到支付宝账户中。

笔者采用实地调查和参与式观察的研究方法,下载并亲自使用了该应用,得出以下结论。

(一)差事并不容易

与广告语中“用零碎时间”来赚钱的描述相反,笔者先后前往大润发、欧尚、家乐福等卖场拍摄任务中的商品,有各种品牌的牙刷、纸巾、扫把、酒类、调味品等。然而,由于全国各地不同超市的进货渠道均不一样,要找到符合要求的相同批号、相同型号、相同品牌的产品并非易事。笔者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也只找到了一款牙刷,得到3元差饷。已然腰酸背痛,由于忘记要拍摄产品正反面和批号的清晰照,最后这3元也未成功得到。

再以拍摄堵车视频为例,时间至少一分钟,手机清晰度也有一定要求。需要从高向下拍摄,高度约为10楼,拍摄角度大于45度。交通灯引发的堵车除外,三车道以上。由于平时并没有在10层楼的环境工作学习,也不可能专门为了拍摄而跑到市中心繁华商务楼取景(差饷也不够支付路费),笔者也未能完成这项任务。

(二)大量套取个人信息

许多任务要求用户注册开通某些网站,填写个人信息,否则便无法完成任务。如提供真实有效信息,领取交通意外险,接受保险公司电话回访,才能获取差饷;填写真实信息并注册某幼儿教育机构网站,获取2元差饷;免费领取一份滴露大礼包,但要注册滴露官方社区并填写问卷和正确的姓名地址。免费获得婴儿奶粉,但要注册美赞臣的网站,并接受官方客服的电话回访确认信息真实有效。注册开通交通银行信用卡、领取婚博会门票、买一份人寿保险等。均要求用户提供真实有效的个人信息和联系方式。与其说这是在完成“差事”,不如说是在用超低廉的价格和成本,套取用户的个人信息,而用户本人并不自知,沉浸在获取“零花钱”的快乐中,成为了这些企业的长期营销对象,有时还为此付出其他经济成本如购买保险。

(三)捆绑用户,培养玩工

部分任务为游戏试玩和体验,用户必须下载游戏并玩够一定的时间才能够获得差饷,一款为“刀塔女神”的游戏要求必须保证下载游戏后隔天就得玩一次,并且至少一周不能删除该游戏。一款名为“我大哥叫刘备”的游戏则要求必须玩两天以上。一款英语学习程序则要求用户以每天一节课的速度用一个月的时间学完一套课程,获得1元的差饷。这些类型的任务均以捆绑用户为特点,要求一定时间的使用,为其测试产品或程序,利用用户的闲暇时间,打着游戏或学习的旗号,以比较隐蔽的方式使用超低廉的“玩工”。

三、结论与探讨

正如邱林川所说,“信息产业网络化的一个重要发展是开始依靠‘民兵、‘志愿队乃至‘义工达到资本积累的目的。将信息产业的社会化大生产推到工厂流水线、电讯服务业和小商铺以外的时空,推到我们的书房和任何可以手机上网的地方,推到我们的闲暇空余时间,让我们都在不同程度上成为‘网络劳工。[9]”

“微差事”作为一个典型的众包平台,比以往纯利用免费劳动力的众包模式做了改良,提供了所谓“差饷”,但如此低廉的差饷和其纷繁复杂的任务相比仍然是微不足道的,更不能和传统签订劳动合同的劳工报酬和社会保障同日而语,仍然是在利用免费劳动力。与其诱人的宣传语相反,用户如要成功获得差饷,达到赚钱的目的,不仅要付出大量的闲暇时间、精力、甚至是物质成本,还在不知不觉中“无私”贡献了自己的个人信息,成为企业营销的“大数据”来源。一切有关于我们的身份、兴趣、喜好、在想什么、在做什么,都在所谓“大数据”研究的范围之内。“我们仿佛活在监控中,不同的是监控的目的不是防止我们做什么,而是促使我们做唯一的事情:消费。[10]”有了这个平台,企业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取了用户资源,为其今后精确的点对点营销和广告投放提供了数据支撑。

用户不仅牺牲闲暇时间为企业义务从事市场调研的工作,同时自己还是企业的营销对象,形成了双重剥削,众包平台提供的微博不足道薪酬只是为这种剥削披上了一层美丽的掩饰而已,是一种“灵活资本主义(flexible capitalism)”新瓶装旧酒的表现。

以西方马克思主义和政治经济学为分析工具的传播政治经济学研究提倡回到马克思笔下的阶级、劳动等概念,跳出媒介中心主义的传统视野,考察传播现象背后的生产、分配本质。揭示出以网络为新型生产工具的用户生产模式的商品异化本质,打破了宣传广告的美丽幻想,使资本增值逻辑显露无遗。在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全球化滥觞的今天,坚守学术公共性,实践公正传播。

参考文献:

张玉凤.“众包模式”对科技传播的革新[J].科技传播,2010(4).

许家辉.基于品牌营销的“众包”传播效益[J].经济导刊,2012(6).

林素芬,林峰.众包模式下的生产力解析[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4).

魏翔.西方弹性工作制研究述评及其新进展探析[J].外国经济与管理,2008(12).

张玉凤.“众包模式”对科技传播的革新[J].科技传播,2010(4).

邱林川.新产业假装不血腥[J].当代工人,2010(17).

曹晋,张楠华.新媒体、知识劳工与弹性的兴趣劳动——以字幕工作组为例[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2(5).

众包应用.“微差事”上线:3分钟,就可赚5元钱以上[EB/OL]. http://www.leiphone.com/weichaishi.html.

邱林川.新型网络社会的劳工问题[J].开裆时代,2009(12).

徐偲骕.传播研究与学术公共性:“大数据”热潮的冷思考[J].东南传播,2013(3).

[责任编辑:传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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